《奸臣为后》 第1章 《奸臣为后》作者:清风尚淮【完结】 简介: 腹黑色批舔狗皇帝攻vs人美心狠女王奸臣受 “相父大人,给我生个孩子吧。” “你给我适可而止!” 先帝驾崩得突然,八岁的小太子匆匆继位,权相柳尘舒被任用为辅政大臣,小皇帝拜他为相父,朝中大小事都由他来定夺。 柳尘舒十七岁一甲及第,十八岁入翰林院,十九岁担任参知政事,二十岁位列首相,二十一岁成了辅政大臣,权力盛极一时,人人都称他为奸臣,有谋权篡位之心。 可柳尘舒并未在小皇帝年幼时将其杀害,反而护着小皇帝一点点长大,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头垂涎他身子的猛兽。 柳尘舒完全不知自己养的是一只小畜生。 容昇知道自己只是个傀儡皇帝,便躺平任摆布,像只狗崽子一样听话,柳尘舒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。 时机一到,容昇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,拿回权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后,不管柳尘舒愿不愿意,都将成为他的皇后。 柳尘舒接到圣旨时,以为自己会被处死,不曾想竟然成了皇后。 容昇掀开红盖头,对穿着婚服的柳尘舒说:“相父,皇后之位,我可一直为你留着。” 柳尘舒挣扎着,咬牙切齿:“畜牲!” 看文小贴士 1,年下(年龄差十三岁) 2,相爱相杀,不虐不渣,双洁 3,攻从小到大都是真舔狗,占有欲强 4,大纲完善,努力存稿中,不会坑放心入 第01章 先帝驾崩 京都内,满城素缟,恸哭声时时响起。 年仅二十七岁的惠帝驾崩了,事情来得突然,也来得蹊跷,死因成了迷,百姓们只听到了一些风声,称是奸相柳尘舒与贵妃合谋害死了皇帝。 坊间因此编了一段童谣——南风起兮柳叶飘,回眸笑兮神鬼倾,蹉跎一生不得安,阴曹地府有尔名。 童谣中的柳叶指代当朝权相——柳尘舒,前两句是在说他貌美,后两句则是诅咒他。 宫中。 灵堂内外跪满了朝廷大臣,皆是一身素缟,白色的灵幡随风飘荡,哀泣声悠悠不绝。 老太后早已哭晕过去,被扶回寝殿休息去了,贵妃领着小太子跪在灵柩前,一张秀丽的小脸略施粉黛,但已哭得花容失色,她身边的小太子却显得木讷,跪得板板正正,一点悲伤之意都没有。 满朝文武都在为先帝哭灵,而太子却无动于衷,这若传出去,便是不孝。 贵妃赶紧掐了小太子的胳膊,掐得发紫之后,小太子眼里才泛起泪光。 见太子一哭,百官哭得更凶了。 唯有一人,始终淡漠,这人就是柳尘舒,他只是跪趴在地上,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。 先帝驾崩,年幼的小太子被推上了帝位,少不更事的幼帝,无法处理政务,便由其母垂帘听政。 贾萤一夜间从贵妃成了太后,并拥有了佐政的权力,富贵非常,但毕竟是个妇人,没有治理社稷的才能,她便将柳尘舒提拔到了辅政大臣的位置上,无论大小事都将由他来处理。 本就权倾朝野的柳尘舒,成了辅政大臣后,更是有了只手遮天的能力。 朝廷中有不少人都担心柳尘舒会除掉幼帝,他们便派了人去监视柳尘舒的一举一动。 是夜,一轮弯月行过中天,朦胧月色下,响起几声惨叫。 只见幽幽庭院中多了几具尸身,柳尘舒站在尸身旁,披着月华,长身玉立,姿态散漫地抬起剑,用绢布将上面的鲜血擦拭干净,声音清凌凌道:“拖下去!” 那几具尸身很快就被拖走了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 柳尘舒收剑入鞘,眼底暗潮涌动,用不着查,他也知道这几个线人是谁派过来的。 小风兮处理好尸身,跑过来战战兢兢地跪下:“首辅大人,奴才办事不力,让这几个线人混到了府上,请大人责罚。” 柳尘舒负手朝着卧房走去,漫不经心道:“明日把府上的人都查一遍,尤其是那些长住在府上的幕僚门客。” 小风兮连忙应答:“是。” 柳尘舒回到房内,抱剑上了榻,一手握着剑柄,一手横抱在身前,时刻保持警惕,这么多年来,他都是如此入睡的,从不敢睡得太死,一是担心会有人来刺杀他,二是怕堕入到梦境中去。 只有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,他才能掌控自己的梦境,但若完全熟睡就会陷入到可怕的梦魇里,他不想再经历从前的那些事,哪怕是回想起,他都会反胃。 可梦魇一直不肯放过他,零碎的片段总在梦里出现,哪怕只是眯一会,那些画面都会涌现出来,里面充满暴戾杀戮,恶臭混乱,毫无人性可言……… 柳尘舒再一睁眼,天已经亮了,倒胃的场景如潮水般褪去,清晨的鸟鸣彻底将他拉回现实。 柳尘舒早就习以为常,淡然起身,朝门外唤了一声:“风兮。” 小风兮在门外候了许久,听到传唤,立即推门进入,低垂着头,跪在榻边,小心服侍大人穿鞋:“大人,热水已经备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柳尘舒站起身,朝隔壁的浴池走去,他每日清晨都会沐浴,一日都不曾落下,像是要将身上的脏污全洗干净了,才会觉得舒坦。 大人沐浴时不喜有人近身侍奉,小风兮就乖乖待在屏风后面,他不敢乱瞧,压低脑袋,双手托着干净的衣物,等待大人的传唤。 第2章 站了不知多久,小风兮的手臂有些发酸,这时他终于听到大人出浴的声音了,赶紧把衣物送进去,全程他都是低着头的,看不到大人的上身,只能看到大人纤尘不染的赤足踩在石板上,晶莹的水珠顺着莹白有致的脚踝向下滚落,看得人喉间莫名发紧。 小风兮赶紧闭眼,一眼都不敢多看,之前府上来了一群新人,不太懂规矩,被大人的美色所吸引,常盯着大人看,结果就被大人狠狠处罚了。 大人似乎很不喜欢被人盯着看,小风兮谨记这一点,哪怕再想看,也会忍住。 柳尘舒穿好衣物,顶着一头湿发去院中练剑。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,都行云流水,清逸翛然,随着招势变得凌厉,衣袂迅速翻飞,并伴随着利刃破碎虚空的风声,剑气扫落树梢上的花瓣,清风卷着绯色的花狂舞,这一幕美得像是幻境。 柳尘舒最后一招结束,在原地站定,执起剑,用剑尖挑起一片娇艳的花瓣,这本是一幅唯美的画卷,可随着一声冷笑,花瓣被无情地斩成了碎屑。 见大人把剑收起来了,小风兮才敢上前打扰:“大人,太后宣您进宫议事。” 凤鸾殿内,太后侧卧在美人榻上,她如今的年纪不过才二十有余岁,肌肤细嫩,娇俏可人,哪有一丝当太后的沉稳端庄,让她当个贵妃争宠还行,让她协助小皇帝治理天下,只怕是滑天下之大稽。 贾萤心里也明白,自己没什么能力,能走到今天,全靠柳尘舒给她出谋划策,她现在是一刻都离不开柳尘舒这个智囊,忙把人召进宫里,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。 柳尘舒进了宫,刚跨进凤鸾殿,贾萤就亲自走下来迎他,姿态放得非常低。 可见贾萤也不完全蠢,知道要讨好柳尘舒。 贾萤屏退所有内侍,迈步到柳尘舒身边:“子衿,朝廷中有不少大臣对先帝的死因起了疑心,打算要彻查此事,太皇太后也支持他们,我该怎么办才好?” 柳尘舒躲过贾萤伸来的手,负手朝一旁走了两步,拉开距离,声音冷若冰霜:“你如今已是太后,就算查到你,也不会将你处死,你怕什么。” 贾萤打了个寒颤,她意识到柳尘舒是要卸磨杀驴了,面容当即扭曲起来:“柳尘舒!别忘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你若是不帮我,我就把你伪造身份的事公之于众……” 贾萤话还没说话,柳尘舒素手一伸,轻而易举就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。 柳尘舒压下眉心,眼神阴鸷地睨着贾萤,一字一句说:“无人能威胁我!” 贾萤被掐得面色发紫,再不复之前的秀丽美好,她美目圆瞪,说话都艰难,却还敢嘲讽:“你不过……就是个……牲畜罢了……” 柳尘舒眼神阴寒彻骨,手上的力道加重,可他最后还是撒了手。 贾萤瘫软在地,大口大口地喘息,刚缓过来一会,就开始癫狂大笑,赤红的双眼瞪向柳尘舒:“哈哈哈哈哈!!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,子衿,我和你一样都是从最阴暗的角落爬上来的,我们俩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。” 柳尘舒拿出帕子,擦了擦手,居高临下睨着贾萤:“想要你儿子平安无事,就给我永远闭上嘴,前朝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,你只需老老实实待在后宫,明白吗?” 他们孤儿寡母,哪能斗得过权倾朝野的柳尘舒。 贾萤最清楚柳尘舒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,她也不敢得罪狠了,为了往后的荣华富贵,只能听从安排。 太后撤了帘,不再听政,并搬去了广宁山庄长住,这下权力算是完全落实到柳尘舒身上了。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,柳尘舒控制了少帝的一切,少帝的生活起居都由他来安排,就连少帝身边的内侍,都是柳尘舒精心挑选的。 “圣上,别乱跑……” “朕要出宫!”小容昇脱掉了鞋袜,光脚在地上跑,上蹿下跳,像个野孩儿,后边还有十几个内侍在追。 小吉子撑着膝盖擦汗,气喘吁吁道:“出宫需得向首辅请示,圣上您先停下歇会,待奴才去请示。” 小容昇不满:“为何要请示,朕是皇帝不能做主吗?” 小吉子说:“圣上忘了太后出宫前的叮嘱吗?” 小容昇当然记得,贾萤离宫前跟他说,要他称柳尘舒为相父,还让他一定不能忤逆相父,意思就是他这个皇帝还得低柳尘舒一等。 小容昇心里早有不满,才故意闹的,可身边的内侍都不听他的,无论他做什么都得先向柳尘舒请示,而那个叫柳尘舒的家伙却从未亲自来过,根本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。 小容昇冷冷一哼,随即转头就爬到了假山上,准备顺着假山爬到墙外去,逃离这个将要束缚他一生的地方。 小吉子在下面急得语无伦次:“圣上啊!奴才的老天爷!快下来吧!若是摔着了,奴才们担待不起!” 小容昇看着那群奴才,撇嘴:“嗤——” 就在小容昇要跃到墙头上的时候,脚崴了,人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去,底下的奴才们赶紧围过去当人肉垫子。 可一切发生得太快,那群奴才反应又慢,小容昇眼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,马上要挨着的时候,后领子被人揪住了,他整个人像条小咸鱼一样被吊在半空。 一群奴才仓皇地跪下行礼,使劲磕头:“奴才拜见首辅大人。” 第3章 小容昇扭过头,向上一看。 柳尘舒也在垂眸看他。 小容昇看完就呆滞住了,他从未见过如此妖冶的人,之前在朝堂上只远远见到过柳尘舒,隔太远了,瞧得不真切,如今近距离一看,只觉得冲击力很大。 柳尘舒轻轻一甩,将小容昇抛了出去。 几个内侍稳稳接住,再将少帝扶稳。 柳尘舒负手而立,脸色冷硬:“照看不当,都下去领罚。” “是。”一群内侍磕完头,就退下去领罚了。 庭院内就只剩下小容昇和柳尘舒。 小容昇并不怕柳尘舒,挑了下小眉头:“你不给朕行礼吗?” 虽说只是个傀儡皇帝,但礼节还是要有,柳尘舒躬身见礼,态度倒也恭敬,并不敷衍,只是表情有点冷。 在柳尘舒躬身的时候,小容昇踮起脚尖,摸了一下他的发顶。 柳尘舒立即直起身,并皱起了眉,看上去要发怒了。 身后的小风兮为圣上捏了一把冷汗,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。 小容昇直直地跟柳尘舒对视,并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。 柳尘舒冷声命令:“戒尺拿来!” 小风兮拿来戒尺,双手奉上。 柳尘舒轻呵:“伸手!” 小容昇乖乖伸出手。 “鞋袜都不穿,成何体统!”柳尘舒说完,戒尺重重落下。 “啪!”一声,小容昇的手掌心被打红了,又疼又麻。 小容昇咬着唇,硬是一声疼都不喊,眼泪也没流,目光始终落在柳尘舒脸上,好像看着他的脸,就不疼了似的。 第02章 睚眦必报 被少帝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,柳尘舒不但没有心软,力道反而加重了,连续打了十下才收手。 小容昇紧抿着唇,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,隐隐写着不屈。 在灵堂哭灵时,少帝叛逆的心性就已显现,柳尘舒知道小容昇一定不会甘愿做个傀儡皇帝,所以他必须要提前敲打,将少帝那点性子磨干净,才能更好地拿捏。 柳尘舒垂眸睥睨,冷声问:“疼吗?” 小容昇攥了一下拳头,自下而上瞪着柳尘舒,他并非是两三岁的年纪,如今已有八岁的他,早就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,柳尘舒今日让他受辱,来日他会讨回来的。 小容昇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没法硬碰硬,只得低下头颅,摆出示弱的姿态:“疼。” 柳尘舒浑身都透着上位者的气场,他冷漠地俯视着面前的小蝼蚁:“记住这份疼是谁给你的。” 小容昇握了握拳,他当然会记住,一辈子都不会忘。 柳尘舒今日来就是想给小容昇一个下马威,让这个小东西明白真正掌权的人是谁。 小容昇垂着头,一声也不吭。 柳尘舒连个余光也没施舍给他,就径直从他身边越过去了。 首辅一走,大伙都松了口气,领完罚的小吉子小跑到少帝身边,心疼地掰开小容昇的手:“圣上,奴才带您去上药。” 小吉子是柳尘舒安插在少帝身边的眼线,他虽然是在为首辅效力,但和少帝主仆一场,况且少帝还年幼,难免会生出怜爱之心,因此他的心疼是真情实感的。 小容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,他抬眸看向小吉子,带着歉意说:“朕害你受罚了。” 少帝竟然会体恤他们这些奴才,小吉子甚是感动,他不知道这其实是小容昇拉拢他的手段而已。 “奴才皮糙肉厚,挨几板子没事,倒是圣上这手,都红肿了,唉,首辅大人心真狠。”小吉子低声吐槽自己背后真正的主子。 小容昇坐在榻上,看着小吉子给自己上药:“小吉子,朕以后都要受这等屈辱吗?” 小吉子哽住了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受点屈辱其实都算好的了,就怕突然间命没了,因为首辅大人相当残忍,已不知道手刃了多少人,前段时间还亲自去大牢里,处置了一名五品官员,据说那名大臣死状惨烈,成了肉泥,拼都拼不起。 小容昇又说:“将来朕定会将这份屈辱还回去……” 话音未落,嘴巴就被捂住了。 小吉子慌张地捂住少帝的嘴,并四处张望,怕隔墙有耳,见周围没有异样之后,才松开少帝的嘴,摇摇头,小声道:“圣上,这话万万说不得,首辅大人睚眦必报,小心性命。” 小容昇眼神里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邃,但一晃眼就隐匿不见了,又变回了清澈明亮的样子,看着稚嫩无邪。 小吉子是实打实被骗到了,以为小容昇什么都不懂,就多嘴说了几句:“首辅大人要的不是皇权,他只是想借皇权做一件事,所以圣上只需安安分分的,就能平安无事了。” 小吉子这话轻易就暴露了他是线人的身份,不过小容昇没有拆穿他,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,一脸单纯地问:“柳尘舒想做什么?” 小吉子意识到自己说多了,赶紧闭嘴,真要他回答,他也回答不出,首辅心思重,从不跟身边任何人说他的事情,哪怕是贴身伺候的小风兮也什么都不知道。 柳尘舒是一个非常诱人的谜团,让人想去揭开他的真面目,想看看那张又美又毒的面具下隐藏了什么,可他周身都是尖利的刺,叫人近身不得,也就无法窥探其真容了。 · 柳尘舒刚回到府上,就见一人站在曲水修竹旁,一身淡青色的衣袍,与旁边的竹林相称,显得清雅俊秀。 第4章 听到脚步声后,苏润之回过头来,冲柳尘舒温雅一笑:“子衿。” 苏润之乃翰林院学士,虽年纪轻轻,但文采斐然,是柳尘舒入朝为官后,结交的第一位同僚。 柳尘舒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,结交苏润之就是看中了其价值,可如今他已经不需要这份价值了,故而多日都不曾理睬过苏润之。 苏润之只好亲自过来一趟,瞧见柳尘舒对自己态度异常冷淡,心中自然不好受,柳尘舒能一步步高升,他可出了不少力,如今柳尘舒如常所愿了,便开始对他冷眼相待了。 苏润之只觉舌根下像是藏了一片黄连,又苦又涩,即便知道自己只是一块踏脚石,他还是一脸热忱,想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,迈步到柳尘舒身旁,伸手去抓。 柳尘舒躲了一下,但还是被苏润之抓住了袖角。 柳尘舒用力抽出:“请自重。” 苏润之身上还有做为读书人的操守,听到自重二字,就真的不再无礼了:“子衿,我亲手煮了些紫苏饮子,给你带来了,你用一些吧。” 柳尘舒连寒暄的兴致都没有:“大学士早些回去吧。” 苏润之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,望着柳尘舒离开的背影,他一鼓作气,冲了过去,正想要从后面抱住,谁知几个死侍突然冒了出来,将利剑横在了他喉间。 柳尘舒回眸看过去:“我没有那么多耐心。” 苏润之没再往前冲,愣在原地,注视着柳尘舒的身影,直到完全看不到,他明知柳尘舒无情无义,可就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,从见到柳尘舒的第一眼起,他就被吸引住了,像是深陷进泥潭中,越挣扎陷得越深。 柳尘舒就如同一朵开得极其妖冶的花,没人能抗拒得了他散发出来的馥郁花香,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,也想上前去深嗅一口,若能含在嘴里,更是死而无憾了。 可惜柳尘舒没有世俗的欲望,他整个人被仇恨灌满,心里也只想要复仇。 现在他总算做到了最高的位置上,可以放手去查当年那件惨案了,只要是牵扯到的人,他一个都不会放过。 御史大夫被几名禁军提溜进来,一把丢到了地上。 御史大夫颤巍巍地跪好,俯身磕头:“首辅大人,您叫下官来,所为何事?” 柳尘舒坐在书案后,穿着一身红色暗纹镶珊瑚珠袍,一头丝绸般的墨发披散,慵懒随性,微微勾起的唇角,带着致命的诱惑力,美得惊心动魄,那双殷红的唇轻启:“御史大夫已是不惑之年,为官二十载,应该对十六年前颜氏一族灭门案有些印象吧。” 十六年前的那桩惨案是禁忌,这多年来从未有人敢提及,一些蛛丝马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的,许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。 御史大夫十六年前还只是个九品芝麻官,未能插手这个案子,但对当年发生的事情有很深的印象,他双手撑地,冷汗涔涔道:“颜氏因贪污受贿,扰乱朝纲,结党营私,被太宗皇帝下令诛九族,下官只记得这么多了。” 柳尘舒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:“颜庆只是一个小官,他有什么能力扰乱朝纲,不过就是那群人的替罪羔羊罢了。” 御史大夫悄悄抬头看了柳尘舒一眼,他心里嘀咕着,颜氏跟首辅大人有什么干系,为何突然问起这件尘封已久的事。 柳尘舒摸着自己修长的指节,冷笑着:“与那件案子牵扯到一起的人,应该都还好好活着吧。” 他受过的所有罪,他都会找那些人讨回来。 御史大夫觉得后背发凉,像是坠入到了冰窟里。 柳尘舒从书案后走出来,自上而下睥睨着御史大夫:“今日之事,御史大人可不要跟任何人说,这个案子我会秘密调查,希望你守口如瓶,若是泄露一点风声出去,我会让你……痛不欲生…” 最后一句话,柳尘舒是蹲下来,贴近御史大夫耳边说的。 御史大夫看着柳尘舒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,只觉得寒意凛然。 离开府后,御史大夫才感觉重回到了阳间。 翌日。 大朝会上,八岁的少帝穿着明黄色的小朝服,坐在高堂之上接受群臣朝贺,板着一张稚嫩的小脸,故作老态,这小模样还挺招笑的,不过无人敢笑。 元老大臣只觉得忧心,少帝年幼,完全被奸相把控着,而他们这些人食君之禄,却不能解君之忧,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帝被奸相控制。 如今的朝堂上,少帝纯粹就是个摆设,所有事情都是上奏给柳尘舒。 枢密院使朝着柳尘舒那边偷觊,一边偷瞄一边磕磕绊绊地上奏:“广济王容且,在江陵那一带发布檄文,欲要讨伐……讨伐……” 先帝驾崩后,由于太子还年幼,根本没有挑起大梁的能力,于是各路人马都虎视眈眈起来,广济王自诩聪慧过人,比少帝容昇更有能力治理天下,便领头造反了。 广济王手里没有多少兵马,只能到处发檄文,号召有识之士跟自己一块造反。 这事柳尘舒当然不会放任不管,小容昇是他亲手扶持上来的皇帝,这个皇位,除了他,无人能夺走。 柳尘舒当即下令,让左翼将军率领三万禁军,前往江陵平乱。 就在柳尘舒下完令后,朝堂上突然响起掌声。 众人齐齐朝上望去,只见少帝在笑着抚掌,果真是年幼无知,都有人要造反了,还这么乐呵,这让那群老臣更加忧心了。 第5章 柳尘舒疑问:“圣上为何要笑?” 小容昇笑眯眯地看着柳尘舒:“你真好看。” 大臣们:“………” 众人觉得以柳尘舒的秉性,应该会发怒,但没想到柳尘舒却是莞尔一笑:“有臣在,圣上无需忧虑。” 小容昇只是想要当众恶心一下柳尘舒,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么忠心耿耿的话。 第03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柳尘舒确实是被恶心到了,只是当众不好发作罢了,下了朝后,他便命人把少帝叫到了崇文院。 柳尘舒不仅是辅政大臣,同时也是帝师,少帝举止无状,他自当好好教育一番。 崇文院内的大学士,都在埋头修撰经书,首辅是何时走进来的,他们都没发现,等他们瞧见的时候,首辅已经在上席坐下了,并且坐姿张扬狂妄。 几名大学士反应过来,忙起身见礼,动作太着急了,有人眼上戴着的水晶片都掉落并摔碎了,可来不及心疼,先去行礼,不敢得罪了首辅。 “下官叩见首辅大人。” 柳尘舒斜靠在座椅间,单手撑着下颌,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太阳穴上轻点,那向上扬起的眼尾,凌厉妖冶,似透着几分不爽。 在场所有人都自觉屏住了呼吸,无人敢出声惊扰。 不一会儿,穿着一身绛紫色常服的少帝,走入崇文院内,经过那几名大学士身边,径直走至柳尘舒面前,少帝腰杆挺得笔直,虽然年纪还小,但已有卓越不凡之姿。 大学士们叩首拜见少帝。 小容昇没理会那群大学士,看向正等着自己的柳尘舒,带着几分戏谑地喊道:“相父。” 那广济王容且,自诩比少帝聪慧,可在柳尘舒看来,整个皇室宗亲里就属少帝最为聪颖,以后肯定是个祸患。 虽然柳尘舒很清楚小容昇绝非池中物,但他现在还不想杀,因为他想要驯服这头桀骜不驯的小畜牲,今日竟敢在朝堂之上调戏他,是该给点厉害的了。 柳尘舒勾起唇,似笑非笑:“崇文院内藏书无数,还有许多并未归类,圣上将所有藏书整出一份名录来,以便后来者找书。” 崇文院的藏书庞大而杂乱,让那些大学士们整理出名录,也得小半个月才能完成,这事却交给少帝来办,可以说是在明目张胆的处罚。 小容昇听完后,脸色有几分古怪,半响后才应答:“是。” 在场的大学士们,着实是心疼少帝。 柳尘舒没走,坐在那亲眼看着小容昇一本本列出名录。 大学士有心要帮忙,可被首辅轻飘飘一瞪,他们只好作罢。 小容昇踩着凳子,艰难地伸手去拿架子上的书,一旁的小吉子想帮忙,可犹豫几次都不敢上前去。 别看小容昇只有八岁,却并不矮,放在同龄人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,跟小吉子的个头差不多,高处的书,他努力踮脚也能拿到,就是长时间抬手,手臂会无比酸涩。 小容昇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,朝柳尘舒那看了眼。 只见柳尘舒正端着一碗沉香饮在喝,而且连喝两碗了,这人似乎很喜欢喝冷饮子,喝饮子的时候,脸上那万年不化的寒冰略有融化的迹象,看着没那么不近人情了,给人一种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其柔嫩花蕊的错觉。 小容昇撇了撇嘴,继续整理名录。 从早到晚,小容昇都待在崇文院里,而柳尘舒也未离开,一直监督着他,生怕他偷懒。 小容昇酸得胳膊都抬不起了,回到寝殿内,倒头就睡,看得小吉子心疼不已。 次日没有朝会,小容昇一大早就被告知,要去崇文院整理名录,首辅大人已在那等候了。 小容昇气鼓鼓地朝着虚空打了一拳,最后不情不愿地前往崇文殿。 柳尘舒叫人把奏折都搬了过来,可以一面监督,一面处理政务。 小容昇来时,柳尘舒正在奏书上写批语,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常服,金冠高束,玉面桃花,执笔的手也是白净修长的,哪哪都让人移不开眼。 小容昇没去柳尘舒面前见礼,直接就开始忙了。 柳尘舒抽空抬眸看他一下,见他在认认真真做事,便也没去挑刺。 小容昇照常取下架子上的书,刚拿起,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耗子咻地蹿了出来,顺着小容昇的手臂,跳到了另外一面书架上。 小容昇惊了一下,很快平复,他放下手中的书籍,趴在地上寻找起那大黑耗子的老巢,很快他就在书架后找到了老鼠洞。 小容昇用棍子去戳,里面藏着的耗子,全都溃散而逃,朝着四面八方跑去。 耗子到处乱蹿,把殿内的人吓得鸡飞狗跳,不一会殿内就乱成了一团,有人在惊叫,有人在喊娘,有人在奋力抓耗子…… 有一只耗子跳到了柳尘舒面前,内侍们慌慌张张地扑上前,想要把耗子抓住,却弄得奏书散落一地。 看着这混乱的场景,柳尘舒眉头一蹙。 始作俑者躲在暗中偷笑,瞅见柳尘舒一点也不怕的样子,小容昇特意抓了一只小耗子,藏在袖中,接着假装害怕,奔逃过去,一把搂住柳尘舒的腰身:“相父,我怕。” 柳尘舒刚想把小容昇给提起来,忽然间感觉有异物钻进了袖中,毛茸茸的,异常恶心,霎时他整个脸色都不太好了。 柳尘舒欲要起身将耗子抖掉,可小容昇抱着他不撒手,还一个劲地说怕。 第6章 柳尘舒额间青筋暴跳,一手掀开小容昇,再将袖中的小耗子也甩了出去,此刻他的脸色仍然难看,并且瞳孔微微放大,表情显得格外惊惧,他一刻都没犹豫,大步离开了崇文院,现在来不及回府上沐浴了,便直接去了宫中的瑶清池。 柳尘舒在瑶清池内泡了整整一日。 小容昇回忆起柳尘舒面露惊惧的一幕,觉得奇怪,明明看到耗子跳到面前都能淡定自若,为何耗子钻进袖子里就露出那般恐惧的模样,这到底是怕还是不怕。 总之,小容昇也意识到自己这次有些过分了,便想去看看柳尘舒怎么样了,结果在瑶清池外一等,就是一日,他第一次见有人能洗这么久,难怪那么白。 柳尘舒沐浴完后,脸色依旧阴沉难看,回想起那只小耗子毛茸茸的触感,更是一阵恶心反胃。 柳尘舒把身上搓得发红,觉得没有脏东西了,才走出浴池,穿戴整齐出去,见小容昇坐在外面的玉阶上,双手托腮,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,看上去应该在外面等了很久了。 小容昇听到后边传来脚步声,惊醒过来,扭过头去,用迷蒙又湿润的眸子看向柳尘舒,说话声稚嫩而软,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狗般:“相父,那小耗子我已经抓去埋了。” 柳尘舒一语不发,直接走了。 接下来几日,柳尘舒都没再去崇文院。 小容昇莫名还有点小失落,觉得少了些乐趣,整理名录也变得更加索然无味。 这几日,柳尘舒都在忙着调查十六年前那一桩事,由于实在遥远,且当时就已经把所有人证物证都给销毁了,因此想要调查出真相,没有那么容易。 再加之柳尘舒碍于身份,没法明目张大地查,调查也就变得更加艰难了。 柳尘舒在书房里,独自查了三日,并未找到有用的线索,便干脆先搁置到了一边,眼下最主要的,是给朝廷中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个警告。 “让玄武司使来见。”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,玄武司使便穿着一身轻甲前来。 玄武司是柳尘舒一手创立的,主要职责便是保卫皇城、维护治安,不过其真正用途是监查百官。 李瑜单膝跪下,抱拳行礼:“属下拜见首辅大人。” 柳尘舒慢条斯理道:“王参政在府上行巫蛊之术,乃不正之风,必须严查此事。” 李瑜瞬间领会:“属下明白。” 日落西山,街上行人寥寥无几,一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静谧和谐,惹得人们争相探头出来观望,只见上百名禁军整齐有序地朝着参知政事府上而去。 府上的管事拦住禁军,不准进入搜查,并呵道:“你们没有搜查令,岂能随意进入府上。” 李瑜出示自己玄武司的腰牌:“玄武司办事,敢违抗者,杀!” 一个杀字,吓得管事瘫软在地,李瑜一挥手,身后的禁军鱼贯入府上。 参知政事王知唤,正在小妾的屋内,享受着美人的吴侬软语,结果下人仓皇来报,称玄武司使李瑜,亲自带着禁军上门搜查来了。 王知唤鞋都来不及穿好,趿拉着跑了出去。 李瑜看着衣衫不整的王知唤,阴阳怪气说:“参政大人好风采。” 王知唤知道是柳尘舒派他过来的,也是敢怒不敢言,按捺住怒气,强颜欢笑:“李大人,别来无恙,有什么要查的,我全力配合。” 王知唤是出了名的笑面虎,表面有多客气,背地里就有多阴毒。 李瑜为人敞亮,最不喜欢的就是王知唤这种人,自然没什么好脸色:“有人举报你在府上大行巫蛊邪术,首辅命下官前来查看。” 这一听就知道是随便按的罪名,目的就是为了给王知唤一个警告而已。 禁军把府上翻了个底朝天,弄得一片狼藉,什么也没找到,李瑜便带着手下撤走了。 禁军来得迅速,走得也迅速,把府上的人都吓坏了,王知唤很清楚这是一次威胁,若是他不肯乖乖臣服的话,日后禁军可不会这么轻易离去。 夜幕降临,书房内烛光摇曳,柳尘舒按了按眼角,正打算卧榻休息片刻,小风兮突然急忙走进来禀报。 “大人,圣上他跑出宫去了。” 柳尘舒眉头狠狠一皱,小皇帝若是出事了,还怎么挟天子以令诸侯。 “立即去找!” 柳尘舒不仅让玄武司全体出动,还拿上佩剑,亲自出去找了。 第04章 明哲保身 城内有宵禁,家家户户门窗紧闭,街上只有巡逻的禁军。 一个小身影像猫似的,蹿进墙角,与黑暗融为一体,等禁军走过去之后,才迅速跑出来,一路上躲躲藏藏,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茶铺。 茶铺已经关门了,小容昇左右顾盼,确定没人后,才敲了敲门。 半刻后,门开了,小容昇跻身进入。 别看这间小茶铺又小又破,实际内有乾坤,里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,大到千斤重的铁锤,小到藏在袖里的暗器,应有尽有。 茶铺老板赶紧把门掩好:“圣上怎么出宫了?” 小容昇并不介意板凳上都是污垢,一屁股坐下:“想来幺叔这里拿个暗器防身。” 幺叔倒上一杯热茶,递过去:“哪用得着您亲自出宫,老奴找个机会给您送去不就得了。” 小容昇老气横秋道:“宫里都是柳尘舒的人,时刻盯着呢。” 第7章 幺叔跟着一叹:“若是能做个闲散王爷便好了。” 小容昇这辈子本来可以顺利做个闲散王爷的,因为他并非嫡出,且他一出生便带着不祥之兆,据说他生出来那日,各地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天灾,皇城之上像是笼罩了一层血色,便有谣言称他是阴煞星下凡,对身边的亲人有刑克。 所以他从小就养在宫外,与普通百姓混迹在一起,五岁之前他都还不知道自己是皇子,先帝似乎也将他给彻底遗忘了,对他不闻不问,储君之位基本与他无缘了,他自己也没想过当皇帝,直到柳尘舒找到了他……… 先帝命中少子嗣,有过几个皇子,但都夭折了,皇后好不容易怀上了嫡子,结果难产,与腹中的皇子一同逝世,养在宫中的皇子都夭折了,先帝膝下就只剩下宫外那一个散养的皇子。 在先帝病入膏肓前,柳尘舒派人把小容昇接进了宫,因为是唯一的皇子,所以毫无悬念地成了太子,贾萤母凭子贵,从一个不受宠的小妃子,荣升成了贵妃。 这一切,都在柳尘舒的策划中,所有人都是他玩弄的棋子,小容昇很清楚这一点,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其实是个冒牌的皇子,是柳尘舒随便找来顶替的。 毕竟他八岁前都是与市井小民生活在一块,身边只有一个伺候他的老嬷嬷,那个老嬷嬷还是个哑巴,从未跟他说过他的身世。 而如今那老嬷嬷的去向成了未知,他猜是被柳尘舒灭口了,为何要灭口,不言而喻。 身为棋子的他,随时都会被抛弃,他不得不想些办法明哲保身,这次出宫也是想借幺叔的人脉,在民间组建一队能为他所用的人马,替自己将来留一手。 小容昇是被幺叔看着长大的,三岁时就已崭露头角,比同龄人聪明百倍,幺叔还想着小容昇长大后一定能科甲及第,入朝为官,大展宏图,未曾想直接一跃成了真龙天子,但可惜是一条被束缚住的龙。 “老奴一定会全力协助圣上。”被圣上喊一声叔,幺叔岂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。 小容昇一口将茶饮尽,向幺叔作揖。 幺叔赶忙回礼:“使不得,使不得,圣上万金之躯,以后可别再向老奴行礼了。” “好了幺叔,我不能久留,先走了。”小容昇从一堆暗器中,挑了几支精细小巧的袖箭,随后悄然离开了茶馆。 小容昇来到宫墙之下,扒开杂草,正要从狗洞钻进去,一片红色的衣角闯入他的余光中,他顺着往上一看,柳尘舒那张妖冶至极的脸赫然在目。 小容昇吓得心口狂跳,二话不说,就朝狗洞钻去。 身子钻过去一半,被柳尘舒硬生生拽出来了。 小容昇坐在地上,咧嘴一笑:“相父,你还没睡。” 柳尘舒手中执剑,脸上写着不悦:“去哪了?” 小容昇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草屑:“出宫玩儿,宫里太无趣了,相父你又不来看我,我只能自己出来找乐子了。” 柳尘舒面无表情道:“宫里那么多内侍陪你玩还不够?” 小容昇那张还有婴儿肥的脸,稚嫩中又带着几分狡黠:“我想相父陪我玩。” “哼!”柳尘舒冷哼一声,毫不客气地抬起未出鞘的剑,在小容昇的腿弯处打了一下,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在调戏他吗。 其他人可能会被小容昇的外表迷惑,但柳尘舒不会。 至于为什么,因为柳尘舒在小容昇这个年纪的时候,已经什么都懂了。 小容昇疼得跪了下来,随后就趴在地上不动了。 柳尘舒也不知道他这是闹的哪一出,抬脚在他身上踢了踢:“起来。” 小容昇继续装死。 柳尘舒眉头一拧,怀疑是自己下手太重,把人打晕了。 柳尘舒弯腰,揪住小容昇的后领,准备把人拎回宫去。 一声不吭的小容昇,突然开口:“相父,可以不拎我吗,扛着我行不行?” 柳尘舒一刻都没迟疑,就将他甩了出去。 小容昇在草地上翻滚几圈,头还撞到了石头,这会是真要晕了。 柳尘舒的耐心已然耗尽,先一步扭头走了。 小容昇忍着痛爬起来,追上去。 走了没几步,柳尘舒莫名停住了脚步,并拔剑出鞘。 小容昇还以为自己死期将至了,往后退了一大步。 还不等他说话,黑暗中突然闯出几名刺客,好几把冒着寒光的剑,同时朝着他的面门而来,这还真是死期将至。 千钧一发之际,他命运的后领再次被揪住。 柳尘舒一手拎着他,一手挥剑与刺客厮杀。 兵器寒光四射,撞到一起时发出铿锵声响,柳尘舒一袭红衣如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,周身带着从地狱而来的寒气,每一招都是致命的。 打斗中,那时不时翻飞的衣袂,正巧盖在了小容昇的脸上。 小容昇抓住那一片衣角,不经意间闻了一下,差点香迷糊,这是一种很奇特的香,只有贴身才能闻得到,淡淡的,却能让人很着迷。 小容昇已经迷糊了,他晃了晃脑袋,才回过神来,瞬间就明白柳尘舒身上的香,有轻微毒性。 柳尘舒还真是个狠人,竟将有毒的香囊随身携带。 小容昇再度抓起那片衣角闻了闻,有毒是真的,能上瘾也是真的。 在月华下,柳尘舒拼杀的身影优雅敏捷,如一片红色的流云,那几个刺客完全摸不到他的身,哪怕拎着一个小累赘,也不影响他出招。 第8章 小容昇从香迷糊的状态中走出来,发现刺客都已倒下,柳尘舒从容地抬脚,勾起地上的剑鞘,将剑收起来。 小容昇则被无情地丢在了地上。 也不知道是中毒了,还是被拎来拎去导致的,总之小容昇现在头很晕,这回是真趴在地上动不了了。 眼一闭,彻底不省人事。 再度醒来时,已经回到宫中,小吉子跪在榻边,一把鼻涕一把泪:“圣上,您可算醒了。” 小容昇醒来最关心的便是:“柳尘舒呢?” 小吉子哭着回答:“首辅大人在偏殿处理政务。” 小容昇爬起身更衣,问:“昨夜朕是怎么回来的?” 小吉子如实回答:“被首辅大人拎回来的。” “………”他都晕过去了,柳尘舒还不对他温柔点,把他拎来拎去的,好看吗? 小容昇穿戴整齐,正要去偏殿打扰一下柳尘舒。 却被小吉子给拦下了:“圣上,首辅大人让您直接去崇文院,限期十日内将名录整理完毕。” 小容昇一想到整理名录这事,就气得牙痒痒。 去了崇文院,小容昇就把整理名录的事情安排给了那些大学士,大学士自然不敢违抗圣上的命令,同时又忌惮首辅大人,只能偷偷摸摸地帮。 有人帮忙,小容昇便闲了下来,将脚架在书案上,转着笔玩,小小年纪就吊儿郎当的,带着混不吝的劲。 小吉子也在帮忙整理名录,小容昇朝他招手:“来,朕问你一个事。” 小吉子屁颠屁颠走过去:“圣上何事?” 小容昇问:“柳尘舒身上为何会佩戴有毒的香囊?” 小吉子一脸迷惑:“首辅大人何时戴过香囊?” 小容昇仔细回忆,柳尘舒腰上还真没带过香囊,可那股有毒的香味是哪来的,该不会就是体香吧,连体香都是有毒的,真叫人不寒而栗。 · 有大学士帮忙,十日之内按时完成了。 小容昇抱着名录来到柳尘舒面前,十分乖巧道:“相父,都整理好了。” 柳尘舒抬眸,轻飘飘扫了他一眼:“去把瑶清池打扫一遍,等会我要沐浴。” 小容昇:“…………”这完全就是在把他当奴隶使唤。 柳尘舒再次抬眼:“还不去。” 小容昇本就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,干活对他来说小菜一碟,但他可是皇帝,被使唤来使唤去的,面子往哪搁。 小吉子都觉得首辅大人过分了,有些怕少帝会闹,便小声劝道:“圣上,忍一忍吧。” 好吧,傀儡皇帝哪来的面子。 小容昇扎起袖子,吭哧吭哧地将瑶清池的每一块地砖都擦干净。 宫里的人都把这一幕幕看在眼里,也很快就传到了宫外。 得知圣上被奸臣奴役,那些忠贞之士的反应尤为激烈,并达成共识,私底下聚在一起商议,该如何除掉奸臣。 第05章 心荡神摇 想要除掉奸臣柳尘舒的人,已在暗中成了一股新势力,待少帝长成之日,便是破茧除奸之时。 忠臣都在密谋帮少帝夺回政权,而他们的少帝却在勤勤恳恳地帮奸臣打扫浴池。 小容昇确实不喜被使唤,可谁让柳尘舒那夜在宫外救了他一命,若是没有柳尘舒,他早就被那群刺客扎成马蜂窝了。 总的来说,小容昇不讨厌柳尘舒,更准确来说,他就没讨厌过,哪怕被柳尘舒用戒尺打手心了,他也只是想要等以后用戒尺打回去而已。 小容昇一边擦着地砖,一边思考以后怎么打回去,用戒尺打哪比较好呢,嗯……打手心太幼稚了,还是打屁股比较好,对,他以后一定要用戒尺狠狠地打柳尘舒的屁股,以报自己现在被欺辱的仇。 小容昇有了动力,擦地板更卖力了。 “………”小吉子在一旁看着,只觉得少帝被逼疯了,好好的皇帝却做着奴才的活,试问谁能忍受这等屈辱,少帝长大后,只怕会疯狂报复回去。 小容昇抬起胳膊,随意擦拭掉额头上的汗,看着被自己打扫过的瑶清池焕然一新,每一块地砖都光可鉴人,他心中很有成就感。 小容昇感慨一句:“真干净。” 小吉子:“………” 小容昇坐在浴池边歇会,用手扇着风,对小吉子说:“去请相父来沐浴吧。” “……是,奴才这就去。”小吉子总觉得哪不对,可又说不上来。 柳尘舒正在资政殿内,听着死侍的汇报。 那天夜里刺杀少帝的刺客,身上均无能识别身份的东西,可以认定那群刺客也是死侍,到底是谁会派出死侍来谋害少帝,柳尘舒没有头绪。 便派了死侍把京城内的大臣们都给排查一遍,仍然没发现可疑之处。 柳尘舒挥了挥手,示意死侍退下。 死侍原地消失,小吉子恰好进来:“首辅大人,瑶清池已打扫完毕,可以去沐浴了。” 柳尘舒放下朱笔,前去瑶清池。 小吉子追随在其后,打算贴身侍奉,走到门外时,被小风兮给拦下。 小风兮解释道:“大人沐浴时,不喜有人近身侍奉,与我一同在外等吧。” 小吉子张嘴欲要说什么,但想想还是罢了。 小吉子想说的是,圣上还在里面,可转念一想,首辅大人不喜他们这些奴才侍奉,说不定会喜欢圣上来侍奉,不对,他为何要这样想,圣上又不是专门伺候人的奴隶,罪过,罪过。 第9章 柳尘舒在屏风后,摘下头上的金冠,再脱掉繁复的衣袍,仅穿一身白色里衣,披散着墨色长发,从屏风后走出,刚一出来,便与坐在浴池边的小容昇四目相对上了。 柳尘舒的声音格外冷:“出去!” 小容昇见他生气了,也不敢逗留,手脚并用,从浴池边爬起来,但因为地砖被他自己擦得太光滑了,脚下一滑,直接掉入到了池子中。 柳尘舒眉眼间带着浓重的阴翳,一脸不耐烦地走进池中,将落水的小容昇给拎起来,就像是拎鸡崽子一样,可以说是毫无尊严。 柳尘舒很高,那两条腿简直比小吉子的命还长,沾了水后,亵裤湿哒哒地贴在肌肤上,显得双腿更加笔直修长,被拎着的小容昇呛了几声后,一抬脸,视线正巧落在柳尘舒大腿上。 被打湿后的亵裤成了半透明状,隐约能看到肌肤的颜色,小容昇这一抬眼,无意间便看到了柳尘舒腿上的刺青,是一朵十分怪异又妖艳的花。 还不等小容昇看清楚,他就已经被甩到了池子边。 只有犯人身上才会有刺青,柳尘舒身上为何会有? 虽说犯人的刺青一般都是在脸上,且刺的都是字,但谁家好人会在身上刺青,更别说是朝廷大臣了,再说律法中是有明文规定不许官员刺青的。 小容昇以为自己是看错了,想再看一眼的时候,柳尘舒整个都浸入到了水中。 柳尘舒闭着眼,靠在池壁上,一脸享受的模样,说话声都软和了几分:“出去。” 小容昇湿淋淋地走了出去,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。 这把小吉子吓了一跳:“圣上您怎么了?” 小容昇摆了摆手,脑子里仍然想着刺青的事情,胡乱回答:“没事,喝了几口洗澡水而已。” 小吉子:“………” 小风兮:“………” 圣上居然喝了首辅大人的洗澡水,真叫人震惊。 这事一传到宫外,就变成了首辅强迫圣上喝洗澡水,当真是骇人听闻,史官们疯狂记载此事。 小容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,在瑶清池外等着。 一个时辰后,柳尘舒终于出浴了。 小容昇一把夺过风兮手中的衣物,走进去侍奉。 小吉子:“………”圣上这是肿么了。 小风兮:“………”就很迷。 小容昇就是想再看看柳尘舒身上的刺青,到底是刺青还是胎记。 柳尘舒踩着光滑的玉阶,从池子里走出来,一头湿了的长发蜿蜒着贴在身上,直到大腿处,正巧把刺青的部位给挡住了。 小容昇努力去看,却什么都看不到。 直到柳州舒走到他面前,他才收回视线,接着一个冷得掉冰渣子的声音,在他头顶响起:“想死吗?” 柳尘舒最不喜的就是别人盯着他看了。 方才小容昇的视线多少有点肆无忌惮。 小容昇很识时务,立即求饶:“相父恕罪。” 柳尘舒冷哼一声,扯走衣物,给自己裹上。 没能看到刺青,小容昇小小失望了一下,如果那刺青是真的,说明柳尘舒的出生并非良家,不是良家出生,是没法入仕的,这样一来,可就十分有趣了。 小容昇掌握了柳尘舒一个把柄,心里美滋滋。 之后的日子里,小容昇每日都在玩乐,偶尔柳尘舒会罚一罚他,比如让他研磨、洗笔、倒茶等等,把他当奴才使唤,毫不夸张地说,有他在,风兮都没活干了。 一大群人心疼少帝,而小容昇却乐在其中。 小吉子都怀疑少帝是不是已经被折辱到心理扭曲了。 先帝驾崩后,之前的年号得延续一年,到第二年才能建立新的年号。 次年立春,柳尘舒下令改年号为“永宁”,其寓意显而易见,都说柳尘舒是个奸臣,但他从未伤害过无辜百姓,也没像别的大臣那样到处收刮民脂民膏,并且在他的治理下,江山社稷还呈现出了少有的海晏河清之像。 所有人都只看到他不择手段,无人在意他的政绩,殊不知现在的四海升平,全都是因柳尘舒压住了那些贪官污吏,否则苛捐杂税只会百倍于前。 柳尘舒并不在乎民间百姓对他的评价,臭名昭著也好,名垂青史也罢,都不是他在意的,他只想给自己从前遭受到的苦难一个交代。 少帝又年长一岁,身量也拔高了,比小吉子还高出半指,已有了翩翩公子之态,不过小吉子他们还是把少帝当小孩看待。 “圣上,要不要玩纸鸢?”小吉子瞧着那些小宫娥在玩,便想陪少帝也玩一玩。 “嘁——”容昇撇嘴,他五岁时就不玩这些幼稚的东西了,他只对骑马射箭以及各种兵器感兴趣,幺叔兵器库里的暗器,有些还是他研究出来的。 可惜在宫里没以前自由了,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,柳尘舒故意把他养成废物,不让他读圣贤书,也不让他习武,每天就是让小吉子撺掇他玩乐。 容昇觉得实在无趣,便跑去了资政殿。 此时,柳尘舒正在看枢密院呈上来的军报。 去年广济王造反,柳尘舒派了左翼将军去平乱,打了三个月,广济王兵败而逃,携带一部分亲信逃到了北边,这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。 “相父。”容昇相比之前规矩多了,走进殿内,先向柳尘舒行礼。 一旁的枢密院使黄郎,以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,看向少帝,堂堂皇帝居然向臣子行礼,真是倒反天罡了。 第10章 柳尘舒抬眸朝容昇看去:“何事?” 容昇无视掉黄郎的眼神,恳求道:“一直待在宫中实在无趣,我想要出宫春蒐,解解闷。” 春蒐又称春猎,主要狩猎没有怀胎的野兽,先帝驾崩之后,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,是该好好放松了。 柳尘舒准了。 春猎比不过秋猎,春猎的场子小,且没有固定猎场,不用像秋猎那般围一块地,因此更加自由散漫,即能踏青又能狩猎,一举两得。 为了少帝的安全,柳尘舒特意空出时间陪着一起去,随行人员有玄武司李瑜,左、右仆射,六部各尚书侍郎,以及翰林院诸位学士……… 苏润之也在随行的官员中,从出宫的那一刻起,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柳尘舒身上,直白到让人不能忽视。 柳尘舒一身红色劲装,骑在马背上,英姿焕发,光是一个背影就叫人心荡神摇。 苏润之的目光全落在柳尘舒的细腰上,这一身劲装更能衬出柳尘舒的好身材,虽然清瘦却有力量感,尤其是腰处收得很紧,一看就很柔韧,不知道抱起来是何种滋味。 第06章 木秀于林 苏润之目光灼灼地盯着柳尘舒看,眼中的狂热一览无余。 其他大臣的心都放在此次春蒐上,没人注意到苏润之,但有一人注意到了,这人就是容昇。 容昇被那些大臣簇拥在前头,跟随在他身侧的人便是柳尘舒,因为挨得近的缘故,所以能感受到苏润之那不加掩饰的视线。 容昇回首望去,用一双看似清澈、实则深不见底的眸子,轻飘飘扫了苏润之一眼,觉得很有趣很新奇,竟然有人喜欢柳尘舒这株毒物,一般人应该是敬而远之才对。 容昇拉住缰绳,将马头往柳尘舒那边靠,让两匹马挨得更近一些,方便说悄悄话。 “相父,我觉着后头那名穿青衫的大学士很有趣,可以让他给我背箭筒吗?”容昇现在很听话,不管做什么事,都会事先向柳尘舒请示。 不过柳尘舒早就看透了他,知道他表面看似听话,实则乖戾,指明要苏润之陪侍,估计是看出来什么了。 柳尘舒拽着缰绳,默默离远一些,漠然道:“他是圣上的臣子,圣上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。” 这次春猎规模虽小,但随行的禁军也有上千人,浩浩荡荡离开皇城来到郊外,找了一处平整的野地,搭上营帐。 柳尘舒派了人去周围的山林里巡视,确保没有会伤人的猛兽。 容昇已经等不及了,早早就让小吉子把弓箭备好,又热了热身,打算大展身手。 在场的大臣多是文臣,不善骑射,只有兵部侍郎与枢密院副使这二人,能与少帝角逐一番,还有就是柳尘舒了。 春猎开始前,本是由皇帝来射出第一箭,可谁让他被架空了呢,只是个傀儡皇帝而已,众人的目光自然不在他身上。 柳尘舒在众人的视线下,缓缓戴上玉扳指,拉开大弓,朝着远处射了第一箭。 李瑜快速跑去,找到射出的箭,连同被射中的猎物一起带回来,高高举起给众人看。 王知唤脑子最灵活,赶紧上去奉承道:“首辅大人射术精湛,无人能比,我等自愧不如。” 容昇就在一旁听着王知唤夸,听完后,无所谓地拉开弓,做了一个射箭的手势,还自己配了个音效“咻”,这自娱自乐的可怜劲儿,让那些忠臣们为之抹了一把心酸泪。 柳尘舒直接无视掉王知唤,看向旁边的容昇:“天黑之前,来此集合。” 容昇一脸轻松地问:“相父要与我比一比,谁射的猎物多吗?” 柳尘舒毫不给面子:“与小儿比试,有失风度。” 被说成小儿的容昇:“………”你等着! 为了能快点长高,压柳尘舒一头,容昇决定回宫之后,使劲干饭,有朝一日,定要让柳尘舒仰他鼻息。 会骑射的大臣们,三三两两朝着田野林间而去,走之前,容昇点名要苏润之随行。 苏润之本想悄悄跟上柳尘舒,却不想被少帝给叫走了。 苏润之只能无奈跟在少帝后面,心里却在想着柳尘舒。 容昇一眼就看穿了他,饶有兴趣问:“苏卿对相父真是望眼欲穿,不怕被人看出来吗?” 望着少帝挺拔笔直的背影,苏润之苦笑一声:“圣上不懂。” 又被当成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小儿了,容昇很不爽,拉弓朝着草丛中射了一箭,随行的禁军立马去将箭捡回来。 容昇看似随意一射,没想到射中了一只小兔子。 小吉子高兴地拎着兔子的两只耳朵:“圣上真厉害!” 小兔子被拎着耳朵,一个劲蹬腿,容昇看着这只在挣扎的兔子,联想到了自己,他也总被柳尘舒拎来拎去,或许在柳尘舒的眼中,他就如同这只兔子一般,说不出的悲哀。 容昇眼神暗了暗:“不要拎着它。” “啊?”小吉子没听懂。 容昇说:“抱着它。” “啊!哦。”小吉子将兔子抱在怀中,还摸了摸头。 又往林间走了一段距离,容昇再度拉弓搭箭,射中一只出来觅食的山鸡。 小吉子把山鸡也给抱在怀中。 苏润之默默无言:“………” 容昇几乎是百发百中,而且听音辨位的能力很强,只要周围一有动静,他立即就知道猎物在何处。 第11章 但因为运气不咋好,遇到的都是小猎物。 容昇发泄完自己的不满后,再度问起:“柳尘舒哪点让你如此着迷?” 苏润之说:“圣上再长大些,自然就会懂得了。” 容昇噎住了:“………” 日落之前,容昇回到营帐处,已经有不少大臣都回来了。 有些大臣就是重在参与,只打了一两只猎物,也有一只都没猎到的,看到少帝猎到十几只野兔和山鸡,所有人都很吃惊,他们竟然连个小儿都不如,惭愧惭愧。 大臣们都围上去,对少帝一顿夸,这可不是奉承,而是打心底的佩服,少帝年幼,却已有如此能耐,往后一定能平四海、安社稷。 忠臣们心中有了一丝希冀,同时又替少帝担忧,因为少帝现在锋芒已露,势必会让柳尘舒忌惮,从而对少帝下毒手。 孙渊在朝中担任尚书右仆射,家中三代为官,是有名的贤臣,最看不惯的就是柳尘舒这种奸臣,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弹劾柳尘舒了,可他一人之力远远不够。 柳尘舒不但没被贬官,甚至还一路高升了,孙渊气得几次都想要罢官,最终都被同僚给劝了回来。 孙渊也是想着圣上还年幼,若他就此罢官,就无人再能与奸臣抗衡了,那样只会让奸臣愈加嚣张,才听了同僚的劝,留在了朝中。 先帝没驾崩之前,孙渊弹劾柳尘舒的奏书,基本上每日一本,等先帝驾崩之后,柳尘舒被扶持到了辅政大臣的位置上,孙渊迫于淫/威,放弃了弹劾,决定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,等到少帝长成之时,再一举推翻柳尘舒。 眼下就怕少帝还没长成,就被柳尘舒残忍陷害了。 孙渊只得隐晦地提醒:“前朝太子十岁时便能射杀天上鸢,圣上比之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 一提到前朝太子,所有大臣们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,前朝那位太子天资聪颖,从小就展现出了过人的才能,就因为他太聪明,所以引起了继后的担忧,害怕太子会抢她儿子的皇位,便密谋将太子杀害了。 孙渊此刻提起前朝太子,就是在警醒少帝,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 容昇也不知是听明白其含义了,还是没听明白,神色淡淡地问:“相父回来了吗?” 看着少帝一副急着要在柳尘舒面前邀功的样子。 孙渊的心凉了半截,少帝有勇而谋不足啊! “圣上……”孙渊还想再说几句,就听到有人喊首辅回来了,他赶紧收回滚到喉间的话,与其他大臣退至一旁。 容昇回头看去,见有人惊叹。 “哇!好大一头鹿!” 柳尘舒猎了一头鹿回来,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猎物,赢家是谁,已经见分晓了。 小吉子跑去看鹿,顺便对首辅大人说:“圣上刚才还在念叨您呢。” 柳尘舒翻身下马,吩咐手下把鹿宰了,等会烤着吃。 容昇也迎了上去,真心夸道:“相父真厉害。” 柳尘舒摘掉手上的扳指,径直走向营帐中,谁也不理,脸色阴郁得厉害。 容昇有点搞不懂柳尘舒这是怎么了。 随后听到风兮说柳尘舒在营帐内沐浴,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。 柳尘舒这人特别爱干净,身上一点脏污都不能有,只要沾上了就会板着脸,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样子,这可真是个臭毛病。 等柳尘舒沐浴完时,鹿肉已经烤好了。 一群文臣正围在羹火旁,一边喝酒吃烤肉,一边对对子。 “天对地,雨对风,大陆对长空。” “晨对午,夏对冬………” 正在兴头上,又喝了些许酒,好些个大臣都失了仪态,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,恣意玩笑着。 有个大臣名叫张驰,与苏润之一同在翰林院任职,两人互相熟知,加之喝了些酒,就忍不住开起玩笑来:“男对女,父对母,子衿对亦清,哈哈哈哈哈!!!!” 亦清是苏润之的表字,而子衿就不用说了,正是柳尘舒的字,这个玩笑就开得有点大了。 在场的其他大臣吓得酒都醒了,私底下他们都不敢这么编排柳尘舒,更何况柳尘舒就在不远处的营帐内,若是有人前去告状,张驰怕是离死期不远了。 见周围一片寂静,张驰也后知后觉被自己给吓到酒醒了。 苏润之爱慕柳尘舒的事情,张驰知根知底,才会一时忍不住说出来,这会后悔也来不及了。 张驰只希望诸位同僚们不要去告状。 刚这么想,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:“相父,有人在编排你。” 张驰内心崩溃大哭,完蛋了,他万万没想到会是少帝亲口去告状,这下彻底玩完了。 柳尘舒意味不明地看了过来:“哦?” 张驰一刻都不带犹豫,四肢着地,跪趴着求饶:“首辅饶命!下官一时失言,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 苏润之也跪了下来,替同僚求情:“张驰只是酒后口误,望首辅能饶他这一次。” 第07章 殃及池鱼 也就苏润之敢帮着求情,其余人巴不得离十丈远,可别被殃及池鱼了。 柳尘舒迈步到苏润之跟前,他刚沐浴完,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,氤氲中萦绕着一股致命的香气。 苏润之跪趴在地上,低垂着头,他只瞧见一双金丝锈面的白靴闯入眼帘,还有几片层层叠叠的衣角,衣角随着行走的动作摇曳慢摆,带来一阵馥郁香气。 第12章 一闻到这股香气,苏润之的瞳孔便开始涣散,并一点点变成猩红色,撑在地上的手掌不自觉地握成了拳,身子也小幅度地颤栗起来。 苏润之本身就对柳尘舒爱慕到了近乎狂热的状态,如今又闻到这股带着轻微毒性、惹得人上瘾的香气,如何还能忍。 所有人都以为苏润之是被柳尘舒给吓到了,才会颤栗不止,只有容昇观察细微,品出了一些异常。 容昇也闻过柳尘舒身上那股香,邪门得很,他猜苏润之应该是闻到了。 “相父……”容昇正要开口提醒。 谁知苏润之突然就仰头,朝柳尘舒扑了上去,嘴里癫狂地咕哝着:“子衿!别拒绝我了!当年你刚入翰林院的时候,都是我在帮你上下打点,只要你需要,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,我什么也不要,只求你让我抱一下,就一下。” 虽然苏润之扑得突然,但柳尘舒一向敏锐,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的手已经捏住了苏润之的脖子:“得寸进尺!” 苏润之不但没有挣扎,反而还摸上了柳尘舒的手腕,就算被掐住脖子,也是一副享受的表情。 柳尘舒不喜与人肌肤接触,碰一下都不行。 苏润之曾多次试图去碰,都被躲开了,只能勉强摸到衣摆,而现在总算是与柳尘舒“肌肤相亲”了,跟他想象中一样冰凉,这冰滑的质感,摸着比美玉还要舒服。 脸都被掐紫了,还那么享受,在场其他人惊讶之外,只剩下沉默:“………” 容昇也跟着沉默了:“………”他不理解苏润之为何会迷成这个样子。 全场就只有风兮还算淡定,他常年跟在柳尘舒身侧伺候,早就见怪不怪了,苏润之并不是第一个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,但凡对自家大人起了性/趣的人,都不会有好下场。 柳尘舒发出一声冷笑,把苏润之甩了出去,再拿出手帕,反复擦拭被触碰过的地方:“你现在死了,不好给你父亲一个交代,暂且饶你一命,若下次你还如此无礼,我会让你们苏家颜面扫地。” 容昇感觉柳尘舒有点刀子嘴豆腐心,每次都只是放狠话出去警告一通,实际还真没对谁下过狠手,至少他目前还没看到过。 这说明柳尘舒并非真的无心,还是有情有义的,只是经历了什么事,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被坚冰包裹起来的模样。 容昇混在市井中,见过千人千面,什么样的人他都接触过,因此练就了洞悉人性的本事,其他人他都能看透,只有柳尘舒他始终看不真切,今日里他才隐约触摸到了柳尘舒真实的一面,还挺有趣的,值得继续探索。 经过这么一闹,喝酒吃肉、吟诗作乐的兴致一下没了,大臣们纷纷告退,回到各自的营帐内休息。 苏润之被绑了起来,因为不绑起来,他还会去扑柳尘舒。 张驰用双臂把苏润之锁住,往营帐里拖,边拖边低声说道:“你不要命了!” 苏润之大喊:“我这一生本就不值得。” 张驰生怕引起柳尘舒的注意,会治他俩的罪,就一把捂住了苏润之抒发哀伤的嘴:“闭嘴吧你!” “相父,这是我烤的肉,你尝尝。”容昇双手托着一碟烤得焦香的鹿肉,递到柳尘舒面前。 这鹿肉烤得恰当好处,外面微焦,里头鲜嫩,只洒了些盐粒,没有其他配料,只有原滋原味的肉香,一旁的小吉子和风兮都馋得流口水了。 柳尘舒拾起木筷,夹了一片薄厚均匀的鹿肉,没有急着送入口中,而是盯着容昇那张笑盈盈的脸,说:“这可是下毒的好机会。” 容昇脸上的笑收敛了些,“相父觉得我会下毒?” 柳尘舒反问:“你不会吗?” “那相父猜猜我会下什么毒。”容昇表现一脸无害。 柳尘舒缓缓将鹿肉送入口中,咀嚼片刻后,咽了下去:“你敢下毒,我就敢杀你。” 容昇歪头,卖了个乖:“相父放心,我现在还不敢赌上自己的性命。” 柳尘舒瞥了他一眼:“肉不错,再去烤一些。” “是。”容昇屁颠屁颠就去烤了。 小吉子:“………”他明明感觉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的,怎么一眨眼就画风突变了,是他眨眼的方式不对吗? 容昇还烤了兔肉和野鸡肉,小吉子和风兮帮他打下手,看着肉被烤得滋滋冒油,吞咽口水的声音愈发明显。 连躲到营帐内的大臣们都闻到烤肉的香气了,感觉比御厨烤的要香,都在猜测这是谁的手艺,估计没人猜到会是少帝亲自在烤。 容昇一边烤,一边传授经验之谈:“这肉不能老是翻,会让汁水流失,吃着就太干了。” 小吉子和风兮都听得很认真,忘记了眼前这人是皇帝。 柳尘舒坐在树墩上,暗中盯着容昇的举止。 容昇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像个孩子,像是被人夺了舍,因为不管言谈举止都十分沉稳,而且城府也很深。 容昇察觉到了柳尘舒的目光,但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,目光已经移开了。 容昇将烤好的肉送过去:“相父,趁热吃。” 柳尘舒夹起一块兔腿肉细细品尝,吃完后问:“谁教你的?” “照顾我的老嬷嬷厨艺实在一般,所以我经常自己出去打些野味烤着吃。”本是很心酸的过往,却被容昇用轻松的口吻说了出来,就显得不痛不痒的。 第13章 柳尘舒端起玉杯,喝了口酒:“看来你在民间学了不少东西。” 容昇用手拿起一块热乎乎的肉,直接丢进嘴里,一点礼仪都没有,不过这些动作放在他身上,只觉得随性洒脱,若是有小姑娘在场,说不定还会被迷住。 容昇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,嘴里嚼着肉说:“没人管我,我就到处跟人混,什么都学了点,想着以后好混口饭吃,结果现在成皇帝了,每天就是混吃等死。” 柳尘舒嘴角勾起,莫名笑了一声,是很随意开怀的笑,与以往大不相同。 这个笑声仿佛有直击灵魂的能力,害得周围人的心口都跟着一跳,尤其是风兮,他的表情格外夸张,毕竟他从未看到大人笑得这么温柔过。 那个笑转瞬即逝,柳尘舒很快恢复如常,一口将杯中酒饮尽:“圣上早些休息。” 说罢,柳尘舒起身回了营帐内。 容昇也回了自己的营帐,就在柳尘舒旁边,他在自己的营帐里,还能看到旁边营帐内的人影。 柳尘舒似乎又要沐浴了,正在缓缓褪去身上衣物。 容昇看到那道修长俊秀的影子在脱衣,第一时间捂住了眼睛,没再继续偷看,因为他这个年纪还不适合偷看。 “你家首辅大人,是不是有点太爱干净了。”容昇现在是一点也不掩饰了,直接称你家首辅,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,就是因为他知道小吉子脑子不太灵光。 小吉子没觉出什么异常,顺着话头回答道:“首辅不喜被人触碰,摸一下都要洗很久。” “是吗?”容昇突然来了兴致,托着腮帮子,琢磨起来。 小吉子不放心地提醒:“圣上可不要故意去碰首辅。” 容昇狡黠一笑:“他老是把我拎来拎去,我得报复回去。” 柳尘舒总拎着他,就是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,那他偏要去狠狠刺激一把。 小吉子:“…………”圣上太坏惹。 为了能让首辅随时沐浴,出宫时装了几十桶的水运来,而且还是圣泉里打的水,圣泉里的水一般都是供给皇上以及后宫各位嫔妃饮用的,现在少帝年幼,后宫里更是空荡荡,最有资格用圣泉水的就只有柳尘舒了。 柳尘舒泡在冰凉的圣泉水中,闭目养神。 就在这时,隔壁营帐内传来小吉子的惊叫声。 柳尘舒以为是来了刺客,立即从浴桶中起来,匆匆披上一件外袍,勉强裹住身子,然后拿着剑去了隔壁。 到了隔壁,没瞧见刺客的影子,只看到小吉子在大惊小怪,原来是营帐内跑进一条小花蛇,而且爬到床榻上去了。 容昇穿着寝衣站在床边,试图用树枝挑开小花蛇。 柳尘舒拔剑走过去:“避开!” 容昇见柳尘舒鞋都没穿就跑过来了,也是很感动,于是故意把小树枝落在地上,捡的时候,趁机在柳尘舒的脚踝上蹭了一把,小小地报复一下。 柳尘舒原本要斩下蛇头的剑,突然往回一转,落在了容昇脖子上:“找死!” 容昇嬉皮笑脸地往后退:“嘿嘿!不小心,不小心。” 柳尘舒斩杀蛇头后,冷哼一声,走了,走到营帐外,吩咐李瑜带些人在周围多撒些雄黄粉。 容昇看着柳尘舒离开的背影,心情愉悦地吹着口哨,他就爱看柳尘舒想杀他,却还不能杀的样子。 小吉子:“………“圣上真是调皮。 第08章 潜龙勿用 翌日,晨曦抚照大地,暖融融一片。 容昇一大早便醒来,骑马去田间踏青,碰到正在耕作的老农,他翻身下马,与老农攀谈几句。 老农瞧他衣着不凡,长得也是白净俊秀,定是哪家的小少爷,而这个看上去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的小少爷,竟然问他去年的收成如何。 老农有点儿摸不着头脑,不过憨厚的他也没想那么多,摘下头上的草帽,笑道:“去年的余粮堆在谷仓里,都快要长虫了。” 百姓手里的余粮都多得长虫了,这倒是容昇想不到的,他在民间待的那些年,周围百姓能吃得起白米的都是少数,在他当皇帝后,百姓过得比之前富足了十倍不止。 是他这个皇帝当得好吗? 显然不是。 这一切都是辅政大臣柳尘舒的功劳,因为所有的政务都是由他亲自处理。 一个臭名昭著的奸臣,却将国家治理得空前繁荣,那么这还是奸臣吗? 容昇又问了几个问题,老农都一一回答了。 老农在最底层,他看不到顶层发生了什么变化,他只知道乡里那有名的贪官被抓走了,一些人头税、养猪税、养牛税等杂税都不用交了,只需要交最基本的粮食税和土地税。 粮食丰收后,按比例上交给朝廷,往年交完税后,基本上不剩多少余粮,连冬天都捱不过去,只能去找朝廷贷粮,找朝廷贷粮食,等到来年是要十倍还回去的,这就导致后面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。 若是遇到灾荒之年,养不起那么多口人,就只能卖儿鬻女。 从前年开始,柳尘舒逐渐掌权之后,杀了一大批贪官,百姓们才从那个恶性循环中走出来,负担越来越轻,自然而然就富足了。 可柳尘舒杀了那么多贪官,不但没有美名,反而落了个心狠手辣的名头,原因便是话语权都掌握在读书人手中,那群自视清高的读书人看不起柳尘舒这种不择手段的人。 第14章 民间百姓也没有什么自辩能力,读书人写文章骂柳尘舒,他们便盲目跟着一块骂,还编童谣咒柳尘舒早点死。 容昇现在高居庙堂,已许久都未体察民情,今日一问,大受震撼,也让他对柳尘舒有所改观了。 老农很乐意跟容昇多聊,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自家女儿身上:“唉!我那大女儿啊。” 容昇眼角抽了抽,这老伯莫不是要把女儿塞给他,看着老伯也有五六十了,大女儿至少也得二三十岁吧。 老农见容昇往后退了一步,大笑起来:“小公子别多想,我就是见你乐意听,所以我也乐意多讲两句,我那大女儿一直不肯嫁人,不嫁人朝廷便要按年龄收税,因为税钱太高了,本来想着今年把婚事订了,结果朝廷不收那个税了,她干脆就当起了“自梳女”,你说这是怎么个事。” 老农就是跟容昇抱怨抱怨,没别的意思。 至于老农说的“自梳女”,其实就是一群不愿嫁人的女子,自行将头发盘起来,表示终生不嫁,这自古就有。 容昇劝解道:“若嫁错了人,一辈子都不会快乐,不如遂了她的意。” “圣上!”小吉子就打了一会瞌睡,再一睁眼,少帝就不见了,他吓得赶紧出来找,见到少帝牵马站在田间,与一名老农在交谈,他老远便大喊起来。 一句圣上把老农吓得直接跪下了:“圣…圣上…” 容昇翻身上马,拽住缰绳,走之前对老农说:“记住了,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,是朝廷一品大臣门下平章事,兼内阁首辅柳尘舒。” 老农千恩万谢地磕头,其实他连皇帝是啥时候换的都不知道,不过他还是努力记住了这位一品大臣的名字。 容昇骑马回到营帐处,正巧碰上刚从营帐内走出来的柳尘舒。 容昇轻盈地从马上跳了下来,笑得憨态可掬:“相父。” 柳尘舒用审视的目光,对他上下打量一番:“何事?” 容昇说:“没事就不能喊你吗?” “无事便滚。”柳尘舒一点面子都不给,负手走了。 容昇随手拽了一根狗尾巴草,叼在嘴里,追上去,在柳尘舒身旁倒退着走:“相父,你身上的香,是体香吗?” 柳尘舒斜睨了一眼:“与你何干。” 容昇枕着双臂,边走边说:“昨夜苏润之便是闻到你身上的香气了,才会突然失仪,所以我好奇问问。” 柳尘舒身上的谜团一大堆,无论是有毒的体香,还是腿上的刺青,亦或是他那爱干净的臭毛病,都叫人想一探究竟,看看那张绝世的美人面下,隐藏了什么秘密。 柳尘舒很警觉,他听出容昇是在试探,当即便冷下脸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 容昇咧嘴傻笑:“只是好奇罢了。” “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吗?”柳尘舒随身都带着佩剑,说完便拔剑抵在容昇喉间,眼神冷戾道:“别再打探我的事。” 容昇不敢言语。 柳尘舒收回剑,甩袖离去:“玩够了,便回宫。” 回宫路上,容昇坐在马车内小憩,脑袋随着车轱辘一晃一晃,贴身伺候的小吉子也在打瞌睡。 就在这时,一颗裹着白布的石子,被人丢进车厢内,正巧砸在了容昇腿上。 容昇惊醒过来,先探出头去看是谁扔的,马车内随行的人都是柳尘舒安排的,没见到其他可疑人。 容昇把头缩回去,趁着小吉子还未醒,将白布展开来看,上面写了四个大字“潜龙勿用”。 这布条若是被柳尘舒看到了,必然会惹来杀身之祸,容昇将布条撕成碎片,彻底销毁掉。 潜龙勿用的意思便是让他隐藏实力,蛰伏起来,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行动。 写这几个字的人,容昇已经猜到是谁了,就是昨日在他面前提起前朝太子的孙渊。 前朝太子是如何被继后杀害的,容昇一清二楚,但他有把握自己不会同前朝太子一样走向灭亡之路,因为柳尘舒找不到可以代替他的人,目前也只有他最适合当这个傀儡皇帝,所以他还死不了。 容昇握住一手碎布,伸向车外,看着清风把碎布卷走,他喃喃念道:“柳尘舒,和光同尘,与卷同舒,这么好听的名字,这么好看的人,心怎么就那么狠,让那么多人恨你,都巴不得你早点死。” 正在打瞌睡的小吉子,突然醒了:“啊!啥!怎么了?圣上有何吩咐?” 容昇若无其事道:“睡你的吧!” 小吉子好像听到了首辅大人的名字,还听到了一个恨字和死字,心想圣上果然对首辅恨之入骨,巴不得首辅早点去死。 小吉子真正的主子是柳尘舒,他不得不把自己听到的上报过去。 柳尘舒得知后,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变化,少帝恨他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,这个世上恨他的人太多了,也不怕再多一个。 虽然并不在意少帝是否恨他,但柳尘舒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些,没有再继续奴役少帝,端茶送水、研磨洗笔都是让风兮来做。 容昇感觉自己的活被抢了,便上前把风兮挤开。 风兮:“………“ 容昇带着几分怨念:“相父觉得我做的不够好吗?怎么都不叫我了?” 风兮:“………”圣上这是被奴役上瘾了吗? “圣上万金之躯,哪能做这些事,退下吧。”柳尘舒一边说他是万金之躯,一边又像挥退奴才那样叫他退下。 第15章 容昇颇有些不情不愿:“没有什么要我做的吗?” 柳尘舒看都没看他一眼:“滚远点。” “是。”容昇乖乖退下,没事可做,便去了后花园,随地捡了一根树枝,练起幺叔交给他的防身术。 在容昇退下后不久,一名内侍急匆匆走进资政殿,手里捧着几支做工讲究、小巧玲珑的袖箭:“首辅大人,这是在圣上寝殿内发现的暗器。” 风兮接过内侍手中的袖箭呈上去。 柳尘舒拿起一枚袖箭,眼神一沉:“果然是想杀我。” 容昇之所以愿意被他奴役,只怕是为了方便找机会对他下手。 “从今以后,不许少帝再踏入资政殿半步!” 容昇回到寝宫,发现床榻下有拖痕,心道不好,他赶紧把床下的暗盒拿出来,打开一看,里面藏着的几支袖箭不见了,这还是他去年去幺叔那拿的,防刺客用,关键时候也好保命。 容昇觉得很不妙,那几支袖箭肯定已经落到柳尘舒手里了。 柳尘舒看到暗器会怎么想?一定会怀疑上他。 容昇当即就要去解释,可惜晚了,去资政殿的路上多了十几名禁军,禁军将他拦下,不许他再去前朝。 如他想的一样,柳尘舒怀疑上他了。 容昇悻悻然回到寝宫,心里没来由的失落,这种空落落的感觉,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,很奇妙也很奇怪,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? 往后的日子里,容昇除了上朝时,能去前朝接受群臣朝拜之外,其余时候都不能踏入前朝半步,他也就只能在朝堂上看柳尘舒一眼,莫名其妙的他居然能理解苏润之的心情了。 柳尘舒跟以前没区别,看容昇的眼神也还是跟看蝼蚁一样。 第09章 风起云涌 容昇坐在明堂之上,歪着脑袋,用手托住下颌,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,不过他的眼神倒是专注,一直落在柳尘舒身上。 柳尘舒身穿紫色朝服,腰环玉带,身姿玉立,一眼望去,满朝文武中只有他最为打眼,那身沉稳端正的朝服被他穿出了仙袍的感觉,越看越有韵味。 容昇歪头看了许久,直到一旁的内侍提醒他擦擦口水,他才恍然回神,抹了下嘴,发现自己竟然流了一串口水,可能是太饿了,一早起来到现在都还没用膳。 大朝会十五日一次,若非特别大的事情,不会在朝堂上禀报,小事等下了朝后,到资政殿向柳尘舒单独禀报,这一举动意味着少帝的权利被彻底架空了。 在下朝前一刻,形同摆设的少帝突然开口:“相父,你已多日都不曾向朕问安了。” 少帝被架空是心照不宣的事情,但当朝直接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。 少帝说柳尘舒已多日都不曾问安,意思便是柳尘舒目中早就没了他这个皇帝,也是在告诉百官们,他们的天子被奸臣挟持了,这更像是一种求助的信息。 以上都是臣子们的解读,实际容昇就是想告诉柳尘舒,自己想私下见见他。 柳尘舒也曲解了容昇的意思,以为他是在公然挑衅。 朝堂上顿时风起云涌。 孙渊暗中与自己的党羽对视,用眼神交流了一番,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先按下不表,等下了朝后再商量对策。 画舫上一处雅间内,户部侍郎曹子尧愤然道:“柳尘舒目中无人,愈发不可一世,再这样下去,天下怕是要易主了,想当年太祖皇帝受天人指引,在贫瘠之地上建立北离,戎马一生,开疆扩土,才有了如今辽阔的疆域,岂能被姓柳的轻而易举夺走天下。” 这片土地被容氏统治了几百年,许多臣子家中几代为官,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容氏,他们心里也只认正统皇帝,哪怕柳尘舒把天下治理得再好,在他们眼中也还是乱臣贼子,是天下最大的奸臣。 食君之禄,担君之忧,忠君之事,是臣子的本分,连本分都忘了,还当什么官。 曹子尧一番话,把在场其他臣子的赤胆忠心给勾起来了,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柳尘舒。 孙渊站起身安抚众人:“好了各位,都别再骂了,现在少帝年幼,柳尘舒手中有玄武司,朝中的大臣又有一半都臣服于他,苏太师的大公子苏润之更是对他爱慕至极,我们的势力还是太弱了些,不可轻举妄动。” 上将军顾凯是个急性子,行事鲁莽暴躁,看着这些文官吵了半天也没个对策,他一边擦拭着剑刃一边恶狠狠道:“不如找个机会直接杀了他。” 孙渊摇头:“柳尘舒自身武艺高超,又极其敏锐,想杀他,难啊!” “柳尘舒都敢逼着少帝喝他的洗澡水了,我等为何还要忍,不早些杀了他,就只能继续眼睁睁看着少帝受辱,我们的君王在受辱啊!你们怎么忍得下去!”顾凯激动得站起身来,提剑就往外冲,准备去找柳尘舒单挑。 柳尘舒所做之事,确实是天理难容,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,贸然行动,只会害了少帝。 “把他拦下!”孙渊命令手下,将顾凯拦在门口。 顾凯悲愤地丢掉手中的剑:“不能为圣上效忠,我要这剑有何用!” “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效忠。”孙渊把那把铁剑捡起来,双手递过去:“顾将军,暂且先忍一时。” 顾凯夺过剑,面向墙壁,谁也不想理。 另一边,资政殿内,柳尘舒坐在榻上,面无表情地吩咐风兮,去把容昇给叫来。 第16章 容昇已经大半年没有踏入资政殿了,也有大半年没近距离瞧过柳尘舒了,再次见到,他居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,空落落的地方也被填满了。 容昇浅笑道:“相父叫我来有何事?” 柳尘舒抬起眸子,声音冷得彻骨:“圣上不是说,我已许久未曾向你问安了吗。” “是呢,一转眼就过去了大半年,相父的心可真狠,这么久了一眼都不曾瞧过我。”容昇说这话的时候,还带着几分委屈。 柳尘舒起身,走至容昇面前,他才发现少帝竟长高了不少,已到他肩下了,明明之前还只到腰上的,长得可真是快。 柳尘舒围着容昇转了一圈:“圣上想要掌权吗?” 试问谁不想掌权,容昇自然也不例外。 还没等容昇回答,柳尘舒便低呵道:“跪下!” 容昇抬头与柳尘舒对视,然后在对方的视线中,缓缓跪下,膝盖磕在玉砖上,发出清脆声响。 堂堂天子,竟然给臣子下跪,这可是奇耻大辱,内侍们都不忍再看下去,小吉子干脆捂住眼睛。 容昇虽然跪着,但腰背挺得笔直,没有半点屈服的姿态,像他这种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屈居人下,只要有了机会,他一定能绝地翻盘。 柳尘舒蹲下身,用指尖挑起容昇的下颌:“真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吗?” 真龙天子又如何,还不是跪在他面前。 柳尘舒说话时,凑得很近,声音比平时要低沉很多,尾音上翘,像是一把钩子,能把人的心神都勾住。 若是换成苏润之,此刻怕是要疯了。 容昇倒是泰然自若:“相父恨我?” 之所以这么问,是因为他在柳尘舒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仇恨,虽然不明显,但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。 柳尘舒嗤笑:“为何要恨你这么一个小儿,你还不配。” 说他不配,容昇反而还笑了:“你不恨就好。” 柳尘舒顿了一瞬,皱起眉头:“………” 容昇又说:“相父是不是没睡好,眼下有些许乌青。” 乌青并不明显,只是柳尘舒皮肤太白了,才看着明显。 柳尘舒收回手,站起身来,居高临下睨着容昇,再缓缓拿出帕子,将指尖给擦干净,像是沾到了什么难以去除的脏东西一样,擦得很用力。 擦完,柳尘舒将手帕丢在容昇脸上,低声警告道:“别在我面前耍花招。” 容昇拿开脸上的帕子,攥在手中:“那几支袖箭不是用来杀你的。” 过了大半年,总算是可以当面解释了,但他解不解释,对柳尘舒来说都没了意义。 柳尘舒命风兮把那几枚袖箭拿来,丢在容昇面前。 容昇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,默默注视着他。 柳尘舒背过身去:“给你一次杀我机会。” 容昇捡起袖箭:“你明知我杀不了你。” 柳尘舒缓慢踱步到榻边坐下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:“现在杀不了,不代表以后杀不了,给你一个机会,你可要好好把握。” 容昇叹了口气:“这个只能防身用,并不能杀人。” 使用袖箭前要佩戴专门的指套才能发射出去,且袖箭威力很小,只有瞄准敌人的眼睛,才能对敌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,除非在箭头抹上毒,但袖箭都是藏在袖中的,抹了毒会不小心误伤自己,因此这个暗器其实很鸡肋。 容昇当场给柳尘舒示范,朝柱子上射出一支暗箭,结果只在柱子上留下一个不明显的小坑,这箭射在人身上也就是疼一下而已。 容昇摊开手:“相父你看,我可没骗你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风兮:“………”这别说防身了,弹弓都比这个强吧。 柳尘舒也是第一次见这么鸡肋的暗器,颇为无语:“你用这个防身?” 容昇说:“总比没有好。” 柳尘舒感觉容昇在耍花招,可偏偏又看不出漏洞,只得挥挥手,让他退下。 “相父,禁足一事可以撤回吗?” “嗯。” “我来给你研墨。”容昇爬起来,屁颠屁颠去研墨。 柳尘舒撑着额头,在鼻梁上掐了掐,他怎么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错觉。 其实容昇方才是真的在耍花招,袖箭要配专用的指套,才能有一定威力,而他演示时,是徒手射出的,威力自然就弱了。 容昇倒不是故意要骗人,只是他确实没想过要杀柳尘舒,他是被冤枉的。 容昇没想杀柳尘舒,柳尘舒也没想杀容昇,双方相安无事,一切都回到了半年前。 黄郎前来禀报时,瞧见少帝在研墨,他已见怪不怪,先向柳尘舒行礼,再向少帝行礼:“微臣拜见首辅,拜见圣上。” 柳尘舒朱笔未停,头也未抬:“说。” 黄郎简明扼要:“边陲传来消息,广济王带着亲信北上,投奔了北辽国,并打算向北辽借兵十万,一举攻入京都。” 柳尘舒继续书写:“北辽不会借兵给他。” 广济王自己一点兵马都没有,就想空手套白狼,一借就是十万兵马,除非北辽国的国君是个傻子,且身边没有一个能臣。 容昇插嘴说道:“广济王现在如同丧家之犬,他去投奔北辽当卖国贼,北辽人心里定然瞧不上他,就更别说借他十万兵马了。” 少帝说的很有道理,出卖自己国家的人,到哪都不会得到尊重。 第17章 少帝能说出这番话,让黄郎很惊讶,不禁在心里感慨,少帝有当明君的潜质。 容昇看向柳尘舒,卖乖:“相父,我说的对吗?” 柳尘舒没什么表情:“嗯。” 黄郎:“………”气氛有点微妙,这还是奸臣与傀儡皇帝的相处模式吗? 第10章 少年长成 某个不知名小村子,一名瘸腿老妇人手上挎着竹篮,佝偻着腰往家的方向赶,走到篱笆墙外,瞧到地上有错乱的脚印,心生疑惑,左右顾盼几下后,才谨慎地推开自家的篱笆门。 门后赫然站着几名执剑侍卫,为首的人便是李瑜。 李瑜身穿黑色劲装,一手按住剑柄,微微笑道:“我家首辅有请,劳烦随我去一趟。” 老妇人眼中除了惊惧,还有迷茫,不明白首辅请她一个老太婆去做什么。 李瑜没有多说废话,让手下将老妇人请上马车。 这名老妇人的儿子曾在颜氏府上当管事,颜氏被满门抄斩之后,那名管事不知去向,时间太过久远,柳尘舒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名管事的母亲,打算从老妇人嘴里得到一些线索。 老妇人抬头望着这座气派的府邸,生了怯意,颤抖着要往回走:“我什么都没干…什么都没干啊…” 李瑜挡住她的去路:“老夫人别怕,首辅只是想请你进去坐坐。” 老妇人坚持要走,这时风兮走了出来。 风兮看着面善,加之他没有像李瑜一样时刻拿着剑,老妇人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了般,冲过去抓住风兮的手。 风兮顺势扶着老妇人往里走,轻柔道:“老夫人小心门槛,我家首辅正在里面等您。” 老妇人满脸茫然,跟随着风兮穿过长长的外廊,来到一处青竹园,竹园中有一名长相俊秀的少年,正在摆弄刚刻好的竹笛,听到脚步声后,抬头朝这边望过来。 风兮放开老妇人的手臂,朝那名少年行礼:“拜见圣上。” 容昇把竹笛拿在手中转了转,看向风兮旁边那名老妇人。 老妇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赶忙跪下来拜见:“老奴拜见圣上。” 见老妇人浑身灰扑扑的,容昇很好奇,柳尘舒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,为何会让风兮把这个脏兮兮的老妇人带到府上来。 风兮什么也没说,就扶着老妇人退下了。 容昇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好一会才收回视线。 穿过这片竹林,经过拱门之后,就来到了一处雅致的小院内,院中站着一名身穿正红色宽袖长袍的男子,墨发及腰,风姿绰约,回过头来时,那张妖冶张扬的脸,让院中的花都黯然失色了。 老妇人呆了瞬息,她本以为竹林中的少年已经够养眼了,没想到还有更养眼的。 柳尘舒刚沐浴完,头发披散着,浑身还带着湿气,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凌厉,多了几分柔美随性,说话也显得平易近人:“坐吧。” 风兮扶着老妇人在石凳上落座,还贴心地倒了杯紫苏饮子,解解暑气。 老妇人捏着杯子,紧张得说不出话来,她活了一辈子,还没见过几个大人物,今天却有幸见到了两个。 柳尘舒负手而立:“你儿子刘宽曾在颜家担任管事,颜家被诛了九族后,刘宽偷走大量金银财宝逃了,这些年他可有回来看望过你。” 老妇人本来还有些木讷,一提到自己儿子,情绪便激动起来:“大宽没有偷颜家的东西,那些是主子赏给他的,他拿回来叫我收好,说他用不到……不久后,大宽就被人杀了……” 说完,老妇人掩面哽咽起来。 柳尘舒眉头一压,紧追着问:“他只留了钱财给你吗,有没有其他东西,或者跟你交代过什么?” “他走之前说颜老爷是给人顶罪了,但罪名太重,因而牵连了所有族人,上头有令,不能外扬,知道的人都得死,大宽也知道些事,上面不会放过他,果然不久后就被人残忍杀害,舌头都叫人割下来了……” 老妇人说到此处已泣不成声,多年前的惨剧,她一直不愿想起,每每想起,就会怨恨老天不公,为何无辜善良的人要惨死,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却能享受荣华富贵。 柳尘舒调查了那么久,才找到管事的母亲,可现在唯一的线索又断了,跟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或物,全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,不得不说背后之人手段高明。 柳尘舒挥手,让风兮把老妇人带下去。 风兮搀扶着老妇人,细声安抚:“老夫人都过去了,别想那么多,家中有什么需要置办的,我叫人给您带去。” “颜老爷是无辜的啊!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啊!我的大宽也是无辜的!”老妇人想申冤,可没处申,只能一遍遍重复这些话。 正巧就被容昇给听到了。 颜老爷?颜家?柳尘舒跟颜家有什么关系?他要是没记错的话,京城内姓颜的人在十几年前都死光了吧,听幺叔说一族的人都被杀光了。 容昇也不好直接上去问老妇人,只得先藏在心中。 “相父,笛子刻好了,你要不要试试。”容昇迈着轻巧的步伐,跑进院子里,一身的少年气,看着不像帝王,更像是个贵公子,主要原因就是他不需要处理政务,肩上没那么重的担子,可以像贵公子那样玩闹。 柳尘舒坐在院中石凳上,喝着冰凉的紫苏饮,想将心中的烦闷给压下去,听到容昇欢快地跑过来,他立即就松开了紧皱的眉头,烦闷也随之消散,但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情绪变化。 第18章 容昇一屁股坐在旁边那个石凳上,把自己刚做好的竹笛递上去:“刻得我手都红了,不知道吹起来怎么样。” 上回容昇不小心把柳尘舒的玉笛给打碎了,便答应自己刻一个来赔。 柳尘舒见他确实是下了些功夫,便勉为其难地将竹笛拿起来,吹了两声,音效还不错,虽比不上玉笛,但至少有一番心意在。 柳尘舒试笛子的时候,容昇拿起他刚喝过的杯子,见里面还有些紫苏饮子,想也没想就一口喝完了。 柳尘舒立刻皱眉,可也没说什么,只是容昇碰过之后,他就不再碰了。 容昇拿着他的杯子,一连喝了五杯:“天热了,就是要喝冷汤,不过这紫苏饮略有苦味,不如城东那一家好喝,相父要不要去尝尝。” 画面一转,柳尘舒坐在马车内,容昇在一旁给他扇风,角落里还摆着一盆冰块。 若不是太热了,需要有人扇风解暑,柳尘舒绝不会允许容昇跟自己挨着坐。 容昇也像是得了好处似的,笑得很乖:“相父,凉快吗?” 柳尘舒面无表情:“离远点。” 容昇又长了几岁,高大不少,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可以拎来拎去的小儿了,他如今与柳尘舒坐一起,两个人的身形竟然差不多,再过个一两年,容昇可能就比柳尘舒要高了。 “是。”容昇挪了挪屁股,但只挪了半寸都不到。 柳尘舒冷声道:“再挪。” 容昇又挪了半寸。 柳尘舒用余光瞥了他一眼,不再说话,心里想着下次换个大点的马车。 半个时辰后,到了城东那家饮子铺,里面坐满了人,一看就知道这家味道最正宗。 “客官,要喝点什么?” “两杯紫苏饮,再来几样酥点。” “好咧,里边请。”小二引着他们往里面去。 柳尘舒瞧着身边经过的人,时不时蹭一下自己的衣摆,顿时就黑了脸。 容昇注意到了,忙张开手,虚抱着柳尘舒,将他与周围的人隔开些,然后凑上去,在柳尘舒耳朵边说:“相父,忍一忍吧,嗯。” 容昇贴脸说话也就算了,还要嗯一声,像是在哄小孩。 柳尘舒当即拔剑。 周围的人见状,都识趣地离远一些。 容昇:“………” 柳尘舒提着剑上了二楼,人人避而远之。 因为柳尘舒长得实在太惹眼了,所以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他就是传闻中那个奸相,逼着圣上喝洗澡水,让圣上给他下跪行礼,还让圣上贴身伺候他……等等。 有几个不要命的,在背后讨论起柳尘舒做的事。 “我一个亲戚在宫里当值,亲眼看到奸相命令圣上给他擦足,圣上那叫一个屈辱,死活不从,奸相便罚圣上一日不准用膳。” “圣上太可怜了,奸相真该死。” 几个人说得正起劲,一只手重重拍在他们面前那张桌子上,桌子被拍得要散架了。 几人顺着手往上看,只见一个穿着贵气,长得也很俊美贵气的少年,用手撑着桌子,挑起眉头,莫名来了句:“他碰都不让我碰,擦什么足。” 谣言总是越传越离谱,有好多事完全是子虚乌有。 几人错愕地看着容昇走上二楼,追上柳尘舒。 等人走了,他们才恍然回神:“那……那是圣上吗?” “圣上果然被迫跟在奸相身边伺候。” “………” 风兮把凳子擦了十几遍,柳尘舒才款款坐下。 容昇跟上来:“相父,外面的谣言可真多。” 柳尘舒并不在乎流言蜚语,随口问:“什么谣言?” 容昇坐下,给自己倒杯茶:“说什么的都有。” 最离谱的是有谣言说他与柳尘舒共寝,说什么柳尘舒想当皇帝了,故而日日都睡在龙床之上。 柳尘舒被勾起了一些兴趣:“说来听听。” 容昇直言道:“说你上了龙床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第11章 居心不良 柳尘舒单手捏碎茶杯:“一派胡言!” “本就是谣言,相父别生气。”容昇掏出帕子,想帮柳尘舒将手上的碎渣擦干净,可别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给划伤了。 柳尘舒并不领容昇的情,从风兮手中接过丝帕,将手指仔细擦拭干净。 换做平时的话,容昇只会悻悻然把帕子收起来,但今日他有点不想那么听话了,尤其是看到柳尘舒像避瘟疫一样避着他,这让他起了点逆反心。 容昇快速将手伸过去,一把抓住柳尘舒的手腕,送到嘴边吹了吹:“没擦干净,帮你吹吹。” 柳尘舒看着容昇那只放肆的手,脸色一沉。 半响后,容昇捂着被打肿的眼睛,彻底老实了。 柳尘舒慢悠悠地喝着紫苏饮,对容昇的惨样视而不见。 容昇接过小吉子递来的冰块,一面冰敷一面笑盈盈问:“相父,这的紫苏饮味道如何?” 柳尘舒罕见夸道:“还不错。” 味道确实不错,只是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,还时不时有人往这边张望,一道道黏稠又恶心的视线,叫柳尘舒没有心情再继续待下去。 喝完最后一口,柳尘舒站起身来:“走吧。” 容昇一口干完,追了上去,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跟在柳尘舒身后。 人流如织的街上,两名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并肩而行,身边各自带着一名随从撑伞遮阳。 第19章 张驰苦口婆心劝道:“亦清,你别再犯相思病了,继续这样下去,老太师定要被你气出病来,还是听话早些娶妻吧。” 苏润之苦笑着摇头,几年前那场春蒐上他失了态,虽然柳尘舒并未处罚他,但他回到家中后,就被自家老爹用家法伺候了,还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。 即便如此,苏润之的心还是不曾动摇,只是他比以前要内敛了,再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盯着柳尘舒看太久,他怕看久了就会抑制不住自己。 张驰说得嘴都干了,正巧前面有家卖冷饮子的店铺,他加快些脚步:“前面那间铺子的紫苏饮和冰酪很不错,走,去尝尝。” 苏润之没什么胃口,正想告辞,目光随意一瞟,就看到了那抹让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。 苏润之二话没说就丢下张驰,朝那边跑去。 “唉!你跑那么快干什么?”张驰提着衣摆追上,心里还想苏润之什么时候这么爱喝冷甜汤了。 当看到柳尘舒站在那间铺子外时,张驰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。 张驰刚才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,结果苏润之还是狗改不了吃屎,大老远闻着味就跑过来了。 苏润之没有离太近,隔了些距离,隐忍唤道:“子衿。” 柳尘舒停住脚步,施舍般瞥了他一眼。 苏润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,躬身作揖:“下官拜见首辅。” 柳尘舒微微颔首,然后继续往前迈步。 容昇跟上柳尘舒的步伐,径直从苏润之面前走过。 苏润之注意到少帝也在,赶忙见礼:“微臣拜见圣上。” 容昇可一直都记得苏润之被柳尘舒掐着脖子,还一脸享受的画面,那时他还小不是很能理解,现在他倒是能理解一些了,但他还是觉得苏润之多少有点癫。 容昇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以后会比苏润之还要癫。 张驰急匆匆跑过来,把苏润之拽到一边,生怕自己的好兄弟突然失心疯发作,会当街去猥/亵柳尘舒。 看着柳尘舒的马车驶远了,张驰才撒开苏润之,喘着气问:“冷静了没?” 苏润之收回视线,垂下头来:“我很冷静。” “进去聊吧。”张驰领着苏润之到靠窗的位置坐下,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很适合谈论公务。 张驰用凉茶润了润嗓子,开口道:“眼看着少帝已经长成,是时候让首辅归还政权了,孙渊那边定会有动静,估计明日早朝上就会提起这事,我们也得尽快抉择了,若是此时不帮着孙渊,等来日少帝真的夺回政权,定会清剿我等,尤其是你,你与柳尘舒走得那么近,少帝掌权后,一定不会放过你。” 张驰说了一大堆,苏润之最关心的却是:“少帝会杀了柳尘舒吗?” 张驰知道苏润之想干什么,便道:“历朝历代的辅政大臣都没有好下场,更何况柳尘舒对少帝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,少帝受尽折磨与屈辱,就算老太师亲自出面,也救不了柳尘舒,所以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。” 苏润之一听救不了心上人,表情就有些扭曲了,反问:“少帝受了什么屈辱?” 张驰说:“民间都传遍了,柳尘舒逼着少帝喝他的洗澡水,这难道还不够吗?” 苏润之反驳:“这算什么屈辱。” 对于苏润之来说还真不是屈辱,他可能高兴都来不及,张驰只觉得不可理喻,站起来,指着苏润之的鼻子大骂道:“我看你真是得了失心疯,而且无药可救。” 骂完,张驰一个甩袖,愤然离去。 苏润之坐在那没动,把紫苏饮喝完了才走。 翌日大朝会上,满朝文武向少帝朝拜。 容昇和平日里一样,说了句众卿平身之后,就不再开口了,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柳尘舒。 但今日的朝堂与往日有些不同,大臣们平身后,都没有开口说话,而是你看我,我看你,似乎在酝酿着什么。 最终大臣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孙渊身上,孙渊不负众望,出了列,先朝少帝一拜,再朝柳尘舒一拜,然后说道:“少帝年纪渐长,已明事理,辩善恶,识好歹,知良莠,首辅理应将政权归还于圣上。” 柳尘舒早料到他们会来这一出,不过他们也太早了些,再晚个几年说不定他会主动退位,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 柳尘舒回首看向孙渊:“圣上如今还没有治理天下的能力,你这么着急便要帮少帝夺回权柄,是想顶替我吗,嗯?你也想当辅政大臣?” 孙渊见他往自己身上泼脏水,便主动撕破了脸子:“微臣一心事君,绝无二心,倒是首辅你居心不良,有篡位之奸心,为天下所不容。” 孙渊身后的文臣相继跪倒一大片,齐声开口道:“请首辅将政权归还于圣上!” 张驰虽然慢了半拍,但也跪下了,而一旁的苏润之却站得笔直。 武将那边也跪了几个,但没有文臣这边多。 上将军顾凯并没有跪,他悄然出列,趁着柳尘舒背对着他们说话之际,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,几个大步上前去,刺向柳尘舒的后心处,嘴里大喊道:“奸臣去死吧!” 容昇坐在高处,看得一清二楚,他下意识想开口让柳尘舒躲开,可又有另外一道理智的声音让他住口,柳尘舒一死,他就不用继续当傀儡皇帝了,这不是很好吗。 “住手!”可容昇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,他潜意识里并不希望柳尘舒死。 第20章 柳尘舒何其敏锐,就算容昇不提醒他,他也能躲开。 在顾凯的匕首马上要刺到他时,柳尘舒侧过身,避开了。 但顾凯毕竟是武将,可不是吃素的,刀锋迅速一转,刺进柳尘舒的腹部。 柳尘舒一脚将他踹飞出去。 李瑜第一时间赶过来,控制住顾凯,将人牢牢扣押在地上。 柳尘舒低头看着捅入自己腹中的那把匕首,轻蔑一笑:“你们也就只有这点能耐。” “相父!” “子衿!” 两道关切的声音同时响起,可柳尘舒根本不在意他们。 孙渊见柳尘舒被刺中了,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嘲讽,他心里开始慌了,这次要是没能把柳尘舒彻底杀死,那么他们这群人就该死了。 柳尘舒握住匕首,一点点将带着血的刃抽出来,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,眉头都没皱一下,就好像被刺的人不是他,这把满朝文武都吓得不轻。 那群武将都没法做到像柳尘舒这样风轻云淡,惊讶的表情里也包含了几分敬佩。 柳尘舒把带血的匕首重重掷在地上,冷声下令:“将上将军顾凯拖下去,关进天牢!” 容昇从高台上走来,来到柳尘舒面前,低声询问道:“你没事吧。” 柳尘舒没有回答容昇,背对着群臣高喊道:“退朝!”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。 柳尘舒乘坐马车回到府上,此刻他额头上泌着豆大的冷汗,脸色一片苍白,紫色朝服都被血给染成了黑色,即便都这样了,他也没皱过眉头。 风兮急得眼睛都红了:“大人,您快躺下,让大夫帮您包扎。” 柳尘舒因失血过多,有些头晕,眼前时不时发黑,在晕倒之前,他吩咐风兮:“别…别让人碰我,我自己来……” 风兮心疼到掉眼泪:“可这样不行的。” “不准…碰我…”柳尘舒说完,就晕过去了。 风兮一时也拿不定主意,到底要不要让大夫来上药。 就在风兮发愁的时候,圣上过来了。 容昇抓着风兮问:“柳尘舒怎么样了?” 风兮眼中含着泪花:“大人他不准任何人碰,到现在都还没上药包扎。” 容昇听得都着急,撸起袖子说:“我来。” 第12章 得寸进尺 “圣上,这样行吗?”风兮端着止血的用具,在一旁探头探脑,担心首辅醒来会怪罪他们,毕竟首辅明确表示不准任何人碰他的,可此刻圣上的手正在解他的腰带。 容昇挑开腰带上的玉扣,衣物瞬间散开,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。 风兮不敢再看,忙背过身去,他怕首辅醒了,会挖他的眼珠子。 容昇脑子里可没想那么多,只想赶紧把伤口处理好,不带一丝犹豫,直接掀开中衣,只见那紧致平坦的腹部上多了一道骇人的口子,嫩肉被划开了看着触目惊心,必须尽快缝合才行。 容昇跟幺叔学过怎么缝合伤口,他手脚利索地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烤,再用不易断折的桑皮线穿过银针,接着就开始对伤口处进行缝合。 没有敷麻药,必然是会有些疼的,针穿入肌肤之时,昏迷过去的柳尘舒有了动静,纤长的睫羽隐隐扇了几下。 容昇没注意到柳尘舒的反应,捻着针,全神贯注地缝合。 柳尘舒疼醒了,看到自己的衣物散开,胸前袒露一大片,还有一颗脑袋埋在自己腹部,他暴戾地抬起手,摁住容昇的头颅,气息微弱道:“谁准你…碰我,滚……滚开!” 都这种时刻了,还要逞强,容昇怕自己下错针,暂时先停下手中的动作,抬头看向柳尘舒,轻声哄道:“乖乖的别乱动。” 柳尘舒眼前又开始发黑,意识到自己要晕了,赶紧把散开的衣裳拢起来,一副誓死都要捍卫贞洁的模样。 容昇被逗笑了,有时候他真觉得柳尘舒……很可爱,这种想法若是让别人知道了,一定会觉得他是疯了。 容昇继续缝合,力道尽量轻柔,缝好后再进行包扎,包扎时他的手难免会碰到柳尘舒的腰,只觉得触感冰滑,像是在抚摸一件玉雕,但比玉雕要柔软,指尖碰到后,久久都忘不掉那滋味。 容昇搓了搓指尖,坐在榻边盯着柳尘舒看。 柳尘舒被刺中的那一刻,他的心跟着缩紧,他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内心并不希望柳尘舒死,明明柳尘舒死了对他只有利没有弊,可为何他会有那种强烈的情绪。 可能是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没把柳尘舒当奸臣看,而是真的当成了相父来看待。 尽管柳尘舒对他很无礼,没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,但这几年若不是柳尘舒一直在护着他,他早就被人杀死了,就算没有被杀死,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,也会把他给赶下皇位,比如广济王容且。 “圣上,好了吗?”风兮背对着他问。 “你先出去吧,我在这照顾相父。”容昇对柳尘舒的情感过于复杂,有时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。 风兮退下了,屋内就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柳尘舒和容昇。 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,只需要一个决心,就能彻底弄死柳尘舒,从今以后便能执掌大权,睥睨山河。 但容昇眼里没有一丝杀意,只是心情复杂地看着柳尘舒那张妖冶的脸,这张堪称完美的脸,很有诱惑力,只要他肯笑一下,估计没人能拒绝得了他。 第21章 长得这么美,很容易遭人觊觎,柳尘舒那么厌恶别人看他碰他,定是从前的时候遭遇过什么,其实也不难猜到,这么好看的人,肯定遇到过想把他占为己有的歹人。 容昇抬起手,伸向柳尘舒的衣摆,他想看看那朵刺青。 几年前他只扫了一眼,没看清楚是什么图案,之后他就一直想再看看,可没有找到机会,现在总算是逮到机会了。 将所有遮盖的衣物都掀开后,容昇看到了一朵鲜红如血的花,花瓣开得张扬肆意,格外刺眼,从腿侧一直蔓延入了股间,如此隐秘的位置,会是谁留下的? 容昇心里莫名有点堵,看了几眼后就没再看了,重新将刺青给盖住,起身去了院子里。 柳尘舒再次醒来时,虽然身上的衣物完整,但已不是之前穿的那一件了。 柳尘舒皱了皱眉,摸了下自己的伤口,发现已经包好了,他回想起容昇趴在自己腹部的画面,眉头皱得更深了。 “风兮。” 风兮推门而入:“大人,您终于醒了。” 柳尘舒沉着脸:“圣上呢?” 风兮忐忑回道:“在院子里坐着。” “叫他进来。”柳尘舒脸上阴云密布。 风兮看得胆战心惊的,但还是斗胆帮圣上说了句好话:“大人,圣上只是帮您处理伤口,没有别的心思。” 柳尘舒冷声说:“他还敢有别的心思?” 风兮吓得不敢说话,老老实实去把少帝请进来。 容昇倒是不怕,大步走进屋里,见柳尘舒的唇色惨白,脸上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,看上去随时都会再晕过去,便关心道:“相父还是躺下为好。” 柳尘舒强撑着身子站起来,瞪着容昇:“谁给你的胆子,竟敢脱我的衣裳。” 柳尘舒不知道容昇有没有看到自己身上的刺青,若是看到了的话,那他只能杀人灭口了,就算不杀,也得把舌头割了,眼珠子挖了,手指也得砍断。 容昇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:“相父别生气,身体要紧。” 柳尘舒见他神色无异常,松了口气,刚想走出房门,可还没走几步身体就开始摇摇晃晃的了。 容昇上前两步,伸手将他扶住。 柳尘舒想把他甩开,但没甩动,只得呵道:“退下!” 容昇没动,半抱住柳尘舒的腰:“我扶你躺下。” 柳尘舒生气了:“我让你退下!” 见他不配合,容昇干脆将他整个抱了起来,几步迈到床边,再轻轻将人放下:“朝中那么多人盼着你死,你若是不爱惜身子,可就真如了他们的意了。” 居然被少帝给训了,看来他平日里对少帝还是太温柔了:“圣上别忘了自己的身份。” 容昇高高站在床边,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柳尘舒,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垂眸的姿态去看柳尘舒,顿时就有了身为帝王本该有的气场,加之他面部轮廓逐渐清晰硬朗,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点身为傀儡皇帝的影子,他平时隐藏得实在太深了,直到现在才露出真实的一面。 容昇俯下身,一手撑在柳尘舒脸边,低声道:“我的身份就是天下之主。” 柳尘舒凝视着他,脸色越发黑沉,气氛也变得越发紧张。 随着容昇一笑,气氛又缓解过来。 容昇在床边坐下,拉起被褥替柳尘舒盖好,身上的气势刹那间全部收敛起来,讨好着说:“相父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。” 柳尘舒仍然还在凝视着容昇,刚才那一瞬间,容昇像变了个人似的,可见这几年隐藏得有多深,若不是他此刻虚弱,容昇定然不会暴露。 柳尘舒直勾勾盯着容昇:“你不杀我?” 容昇反问:“我为何要杀你?” “此时不杀,你以后定会后悔的。”柳尘舒闭上眼,不再看他。 容昇低下头,贴近他耳边,轻声说:“不会。” 柳尘舒感觉有热气喷洒在耳边,想起身揍人,可没有力气,只能警告:“别得寸进尺!” 柳尘舒也就只有现在这种脆弱的时刻才好欺负,但也不能欺负得太狠了,不然被打的时候会很疼。 容昇见好就收,吩咐风兮去准备些清淡的膳食。 到了夜里,院中突然传来几声惨叫。 容昇卧在榻上小憩,听到惨叫后,朝窗外看去,只见地上凭空多了几具刺客的尸身,风兮淡定地派人把尸身给拖下去,见圣上正看着这边,他先躬身一礼,再解释说:“有人趁虚而入,派刺客前来暗杀大人,不过都被死侍给解决了,圣上可以放心。” 这一夜,容昇陆陆续续听到好几波惨叫,应该是有好几波人都想要柳尘舒死,可除了孙渊之外,还有谁会想弄死柳尘舒。 容昇思考到了天明,刚要撑着脑袋眯一会,就听到了柳尘舒咳嗽的声音。 容昇倒了杯水走过去,扶起柳尘舒的后脑勺:“相父,喝水。” 柳尘舒又炸毛了:“别碰我!” 容昇收回手,看着柳尘舒自己爬起身,将一杯水喝尽。 因为喝得有点急,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,而后又顺着清晰的下颌和修长的脖颈,流入到了衣襟里。 容昇的视线顺着那行水往下,最终落在了正在上下滚动的喉结上,这一幕看得他口干舌燥,也想喝水了。 柳尘舒把杯子还给容昇:“现在什么时辰?” 容昇回:“卯时三刻。” 第22章 柳尘舒吩咐说:“叫风兮备好热水,我要沐浴。” 容昇不赞成地摇头:“伤口还没愈合,不宜下水。” 柳尘舒没有理会,顶着那张惨白的脸,去隔壁浴池洗澡去了。 容昇很不放心,跟了过去:“相父听话,改日再沐浴。” 柳尘舒不耐烦道:“你给我闭嘴!” 他何时需要别人来管教了。 容昇又啰嗦了两句:“伤口沾了水,会出现炎症,不利于恢复。” 柳尘舒突然回过头来。 容昇一时没刹住脚步,直直撞了上去。 在即将要碰到之际,柳尘舒抬脚踩住容昇的肚子,隔开一些距离:“圣上是不是管得太多了?” 第13章 蹬鼻子上脸 容昇握住那只踩在自己身上的脚,指腹透过薄薄的净袜,在脚踝处悄悄揉搓了两下:“我只希望相父能爱惜自己的身体,毕竟天下大事还等着您来定夺。” 柳尘舒收回脚,冷呵一声:“我死了不是更好吗,这样你就能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了,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我面前奴颜婢膝。” 容昇却道:“奴颜婢膝又如何。” 还真让苏润之给猜准了,容昇确实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现在活得屈辱,可能还乐在其中,很享受其中滋味。 柳尘舒压下眉头,直呼其名:“容昇,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,这天底下最有资格盼着我死的人,就是你。” 说罢,柳尘舒甩袖离去,进了浴房。 容昇袖子下的手握了握,他从未起过杀心,从未……可柳尘舒总是带着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,他有那么阴险不堪吗? 柳尘舒脱掉身上的衣物,穿着白色里衣进入水中,仰头靠在池壁上,享受着温水浸润全身的感觉,虽然腹部的伤口被水泡湿后会有些疼,但他心里觉得很舒坦。 “嘭!”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。 柳尘舒立即睁眼,警惕地看过去:“谁!” 容昇缓缓从屏风后绕了过来,面色凝重,下颌紧绷,那双墨黑色的眸子如看不到底的深潭,他板着脸一步步地朝着柳尘舒走过去。 柳尘舒浸泡在池中,不悦道:“出去!” 容昇没有停住脚步,径直迈入到了池中。 见容昇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走来,柳尘舒以为他是准备过来了结自己的性命。 柳尘舒在心中冷笑,谁杀谁还不一定呢? 就在柳尘舒已经做好心理准备,要接招的时候,容昇潜入到了水中,灵活得像是一尾鱼,游到了柳尘舒身后,然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。 容昇抱着傻掉的柳尘舒,从池中走出去,嘴里说着:“伤口碰不得水,你非不听的话,可别怪我把你绑起来。” 柳尘舒真是没料到容昇会来这一出,从震惊中回过神,冷下脸来:“谁给你的胆子!” 柳尘舒抬手抵着容昇胸口,往后一推,借力在空中打了个滚,再一个漂亮的点翻身,从容站稳,还不等容昇反应过来,他便开始了主动进攻,扑上去,单手掐住容昇的脖子,将他摁倒在了地上。 容昇虽然慢了半拍,但在紧要关头还是及时做了反应,栽倒之前,用手撑了一下,才不至于磕到头。 柳尘舒骑在容昇腰上,手还掐着他的脖子,轻蔑一笑:“你当自己是谁?嗯?” 柳尘舒的声音很特别……特别的勾人,听得人骨头都酥了,所以哪怕他说着最狠毒的话,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,反而甘之如殆,好像被他掐死也不错。 容昇已经感觉到了窒息,面色肉眼可见地从红色变成了紫色,但五官仍然俊美,挑不出丑态,他直勾勾地看着柳尘舒,脸上完全没有即将要面对死亡的恐惧,因为他知道柳尘舒不会杀他,所以他淡定地笑了一声:“还不够用力,能再用力些吗?” 柳尘舒真的下了死手,力道一次次加重,重到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栗起来。 容昇额间的青筋根根暴起,眼神也因缺氧而涣散,可他嘴角还带着笑。 在容昇要晕过去之前,柳尘舒松开了手。 容昇摊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息,等他缓过来时,柳尘舒已经披上外袍走了。 容昇摸着自己被掐红的脖子,呵呵傻笑起来。 风兮不知道自己离开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,等他来的时候,只看到少帝躺在玉砖上傻笑,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手指印,看样子是被掐了脖子,而且掐得很用力。 瞧着少帝青筋都要被掐爆了,却还能笑得这么开心,风兮这个见惯了疯批的人,也沉默了:“………” 怎么只要和大人接触过的人都会疯,苏润之也就罢了,没想到少帝也是如此。 风兮默默走开,装作什么都没看到,回去伺候大人。 柳尘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,坐在榻上处理政务。 风兮端着清淡的膳食走进去:“大人,该用膳了。” 柳尘舒放下奏书:“让李瑜来见我。” “是。”风兮看着大人端起粥喝了几口,才放心退下。 半个时辰后,李瑜来到柳尘舒面前,单膝跪下:“首辅有何吩咐?” 柳尘舒的脸色白如纸,唇色也变得极其浅淡,原本浓墨重彩般艳丽的五官,像被水洗过了一样,没那么张扬了,多了几分清秀脱俗,还有几分病态的美感,看上去很脆弱,可没人敢去怜惜他。 第23章 柳尘舒也不希望被人怜惜,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杀意:“去查查孙渊有什么把柄,或者他身边的人有什么把柄。” 李瑜领旨后,从柳尘舒的房中走出来时,与少帝碰上了面,看到少帝脖子上带着鲜艳的掐痕时,他难掩心中的震惊,直接暴露在了脸上。 敢掐少帝脖子的人,除了首辅之外,就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,让李瑜震惊的其实并不是少帝被掐,而是少帝被掐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待在首辅府上。 李瑜收起惊讶,抱拳行礼:“圣上。” 容昇把手搭在后脖颈上,扭了扭头,活动活动筋骨:“你家首辅下手可真狠。” 李瑜不明白圣上为什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,弑君之罪可不是说着玩的啊:“圣…圣上,您要不要去上药?” 容昇没当回事:“不用,过几日自然就消了。” 李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,感觉圣上有点不正常,被掐脖子了,还那么淡定,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不会这样。 “圣上,微臣先告退了。”李瑜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,不能耽搁太久。 容昇说:“朕与你顺道,一起吧。” 李瑜:“……是。” 君臣二人,一前一后走出府门,李瑜就此辞别,骑上马扬长而去。 容昇也上了马背,没有回宫,而是去了闹市区。 自从他年长之后,柳尘舒对他的约束就少了很多,以前不准他随意出宫,他想出去只能钻狗洞,现在他想出宫就出宫,只不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有几十只眼睛盯着他,他做了什么事,去了何处,跟什么人说了话,柳尘舒都一清二楚。 因此容昇出宫大多都是去玩乐,时常假扮成贵公子肆意挥霍,经常给街边卖艺的人或者乞丐打赏,一出手就是一个大金锭。 小吉子每每看到,都会感慨圣上的爱好可真独特,不爱看美人半抱琵琶弹唱,就爱看几个大汉表演胸口碎大石,这在皇室里真的很少见。 闹市的一角围了许多人,容昇牵着马走过去,拨开其他人。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大汉,正在卖力地敲锣:“各位看官来瞧一瞧看一看,今天给大家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。” 好多看热闹的人围过来,瞧了一眼又走了,哂道:“天天表演这个,看都看腻了,走吧走吧,一点新意都没有。” “欸,别走啊!”大汉想要挽留,可周围人实在是看腻了,一哄而散,只留下几个刚进城,还没看过胸口碎大石的乡下人。 乡下人可舍不得给赏钱,就是看个热闹罢了,容昇站在他们中间格外的显眼。 大汉隐晦地朝着容昇看了一眼,然后继续敲锣,吸引其他看客。 等把人吸引过来之后,大汉躺下来,让同伴将大石板放在身上。 小吉子一点都不期待,因为他也已经看腻了。 “一锤,两锤………” 虽然看腻了,但锤子重重落下的时候,看客们还是忍不住捏一把汗,心跟着紧张起来。 表演结束之后,大汉完好无损地站起来,向大家展示他强壮的体魄,周围一片叫好,接着大汉笑呵呵地端着铁盆收赏钱。 收到容昇面前的时候,容昇从袖中摸出金锭,丢了过去。 大汉怕被其他人看见,赶紧用盆底的布盖一下,然后一个劲鞠躬:“谢谢,谢谢。” 容昇给完赏钱,带着小吉子去了其他地方。 那名大汉还在表演绝技,一直到暮色渐浓时,才与同伴收起家伙事,回到住处。 “幺叔,圣上有新的指令了。”白天那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大汉,将金元宝交给正在制作暗器的幺叔。 幺叔把金元宝翻过来,只见底下刻了一行小字,这就是新的指令。 幺叔老眼昏花了,看不太清,拿来水晶片,对着照了照:“圣上叫我们别轻举妄动。” 大汉不解:“圣上为何不叫我们直接去杀了柳尘舒那个奸贼,现在时机正好,不知道圣上在犹豫什么?” 幺叔说:“圣上有自己的考量,我们只管照吩咐办事就行。” 容昇到处玩了一圈,给路边的乞丐赏了点钱,最后在一家饮子铺停了下来。 “大人,这是圣上给您买的。”风兮端着一碗紫苏饮走进屋里。 柳尘舒一想到容昇白日里的无礼之举,就没心情喝:“端下去。” 容昇这家伙,就是不能太给他脸了,不然就容易蹬鼻子上脸。 第14章 和光同尘 风兮刚端进去没一会,就又原封不动地端出来了。 容昇坐在院中的石桌旁,朝风兮招了招手。 风兮三步并两步,又稳又快地走过去,虽然不想泼圣上的凉水,但首辅的原话就是如此,他也只能实话实说:“圣上,首辅让奴才将这碗饮子倒了喂狗。” “还生气呢?不就抱了他一下吗?”说话间,容昇已拿起那碗紫苏饮子,一饮而尽。 风兮:“………” 容昇把空碗放下:“喂狗了多可惜,这可是我从城东一路拎回来的。” 风兮有些无力吐槽了:“………” 知道柳尘舒还在生自己的气,容昇便没有再上赶着,跟风兮说自己要去茶楼听书,然后就带着小吉子走了。 风兮很快就把这事转告给了首辅。 柳尘舒朝窗外瞟了眼,外面夜色正浓,容昇这么晚了还去城中瞎逛,心中不免有些担忧,这几年想杀容昇的人总是见缝插针地找机会进行刺杀,若不是他亲自培养的死侍武功高强,恐怕早就被那群人得手了。 第24章 柳尘舒对着虚空吩咐了句:“去保护少帝。” 京都最繁复的地方就数凌云街,许多达官显贵都住在这一片,街上的茶楼酒馆、瓦子勾栏到了半夜都还人声鼎沸,热闹非凡,还有许多贩夫走卒在沿街叫卖。 “最新的胭脂,颜色纯正,不伤脸,姑娘试一试吧。” “簪子要买一个吗?” “……” 容昇停在卖簪子的小摊前,拿起一枚雕刻着云纹的簪子,簪子末端还坠着一串琉璃,这云纹配着蓝色琉璃很有新意,容昇一眼就看中了,问道:“这个适合男子戴吗?” 容昇想象了一下柳尘舒戴这枚簪子的画面,虽然这枚簪子有些女气,但柳尘舒带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女气,主要是他那张脸妖艳若玉、绮丽如画,任何美丽的事物在他那张脸面前都不会有存在感,也就没人会在意他戴什么簪子了。 小贩上下打量着容昇,以为他是要自己戴,便委婉道:“小公子,这个不适合你戴,还是看看别的样式吧。” 容昇笑着解释:“不,我送人,那人也是男子,长得……很漂亮,和这个簪子很配。” 小吉子猜到是谁了,便在旁边小声提醒:“圣上,还是不要了吧,首辅会生气的。” 这枚簪子一看就是女子戴的,若是送给首辅,首辅定会以为圣上这是在羞辱他。 小贩跟着笑了:“男子给男子送簪子,我还是第一次见蛤,小公子若觉得合适,就买下吧,这是我师傅雕的,就剩这一个了,以后不会再有了,错过就可惜了。” 容昇爽快地给了银子。 小吉子看得冷汗都下来了:“圣上,三思啊!” 吓得小吉子都忘了,男子给男子送簪子其中的含义了,他就怕首辅一怒之下,捏爆圣上的头颅。 容昇没那么傻,知道现在不是送簪子的时候,打算留着以后再送,至于送簪子背后的含义,他并不在乎,他就是单纯的觉得这簪子与柳尘舒很配。 容昇又在卖胭脂的摊子前停下了。 小吉子魂魄都要被吓得离体了,赶紧用身体挡在小摊前:“圣上,这真不能送。” 容昇用扇子拨开小吉子:“想什么呢,我就随意看看,还有你别叫那么大声,待会叫人认出来了。” “是。”小吉子低下头,退到一边去。 容昇拿起一盒胭脂,用指尖蘸了些,在手腕上试试色,觉得很不错,很适合柳尘舒。 老板娘笑呵呵地问他:“小公子要买来送给心仪的姑娘吗?” 容昇一语惊人:“不是女子,是男子。” 小吉子欲哭无泪:“………”圣上别再作死了。 老板娘的嘴角抽了抽:“额……哈哈哈哈,是要送给男子的,那我推荐这个浅色的,有润唇的功效哦。” 容昇拿起老板娘推荐的那一款,闻了闻,有淡淡的花香,清新又滋润,很不错,买! 看着圣上买了好几款胭脂,小吉子的灵魂已经从嘴巴里跑出来了。 圣上这是有多恨首辅,居然想到用这么狠的办法来羞辱,小吉子已经能想象到首辅收到这些胭脂后的反应了。 容昇在那些小摊前走走停停,买了不少好东西,都是打算送给柳尘舒的。 而小吉子这一路都在寻思,要不要找个地方,把这些东西都给扔了。 逛累了之后,容昇才带着小吉子去茶馆听书。 他们来得巧,说书人刚好讲到了最精彩的部分,抑扬顿挫的说话方式,很有画面感:“只见那奸臣回身避开了剑刃,与上将军大战了三百回合,二人你来我往,最后奸臣不敌,落了下风,被上将军一剑刺穿了腹部………最后咱们英勇的上将军被压了下去,而奸臣还未死,欲知后事如何,请听下回分解。” 朝堂上发生的事,很快就传到了民间,很快就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最新谈资,说书人一天说上几十遍不止,台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,在听到奸臣未死的时候,大伙都有些沮丧,还有人说。 “奸贼的命可真硬啊。” “放心,恶人自有天收,早晚得横死。” “横死都便宜他了,死后得将他挂在城门日日暴晒才行,据说这样就不能再投胎了。” “………” 一声声正义凛然的言论从这些百姓嘴里说出来,一开始容昇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,因为他已经听习惯了,民间对柳尘舒积怨已久,各种各样的咒骂都有,他听了也不少了。 但听到有人说不让柳尘舒再投胎时,容昇心中不再平静了,他指腹收紧,茶杯在他手中裂成了几瓣。 小吉子赶紧拿帕子来给他擦:“圣上,没事吧。” 容昇还捏着茶杯的碎片,手心都被划破了,鲜血正从指缝中溢出,这看得小吉子慌了神。 过了会,容昇才撒开手,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茶水和血,现在他也就只能无能狂怒一下,还不能当众把那名诅咒柳尘舒的人打一顿。 小吉子一脸着急:“圣上,您流血了,奴才去找郎中过来。” “回来!我没事。”容昇将帕子在手上缠了一圈,这样就完事了,也不管血能不能止住。 “您刚才怎么了?”小吉子不懂圣上怎么突然就怒了,好像也没人招惹啊。 容昇一语不发,起身离开了茶馆。 小吉子拎好东西,跟上去,不敢再多问。 第25章 天下那么多人都希望柳尘舒死,但容昇不希望,他只希望柳尘舒好好活着,能像他的名字一样,和光同尘,与卷同舒。 容昇离开茶馆,没有回宫,而是去了柳尘舒的府上。 没有下人通报,容昇一路顺畅地穿过前院,来到柳尘舒居住的小院里,看到卧房的烛火还亮着,窗纸上映出了柳尘舒的影子,光看影子还以为是个柔弱美人,实际上比老虎还要凶狠。 容昇站在院中盯着那道影子看了一会,才让风兮进去通报。 “大人,圣上回来了。”风兮为什么要用回来这个词呢,因为圣上经常死皮赖脸地睡在这里,几乎把这里给当成寝宫了,所以这里算得上是圣上另一个家。 柳尘舒以拳抵唇,轻咳道:“让他早些休息。” 他刚说完,容昇就已经一只脚踏进来了,看到柳尘舒脸色白得像一张纸,还在处理各地呈交上来的奏书,再一想到茶馆内那些咒骂的声音,容昇只觉得一阵怒火在心底燃了起来,他大步走过去,抢走了柳尘舒手中的朱笔:“相父也应该早些休息。” 柳尘舒皱起眉头:“你……别太放肆!” “我早就放肆很多回了。”容昇一步步得寸进尺,早就不知道放肆了多少回,柳尘舒就算再生气,也不能拿他怎么样,所以他可一点都不忌惮:“你是要自己走,还是要我抱你。” 容昇从小就长得比同龄人要高很多,虽说他现在才十几岁,但是已经比柳尘舒都要高出一点点点了,加之他没事了就会院中习武,自己琢磨些招数,将体魄练得精壮有力,不像同龄人那般清瘦,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将柳尘舒抱起来。 柳尘舒继续皱眉:“给你脸了?” 容昇见他不听话,弯腰将他一把抱起来。 柳尘舒刚要动手,就扯到了伤口,白日里他就已经扯到过一回了,现在又扯一回,伤口好像裂开了,疼得他脸色更加苍白,白到近乎透明。 容昇见有血渗出来,忙把他放到床上,怒喝道:“柳尘舒,你真以为你的命很硬吗?” 柳尘舒被喝了一声后,呆滞住了。 容昇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,很快收敛起来,叹了一口气,放软语气说:“我不希望你死。” 柳尘舒呆呆地平躺在床上,一头墨发散了满床,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在黑暗中徐徐盛开的、绮丽无比的花,并且散发着致命的芬芳。 容昇被迷得有些恍惚,情不自禁伸出手,想摸一下柳尘舒的脸。 “啪!”柳尘舒用力将这只手给拍开了:“滚出去!” 第15章 暗流涌动 容昇走出房内,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打红的手背,心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,像是被羽毛给挠了一下。 小吉子觉得圣上像个受虐狂,上赶着让首辅打。 “圣上,奴才给您上药吧。”之前手心被划破了,都还没上药,现在手背又给打肿了,让他们这些奴才心疼。 容昇在手背上揉了两下:“不用。” 他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,一点小伤小疼根本不算事。 小吉子张嘴欲要劝两句,容昇就已大步走了,去了旁边那座别院,这是柳尘舒安排给他的地方,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宿在这里,离柳尘舒很近,有一堆死侍保护着他,住着比宫里要安全得多。 府上还住了几十个幕僚门客,容昇回自己院子的路上,会碰到一两个。 若是正常来说,这些门客能碰到皇帝,自然是欣喜若狂,然后极力地展现自己的才华,好为自己谋一条更广阔的出路,可惜当今皇帝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。 因此这些门客大多都是表面恭敬,见到容昇后行个礼就完事了,没有人想在容昇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学。 但有一人例外,这人姓展名轻,是最近不久才被招募来的,他的籍贯在远离京都的桂川,因才华横溢,写得一手好文章,被人举荐到了柳尘舒面前。 展轻心中并不想为奸臣效力,可背井离乡,回去的盘缠都没有攒到,只能被迫留在这里,本来是计划好攒够银子便请辞,但从其他幕僚那得知原来圣上也住在宰相府,他便改变了想法,他想搭上圣上这艘船。 于是展轻时不时就跟容昇来一个偶遇,先混个脸熟。 可惜容昇有点子脸盲,除了柳尘舒的脸之外,其他人的脸,他过目即忘,当然这也得看他在不在乎,在乎的话,还是能记住的。 所以展轻处心积虑露了一个月的脸,容昇对他还是没什么印象,看他行礼,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,然后就走了。 还得小吉子来提醒:“圣上,这人老在您的院子外徘徊,该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。” “什么企图?想图谋不轨也应该是去找柳尘舒吧。”容昇不在意地说道。 小吉子赞同地点点头:“也是。” 容昇踏进自己的小院里,吩咐小吉子说:“把他叫进来问问。” 展轻被叫进了屋子里,心里还有些忐忑。 容昇姿态随意地坐在榻上,手中摆弄着改良后的袖箭,烛火映亮了他半边脸,还有另外半边陷入在黑暗中,虽然年纪不大,却能看得出城府很深,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稳内敛,以及深不可测,这样人绝对不可能甘心当个傀儡,将来必然会有一番作为。 展轻知道自己找对了人,噗通一声跪下:“草民展轻叩见圣上!” 第26章 这里可是宰相府,周围都是柳尘舒的耳目,展轻的胆子也是够大的。 容昇知道他的意图,可不敢点明,装傻充愣地问道:“你总在外面徘徊,是有什么企图?莫不是想对相父图谋不轨?” 柳尘舒的院子就在隔壁,挨得这么近,说展轻是对柳尘舒有企图,也是合乎逻辑的。 容昇之所以这么说,只是在提醒展轻,这里是柳尘舒的地盘,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收入眼底,说错了话,可就活不过明天了。 展轻是个聪明人,自然听懂了懂容昇的暗示,摇头否认:“草民怎敢对首辅图谋不轨,之所以在院外徘徊,只是想亲眼目睹圣上尊贵的龙颜,待回乡后,好与父老乡亲们描述,也不枉此次来京都一趟。” 容昇撑着脸颊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:“是吗?” 展轻跪在地上,认真道:“绝无虚言。” 容昇甩了甩手:“行了,退下吧。” 这么快就让他退下了,也没给其他的暗示,展轻心里有些没底,不知道圣上愿不愿意用他。 容昇现在孤立无援,身边正是缺人手的时候,但也不是什么人都用,展轻这人一看就非常可疑,不排除是柳尘舒故意安排这人来试探,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,想在他身边安插眼线。 小吉子关上院门,走进屋里,一边挑灯芯一边说,“圣上,那人好生奇怪,要不要告诉首辅?” 容昇半真半假道:“相父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,这点小事就别去烦他了。” “嗯。”小吉子把灯芯换好,退了下去。 容昇躺在床上,从枕头下摸出一块有些旧的手帕,拿在手里把玩,或揉或搓,这块手帕的样式再常见不过,除了用料极好之外,就没什么特别的了,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比其他手帕要老旧,看着已经使用过好几年了。 没错,这就是几年前,柳尘舒丢在容昇脸上的那块帕子。 容昇一直收着呢,每晚睡觉之前都会拿出来看一看,边看边思考柳尘舒到底想要做什么,都已经好几年了,他想做的事情,还没做完吗? 容昇枕着自己的手臂,刚开始还在认真思考,可想着想着脑子里就只剩下柳尘舒那张妖冶的脸了,还有就是柳尘舒出浴时的样子,薄薄的白色里衣被完全打湿,紧贴着肌肤,能隐约看到肌肤的颜色,是那种有珍珠光泽的白润……… 容昇感觉自己的心有些躁动了,以前没有过,最近这一段时间总是时不时就躁动一下,并且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柳尘舒出浴的画面。 容昇将那块旧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,上面已经没有柳尘舒的气息了,闻着没有意思,不过只要一想到这是柳尘舒曾经使用过的,心里还是会有点感觉。 “柳尘舒……”容昇看着帕子,默默念着柳尘舒的名字,他分不清自己心里那种感觉是什么,他也不想分得那么清,现在这样就挺好的,每天都能看到柳尘舒,然后各自谋划自己的事情,明面上岁月静好,私底下暗流涌动,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。 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了,事情就会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,所以容昇宁愿继续当个傀儡皇帝,继续装傻,也不想打破这种平衡。 孙渊这几年都在尽心尽力地帮少帝夺回政权,谁知少帝根本就不乐意拿回政权,至少现在不乐意,若是孙渊知道少帝心中真实的想法了,定要被气得吐血。 说起孙渊,他现在正焦头烂额,一整夜都睡不着,惶惶不安,搞得他夫人也跟着睡不着了。 孙夫人拿着外衣过来,为孙渊披上:“老爷,早些休息吧,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处理。” “我哪里还睡得着啊,唉!唉!”孙渊连连叹息,这次帮少帝夺回政权失败了,并且还彻底地得罪了柳尘舒,他在朝中怕是待不下去了。 孙夫人一个妇道人家,不懂朝政,也不知该如何安抚,只能默默在一旁陪伴。 孙渊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背说:“夫人,我此次怕是难逃一劫了,那奸贼一定不会放过我,我若是出事了,你便带着裕儿他们去投奔二弟吧。” 孙夫人一听这话,低声啜泣起来:“老爷……” 孙渊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,他那大儿子名叫孙裕安,因为是嫡长子,所以难免被家中长辈溺爱,从小性子就骄纵,不愿读书考取功名,就爱在外面乱晃,时常待在烟花之地,夜不归宿。 孙渊都教育许多回了,甚至动用过家法,可一点作用都没有,反而让孙裕安更叛逆,经常在外欺男霸女,将名声都给搞臭了。 这次不知道在外犯了什么事,竟被禁军给抓走了。 孙渊次日得到消息时,只觉得天塌下来了。 孙夫人以为只是犯点小事情,通融一下,应该很快就能放出来了,便天真地派了身边的丫鬟去打点,派去的丫鬟很快就赶了回来,并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。 “夫人,大公子他……他杀了人,救不出来了。” 孙夫人的天也跟着塌了,一屁股坐了下去,失魂落魄地呢喃着:“怎么会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老爷…老爷!您快想办法救救裕儿啊!老爷!” 孙渊心烦气躁地推翻了桌子:“让你平时不好好管教他,现在他成了把柄,落在了柳尘舒手里,我还能有什么办法。” 这就是柳尘舒为他设的局,孙渊一点办法也没有。 第27章 孙渊一发火,孙夫人也不敢哭了,只得跟自己的丫鬟抱在一起,无声地掉着眼泪。 柳尘舒在府上休养了十几日,等再次上朝之时,他看上去已完全康复,脸上也有了血色,当真是命硬。 孙渊则是一脸死灰,在朝堂上一句话都没说。 上将军顾凯因刺杀一事,被判了流放,朝廷中无一人有异议,就连少帝也是点头赞成的。 流放其实判轻了,柳尘舒完全可以直接治死罪,但柳尘舒却罕见地手下留情了,这叫其他人有点摸不着头脑。 总之,这件事翻篇过去了,朝堂上再无人敢提归还政权一事,少帝也没有任何的表态。 见少帝都没想过要扳倒奸相,底下的忠臣们只能暂时歇了心思。 第16章 虚情假意 “相父,你才刚痊愈不久,多歇歇,别总想着朝政。”一下朝,容昇就跟在柳尘舒屁股后面碎碎念,比老妈子还要啰嗦。 柳尘舒听得有些烦了,便想把容昇给打发走:“圣上许久都没去给太后问安了,也该去看看了。” 太后独自住在广宁山庄,多少还是有些孤独寂寞的,而容昇这个当儿子的,一年到头也没去过一回,原因便是母子之间感情不深。 容昇从小就养在宫外,跟一个哑巴老嬷嬷相伴长大,后来被接进宫里,也没怎么跟太后接触过,加之容昇怀疑太后并非他的生母,所以心里更加没感觉了。 不过容昇还是听了柳尘舒的话,坐马车去了广宁山庄。 柳尘舒特意派了李瑜护驾,说是护驾,其实就是明目张胆的监视。 李瑜骑马跟在圣驾旁,他面容冷峻,下颌线凌厉,手一直没离开过剑柄,一看就是一条忠心耿耿的护卫犬。 容昇掀开帘子的一角,看向李瑜问:“李大人,朕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 李瑜一手拽着缰绳,微微弯下腰:“圣上请问。” 容昇问:“你跟在相父身边那么久,可知相父喜欢什么?” 李瑜还以为圣上要问什么正经问题,没想到是问隐私问题,这个问题他可不能回答,也回答不了:“首辅没有特别喜爱的东西。” 容昇又问:“若是送他簪子,他会要吗?” 送簪子可就太暧昧了,而且还是男子给男子送,这怎么看都不合适吧。 李瑜好心提出建议:“圣上若是想送首辅东西,还是选其他的吧,玛瑙珊瑚或者夜明珠这些。” 容昇仔细琢磨着:“太俗气了,相父又不缺这些东西,我还是觉得送簪子比较有意义。” 李瑜:“………”这何止有意义,简直太有意义了,他已经能想象到圣上被暴打的画面。 沉默半响后,李瑜幽幽道:“圣上,龙体为重。” 容昇随口道:“放心,死不了。” 李瑜:“………”就算死不了,也不能可劲作死啊。 容昇:“相父还是挺仁慈的。” 李瑜:“………” 容昇:“每次都留我一口气。” 李瑜的嘴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,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只觉得圣上有点可怜,都被首辅给打傻了。 说话间,马车已经来到了广宁山庄,这原本是历代皇帝避暑的地方,所以修建得十分阔气辉煌,上山的小路上铺着的都是玉石,随便抠一个出来都能卖不少钱。 顺着小路往上走一会,便能看到一座凉亭,凉亭四面都挂上了轻曼飘摇的白纱,随风而拂动,隐约能看到亭内的人,只见那白纱后有好几道缠绵在一起的身影,并且污言秽语不断传来,听得小吉子都害臊了。 亭子里的人,就是太后,以及她的面首们,真是快活。 容昇脸色不改,在他眼里,太后并非是他的母后,而是一个没脑子的女人。 小吉子怕少帝受到刺激,便小声说道:“圣上,咱们还是改日再来吧。” 小吉子刚说完,亭子里的人就注意到了这边。 一个衣不蔽体,袒露着上身的面首掀开白纱,本想大呵一句,别来打扰他们兴致的,结果看到来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团龙袍,顿时吓得缩了回去,并提醒贾萤:“太后…圣…圣上他来了。” “来了便来了,怕什么。”贾萤嗔了一句,随后不紧不慢地整理自己的仪容。 几个面首见太后都不怕,便也安心了下来。 贾萤整理好衣裙后,从白纱后走出来,看到身姿挺拔高大、容貌俊美的少帝之时,她先是呆愣了一下,而后才笑着开口道:“昇儿都长这么大了。” 容昇冷淡地嗯了一声。 贾萤露出一些廉价的母爱:“柳尘舒对你可好?” “挺好的。”容昇说的是实话,他确实觉得柳尘舒对他还不错,毕竟他从小就没人疼,只能跟江湖人士混在一起,除了幺叔之外,就只有柳尘舒帮他挡过刀剑。 贾萤并不相信柳尘舒会待谁好:“柳尘舒阴险狡诈,你可千万别被他迷惑了。” 贾萤说这话,是想提醒容昇,多多提防柳尘舒,她倒不是真关心容昇,只是怕容昇死了之后,她就当不了太后了,当不了太后,自然就没法与那些男宠日日快活了,说到底她眼里只有她自己。 容昇可不领她的虚情假意,反驳道:“我不觉得相父阴险狡诈,他比你……可爱多了。” 贾萤:“………” 李瑜和小吉子都已经习惯圣上语出惊人了,但还是有被震撼到,首辅可爱,这是人话吗? 第28章 贾萤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爱形容柳尘舒,她被噎住了,好一会才开口:“柳尘舒不是什么好人,他是一个从阴暗角落里爬上来的畜牲,没有一点人性………” 容昇不悦地皱起眉头,不等他说闭嘴。 李瑜就先一步将剑拔了出来:“胆敢辱骂首辅!” 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护卫犬,就算是太后又如何,敢冒犯他家主子,他该杀还是会杀。 贾萤可不怕一条狗,怒喝:“你算什么东西!给哀家退下!” 贾萤当面都敢骂柳尘舒,更何况柳尘舒不在。 李瑜并没有让步,剑刃还架在贾萤的脖子上:“太后自己好好掂量掂量。” 看着剑刃离自己越来越近,贾萤心中有些慌了:“哀家说的可都是事实。” 容昇从贾萤的话里品出一些东西来了,他抬手推开李瑜的剑:“李大人,朕想与太后说几句话。” 李瑜收回剑,但没有要退避的意思。 容昇只得想办法把他暂时支开:“那几个男宠得抓起来,不能让他们出去乱传,免得坏了相父与太后的名声。” 李瑜瞧着那几个男宠有要跑的意思,就先去抓他们了,反正还有小吉子盯着圣上。 但容昇随意找了个借口,就把小吉子也支走了。 碍事的人都走了之后,容昇也不想伪装了,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里,迸发出渗人的寒意,冷冷看着贾萤:“你想要荣华富贵一辈子,就只能靠我,我若是倒了,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,这一点你应该也明白。” 贾萤本想摆出当母后的架子,但看到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容昇时,她瞬间就没了底气,容昇已经长大了,再也不是灵堂上那个可以被她掐哭的小儿了。 “昇儿,并非是母后不愿养你…实在是…”贾萤还想要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。 容昇直接打断了她:“那些我不在乎,你只需告诉我柳尘舒的事情便够,我若是能扳倒他,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当你的太后了。” 贾萤咽了咽口水问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 容昇道:“柳尘舒的全部。” 他迫切想要知道柳尘舒过去经历了什么,为何他腿上会有刺青,为何他身上会散发有毒的香气………另外就是柳尘舒跟颜氏有什么关系。 “柳尘舒与我………”贾萤的话刚说出头几个字,就不敢再说了,并且瞳孔倏然放大,直愣愣地看着前方,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。 容昇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,柳尘舒穿着一身红如枫叶的衣袍,踏风而来,一手负在身后,一手执剑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足以震慑住所有人。 贾萤吓得往后退了几步,幸好她没把那些话说出来。 容昇脸上的寒意,霎时间收敛好,笑着喊道:“相父,你怎么来了?” 柳尘舒想起自己当初好像还没彻底堵住贾萤的嘴,怕容昇会问出些什么来,所以就亲自追过来了。 柳尘舒挑眉一笑:“圣上与太后有什么私话要说?” 容昇没有直接回答,岔开话题问:“相父是骑马过来的吗?” 柳尘舒用森冷的目光盯着贾萤,回答容昇时,则是淡淡的:“嗯。” 容昇又开始嘴碎了:“你身上还有伤,可骑不得马,你唉……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,老远骑马过来,定颠得很疼。” 柳尘舒轻飘飘回道:“不疼。” 容昇一脸认真:“让我看看。” 柳尘舒没再搭理容昇,径直走到贾萤面前去。 贾萤听着他们的对话,感到有些迷惑,正发呆呢,看到柳尘舒已经逼近,她直接瘫坐在了地上。 柳尘舒见她都吓成这样了,似乎也没有警告的必要了,于是故意在她面前,用剑柄挑起容昇的下颌,继续上面那段话:“你要帮我上药吗?” 容昇笑着说:“荣幸至极。” 贾萤:“………” “那来吧。”柳尘舒带着容昇去了凉亭那。 贾萤一脸的迷惑不解,不知道他们在演哪一出。 “相父,你真要我帮你上药吗?”这还是柳尘舒第一次主动让他碰触。 话音刚落,柳尘舒一个回首,猛然将容昇抵在了柱子上。 容昇没有反抗,微微抬手,扶住柳尘舒的腰:“小心着身子。” 柳尘舒用手肘抵着容昇的喉咙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。” 容昇的眼神一暗:“我有什么心思?” 第17章 针锋相对 柳尘舒又凑近少许,与容昇只隔了一指不到的距离,阴测测地说道:“若是不想你母后被割掉舌头的话,最好什么都别问。” 听柳尘舒这话的意思,贾萤应该知道很多事,容昇心里自然更来劲了,他勾了勾唇,笑得漫不经心,说出来的话却叫人生寒:“割掉也好,省得她发疯骂你。” 柳尘舒的手肘又往下压了压,用力抵着容昇的脖颈。 容昇背靠在柱子上,被迫矮上一头,只能仰头去看柳尘舒。 虽然被迫矮一头,但是容昇的气势丝毫没被压下去,他不知何时抬手勾住了柳尘舒的腰,让本该是针尖对麦芒的一幕,却变得暧昧缱绻起来。 柳尘舒没有注意到容昇的手越界了,他的心思都在警告上,他一点也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过去,若不是还需要用贾萤来牵制容昇,他早就把那个女人给灭口了。 第29章 柳尘舒危险地眯起眼:“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,别再打探我的事。” 容昇目光灼灼,眼底流露出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爱慕:“没办法,你的事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,我想把你扒个精光,看个仔细。” 刚说完,柳尘舒的拳头就朝他那张俊脸上挥了过来。 容昇被打得头偏了一下,他缓缓扭回来,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,边笑边舔着后槽牙说:“相父,你是不是舍不得用力打我,能用力点吗。” 柳尘舒揪起容昇的衣领,将他拎起来,讥讽道:“怎么?被我打了,你很爽吗?” 凉亭内的两人此刻正在你来我往地对峙,但在外人眼中看上去,却像是难舍难分地抱在一起,小吉子他们都还在想圣上和首辅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,刚露出一点疑惑,就看到首辅打了圣上一拳,哦,原来是在近身搏斗。 贾萤则觉得事情并不简单,女人天生就心思细腻,她很快就看出柳尘舒与容昇之间的气氛很微妙。 贾萤还没进宫之前,就跟柳尘舒相熟相知了,她最清楚柳尘舒的性子,以往谁要是多看他两眼,都会被他挖掉眼珠子,更别说是互相贴在一起了,哪怕是有人凑到身边不远处,闻了一下他身上的香气,他都会拔剑相对,而现在容昇的手都揽着他的腰了,柳尘舒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拨开。 贾萤可不相信柳尘舒是改性了,只能说明柳尘舒心里并不排斥容昇。 而容昇的态度就非常之明显了,不仅在她面前处处袒护着柳尘舒,并且见到柳尘舒之后,目光就黏在了柳尘舒身上没撕下来过,这两人之间怎么看都不清白。 贾萤心里有了危机感,她儿子都不向着她了,要是将来柳尘舒要杀她灭口的话,岂不是没人救她了。 贾萤怨毒地盯着凉亭里的柳尘舒,低声骂道:“畜牲!” 真正畜牲的人,可不是柳尘舒,而是容昇。 “相父,这边脸也给你打。”容昇把自己另一边脸送上去,让柳尘舒打。 柳尘舒也是一点都不客气,给他两边打匀称咯。 容昇被打得鼻青脸肿的,但仍然俊美贵气,他就是天生的上位者,就算姿态再怎么低,也改变不了他真龙的身份,落难的真龙,也还是龙。 容昇往后一仰,靠在柱子上,低声发笑,慢慢的,笑声越来越张扬狂妄,少年人的年轻气盛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,可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就变了味。 小吉子心疼地咬着手帕:“圣上这是被打傻了吗?” 风兮:“………”他觉得像是被打爽了。 李瑜:“………”同感。 容昇之所以会笑得这么开怀,是因为他发现柳尘舒不舍得打他,虽说已经打了他两拳,但每次下手前都收了劲,不然他早就被打出血了。 “撒手!”柳尘舒这时才察觉到容昇的手,一直挂在他腰间,都怪容昇时常得寸进尺,让他无形之中习惯了,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。 容昇已经抱了好一会了,心里异常满足,便听话地撒了开手。 柳尘舒往后退了一步,拿起剑走出凉亭。 容昇立即跟上,昂扬着一张被打肿的俊脸,跟在柳尘舒身后,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。 “首辅,这几名男宠该如何处置?”李瑜把那几个想要跑的男宠都给抓来了,其中有一个男宠腰上还挂着大红肚兜,非常的有伤风化。 看着这几名年轻力壮的男宠,柳尘舒略带揶揄道:“太后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?” 贾萤心里还是怕柳尘舒的,因为她见识过柳尘舒毫无人性的样子,在一天之内屠杀了上百人,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,怎能叫人不怕。 贾萤讪笑着:“哀家这个年纪,有欲望需要纾解,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,难道首辅有欲望时,不需要找人纾解吗?” 贾萤的问题,正好问到了大家好奇的点上,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柳尘舒的身上。 容昇也看了过去,他比任何人都好奇,柳尘舒是怎么纾解欲望的,这么大岁数了,就算没找过别人,也肯定自己动手过。 柳尘舒这人身上有个很矛盾的点,他那副妖冶诱人的长相,随便一笑,就能把别人的欲望给勾起来,但他自己又看上去很清心寡欲的样子。 柳尘舒在所有人的目光中,冷声说:“不需要。” 想想也是,柳尘舒的洁癖那么重,别人不小心碰一下他的手,他都能洗上八百次,就更别说跟人更亲密地接触了。 柳尘舒的回答,大家都不意外。 贾萤却突然讽刺道:“你确实不需要,碰过你的人,都被你给杀光了,谁还敢接近你。” 这几句话,不知道哪一句惹毛了柳尘舒。 众人只是眼睛一眨,就看到首辅掐着太后的脖子。 太后被掐着脖子举了起来,双腿在空中使劲划拉,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。 柳尘舒眼里起了杀心,手上用力到青筋暴起,指尖深深地陷进肉里,贾萤在他手中就像是一只濒死的小白兔,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。 贾萤意识到柳尘舒对自己起了杀心,忙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容昇,艰难地喊道:“昇儿,救我……” 贾萤一定知道柳尘舒很多事情,冲着这一点,就必须要救,更何况这个女人名义上还是他的母后。 容昇上前几步,开口求情:“请相父手下留情。” 第30章 柳尘舒完全没有要饶了贾萤的意思,带着戾气说道:“管不住嘴的人,只有死了,才会让人安心。” 容昇放低姿态,用哀求的口吻说:“相父,求你。” 柳尘舒并不是会心软的人,但他还是松开了贾萤。 贾萤赶紧跑到容昇身后去躲起来,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今日的荣华富贵,并且有大把的时间去享受,哪里舍得那么快就死掉。 贾萤躲在容昇身后,用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能听到的声音,恶狠狠地说:“昇儿,帮母后杀了他!杀了他!” 容昇用余光瞥了贾萤一眼,低声警告道:“你别再惹他。” 贾萤不再说话,戒备地盯着柳尘舒。 柳尘舒挥了挥手,示意李瑜将那几个男宠带下去处理掉。 贾萤见自己心爱的男宠们即将要被处死,激动地上前想要找柳尘舒理论,但被容昇给拦下了。 贾萤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,能活到现在,完全就是因为她还有点利用价值,但凡那点价值没了,她立马就会被悄无声息地处死掉。 贾萤红着眼想要大骂:“柳尘舒!你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,就有两道视线同时瞪了过来,一道是容昇,一道是柳尘舒。 贾萤一下缩了回去,一句都不敢说了。 柳尘舒从贾萤身上收回目光:“走吧。” 这句话是对容昇说的。 虽然容昇有许多事情想要从贾萤嘴里得到答案,但现在显然不适合问,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了。 容昇小跑着追上去:“相父与我一同坐马车回去吧,你身上有伤,不能骑马。” 柳尘舒哼道:“我没那么柔弱。” 柳尘舒可是个被捅了一刀,还能当场把刀一点点拔出来的狠人,一点小伤而已,完全不耽误他骑马。 容昇碎碎念着:“我可没说你柔弱,我只是怕你颠得疼,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,我替你爱惜。” 柳尘舒不耐烦了:“闭嘴!” 容昇随手摘了一片草叶,叼在嘴里,透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:“我这嘴上没有长锁,闭不了嘴怎么办,相父,你有什么法子堵住我的嘴吗?” 柳尘舒甩过来一条帕子,惜字如金道:“堵嘴。” 容昇听话地将帕子塞到嘴里,塞住了也不消停,口齿不清地说着:“像…扶…你用这嗝帕子,嚓过哪?” 柳尘舒实在没耐心了:“再说话,就把你留在荒郊野岭里,自己步行回城。” 容昇这回总算不说了,叼着柳尘舒的帕子,悠悠地跟在后面。 最终,柳尘舒还是选择上了马车,容昇也想上去,但被赶下去了。 柳尘舒不想跟一个碎嘴子待在一起,聒噪。 第18章 隐秘心事 容昇骑在马背上,嘴里叼着柳尘舒的帕子,吊儿郎当地跟在马车旁边。 过了一会,实在是忍不住了,便伸手去掀开马车的帘子,见柳尘舒正靠着车厢,闭目养神,闭着眼时,那张妖冶的脸没那么张扬凌厉了,显得平易近人些,让人感觉触手可及。 容昇突然想起了贾萤说过的话,碰过柳尘舒的人都死了,这说明以前有人碰过柳尘舒,一想到这,他心口处莫名堵了起来,眼神幽深地问:“相父,以前有人碰过你吗?” 听见容昇的问话,柳尘舒微微抬眸,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了一片阴翳,让他的眼神变得晦暗,看不出里面藏了什么情绪,他用余光扫了容昇一眼:“与你何干。” 又是这句话,容昇听了心里窝火,当即就甩开缰绳,从马背上跳到了马车头,然后掀开帘子,一头钻进了马车里,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,快得李瑜都没反应过来,只知道一眨眼的功夫,圣上就不见了。 马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逼仄,两人在一起就显得更拥挤,容昇的身体几乎快要压到柳尘舒身上了,他想再往前压的时候,柳尘舒不客气地抬脚踩住了他的胸口。 容昇顺势握住了柳尘舒的脚踝,并且握得很用力,表情阴沉沉地问:“都有谁碰了你?” 柳尘舒身上有刺青,说不定就是碰了他的那个人留下的,容昇现在真恨不得把柳尘舒有刺青的那块肉给咬下来。 柳尘舒感觉自己的脚踝都要被捏青了,但他没有急着抽出来,而是挑眉问:“你关心这个做甚?” 容昇的手指悄然滑进了柳尘舒的净袜里,指尖在那片光滑细腻的肌肤上轻抚:“我当然要关心。” 被容昇碰触到的地方有轻微的酥麻感,柳尘舒只觉得有点怪异,并不讨厌,所以他没有对容昇动手,只是轻轻地挣扎了两下,想要把脚给抽出来,但容昇捏得很用力,没那么容易挣脱。 “相父,那人碰了你哪里,你的唇,还是你的全部……”容昇眼底的独占欲都快要溢出来了,他为了不被柳尘舒发现,故意垂眸掩盖住,指尖则滑到了柳尘舒脚踝的凸起处,他真想咬一口试试看。 “呵,全部?”柳尘舒这话并不是在回答,而是在冷笑着嘲讽。 容昇心里有点乱,因此没听出来,以为真有人占有过柳尘舒,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:“那人的坟包在哪?” 柳尘舒被他给逗笑了,低笑一声后,回道:“除非我愿意,否则没人能碰我。” 容昇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,似在酝酿一场盛怒:“所以,你是自愿的?” 第31章 自愿让那个人在他身上留下刺青,并让那人占有他的全部。 容昇的唇瓣越抿越紧,思绪也越跑越远。 柳尘舒瞧着容昇那副伤心的样子,笑了笑,然后用平淡的语气叙述自己悲惨的过往:“想碰我的人很多,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很多畜牲惦记了,那群畜牲把我绑起来,带到没人的角落里去,为了防止我挣扎逃跑,他们会压着我的手脚,或者干脆将我的手脚折断,但他们不知道我身上有毒,碰一下他们就全死了,呵,一个都不留……” 说到最后,柳尘舒笑得更开了,仿佛对他来说那不是一段痛苦的回忆,而是一段有趣的回忆。 虽然柳尘舒说话的语气轻快,但容昇听完后心里只觉得很压抑,他一点也不想再问下去了。 容昇松开柳尘舒的脚踝,扭过头去,钻出车厢,翻身上了马背,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, 回到皇城时,天色已经很晚了。 容昇没有跟着柳尘舒回宰相府,而是直接去了宫里。 柳尘舒看着容昇独自打马离去的背影,眼神一暗。 风兮见首辅站在府门外望着圣上的背影,迟迟都不进去,便开口问:“大人,要把圣上叫回来吗?” “不用。”柳尘舒冷着脸,转身走进府里。 风兮看了看首辅的背影,又看了看圣上的背影,一头的雾水,怎么感觉像是闹矛盾了的样子。 容昇回到宫里,拿出自己改良后的袖箭试了试。 小吉子侍立在一旁,悄悄观察着圣上的脸色。 见圣上脸色阴沉难看,小吉子立即屏住呼吸,假装自己不存在。 可该来的,还是会来,只听到容昇唤了一声:“小吉子,你去举着靶子。” “啊?”小吉子愣了一会,然后哭丧着脸说:“圣上,这…这不安全吧。” 容昇瞟了他一眼:“不安全?你是不相信朕吗?” “哪…哪敢,奴才这就去。”小吉子欲哭无泪,乖乖拿着靶子,站到远处去。 容昇拿出驴皮制作的黑手套,缓缓戴上,用这种专门的指套,能更好地发挥出袖箭的威力,尤其是经过数次改良后,威力大到能直接射穿脑袋,是一件非常好的防身利器。 容昇戴好指套,再将袖箭给安上去。 小吉子举着靶子瑟瑟发抖,生怕圣上打歪了。 容昇抬起手臂,对准靶心的位置:“别乱动。” 小吉子颤抖着说:“……是…” 容昇想故意吓一吓小吉子,便挪动了下手臂,对准小吉子的脑袋。 小吉子直接吓哭了:“圣上,奴才还没有娶媳妇,还没有生孩子,不想那么快死呀。” 容昇嗤笑道:“朕都没娶妻生子,你还想娶妻生子。” 说到娶妻生子,容昇又想起了柳尘舒,心里更加烦躁了。 容昇随意勾了一下手指,指套上的机关发动,一支锐利的袖箭射了出去,速度极快,并且十分精准地扎在了靶心的位置上。 小吉子还以为自己要死了,闭着眼等了半天都没感觉到疼痛,便松了口气,赶紧睁开眼一瞧,见圣上连发了好几只袖箭,还都正中靶心。 小吉子由衷地夸道:“圣上好厉害。” 容昇表情淡淡的,摆弄着指套。 小吉子把靶心上的袖箭拔下来,给圣上送过去,拍着马屁说:“圣上跟首辅一样厉害。” 一提到柳尘舒,容昇就心烦,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心烦什么,总之有很多种情绪,将他的心给占满了,其中最多的一种情绪便是心疼。 柳尘舒过去的经历,一定是阴暗又残酷的。 容昇不忍心去揭开那样的过去,可他又不得不去了解,只有知道柳尘舒过去发生了什么,才能更好地将其保护起来。 容昇玩了一会袖箭,就玩不下去了,跑到屋顶上看起了月亮。 宰相府就在皇宫旁边不远,在屋顶上能看到,容昇盯着宰相府的方向若有所思起来。 心烦意乱的人,可不止容昇,还有柳尘舒。 柳尘舒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主动跟人提起自己的过去,他以前可是最忌讳提起那些的,提起就罢了,主要是容昇听完后的反应,让他心烦。 容昇当时听完就扭头走了,似乎一副很嫌弃的样子。 贾萤说得没错,他就是一个从阴暗角落里爬上来的畜牲,就算把自己洗得再干净,他也还是肮脏不堪的,被嫌弃了,他一点都不意外。 柳尘舒一夜都没有入眠,因为他一闭眼,那些恶臭的画面就会朝他袭来,自从容昇搬到他旁边那个院子里住之后,他就没有再做过噩梦了,这也是为什么他允许容昇住在府上的原因之一。 撑到快天亮时,柳尘舒才眯了一会。 刚眯了没多久,风兮就急急忙忙过来道:“大人,不好了,圣上出事了!” 柳尘舒眉心一跳,立即起身出去:“何事?” 风兮说:“小吉子刚才跑来通报说,圣上昨夜看月亮,从屋檐上摔下来了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沉默一会后,柳尘舒冷声问:“摔死了吗?” 风兮摇头:“没有。” 柳尘舒冷淡地回屋里继续眯一会。 宫里头,太医们手忙脚乱,容昇倒是气定神闲,仿佛被摔断手的人并不是他一样。 一位老太医啰嗦地叮嘱道:“圣上下次可要多加小心才是。” 第32章 容昇淡淡的:“哦。” 其实容昇并不是不小心掉下来的,而是有人朝他放冷箭,他为了躲避,翻滚了几圈,就从上面掉下来了。 想杀他的那些人,还真是坚持不懈,叫他防不胜防,果然还是待在柳尘舒府上更安全些。 容昇吊着一条手臂,问旁边的小吉子:“告诉相父了吗?” 小吉子回:“说了。” 容昇似等不及了:“那他怎么还不来看朕。” 小吉子感觉圣上像是一只没断奶的小狼崽子似的:“应……应该快来了。” 容昇等不下去了,跳下榻:“走!” “啊?”小吉子迷茫地跟上,圣上未免也太身残志坚了。 容昇带着伤,来到柳尘舒的府上,本想好好地卖一下惨,结果却被告知柳尘舒一早就出门了,而且还是去见苏润之了。 柳尘舒主动要见苏润之,容昇觉得很不妙。 小吉子说,“圣上,还是回宫去休息吧。” 容昇哪里还有心思去休息,他皱着眉思索柳尘舒为什么要主动约见苏润之。 第19章 情愫已生 凌云街,京城最繁华的地方,路上行人摩肩接踵,贩夫走卒们汲汲营营。 柳尘舒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上,眺望着远处,楼下的说书人正抑扬顿挫地讲着故事,而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。 风兮听到说书人把首辅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人,心生不满,很想下去砸了说书人的台子。 风兮气得牙痒痒:“大人,那说书的真是可恨,要不要让奴才下去教训他一顿。” 柳尘舒端着茶杯,淡然道:“他没说错,我的确是天下最大的奸臣。” “哪有!”风兮激动地反驳:“您明明做了那么多。” 少帝年幼,若不是首辅一直护着,政权早就被那些王侯给抢走了,还有先帝驾崩之前,朝中全都是尸位素餐的蛀虫,上上下下贪墨之风盛行,若不是首辅将那些蛀虫给清理掉了,哪里有今日的太平。 “风兮你记住,我不是什么好人,若有朝一日,我惨死了,那是我应得的,不必为我惋惜。”柳尘舒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,他失去手中的权柄之时,就是惨死之日,所以他得尽快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了,然后将政权归还给容昇。 柳尘舒从未想过要一直把持朝政,他只是想借用权柄做一件事而已,等他把事情做完了,一定会将权利还给容昇,哪怕他知道自己一旦失去权利,就会有一堆人来找他报仇,将他挫骨扬灰、曝尸街头,可他不在乎,毕竟一开始他就报上了必死的决心。 风兮瘪了瘪嘴,心疼到说不出话,首辅被捅伤之后,都坚持处理朝政,比先帝要勤政百倍不止,才有了现在的国富民强,而那些百姓却在诅咒首辅早日去死。 风兮真替首辅不值,心里也是越想越气。 柳尘舒仿佛听不到那些辱骂自己的声音,悠然地喝着茶。 就在这时,楼下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和打斗声。 一声清晰的怒吼传到了二楼:“你咒谁呢?” 风兮听到了声音,疑惑道:“这是苏大人的声音吗?” 苏润之一个文弱书生,可干不出掀桌子打架的事情来,柳尘舒觉得很耳熟,像是宫里那位,便让风兮下去看看。 风兮走下楼,看到圣上正怒气冲冲地揪着一名男子的衣领,那名男子两股战战,颤抖着说:“我…我咒的人又不是你。” “不管是不是我,我都不爱听,再让我听到,我扇烂你的嘴。”警告完,容昇将那名男子推开。 男子慌不折路地跑了,其他人也不敢再咒骂了,怕被这位看上去很跋扈的贵公子打,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这些富贵人家,能避则避。 茶楼的老板娘姗姗来迟,看到自己的客人都被吓跑了,便转头瞪向始作俑者:“公子,你这一捣乱,把客人都给吓跑了,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……” 容昇用一个小金元宝堵住了老板娘滔滔不绝的嘴,同时叮嘱道:“不准说书人再胡编乱造,以后只能讲才子佳人的故事。” 老板娘看着金元宝,喜笑颜开:“得咧,公子请上坐。” 容昇脖子上还吊着一只绑得严严实实的手,明明是个伤患,但打起架来,没人敢跟他硬碰硬,靠的就是那股混不吝的劲,他经过的地方,人人都避着他,没有一个人看穿他的身份,因为任谁都想不到他们的帝王是这个样子。 容昇快步上了楼,询问了小二后,找到了柳尘舒所在的雅间,大大咧咧地走进去:“相父,好久不见。” 风兮:“………”不就一个晚上没见吗? 柳尘舒面不改色:“你来做什么?” “来看看苏润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。”容昇见识过苏润之癫狂的样子,所以有点不放心,赶紧就过来了。 柳尘舒看向容昇摔断的手臂,明知故问:“怎么弄的?” 容昇坐在柳尘舒对面,托着腮说:“不小心从屋檐上掉下来了。” 柳尘舒见他跟没事人一样,便不再多问。 容昇突然觉得有些口渴,一下顺走了柳尘舒喝过的茶杯,仰头喝了一口:“苏润之来了吗?还是已经走了?他没对你做什么吧?” 柳尘舒皱了皱眉:“还没来。” “哦。”容昇点了点头,没有要走的意思。 柳尘舒也没有赶容昇走,二人无声地喝着茶,意外的和谐。 第33章 “子衿!”苏润之喘着粗气,跑进雅间里,看到柳尘舒时,他内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,乃至让他忽视掉了一旁的容昇。 苏润之眼里完全没有其他人,盯着柳尘舒时,眼皮都不眨一下:“抱歉,我来晚了。” 苏润之本来是答应陪他娘一起去上香的,人都已经到半路上了,突然得到柳尘舒约他在茶楼相见的消息,他一刻都没有犹豫,丢下他娘就跑了过来,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,不可自拔。 见苏润之眼里完全没有他这个皇帝,容昇便轻咳了一声:“苏爱卿。” 苏润之这才注意到原来圣上也来了,他还以为柳尘舒是单独约见他,没想到是带着圣上一起来的。 苏润之愣了一瞬,然后向容昇行礼:“圣上万福。” 容昇站起身,走到柳尘舒面前去,将他们二人隔开些。 容昇现在人高马大的,一下就把柳尘舒完全挡住了。 苏润之只得歪头去看,他看哪,容昇就往哪边移。 苏润之又不好对圣上说什么,只能努力地探头。 最后柳尘舒看不下去了,开口说:“圣上先出去,我有话要与苏大人单独聊。” 容昇悻悻道:“好吧,我在外头等着,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动静,我会直接闯进来。” 说罢,容昇带着小吉子退了出去,临走前,用力瞪了苏润之一眼,满满的敌意。 苏润之没弄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圣上,仔细一想,应该是那次孙渊在朝堂上帮圣上讨回政权时,他没有帮着一起,所以圣上记恨上他了。 看来张驰说的没错,他既然选择站在柳尘舒这边,就势必会成为圣上要铲除的对象。 “子衿,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?”苏润之深情款款地看着柳尘舒。 柳尘舒拿出一封信交给苏润之:“帮我转交给太师。” “给我父亲?”苏润之拿起信,有些茫然。 老太师早已致仕,多年不问朝政,与柳尘舒也没什么交集,苏润之想不明白柳尘舒为何要给他父亲送这封信,虽说有诸多疑问,但他识趣没有多问。 苏润之并不关心这信上写了什么,他只关心柳尘舒:“子衿,圣上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小儿了,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政权夺回去,你可要早些做打算。” 柳尘舒和容昇之间水火不容,朝中大臣都有目共睹,人人都知圣上恨透了首辅。 苏润之担心圣上得到政权之后,会杀了柳尘舒,所以他希望柳尘舒能够狠下心来,先下手为强,杀了圣上之后,再从皇室宗亲里找一个更年幼的傀儡来掌控。 柳尘舒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抿完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容昇用过他的茶杯,他皱了皱眉,将茶杯放下,不经意地舔了一下唇:“我自有打算。” 苏润之看着柳尘舒舔唇的动作,心里一下火急火燎起来,喉咙处都被烧干了,他连着咽了几口口水,痴痴地说道:“子衿,我可以帮你杀了圣上。” 柳尘舒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,他若是想杀容昇的话,肯定早就动手了。 苏润之不懂柳尘舒为何要笑。 柳尘舒再次端起茶杯,盯着杯沿看了一会,缓缓将唇覆了上去,舌尖在上面一扫而过:“圣上的命,是我的,除了我,没人可以动他。” 要杀,也是他亲自动手,还轮不到别人帮他做主。 容昇在外面等了一会就不耐烦了,敲了敲门,催促道:“聊完了吗,我进来了。” 苏润之赶紧把信塞进袖中,念念不舍地看着柳尘舒。 柳尘舒没有回话,任由容昇在外面敲半天。 苏润之瞧出一点异样:“子衿,你可是心软了。” 柳尘舒反问:“你会对一头畜牲心软吗?” 听到这话,苏润之就放心了。 容昇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,正打算一脚把门踹开,这时门自己开了,苏润之从里面走出来,向容昇行礼:“圣上,微臣告退。” 容昇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:“快走。” 苏润之这次没有一步三回头了,走得很利索。 柳尘舒放下茶杯,站起身来:“回去吧。” 容昇本打算跟柳尘舒一起离开,但注意到了什么,又折返了回来,拿起柳尘舒刚才放下的茶杯,闻了闻。 闻完后,容昇勾唇一笑。 小吉子只觉得莫名其妙:“………” 容昇吹着口哨,跟了上去,悄悄跟小吉子说:“朕觉得,那簪子是时候送出去了。” 小吉子:“………”看来圣上真是对首辅恨之入骨。 圣上要送的簪子,是女子才会戴的样式,给首辅送女子之物,岂不是在公然挑衅和羞辱。 小吉子不想圣上那么快死,劝道:“圣上,还是不要送吧,首辅会生气的。” 容昇却一脸开心地说:“我觉得他会很喜欢。” 小吉子:“……”我不信。 第20章 情愫疯长 “相父,我手断了,没法骑马,你能带我吗?”容昇厚着脸皮凑上去,要与柳尘舒共乘一骑。 柳尘舒坐在马背上,垂眸扫了容昇一眼:“上来吧。” 容昇抬脚踩上马镫,一个翻身,轻松垮了上去,稳稳当当地坐在柳尘舒身后。 柳尘舒拽着缰绳,缓缓打马前行,因为是在闹市,所以没法骑太快,只能慢悠悠地往前走。 容昇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胸膛往前顶,贴在柳尘舒的后背上,才立秋不久,暑气未消,两人身上的衣物都比较薄,贴在一起时能明显感受到彼此的体温,甚至是肌肉的起伏都能感受到。 第34章 柳尘舒没有躲开,也没有叫容昇往后退。 容昇也自觉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刻,默默依偎在一起,两人心照不宣地让那一点点微弱的情愫疯长。 柳尘舒那张绮丽如画的脸,实在过于打眼,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观赏,也因为太过显眼,所以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,紧接着人群中就传来了辱骂之声以及一些污言秽语。 有人诋毁也就算了,竟然还有人在意|淫,容昇脸色阴沉下来,把手臂往前一伸,盖住了柳尘舒的双眼,并将人往自己怀里摁了摁,然后双腿夹紧马腹,尽快经过这一段闹市。 容昇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,粗糙又干燥,完全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帝王,他的手掌比较宽大,将柳尘舒大半张脸都给盖住了,百姓们认不出来是谁,谩骂声自然就消下去了。 容昇将柳尘舒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,低头凑上去些,贴在柳尘舒耳畔,轻声说:“相父,失礼了。” 柳尘舒靠在容昇肩头,好半天都没出声。 容昇拿开手掌一看,柳尘舒竟然睡过去了,呼吸变得轻缓绵长,睡得十分恬静,仔细一看才发现柳尘舒眼下有一片明显的乌青以及疲色,应当是一夜未眠。 容昇这些年一点点得寸进尺,成功让柳尘舒习惯了他的存在,果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捂不化的冰,一年不行,就三年、十年……总有一日会化开的。 容昇拽住缰绳,让马儿慢些走。 见柳尘舒睡得很熟,没有要醒来的迹象,容昇便大着胆子,垂下头,用舌尖卷起柳尘舒鬓边一缕墨发,放在嘴里咬了咬,低声含糊地问:“柳尘舒,你信我吗?” 若是信我的话,就把你想做一切都告诉我吧,省得我再花大把时间去调查。 柳尘舒没有回答,呼吸悠长,似乎进入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梦境里。 容昇没有再弄他,老老实实地打马前行。 太师府。 苏润之拿着信,疾步走到自家老爹面前:“父亲,这封信是给您的。” 老太师年事已高,须眉霜白,但身子骨倒是硬朗,没事就在家摆弄花卉,都不需要下人帮忙,自己也能搬得动。 老太师宝贝地将手中那盆素冠荷鼎放下,问:“你不是陪你娘去上香了吗?” 苏润之不敢告诉父亲,他把娘给丢下,然后独自跑去见柳尘舒了,说出来的话肯定少不了一顿打,于是缄口不言。 老太师接过信,当面拆开来看,本以为是杭州的老友给自己寄来的信,等看完第一行字后,脸色霎时大变,身体也摇摇欲坠起来,往后退了一大步,差点弄倒他那盆稀世兰花。 苏润之上前搀扶住:“父亲,您怎么了?” 老太师勉强镇定住,抓住苏润之问:“这信是谁给你的?” 苏润之没把柳尘舒交代出来,带着疑惑问:“信上写了什么?” 在自己儿子面前,老太师没有必要隐瞒,直言说:“这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,那时太宗皇帝还在位,他在位期间大兴土木,劳民伤财,害得民怨四起,而朝廷对民间之事不闻不问,只顾着内斗,分成数个党派,各自扶持一位皇子去争夺皇位,最终导致内忧外患不断,民间各地都有百姓欲要造反,边境又有外敌来犯,当时外敌接连攻下几十座城池,马上就要打到京都了……” “在生死存亡的时刻,太宗皇帝急忙发布“罪己诏”,向天下百姓检讨自己的过失,以此重新收复民心,效果倒也显著,百姓一致对外,将外敌赶回到了边境外,经此一役,太宗皇帝深刻反省,开始了一系列攘外安内的措施,期间查出朝中有人与外敌勾结,但这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,牵连了很多人……唉,太宗皇帝总得给百姓们一个交代,因此一个名叫颜庆的小官被推出来顶罪了,颜氏一族被满门抄斩,后代一个不留,才平了民愤。” 老太师当年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,所有事情都记得很清楚,记得颜氏一族全被抄斩后,太宗皇帝就下令将相关的卷宗全部销毁,也不准民间再传这件事。 百姓们被蒙蔽了,以为真是颜氏通敌卖国,实际上颜氏只是一个可怜又无辜的替罪羊,也是那场政治斗争里唯一的牺牲品,真正通敌卖国的人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。 那件事已经尘封了二十多年,老太师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再提及,可今日收到的这封信上,满纸都写着颜氏二字。 老太师又问了一遍:“这信是谁送来的?” 苏润之还沉浸在当年发生的事情中,半响后才反应过来,他仍然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,而是伸手将信拿过来看了看。 这封信篇幅很短,只有区区几行字,就写了颜氏被灭门的事情,苏润之看完后,询问道:“父亲,颜氏一族一个活口都没留吗,会不会有一个幸存下来了?” “当初京城里只要是姓颜的,都被百姓揪出来吊死了,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街上,挨个查对,应该是无人幸存的,可惜了颜庆那个小儿子啊!”老太师发出一声感慨。 苏润之还是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惋惜:“那个小儿子有何可以说道的?” “颜庆那小儿子,一岁时便口齿清晰能背诵诗文,三岁时一篇《阳神赋》名扬天下,被视为神童,当年许多大文豪都为他写过文章,称他是旷世奇才,比你不知强了多少。”老太师嫌弃地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。 第35章 苏润之:“………” 老太师继续道:“可惜他没能活下来。” 苏润之觉得他活下来了,而且也确实是个奇才,一岁口齿清晰能背诵诗文,三岁一篇《阳神赋》名遍天下,十七岁一甲及第,十八岁入翰林院,十九岁担任参知政事,二十岁位列宰相,二十一岁成了辅政大臣兼内阁首辅,到如今更是凌驾在了皇权之上,无人可及。 “亦清啊!这信到底是谁给你的?”老太师觉得这个事情实在太蹊跷了。 苏润之将信折起来,收回到了袖中,现在他已经明白柳尘舒的用意了,这封信看似是写给他父亲的,实际上是写给他看的,只是想让他借他父亲之口,明白这信上写了什么而已。 苏润之眼神晦暗地看着远方,叹了口气问:“父亲,当年真正通敌卖国的那些人,一个都没查出来吗?” 老太师摇头:“太宗皇帝那时已力不从心,颜氏被满门抄斩后不久,太宗皇帝就驾崩了,事情只能就此了结,之后再无人提起过颜氏。” “父亲借用一下您的书房。”说罢,苏润之就大步走了。 老太师看着他的背影喊道:“回来!你还没给我说清楚,那封信是谁给你的!” 苏润之头都没回一下,径直朝着书房那边去了,他想父亲书房里应该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,这些蛛丝马迹或许可以帮柳尘舒翻案,还颜氏一个清白:“子衿,我会帮你,你等我。” 另一边,容昇也通过幺叔调查出了一些东西。 就在刚不久前,一只不起眼的小麻雀落在了窗台上,容昇捏了些糕点放在那,让小麻雀啄食,然后顺手取下小麻雀腿上的纸条。 纸条上写了颜氏一族被满门抄斩的始末,还提到颜庆有个小儿子,名颜柳,字尘舒,那小儿子死状极其凄惨,被开膛破肚,四肢尽折,且面目全非。 容昇看完后,念道:“名颜柳,字尘舒,柳尘舒,原来尘舒才是表字。” 容昇将纸条放在烛火上,一下就烧成了灰烬,随风湮灭。 柳尘舒就睡在屏风后,容昇走过去,看着榻上的美人儿,思绪万千。 柳尘舒感觉有人在自己脸上抚摸,睁眼一瞧,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府上,他真是越来越没有防备心了,竟然靠在容昇怀里睡着了。 容昇俯下身来,笑着说:“相父,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。” 柳尘舒刚醒,还有些懵,挑了挑眉:“嗯?” 容昇从身后拿出一支像是步摇的簪子,不,准确来说这就是女子戴的步摇。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…” 容昇笑意正浓:“尘舒,你喜欢吗?” 屋内传来一声怒喝:“滚出去!” 小吉子在外头,亲眼看着圣上被一脚踹了出来,果然如他所料,不过首辅确实是变得仁慈了很多,居然没有把圣上打死,只是踹了一脚。 第21章 暗中较劲 “尘舒,我错了,让我进去吧。”容昇趴在门边,一边拍门,一边碎嘴子地说着:“可爱的小尘舒,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,那我进来咯。” 小吉子:“………”圣上求你不要再作死了。 风兮默默地拍了拍小吉子的肩膀:“节哀。” 容昇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门,发现没锁之后,直接一把推开,门刚打开,便有东西冲着他的面门飞来。 容昇反应极快,伸手接住了,拿来一看,原来是个茶杯,里面还有些许紫苏饮,有股特殊的清香。 “这是给我的赏赐吗?”容昇嘴角含笑,转了转手中的茶杯,接着送到嘴边深嗅一口,除了有股特殊清香之外,还有一丝甜香,不知是这紫苏饮里多加了糖,还是柳尘舒嘴里的甜味。 容昇将杯中剩下的紫苏饮一口干了,爽快道:“多谢相父的赏赐。” 柳尘舒坐在榻上,瞪了他一眼,随后不再理会。 容昇走过去,趴在小几上,撑着下颌,看着柳尘舒正在写批语的那只手,白净修长、骨节分明,指尖还泛着诱人的淡粉色,叫人想要咬上一口。 容昇的注意力全被柳尘舒的指尖给吸引住了,完全没注意到那封奏书上写了什么。 柳尘舒抬眸看了眼,以为容昇在盯着奏书看,便开口问:“圣上有何见解吗?” “嗯?”容昇一脸懵懂,没听懂是什么意思。 柳尘舒用指尖在奏书上点了一下。 “哦。”容昇皱起眉头,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:“嘶……我的见解是,把那些骂你的大臣全抓进大牢里。” 容昇很少接触到政务,只有一些祭祀或庆典时,柳尘舒才会来象征性地询问一下他的意见,不过他虽没看过大臣们呈上来的折子,但是他知道那些大臣经常在奏书上“骂”柳尘舒。 见容昇煞有其事地说出那句话,柳尘舒勾了勾唇,淡淡的笑意在眼底晕开。 在这一刻,容昇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豪掷千金只为看美人一笑了,换成他,他也愿意。 柳尘舒笑得很淡,且一下就收起来了,他将奏书递到容昇面前:“这是杭州知府呈上来的折子,杭州离京都远,一些自命不凡的家伙,便占山为王成了土皇帝,当地的官员都不敢招惹这些悍匪。” 容昇在奏书上扫了几眼:“那群山匪竟然如此嚣张,明目张胆地在当地收老百姓的税,当地那些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,这么晚了才上报过来。” 第36章 之前一直瞒着不报,到现在突然上报了,说明官匪先前勾结在了一起,后来分赃不均,产生了嫌隙,导致关系破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,所以当地知府才会上报朝廷,请求朝廷出兵剿匪。 柳尘舒给自己倒了一杯紫苏饮,喝了一口:“圣上觉得这事要如何处理?” 容昇看着柳尘舒被打湿的唇瓣,忍不住舔了舔自己那有些干燥的唇:“我觉得应该尽快派兵去剿匪,然后再把当地那些官员都给彻查一遍。” 柳尘舒清声道:“圣上这个法子虽然可行,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,朝廷派过去的兵很难在短时间里取得胜利,打持久战会消耗大量钱财,眼下财政吃紧,可经不起这么耗,最好的办法,就是让他们先内斗一会。” 容昇夸道:“还是相父想的周到,不过要是我亲自去剿匪的话,保证在一个月内取得胜利,让那些山匪都跪下来叫爹。” 柳尘舒轻笑一声:“叫爹倒是便宜他们了。” 容昇跟着一笑:“也是,我们可不要这种儿子。” 容昇话速很快,柳尘舒没品出什么,继续聊起剿匪的事情:“区区几个山匪而已,用不着圣上亲自出马。” 容昇问:“相父想派谁去?” 柳尘舒淡淡道:“我亲自去,十日之内便可将山匪清剿完。” 容昇以为自己一个月内将山匪剿清已经够快了,没想到柳尘舒更快,他倒是一点都不怀疑柳尘舒的能力,只是……… “相父还是别亲自去,朝中大事还得您把持呢。” 柳尘舒一旦离开京都,哪怕只有十日的时间,也足够京城那群大臣们造反了,到时候容昇必然会被架着,被迫与那些大臣一起把政权夺回来,就算柳尘舒将李瑜留在京都也阻止不了什么。 容昇都能意识到这一点,柳尘舒会意识不到吗? 柳尘舒明知自己离京之后,大臣们一定会借机谋反,却还在容昇面前故意说出要亲自去剿匪的话。 容昇在心里仔细一琢磨,明白过来柳尘舒是在试探他,看他到底有没有要造反的心思。 柳尘舒直勾勾地盯着容昇的眼睛:“朝中大事有内阁大臣们处理,况且我只是短暂离京,也就是十日左右,这么短的时间,还出不了什么幺蛾子。” 容昇也直勾勾地盯着柳尘舒的眼睛,两人都将对方的心思看在眼里,这一场无声无息的交锋,火花十分微弱,并且这微弱的火光没有任何的硝烟味,反而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。 短暂对峙了一会后,容昇灿烂一笑:“相父的身子才痊愈不久,得好好养着,不便来回奔波,剿匪的事情还是交给枢密院去处理吧。” “剿匪一事不急,往后再定夺。”柳尘舒等着官匪之间鹬蚌相争,等他们斗完了,再坐收渔翁之利,所以这事一点都不急。 方才柳尘舒说自己要亲自去剿匪,的确是在试探容昇的态度,但没有试探出任何东西,因为容昇藏得太深了,城府比朝廷里那些千年的老狐狸都要深,单纯只是城府深也就罢了,容昇的行为举止还具有很强的迷惑性,让人根本猜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。 柳尘舒不喜欢跟容昇这种人斗,不管斗输了还是斗赢了,都没有任何快感,这就很没意思。 柳尘舒失去了兴致,放下茶杯,冷淡道:“出去吧。” 见柳尘舒的态度一下变得冷淡了,容昇心里也没了滋味,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可真是大啊,一上一下的。 容昇坐着没动,继续唠叨:“相父,有没有人亲过你?” 柳尘舒正拿着帕子擦嘴,无所谓地回了句:“忘了。” 容昇不信:“是谁?” 柳尘舒将手中擦过嘴的帕子,丢在容昇脸上,不耐道:“出去。” 容昇拿着那块帕子,心满意足地离开了。 翌日早朝,柳尘舒与大臣们商议起剿匪的事情,最后决定由枢密院派一万兵马前去剿匪。 柳尘舒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去的,他还得坐镇京都,一日都不能离开。 容昇反倒是松了一口气,一来他还不想那么快夺回政权,二来他确实关心柳尘舒的身子。 下朝后,柳尘舒坐着马车准备回府,容昇死皮赖脸地跟上来,硬是挤了上去。 “相父,我的手断了,不方便骑马,捎我一程吧。”容昇屁股都已经黏在马车上了,根本用不着找借口。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,车轱辘忽然被什么顶了一下,车厢往一旁倾斜,柳尘舒没有丝毫的防备,身上猛地往前倾。 容昇眼疾手快,扑过来将他护住:“没事。” 柳尘舒抬手将容昇推开,询问外面的风兮:“出什么事了?” 风兮说:“车轱辘碾到石头了。” 容昇把头从车窗伸出去查看:“街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大石头?” 风兮也纳闷,想了下回道:“应当是运石车落下的,太皇太后要在皇宫旁边修建慈幼院,所以这些日运石车比较多。” 慈幼院是专门用来收养孤儿的,城中已经有好几个慈幼院,但还是不够,所以太皇太后就想在皇宫旁边建几个,前些日她老人家还专门请示过柳尘舒,柳尘舒批准了,并拨了一些款,让太皇太后想怎么建就怎么建。 容昇却并不知道这事,他坐回到车内,问:“慈幼院为何要建在皇宫旁,住在皇宫旁边的那些人,非富即贵,哪有什么无父无母的孤儿。” 第37章 别人都没想那么深,只觉得太皇太后仁慈心善,只有容昇一眼就看出了问题。 柳尘舒淡然道:“她老人家开心就好。” 容昇:“………” 建在皇宫旁边也不是不可以,到时把其他地方的孤儿接过来就行了,但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。 马车继续往前走着,容昇不知何时坐到柳尘舒旁边去了,两人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的姿势,车厢一晃,两人便靠在了一起。 柳尘舒只是懒得开口叫容昇滚而已,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得寸进尺地伸手过来了,当即呵道:“把手拿开。” 容昇收回手,讪笑着解释:“我怕你摔了。” 柳尘舒警告:“再敢伸手,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给折了。” 容昇最不怕的就是威胁,笑嘻嘻地凑上去:“折吧折吧,到时候就劳烦相父伺候我沐浴了。” 柳尘舒瞪着他:“你要试试吗?” 两人斗嘴之时,马车被人拦下了,苏润之站在外面,清楚地听到首辅和圣上在“打情骂俏”。 苏润之:“………”圣上的厚脸皮,值得他好好学习。 第22章 情敌见面 风兮轻轻掀开车帘一角:“大人,苏大学士求见。” 柳尘舒瞪完容昇,朗声道:“让他上来。” 苏润之被请上马车,见首辅与圣上并排坐一起,肩肘互相挨着,两人的举止说不出来的亲密,尤其是圣上的头还往首辅那偏了少许,像是在咬着耳朵说私话。 苏润之一上来,容昇那股吊儿郎当的劲便收敛了些,眼底的笑意也淡了几分,但没有拉开与柳尘舒的距离,反而将自己的手肘往前挡了一下,将柳尘舒挡在身后。 苏润之的眼神略过容昇,直直地看向后边的柳尘舒:“子……首辅,下官有话想单独跟您聊。” 容昇扬起眉头:“苏卿似乎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,有什么话是朕听不得的吗?” 虽说是个权利被架空的傀儡皇帝,但到底还是九五之尊,堂堂真龙天子,岂能忽视,苏润之也是立即跪在了踏板上:“微臣不敢。” 就在容昇想开口损两句的时候,柳尘舒悠悠说道:“圣上先下去吧,让风兮另备一辆马车,送你回去。” 容昇没有着急下去,而是回过头去,猛地欺压而上,将柳尘舒抵在车壁与他之间。 容昇心里有股无名的怒火,正在一点点冒起来,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那么生气。 马车内光线本就昏暗,容昇又整个压了上去,将光全都挡住了,让他那张脸完全陷在了黑暗里,看着比平日里更加轮廓分明,也让他的神情显得更阴暗固执,这是他从未显露过的一面。 容昇的眼神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,里面散发出阴寒森冷的气息,声音又低又沉:“你明知他对你有别样的心思,你还故意去勾引他,柳尘舒,你想干什么?” 柳尘舒也不想与苏润之再有什么瓜葛,但有些事情他只有在苏太师那里才能找到线索,并且只有苏润之能够帮他保守秘密,他不选择苏润之,又能选择谁呢。 柳尘舒冷静地看着容昇:“下去。” 容昇忍了忍,还是没忍住说了句:“他为你做的事情,我也能做。” 柳尘舒直起身,捏住容昇的下颌,说道:“你不能,苏润之可以什么都不要,但你,什么都要。” 容昇做不到什么都不要,相反他要的东西非常多,他要权利,也要人,两样他都想握在手里,并且他有那个实力,所以他不会甘于平庸,注定不会像苏润之那样全心全意去帮柳尘舒复仇。 容昇陷入了沉默,不知在思考什么,眼神变得更深邃了。 柳尘舒再度开口:“做你该做的,少插手我的事。” 这话算是在划清界限,就算柳尘舒真的走投无路了,他也不会求助容昇。 容昇捏紧拳头,板着脸,愤然跳下马车,头也不回地往前走。 小吉子急忙追过去:“圣上您慢点儿。” “圣上真是长大了。”圣上被压了那么多年,居然还能有这般的气场,苏润之忍不住在心中感概,同时也让他感到忧心忡忡:“子衿,君心难料,你可不要被骗了。” 方才看到容昇与柳尘舒举止亲热,这让苏润之担心柳尘舒会被容昇那副外表迷惑,忘记了他们彼此的身份,一个是世人公认的奸臣,一个是忍辱负重的帝王,二人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没法和平共处。 而且容昇忍辱负重那么多年,不可能不报复回去,就算不杀柳尘舒,也会狠狠折辱一番。 苏润之希望柳尘舒能时刻谨记这一点,一定要对容昇有所防备。 柳尘舒冷哼一声,似乎很不屑,或者说他不在乎,因为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,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 柳尘舒收起冷笑,没有一句废话,直接问:“查到什么了吗?” 想起柳尘舒的真实身份,苏润之止不住地心疼,从一个被天下人赞扬的神童,变成现在人人唾骂的奸臣,期间经历了什么,是他们这些旁人无法理解的。 若是当年颜庆没有被拉出来顶罪,那么柳尘舒今日便不会是臭名昭著的奸相,而是才华卓绝的名相。 苏润之一边心疼,一边从袖中拿出几个泛黄的信封:“这是在我父亲书房里找到的,上面提到了一些事,与颜庆被拉出来顶罪有关。” 第38章 柳尘舒接过信封,没有急着拆开,难得真挚地道了句谢:“多谢。” 苏润之温雅一笑:“不用谢。” 柳尘舒捏了捏信封,抬眸看了苏润之一眼。 苏润之正深情款款地盯着他,见他看过来了,当即有些动情地往前挪了挪,并试探性地伸手想要触碰,哪怕只是碰一下衣角也好。 马上要碰到之时,风兮的声音突然想起:“大人,到了。” “早些回去吧,风兮,送苏大学士回府。”柳尘舒起身,从车内走了出去,头都不回一下,直接跨进了府里,不一会就没影了。 “是。”风兮让车夫掉头,把苏润之送回去。 苏润之掀开车帘,试图去瞄柳尘舒,可什么都没看到,就在他失落地放下车帘之时,耳边响起破风之声,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,只觉得有东西从脸边飞过,扭头一看,见车壁上多了一枚小巧却锋利的箭。 苏润之摸了下自己的脸,发现脸上多了一道口子,就是被那只小箭给划破的。 苏润之惊恐地大喊道:“有刺客!” 风兮立马钻到了车厢内:“大人,怎么了?” 苏润之指着钉在车壁上的那支小箭:“有人想杀本官!” 风兮觉得这支小箭很眼熟,取下来端详了片刻,想起来这是圣上的袖箭,这袖箭独一无二,说明方才是圣上动的手。 风兮看着苏润之脸上那道不深不浅的口子,决定先按下不表:“大人莫惊慌,这支小箭应该是孩童用来打鸟的,这周边的孩童顽劣,说也说不听,让大人受惊了。” 苏润之不是很信这套说辞:“是吗?” 之后风兮把袖箭上交给了柳尘舒。 柳尘舒已经看完那几封信了,信上提到了一些人,他已经将这些人写在了名单之上,这些人就等着一个一个地去见阎王吧。 “大人。”风兮把小箭送到柳尘舒面前,并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。 柳尘舒拿起那枚小箭,只一眼就认出这是容昇的东西:“圣上当真是顽劣。” 柳尘舒把小箭丟给风兮:“还回去。” 容昇坐在青竹园的木拱桥上,做着竹雕,他想按照之前买的那枚簪子的样式,自己仿一个云纹簪。 风兮疾步走到他面前,双手将袖箭奉还:“圣上,您的箭。” 容昇吹掉手上的竹屑,问:“相父有没有生气?” 风兮回想了一下首辅的表情,摇头说:“没有。” 容昇咧嘴一笑:“没生气就好,你看朕这个簪子,雕得如何。” 风兮看着那枚歪歪扭扭,看不出是什么样式的簪子,沉默半刻后,昧着良心说:“簪子上的虫子雕得活灵活现,惟妙惟肖,圣上真厉害。” 容昇:“………” 小吉子很小声地告诉风兮:“那是云纹。” “啊!”风兮赶紧改口:“圣上雕的云纹清新脱俗………” 风兮还没来得及夸完,容昇就把那枚簪子丢到了桥下,然后重新拿起一块竹板来雕刻。 风兮往桥下一看,发现下面已经有好几支雕废掉的簪子了,看来圣上很用心。 “草民展轻,叩见圣上。” 容昇听到声音,抬头看去:“哦,又是你。” 展轻跪在地上没有起身,看到圣上在雕东西,他急于表现,便道:“草民的父亲就是做竹雕为生的,草民从小耳濡目染,知道些技法,愿意献给圣上。” “不用,朕雕着玩。”嘴上说雕着玩,实际很用心。 展轻看圣上雕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雏形,于是问:“圣上是要雕虫子吗?” 容昇:“………” 风兮:“………” 容昇咬了咬牙:“你,给朕滚!” 展轻:“………” 展轻试图抱大腿,却又一次失败了。 容昇气得不轻,决定私底下悄悄练,不给别人看了,免得打击自己的自信心。 柳尘舒坐在烛火下,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铺开,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:“京城八大家之一,杜家。” “相父,我进来了。”容昇人还没到,声音就先到了。 柳尘舒不紧不慢地将名单收好,容昇正好推门进来,手中还拿着一枚刻着云纹的竹簪,和上次那枚簪子的样式一样,但多了一份质朴。 容昇凑上去,将簪子竖在柳尘舒眼前展示,笑着问:“喜欢吗?” 柳尘舒的目光从簪子上挪到容昇的手上。 容昇的手本就粗糙干燥,废了一天的手后,手上的糙皮都发白脱落了,与柳尘舒那双白净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 看到容昇手都起皮了,柳尘舒多少有些动容,接过簪子看了看,轻笑道:“有点丑。” 容昇备受打击,把簪子抢了回来:“等我再练练,到时给你个更好看的。” 柳尘舒本想说没事,但话到嘴边,他又咽了回去。 第23章 起了色心 翌日清晨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,一阵清脆的鸟叫声打破了一夜的寂静,惊得露珠垂落。 “啾啾啾!”一只背着小包袱的小麻雀落在窗台上,啾啾叫着,把屋内的人给叫醒了。 容昇从床榻上起身,捻了些谷子去投喂,顺手将小包袱拿下来,小包袱里面只有几页纸。 容昇一一展开来看,上面是幺叔给他收集到的消息,全都是关于柳尘舒的。 第39章 当年颜氏一族被满门抄斩,柳尘舒做为颜庆的小儿子,本应该死在二十多年前,可偏偏他活下来了,改名换姓,摇身一变,成了内阁首辅,手中握着财政、军政两大权,人人忌惮,谈之色变。 在柳尘舒没有走上仕途之前,那十几年里他经历了什么,这是容昇很想要知道的。 不过柳尘舒这人非常谨慎,幺叔动用了江湖上所有的人脉,也只查到了一个地方——清平乐坊。 幺叔的线索只找到这里,就没法继续往下了,因为清平乐坊里发生了一桩惨案,下到乐师,上到东家,全都被残忍地杀害了,一个活口都不留,之后清平乐坊就不存在了,到如今更是很少有人记起,只知道那里曾发生过一起可怕的屠杀案。 如今的太后贾萤,曾经就是乐坊里的一名乐师,因弹得一手好琵琶,在宫宴之上演奏时被先帝看中,便进宫当了妃子,后来专宠不断,短短几年就成了贵妃。 柳尘舒和贾萤应该都在清平乐坊待过。 由此看来,贾萤是唯一还知道柳尘舒往事的人。 容昇用指尖在小麻雀的头顶上戳了戳:“回去吧。” 小麻雀在他指尖蹭了几下,然后飞走了。 容昇洗漱完,穿着一身黑色龙袍,去隔壁院里陪柳尘舒用早膳。 柳尘舒每日清晨都有沐浴的习惯,容昇来时,他刚好出浴,正披着一头湿发在院中练剑,衣袂如流云般翻飞,卷起一地残花,像是在与绯色共舞,如梦如幻。 容昇很喜欢看柳尘舒练剑,经常看得入迷,不过他今日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,看到如此美好的一幕,他脑子里全是柳尘舒提着剑肆意屠杀的画面,他倒不是怕,是心疼。 容昇站在那发呆,直到柳尘舒收起剑,他才回过神,走过去说:“相父,天冷了,别再顶着湿发练剑,容易着凉。” 柳尘舒的墨发还是半干的状态,随意地披散在身后,与被打湿的衣袍贴在一起,他一转身,容昇看到他后背湿透了,隐约能看到里边肌肤的颜色,如上好的白瓷般,墨发蜿蜒着贴在上面,半遮半掩的更加诱人。 腰线紧致内收,看着就很柔韧,再往下是挺翘的臀,笔直修长的双腿……… 柳尘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背影有多勾人,就在他抬脚迈上台阶的时候,感觉到容昇的目光比以往要灼热很多,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贴在他身上,滚烫灼人。 柳尘舒站在台阶上,猛然回过头去:“你在看什么?” 容昇捂着鼻子,闷声说:“相父,你好白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莫名其妙,柳尘舒没再理会,转身进了屋。 在柳尘舒进屋后,小吉子手忙脚乱地递上帕子:“圣上您怎么了?要不要叫太医来诊治?” 容昇擦掉鼻血:“没事。” 小吉子合理地怀疑道:“是不是首辅的剑气会伤人,怎么圣上您一看首辅练剑就会流鼻血,都好多回了。” 风兮:“………”你家圣上是个色批,你看不出来吗? 容昇走进屋里时,柳尘舒已换了件干爽的袍子,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,用一根红色发带随意地束着,即便如此,也仍然妖冶得叫人移不开眼。 柳尘舒的容貌不需要靠任何精美的外物来点缀,他本身就是一朵开得极其妖冶的花,就算什么都不穿……咳咳。 容昇不再胡思乱想,几个大步走过去:“相父,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,灵峰寺那边有庙会,一起去吧。” 历朝历代每到中秋佳节,宫里都会举行宫宴,皇帝会陪后宫的嫔妃一起用膳,夜里再一起赏月祭月,可容昇的后宫别说是嫔妃了,连个侍寝的婢女都没有。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与容昇不怎么亲近,一个一心礼佛不爱热闹,一个住在僻远的广宁山庄,所以容昇这些年都是与柳尘舒一同过节的。 柳尘舒虽然不喜欢逛庙会,但还是点头答应了,毕竟一年也就这一次。 柳尘舒都没意识到,自己正在无形之中纵容着容昇,若不是他的纵容,容昇哪敢屡次犯上。 这边,容昇在陪柳尘舒用膳,温馨和睦。 另一边,京城八大家之一的杜家,被禁军团团包围住。 杜家之所以能成为八大世家之一,除了几代为官积累的名声和人脉之外,还有个原因便是杜家出过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。 二十多年前外敌入侵,直逼京都而来,杜老将军临危受命,带领几万铁骑,击退敌军二十万大军,赢得了威望与战功,被太宗皇帝封为镇国大将军,杜家因此在京都风光无限。 二十多年过去了,杜老将军已年近七旬,虽已致仕多年,但余威尚在,而且他大儿子是戍边将领,小儿子在朝廷担任尚书一职务,就连他的孙儿们都有一官半职,与京都内的权贵富绅来往密切,根基牢固,哪怕是王知唤和孙渊这二人,见了杜家人,都要礼让三分。 这天下唯一敢动杜家的人,也就只有柳尘舒。 而这就是柳尘舒要坐到如此高位的意义,若是他没有如今这么大的权利,又怎么对付得了这些位高权重的仇人。 禁军顶着烈日,把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,阵仗大得惊动了周边的百姓们,围观的人变得越来越多。 许多百姓都在对着为首的李瑜指指点点,骂他是奸臣的走狗,应该跟奸臣一起下十八层地狱。 第40章 李瑜耳朵尖,那些辱骂的话言论,他听得一清二楚,以前可能会气愤,还会当场反驳,但现在听多了已经无所谓了,不过是一群无知的百姓而已,没必要去计较。 杜老将军步步生风地从府里走出来,威严不减当年,若只是个小将领怕是已经被他给唬住了,可李瑜跟在柳尘舒身边办事那么多年,什么场面都见过了。 李瑜身穿黑色的轻甲,腰间挂着玄武司的腰牌,手握着剑柄,冷峻的面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,跟在主子身边久了,神态也会变得像主子。 见杜老将军出来了,李瑜一点也不客气,动了动手指,示意属下前去捉拿:“老将军,得罪了。” 跟在杜老将军身后的大儿媳,顾不上温婉端庄的形象,上前去拦住禁军,撒泼地大喊道:“你们玄武司怎么能随便抓人?还有没有王法了?” 李瑜冷笑道:“玄武司抓人,什么时候要过理由,首辅就是王法,敢违抗命令者,斩立决!” 他们在百姓的心里,本就是奸臣与走狗,名声臭得不能再臭了,所以名声对于他们来说,就像是地上的粪土,别说捡了,他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,因此根本不需要顾虑那么多。 杜老将军气得差点翻白眼晕过去,好在被下人扶住了,他稍微缓了缓,捂着胸口大骂道:“你们…欺人太甚!” 李瑜笑了:“杜老将军放心,首辅从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,只要您老人家行得正,坐得端,一定能赶在中秋佳节那一日与家人团聚,带走!” 杜老将军被禁军给强行带走了,他那个孝顺的大儿媳便坐在街上哭骂,周围的百姓也跟着一块骂,恨不得奸臣马上暴毙而亡。 “太没有天理了。” “要我看啊,国将亡矣。” “欸,别乱说……” 杜老将军当年以几万兵马,破敌军二十万大军的光辉事迹,在民间广为流传,人人敬重,可无人知道那场战役其实是合谋好的。 那二十万敌军并非是被打退的,而是他们自己退回去的,一边退一边掠夺财物,敌军经过的地方,几乎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掠走了,而杜老将军带领的几万大军只是在后面慢慢地追,两军都没正面交锋过。 二十万敌军掠走了全天下将近一半的财物,害得后面连续几年国库空虚,间接地导致了水患无治,粮食欠收,连续好多年都民不聊生。 而那些愚昧的人,把这场人祸嫁祸到了刚出生的容昇身上,称是容昇出生的那个日子不详,才导致了天灾人祸不断,容昇因此被送出宫去,以平民的身份长大。 发生的所有事情,都存在因果关系,一件事之所以出现,必定是早早就埋下了种子。 被诅咒暴毙而亡的柳尘舒,正在悠闲地与容昇下棋。 容昇捏起一枚黑子:“相父,你要是输了,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?” 柳尘舒目光落在棋盘上,耸了下眉:“嗯?” 棋局上,两方僵持着,看不出谁输谁赢。 容昇笑着说:“我想要你长命百岁。” “呵~”柳尘舒轻呵一声,被逗笑了。 第24章 肆意妄为 柳尘舒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枚白子,缓缓落在棋盘上,笑过后,说道:“活太久了,没滋味。” 容昇一手捏着棋子,一手撑着脑袋,歪头看着柳尘舒说:“怎会没滋味,等你老了,走不动了,我就背着你到处去玩,看遍大江大河,体验人间百味。” 听完容昇的话,柳尘舒夹着棋子的手,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,本该去围堵容昇的,但因思绪被打断,下错了地方。 因为没法悔棋,只能一步错,然后步步错,很快就落了下风,最终输给了容昇。 柳尘舒以前下棋从来没输过,可今日却输给了容昇这个小子,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心被打乱了,没能及时静下来,才导致输了棋。 人生如棋,每一步都必须要深思熟虑,一旦走错了,就没有悔过的可能,若不及时纠正过来,会导致后面的每一步都是错误,从而掉进敌人设下的陷阱,再无翻盘的可能性。 柳尘舒看着已成定局的棋盘,放下了手中的棋子,随后抬眸看向对面的容昇,在这一刻,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早早就走错了棋,从他把容昇接回宫开始,他就走错了。 他那时就不应该选容昇来当这个傀儡皇帝,而现在容昇已经长大了,这一步错棋已不能挽回,最后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,柳尘舒隐约能猜到了。 容昇不会让他痛快地死,一定会留着他的性命慢慢羞辱折磨,一直折辱到他老死才会罢休。 柳尘舒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借用权利报仇,报完仇后就会将权利归还给傀儡皇帝,到时皇帝要如何处死他,他都无所谓,可皇帝是容昇,容昇不会让他死,不仅不让他死,还要他长命百岁,到老了都不肯放过他,真是个小畜牲。 柳尘舒宁愿惨死,也不要往后余生都雌伏在容昇身下,这对于他来说,比死还要痛苦百倍。 柳尘舒垂眸敛住所有情绪,面无表情道:“我乏了,退下吧。” 见柳尘舒的脸色有些难看,容昇还以为是他身体哪里不舒服,便伸手过去,关心道:“身体不舒服吗?是不是旧伤复发了?” 柳尘舒用力拍开容昇的手,反应有些激烈道:“别碰我!” 容昇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,又看了看柳尘舒排斥的样子,忍不住皱起眉头:“相父,您怎么了?” 第41章 柳尘舒拿出帕子,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每一根手指都擦拭一遍,并且擦得十分用力,像是沾上了什么洗不掉的脏污。 容昇看到这一幕,眉头越皱越深,随即不管不顾地凑上去,用力握住了柳尘舒的手腕,愠怒道:“别擦了!” 柳尘舒想甩开容昇的手,但没能成功,只得瞪着容昇:“放手!” 容昇收紧手指,死死握住柳尘舒的手腕,并将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:“柳尘舒,我忍你很久了。” 柳尘舒发出冷笑:“呵,我看出来了,想杀便杀。” “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。”容昇身体往前一倾,直接将柳尘舒压在了榻上:“你不是很嫌弃我碰你吗?” 柳尘舒拧起眉心:“………” 容昇咧开嘴,肆意一笑,他的手不知何时伸到了下边,速度极快地脱掉了柳尘舒脚上的净袜。 柳尘舒有种不好的预感:“你要干什么?” “我想干什么,你很快就知道了。”容昇力气大得出奇,架着柳尘舒的腿将他整个掀起来。 在柳尘舒还没反应过来之时,容昇一口咬了上去,在那五个白净的趾头上,留下一排鲜明的牙印。 牙印若是留在脖子或者手指上,就太明显了,而且那些地方容昇都碰触过了,只有脚趾上他还从来没碰过,每次都隔着净袜,摸起来少了些滋味,今日总是碰到了。 容昇看着自己留下的牙印,心里很满足。 柳尘舒反应过去,踩上容昇的脸,将人踹下了榻:“找死!” 容昇滚到了榻下,啥事没有,瞧着柳尘舒要去拿剑了,他赶紧跑了,边跑边吹口哨,心情很不错。 小吉子跟在后边,害怕地喊道:“圣上,首辅提着剑出来了。” “别废话,快跑!”容昇三步上墙,干净利落地翻墙跑了。 小吉子来到墙边,跳了几下都没能跳上去,见首辅已经提剑而至,他赶紧跪下磕头:“首辅饶命!” 柳尘舒没有再追,冷哼一声后,甩袖离去。 小吉子松了口气,踩着石头,勉强爬上墙,然后跌跌撞撞地跟上自家主子:“圣上,等等奴才。” 容昇刚走出府,就看到李瑜带着上百名禁军从大街上走过,看着像是在巡逻,但李瑜身后还押着一人。 容昇眼力好,认出被押着的人是杜老将军。 而杜老将军的眼力也非常好,看到了容昇,便朝着这边大喊起来:“圣上,老臣冤枉啊!冤枉啊!” 他这么一喊,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,容昇只得上前去询问是什么情况。 李瑜抱拳行礼:“拜见圣上。” 容昇看了眼被禁军押住的杜老将军,挑起眉头:“怎么回事?” 李瑜只听令于首辅,本可以不回答圣上的,但这些年圣上与首辅相处得融洽和睦,每次他去首辅府上,都能撞见圣上,有时圣上还会拉他去比试切磋,在不知不觉中就与圣上多了几分亲近。 李瑜早已默认圣上也是首辅身边的人,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:“首辅有令,让属下捉拿罪臣。” 杜老将军激动道:“我何时成了罪臣!圣上,老臣一辈子忠心耿耿,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,不曾想临了了,会被奸臣给算计,圣上一定还要为老臣做主,还老臣清誉。” 杜老将军的名声一直很好,为朝廷效忠几十年后,光荣致仕,期间确实没做过出格的事情。 可容昇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地说:“既然相父都说你有罪了,那就请老将军配合吧。” 杜老将军刚才一时心急,忘了圣上是个傀儡皇帝,没法给他做主,意识到圣上也是身不由己后,他沉痛地唉一声:“唉!老臣知道圣上也是有苦难言。” 容昇拍了拍杜老将军的肩膀:“老将军别多想,朕好得很。” 杜老将军茫然加错愕:“………” 容昇又说:“好好配合。” 杜老将军听糊涂了:“圣上,您……” 李瑜觉得有点好笑,但尽量压制住了嘴角:“圣上,时候不早了,属下还得带着罪臣回玄武司审问,到时好给首辅答复。” 容昇背着手说:“朕跟着去一趟吧,别真冤枉了老将军。” 容昇就这样跟着去了玄武司。 杜老将军被李瑜押着的时候,本来一直在囔囔的,又是骂又是喊,可容昇跟过来后,杜老将军一路上都很沉默。 到了玄武司,李瑜叫人把杜老将军给放开。 杜老将军狠狠瞪着那两名押了他一路的禁军,然后又瞪向李瑜:“把奸臣叫来,我要与他当面对峙。” 因为有容昇在场,所以李瑜把审问的位置让了出来。 容昇端坐在审问台上,看向堂下的杜老将军:“朕都得唤柳尘舒一声相父,老将军一口一个奸臣,是不是有些不妥。” 杜老将军噎了一下,然后改了口:“首辅无故冤枉老臣,老臣也是心中有气才失了言,没有冒犯圣上的意思。” 容昇对老将军犯了什么罪,一点都不清楚,但这并不妨碍他帮着柳尘舒说话:“柳尘舒是朕的辅政大臣,老将军以后可不要再这般失言了。” 杜老将军再次被噎住:“………是。” “李瑜,你来审。”容昇就是来看热闹的,并不打算插手。 杜老将军昂起头,他没做过错事,不怕被审。 第42章 李瑜立在容昇身旁,握着剑柄说道:“二十多年前,老将军你以几万兵马,击退敌军二十万大军,可实际上你并未与敌军正面交锋过,当时你与敌军合谋在一起,任由敌军在境内肆意抢掠,等敌军抢掠一空后,你再假意地去追赶,追赶时也是尽量拖延,就这么帮着敌军掠走了大量的财物………” “敌军掠走大量财务之后,国力大增,短短数年间吞并了周边的小国,成了现在的北辽大国,北辽能有今日的强盛,与你们这些通敌卖国的贼人有很大的关系,老将军你可承认!” 杜老将军沉下老脸喝道:“胡说!” 李瑜用力瞪回去:“嗯?” “当年我带着几万兵马,本是要前去追击的,可朝廷连下了好几道指令,让我按兵不动,我唉…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军肆意掠夺。”杜老将军似乎也很后悔,当初没有跟敌军殊死一搏。 听杜老将军这番陈述,李瑜都怀疑是不是真冤枉好人了。 可就在这时,容昇开口说道:“敌军远道而来,粮草辎重供应不上,又饥又疲,这时候乘胜追击,一定可行,朝廷却让你按兵不动,这是一个疑点,另外,老将军你定然也知道敌军跋涉而来疲惫不堪,是出兵的好时机,可你却放弃了你的战略,听了朝廷的指令,俗话说将士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,你明明可以抗旨,却仍然选择按兵不动,是有人劝服了你,还是说……” 第25章 暧昧拉扯 “还是说……”容昇故意停顿住,没有继续往下说。 杜老将军没想到圣上竟然如此聪慧,隔了二十多年的事情,就听了只言片语,也能条分缕析的讲出来,并且说得十分准确。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战役,杜老将军确实是受到了身边人的教唆,才放弃了主动进攻,改成了被动追击,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劫掠百姓的粮食和财物。 这么多年过去了,他还一直耿耿于怀,若是他当初更坚定些,说不定能挽回些损失。 旧事重提,让杜老将军脸上多了几分哀伤:“圣上说得没错,敌军虽然有二十万,但长途跋涉而来,粮草辎重跟不上,敌方将士的作战能力大大减弱,是进攻的好时机,老臣也怀揣着雄心壮志,准备要一举歼灭他们,但朝廷下了一道密旨,让老臣不要主动出击,老臣与副将商议了一番,副将也是屡屡劝老臣按兵不动,老臣无可奈何,才选择了跟在敌军后面,缓慢追击。” 缓慢追击的结果就是,给了敌军充足的时间去抢掠。 当年明明可以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,好好灭一灭敌军的威风,可最终却是窝窝囊囊地把敌军送出境,连赶出境都不算,只能说是送出境。 因为那时候的人都只想赶紧结束战争,所以没有想那么多,只要敌军走了就皆大欢喜,没有任何人发现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。 直到二十年后的今日,才有人提出了质疑。 杜老将军一五一十地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,说出来之后,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,尤其是那道密旨,还有就是他身边的那名副将,都很可疑。 容昇思索过后问:“那道密旨是谁下的,杜老将军可还记得。” 杜老将军摇头说道:“那道密旨先经过副将之手,副将再来与老臣商议,全程都只提了密旨上的内容,并未说是谁下达的,老臣一直都以为是太宗皇帝的旨意,没细想过。” 杜老将军因信任副将,所以就没问那么多,因此那封密旨也有可能是副将捏造的,可这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,好多人证物证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,那名副将也早已身亡,没法再抓过来审问。 容昇问起那名副将在哪,杜老将军叹了口气:“十几年前自戕了。” 容昇疑道:“自戕?” 杜老将军说:“莫名其妙就自戕了,老臣还特意调查过,但没找到任何线索。” 容昇觉得那名副将一定不是自戕,而是被人灭了口,因为那名副将知道的东西太多,所以才遭此一劫。 时间跨度太大,杜老将军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,他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后,好奇地看向李瑜问:“柳尘舒为何突然要提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,难不成他要重新调查那些事吗,可都过去这么久了,想要调查清楚,难如登天。” 确实如老将军说的一样,难如登天,哪怕柳尘舒现在权势滔天,也还是查不出什么东西,因为当年的那些人或物都被销毁了。 李瑜没有回答杜老将军的问题,主要是他也不知道首辅想干什么。 容昇倒是知道柳尘舒想要干什么,但他不会说。 “该交代的,老臣都已经交代了,圣上能允许老臣回去吗,家里人还担心着。”杜老将军有点着急了。 容昇可没有权利放走杜老将军,得问过柳尘舒的意见才行:“老将军别急,我想相父应该还有事情要问你。” 刚提到柳尘舒,柳尘舒的人便到了,他穿着一身绯色长袍缓缓走来,他一来,衬得其他人都失去了光彩,变得黯然失色,连杜老将军都忍不住多看两眼。 容昇见杜老将军一把年纪了,还在那乱看,便轻咳了一声,然后起身走到柳尘舒面前,将其他人的目光都给挡住,用熟络的口吻问道:“相父,你那还疼吗?” 这话一出,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,实在过于暧昧了,很惹人遐想。 第43章 柳尘舒那双清凌凌的眸子,用力瞪向容昇:“你下次若再敢那般,我决不轻饶。” 李瑜有点好奇是那般,便悄悄竖着耳朵听。 杜老将军也是一脸看戏的表情。 容昇完全没有被威胁到,笑着说:“不轻饶也没关系,我皮糙肉厚,经得住打,你打得越用力,我越爽。” 李瑜:“………”额,这是他该听的吗? 杜老将军:“………”这怎么跟外界传的不一样,外界不是都说圣上对首辅恨之入骨吗? 小吉子和风兮早已见怪不怪,表情都很淡定。 “走开。”柳尘舒懒得跟容昇贫嘴。 容昇退到他身侧去,贴在他耳朵边小声问:“不疼吧,我没用多大劲咬的,要是疼的话,下次我轻一点咬。” 柳尘舒不耐烦道:“闭嘴。” 容昇悻悻地闭上嘴,贴身跟在柳尘舒身后,把其他人的目光都给挡住。 柳尘舒走到杜老将军面前,露出一抹没有情绪的冷笑:“老将军年纪大了,许多事情应该都忘了吧。” 杜老将军刚才还在看戏,现在面对柳尘舒时,脸上除了怒气之外,还多了一分忌惮:“你想问什么?” 柳尘舒虽然在笑,但却让人心底发寒:“就算我问了,你也不会实话实说,我来只是想警告你一句,当年暗地里通敌卖国之人,我一个都不会放过,老将军回去好好想想吧,是要继续包庇那些人,还是老实交代。” 杜老将军戎马一生,见过尸山血海,拿过敌人的头颅装酒喝,早就练出了一身的胆子,可被柳尘舒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,他感觉到一阵恶寒,像是被一条漂亮的毒蛇给盯上了一般。 “回去好好想想吧,但不要想太久,我的耐心有限,可别……”柳尘舒说话时,总是习惯性地扬起下巴,平等地蔑视所有人,但他做这个动作时,会离对方比较近。 见柳尘舒说着说着,就要贴近杜老将军了。 一旁的容昇赶紧伸手去拦,把柳尘舒往自己这边带。 柳尘舒的话说到一半,突然被容昇给打断了,刚摆出的蔑视姿态,变成了茫然:“你……” 容昇把他拉到身边来说:“相父,老将军一把年纪了,你就别勾引他了。” 柳尘舒只觉得莫名其妙:“………”他何时勾引过人。 在容昇眼里,柳尘舒只要开口跟人说话,就是在勾引对方,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被勾引的,每次柳尘舒一靠近他,跟他说话,就是一股子勾人的调调,勾得他心里直痒痒,而柳尘舒打他,能给他止痒,所以他才喜欢被柳尘舒打。 杜老将军也是一脸莫名其妙:“………” 容昇警惕地朝老将军看了一眼:“老将军可不要为老不尊。” 杜老将军捂着心口,感觉自己要被气得吐血了:“圣…圣上,老臣没有别的心思。” 柳尘舒那么可怕,谁敢对他有想法,每个被他靠近的人,都只会觉得恶寒,除了苏润之,外加一个容昇。 “好了,你回去吧。”容昇摆了摆手。 “老臣告退。”杜老将军赶紧就跑了,一刻都待不下去。 柳尘舒突然想起什么来了,瞥着容昇问:“你在这做什么?” 容昇简短地解释道:“老将军求我给他做主,我就来了。” 柳尘舒挑眉:“圣上想为他做主?” 容昇咧开嘴:“我可做不了主,我全听你的,你想让他死就让他死,想让他活就让他活。” 柳尘舒轻笑一声,不是冷笑,是真的在笑,他一边笑着,一边抬手捏住容昇的下颌。 他们两人现在一样高,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,柳尘舒微微往前凑了一些,秀挺的鼻尖与容昇的脸只有半指不到的距离,喷出来的热气直接洒在了对方脸上,吐出来的清气也能直接闻到。 容昇以为柳尘舒又要警告自己了,但等了半天,也没见柳尘舒张嘴。 容昇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柳尘舒的唇看,看这两片唇什么时候张开。 柳尘舒本来想说话的,但突然不想说了,可他也没放开容昇,就这么捏着他的下颌。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,李瑜识趣退下,顺便把小吉子和风兮也给拉走了。 小吉子低声嘟囔说:“圣上和首辅他们要打起来了,你们两个不留下来拦一拦吗?” 风兮捏了下小吉子的脸:“你傻啊。” “你们不心疼圣上,我心疼。”小吉子可是看着圣上长大的,或者说他是陪着圣上长大,感情深了,舍不得看圣上被打。 风兮说:“圣上高兴都还来不及,哪用你心疼,还有首辅不是在打圣上,是在奖励,奖励你懂吗?” 他们两个说话声不大不小,刚好能够被柳尘舒和容昇给听到。 容昇笑了笑:“相父,你要奖励我?” 柳尘舒反问:“你配得到奖励吗?” 容昇收起笑说:“不配,但我会努力争取,争取让你多打我几次。” 容昇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柳尘舒给逗笑。 柳尘舒笑完后,一把将他推开:“回去吧。” 第26章 倾慕之意 就在杜家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,杜老将军被完好地送了回来,除了脸色有些沉重之外,没别的事情。 小儿子杜远江得知家里出了事情,急忙从尚书台赶回来,正与妻子商量,要不要去找柳尘舒求情之时,老将军就自己回来了。 第44章 杜远江忙迎上去:“父亲,您没事吧?” 家里的一众女眷也都围了上去,你一嘴我一嘴地询问,杜老将军觉得聒噪,说了句无碍,便挥手让她们全退下了,然后带着小儿子去书房谈事。 “父亲,首辅无缘无故为何要捉您去审问?”杜远江在朝中是个中间派,不站队也不树敌,尽职尽责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,从不去招惹柳尘舒,但没想到他父亲会得罪柳尘舒,这是他想不通的。 杜老将军一脸愁容:“谁知道柳尘舒抽什么疯,竟要调查二十多年前的事情,都过去这么久了,还有什么可查的。” 二十多年前杜远江还没入仕,不太了解那时的事,便问:“是何事?” 杜老将军负手走到窗台边,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:“说来话长,当年为父临危受命,率领几万兵马与敌军二十万大军一战,这一战本来有六成把握可以胜,但朝廷下了密旨,不许主动进攻………就这样让敌军掠走了大量财物,柳尘舒怀疑当年有人通敌卖国,所以才将为父带去审问。” 杜远江不解:“可二十多年前,首辅也就几岁而已,这事跟他又有何关系,且都过去这么久了,再去调查也没了意义,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查。” 杜老将军思索道:“此事确实可疑。” 杜老将军踱步到书架前,拿出一本破旧的兵书翻了翻,从兵书夹缝里找出一封泛黄的密信,这封密信是副将死前交给他的,上面没有透露内奸是谁,只是把家眷托付给了他,说明副将早就料到自己会被灭口。 杜老将军用指腹在密信上擦了一下,随即又放回到了书里。 杜远江正在思索柳尘舒的用意,半响后,他恍然道:“父亲,你还记得颜氏一族被满门抄斩的事情吗?” 杜远江那时已有十几岁,对颜氏一族被满门抄斩的事情有很深的印象,当时太宗皇帝怀疑朝廷中有内奸与敌军里应外合,但查了将近半年都没有任何结果,百姓便骂朝廷不作为,太宗皇帝迫于压力,只得草草将有嫌疑的颜庆定了罪。 那时的百姓因生活不如意,急需要一个发泄口,当内奸被揪出来之后,他们自发地将颜家人拖到大街上行刑,太宗皇帝本只想判个流放,毕竟他也知道颜庆并非真的内奸,可最后为了平民愤,不得不改成了满门抄斩。 颜氏一族是二十多年前那起事件中,唯一的牺牲者。 柳尘舒想要调查二十多年前的事,很有可能就是想要帮颜氏翻案,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。 杜老将军也跟着恍然大悟:“你的意思是,柳尘舒与颜氏有关。” 杜远江道:“虽不敢肯定,但必然有关联,不然柳尘舒为何要费尽心思去查当年的事情。” “这么一说,为父倒是记起来了,颜庆有个小儿子是远近闻名的神童,名叫颜柳,小字尘舒……”杜老将军突然瞪大眼睛,脸露惊骇:“颜柳会不会就是柳尘舒,他原来还活着。” 杜远江也跟着露出震惊的表情,随后慌忙地将窗户关上,怕被人听了去:“父亲,此事不可外扬,小心被柳尘舒灭口。” 柳尘舒既然改名换姓了,就说明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,若是他们走漏风声,保不准就会被灭口。 “没想到颜庆的小儿子这么有出息,为父还以为神童都只是昙花一现。”杜老将军忍不住感概。 民间出过不少神童,但多是幼年时一鸣惊人,长大后便泯然众人矣,而柳尘舒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别人奢望不起的位置上,倒是没有辜负神童的名头。 杜老将军还有心情调侃,而杜远江只有担忧:“柳尘舒既然已经找上了您,便是知道您参与到了当年那件事中,父亲,您当年可有做过什么?” “唉,不能说,也不好说啊。”杜老将军其实知道那封密旨是谁下达的,但那人的名字他不能提。 杜远江看出父亲有所隐瞒,于是劝道:“父亲,性命要紧,可不要让母亲伤心。” 杜老将军摇头,一个字都不肯说:“柳尘舒要杀便杀,为父都已经是大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,还怕死不成。” 杜老将军一向很犟,杜远江知道怎么劝都无用,便省去了口舌,只道:“您好好想想吧。” 杜远江手里头还有事情要处理,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,就急匆匆地回到了尚书台。 孙渊正在与黄郎谈论着清剿杭州山匪的事情,无意间看到杜远江行色匆匆朝着尚书台跑去,便结束了与黄郎的谈话,跟了上去。 杜远江心里面还想着老父亲的事,有些心不在焉,孙渊何时走进尚书台的,他都不知道。 “杜大人。” 孙渊冷不丁一开口,把杜远江吓得肩膀抖了一下,随即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回礼:“孙大人何事?” 孙渊瞧出他不对劲:“你的脸色为何如此之差?” 杜远江为了掩饰情绪,理了理袖子:“这些日太忙了,顾不上休息。” 孙渊听到了一些风声,明白杜远江在慌什么,便不拐弯抹角了,直言道:“听说玄武司把老将军给带走了,老将军是做了什么事,惹到首辅了吗。” 孙渊与柳尘舒一直不对付,杜远江两个都不想得罪,顾左右而言他:“孙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首辅的秉性,首辅无非是在警醒我等,恪守职责,切莫动歪心思罢了。” 柳尘舒经常让玄武司的人去恐吓朝廷官员,就是为了让他们老实点。 第45章 孙渊哪有那么好忽悠,他将杜远江拉到角落里问:“杜大人若是有难处,尽管提,能帮的,我必然会帮,绝不会放任不管。” 杜远江明显迟疑了,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,怕惹来杀身之祸,且孙渊自身都难保了,又如何能帮他。 杜远江那犹豫的态度,更让孙渊坚信柳尘舒抓走老将军的事情不简单,回头得好好查一查。 · 柳尘舒回到府上,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,不准任何人去打扰。 容昇无聊地待在院中逗小麻雀,那只小麻雀在他掌心跳来跳去,完全不怕人。 小吉子只是走开了一会,回来时见圣上手里多了一只小麻雀,好奇问:“圣上,您何时捉了只小鸟?” “它自己飞来的。”容昇用手指戳了戳小麻雀毛茸茸的脑袋。 看着小麻雀一动不动地让圣上戳,小吉子的心都被融化了:“奴才从未见过这么乖的小麻雀,圣上要养它吗?” 容昇意有所指道:“它有人养了。” 小吉子不懂是什么意思,只见圣上扬起手,让那只小麻雀飞走了。 容昇一个人待腻了,拍了拍手,大着胆子去敲书房的门:“相父,我能进来吗,你不说话,就当你答应了。” 里面传来一个言简意赅的“滚”字。 容昇更来劲了:“不会滚,要不你出来教教我。” 小吉子怕首辅等会提着剑出来砍人:“圣上,还是别打扰首辅了。” 他发现圣上总是喜欢招惹首辅,难不成真如风兮说的那般,圣上喜欢挨打,被首辅打,在圣上眼里是一种奖励,小吉子表示不能理解。 见柳尘舒半天都没有回话,容昇不怕死地抬手,轻轻推了一下书房的门。 柳尘舒就坐在书桌后,正提笔写着什么,看到容昇进来了,他也没说滚,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满是墨迹的纸张收了起来。 容昇不关心柳尘舒写了什么,他就是想看着柳尘舒这个人,只要看着,心里头就踏实。 容昇走到书桌旁,见桌上摆着一盆雅致的小兰花,忍不住俯下身闻了闻,边闻边盯着柳尘舒说话:“相父,你答应要陪我去逛庙会的,可不要食言。” 柳尘舒虽然脸色冷淡,但事事都答应:“嗯。” 容昇得寸进尺道:“到时候相父戴着我亲手做的簪子吧。” 容昇这些日一直在偷偷练,已经能雕出一朵像样的云纹了,过不了几日,定能把最好的成品呈给柳尘舒。 柳尘舒意味深长地看着容昇:“圣上知道送簪子是何意吗?” 容昇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反问:“是何意?” 柳尘舒直白道:“倾慕之意。” “是吗。”容昇的回答很让人捉摸不透。 柳尘舒审视了容昇一番:“还送吗?” 容昇很自然地说道:“为何不送,相父貌美如花,让人生出点倾慕之意乃情理之中的事。” 柳尘舒脸上没什么波澜:“圣上莫不是理解错了倾慕的意思。” 容昇咧开嘴笑着问:“哦,难道相父的理解,跟我的理解不一样吗?” 两人都不是傻子,话里那点意思都懂,只是没点明罢了。 柳尘舒不去拆穿容昇,容昇也不说穿,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相处下去。 第27章 清平乐坊 中秋前一日,太后派了人来请示柳尘舒,称想回宫与圣上一聚。 这本就是家人团圆的日子,太后的要求合情合理,柳尘舒没有拒绝的理由,若是连母子团聚都不允许,只怕会惹得天怒人怨。 柳尘舒当日就派人去把太后给接了回来。 贾萤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回宫了,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后宫里转一转,却发现后宫中荒凉得如同深山古寺,哪有先帝在位时的热闹,不仅后宫是空荡荡的,就连圣上的寝宫也是空的。 贾萤常年待在城外,许久都没听说过城内的消息了,看着此番光景,忍不住把旁边洒扫的奴才叫来询问:“圣上的后宫中,怎一位嫔妃都没有。” 容昇的年纪可不小了,先帝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,后宫里全是莺莺燕燕,贾萤当年废了好一番功夫,才从那堆嫔妃里脱颖而出,与先帝一比较,容昇显得完全不近女色。 洒扫的奴才回禀道:“回太后,圣上他极少宿在宫中,所以别说是嫔妃了,就是侍寝的婢女都遣散出宫了。” 贾萤满是疑云:“圣上不宿在宫中,宿在哪?” 奴才回:“都是宿在首辅府上。” 贾萤怒道:“这像话吗?” 哪有君王成日宿在臣子府上的,贾萤想起上次容昇去广宁山庄看她时,不仅处处护着柳尘舒,甚至毫不掩饰地盯着柳尘舒看,那时她就看出这两人之间不清白了,今日才知道他们原来早就宿在了一起。 容昇是贾萤唯一的保障,结果这唯一的保障也被柳尘舒给拿捏住了,她必须得劝容昇清醒才行。 “去请圣上过来,就说哀家许久没见皇儿了,甚是想念。”贾萤吩咐身边的婢女去传消息。 容昇此刻正待在柳尘舒的书房里,给那枚云纹簪做最后的抛光工序。 柳尘舒坐在榻上看书,偶尔朝容昇瞟一眼。 容昇察觉到了柳尘舒的目光,抬头看去:“相父是等不及了吗?” 柳尘舒捧着书说:“圣上这簪子还是自己留着吧。” 第46章 容昇拿起簪子转了转,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:“相父是不想要,还是不喜欢。” 柳尘舒没有回答,似乎已经沉浸到了书中。 容昇迟迟没有得到答案,难受到抓心挠肝,直接站了起来,朝着柳尘舒走过去:“相父……” 容昇话还没说完,小吉子很没有眼力见地走进来禀报:“圣上,太后回宫了。” 太后被接回宫了,皇帝理应去陪伴,容昇走之前把云纹簪放在了柳尘舒面前,什么也没说,就直接走了。 柳尘舒放下书籍,拿起那枚精雕细琢的云纹簪,能看出来雕得很用心,拐角处打磨得光滑圆润,云纹之下别出心裁地刻了一个“柳”字,整体看着质朴,戴上应当会显得很素雅。 容昇回到宫中与贾萤团聚,若是感情深,团聚在一起会很温馨,但容昇与贾萤形同陌途,只是虚有母子之名,两人一见面,相顾无言。 贾萤对容昇也没有太多的感情,因为容昇跟她一点都不像,不管是长相还是性子,都与她不沾边,加之这个儿子一出生,害得她差点被废,所以心里多少有些膈应。 贾萤露不出慈母笑,笑起来讪讪的:“昇儿,有些日子不见了。” “嗯。”容昇态度冷淡,撩起袍摆坐下,全程都没看过贾萤一眼。 贾萤心里很不是滋味,怎么说也是怀胎十月生下的,容昇这个态度实在叫她寒心:“圣上可是怨哀家?” 容昇从小吉子手里接过茶,喝了一口,利落道:“不怨。” 贾萤松了口气,吩咐身边的婢女去传膳,母子俩和谐地吃了一顿饭,除了开头说了两句之外,后面就没再说话了。 用完膳,容昇擦了擦嘴角:“明日朕要陪相父去逛庙会,就不与太后一同祭月了。” 不提柳尘舒还好,一提他,贾萤就又要发疯了,她捏着手中的丝帕,尽量克制住一些情绪,没有直接大吼大叫,只是阴阳怪气地说:“哀家瞧着圣上像是被首辅的美色给蛊惑了。” 容昇撇嘴轻笑,坦然道:“你说的没错。” 贾萤懵了一下:“………” 懵完,贾萤不再克制,直接来了句:“你疯了!” 容昇继续坦坦荡荡地说着:“我没疯,但快了。” 他快要被柳尘舒给逼疯了,每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,可他连手都摸不到,怎么能不疯,这会他算是彻底理解苏润之为何那么癫狂了,求之不得,是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,早晚都得把人给磨疯。 贾萤激动地站起身,连仪态都顾不上了:“柳尘舒可不值得你付出真心,他连勾栏里的妓子都不如……” 容昇嘴角的笑瞬间收敛,眼里覆盖了一层寒霜,冷得彻骨:“你配说他吗?“ 贾萤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,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:“我可是你的母后!” “母后?我出生时带着不祥之兆,你为了不被连累,试图亲手掐死我,若不是接生嬷嬷及时发现,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,后来我被送出宫去,你就由着我自生自灭,我现在肯让你当这个太后,你应该感恩戴德。” 容昇能心平气和地跟贾萤说话已经很不错了,贾萤在他眼里就是个既蠢又坏的女人,她有什么资格诋毁柳尘舒。 贾萤的气焰一下就被灭了:“你…你都知道。” 容昇一开始怀疑贾萤并非自己的生母,所以特意去调查了一番,得知贾萤确实是他的生母,同时也知道了自己早年的悲惨经历,他一出生就招所有人嫌,先帝看都没看他一眼,连他的生母都想掐死他,是哑巴老嬷嬷看他可怜,把他带出宫养,不然他已经被贾萤随意地埋在花坛下了。 尽管知道了真相,容昇也并不怨贾萤,不过这不代表贾萤可以肆意践踏他的底线:“记住,你不配提柳尘舒。” 贾萤欲言又止:“可他……” 容昇打断了她:“不管他过去发生了什么,在我眼里,他至高无上。” 尔等,怎敢诋毁。 贾萤脱力般跌坐在凳子上,低声念叨着:“疯了疯了。” 在她眼里,容昇真是疯得彻底,被柳尘舒掌控了这么多年,不但没有恨上柳尘舒,反而还迷恋上,这可不就是疯了吗? 容昇没有恨柳尘舒的理由,他一出生就被所有人视为煞星,从未体验过一日的荣华,从小在宫外跟哑巴老嬷嬷过着清贫的日子,本以为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,是柳尘舒费心费力把他找到,并扶持他当上了皇帝,还将对他有威胁的宗亲都给灭掉了,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皇位上。 柳尘舒是他心目中的可望而不可及,他怎么会恨呢。 容昇站起身,冷声吩咐:“把太后送回广宁山庄。” 见容昇要离开了,贾萤突然开口大声喊道:“你不想知道柳尘舒以前那些事吗?” 容昇停止脚步,回过头去:“你想说也可以,但柳尘舒要将你灭口的话,我可不会拦着。” 贾萤赶紧就闭上了嘴。 容昇冷着脸,警告道:“另外,你要是敢跟其他人说的话,不用等柳尘舒动手,我就会先杀了你,所以你最好守口如瓶,懂吗?” 贾萤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,脱口而出说:“清平乐坊!” 她希望容昇能早点看清柳尘舒是个什么人。 “太后是得了癔症吗,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了。”风兮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。 第47章 风兮阴测测地扫了贾萤一眼后,朝着容昇行礼:“圣上有东西落下了,首辅特意命奴才送来。” 风兮将那枚云纹簪双手奉还给容昇。 容昇本就挂满冰碴子的脸,看到这支云纹簪后,更冷了:“相父不喜欢吗?” 风兮道:“首辅说过于贵重。” 这簪子有何贵重的,贵重的是容昇那份情意。 容昇拿着云纹簪,发起了呆。 风兮躬身:“奴才先告退了。” 容昇把他叫住,带着几分慌乱:“别告诉相父。” “圣上指的是……”风兮朝着贾萤那瞄了一眼,明白过来:“该说的,奴才都会禀报给首辅。” 风兮可不讲情面,回去之后,就把事情告诉给了首辅。 柳尘舒听完后,脸色阴沉道:“以后不许太后离开广宁山庄半步,还有,圣上有没有听到。” 贾萤喊得那么大声,容昇怎么可能没听到。 风兮小心翼翼地看着大人的脸色,弱弱回道:“听到了。” 清平乐坊是大人最不愿提起的地方,大人自然也不想让圣上知道,可圣上已经听到了,就是不知道圣上会怎么想。 柳尘舒心里没来由的烦躁,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要烦躁。 风兮小声说:“大人放心,圣上应该不会去查的。” “他会,一定会。”柳尘舒已经能想象到容昇查到他的过去后,心里会有多厌恶他了,也好,也罢,查了就不会对他再有倾慕之意了,就不会再来烦他了。 柳尘舒反倒是松了口气,他可以接受别人的厌恶,只要不怜悯他就行。 第28章 敞开心扉 容昇此刻也烦躁得很,从宫里回来,径直走向柳尘舒的小院,偶遇到想与他搭话的展轻,他连眼神都没给,闷头往前冲。 小吉子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:“圣上,慢点。” 真来到柳尘舒的小院外了,容昇突然又冷静了下来,看着手里那枚被退回来的云纹簪,心里琢磨起来,许是他送早了,应该再等一段时间。 容昇把云纹簪收起来,脸上的寒霜消融了些,脚步也轻快了,走进院内,见卧房的门关着,他迈着大步子过去敲门:“相父,你在里面吗?” 小吉子跟了上来:“首辅好像不在。” 容昇直接把门推开,屋里面确实没人,他转头吩咐小吉子:“去打听一下。” “是。”小吉子跑到院子外,随便抓了个下人来问,问完去回禀:“圣上,首辅去西苑泡温汤了。” 府上有好几个泡温汤的地,只有西苑那个是露天的,柳尘舒沐浴之时,会屏退掉所有人,连风兮都不能上前去侍奉,还有那些藏在暗中的死侍也得退下。 唯一有胆子靠近的人,就只有容昇。 容昇让小吉子退下,然后独自朝着温泉池那边走去。 温泉池被氤氲的水汽笼罩,雾霭弥漫如同仙境,容昇放慢了脚步,悄无声息地靠近,走到池边,看到有几件衣物被随意丢在地上,容昇蹲下身,从那几件衣物里翻找出一条白色亵裤,看来柳尘舒现在什么都没穿。 此刻水汽稍稍散去了一些,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从白霭中显露,确实是一点都没穿。 柳尘舒背对着容昇,用手舀水,慢慢往身上浇,水珠落在莹白的肌肤上,看着像一件刚被水洗过的甜白釉,无一处瑕疵,与墨色的长发有着鲜明的对比,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,就这一个背影,便能迷倒所有人了。 容昇看呆了,久久都未能回神,直到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,他才堪堪收回神:“你还要看多久?” 其实柳尘舒早早就发现了容昇,可他却等了很久才开口,任由容昇盯着他看,这何尝不是一种放纵,而他的放纵会让猛兽的胃口变得更大。 容昇手里还拿着柳尘舒的亵裤,完全没有要放下的意思:“相父,太后蠢笨,你别跟她计较。” 柳尘舒没有回身,一直都是背对着容昇,讥笑着回问:“圣上想保她?” “她对你没有太大的威胁。”容昇虽说对贾萤没感情,可毕竟是生母,在这个推崇“愚孝”的世道里,他不能太无情无义,最关键的一点是,贾萤蠢笨,对柳尘舒造成不了任何威胁,不然也活不到现在。 “圣上尽管放心,我现在不会杀她。”柳尘舒还得留着贾萤的性命,来牵制住容昇,怎么可能轻易杀掉。 容昇又说:“若是她真惹你生气了,你想杀她,我不会拦着。” 柳尘舒微微侧过头,回眸看向他:“杀了她,你不恨我?” “她咎由自取罢了。”容昇直勾勾看过去,露出微笑:“另外,不管你做了什么,我都一心向着你。” 听到这话,柳尘舒眼神一变,随即彻底回过身来,直面着容昇。 容昇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柳尘舒的身子,比若隐若现时更美,冲击力很大,腿侧的刺青,也能一眼就看到,当然此刻更吸引人目光的,可不是那片刺青,而是那个像玉一样的物件。 柳尘舒故意露出那片刺青给容昇看,可容昇的目光却没在刺青上面,主要原因便是容昇早就看过了。 就是柳尘舒被捅伤后昏迷那次,容昇扒拉开来,看了个仔仔细细,所以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惊奇。 柳尘舒一步步朝着容昇走过去,坦然自若。 容昇赶紧捂住自己的鼻子,可根本堵不住,鼻血从指缝里渗出来,滴得到处都是,即便都这样了,他也还是舍不得收回视线,不看白不看,现在不看,以后可没机会了。 第48章 容昇捂着鼻子,翁声翁气说:“相父,原来你这么粉嫩。” 柳尘舒岁数比他大那么多,物件却比他嫩,看着就可口。 柳尘舒是想要容昇看刺青,结果这小子完全没注意到,只得开口警告:“你在看哪!” “唔……没看,没看。”容昇假装回避,扭过头去,斜着眼看。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容昇也不是傻子,知道柳尘舒是让他看刺青,大饱眼福之后,他才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,问:“相父你那儿是刺青吗?” 柳尘舒见他终于注意到了,便顺着他的话回答道:“这刺青,是我几岁时,被人摁着,强行刺上的。” 这么多年过去了,那片刺青在柳尘舒的肌肤上绽放得越发妖艳,美到让人窒息,但这片刺青的背后,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虐|待。 柳尘舒从小就长得美,比别人美上百倍不止,哪怕他装扮成小乞丐的样子,蓬头垢面地在街上乞讨,也还是被人惦记上了,那人就是清平乐坊的老板。 清平乐坊表面上是干正经营生的,实际上那是一个给达官显贵培养x奴的地方,柳尘舒宁愿乞讨为生,也不愿成为那样的玩物,于是他想尽各种办法逃,那些人为了不让他逃,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刺青,因为有了刺青,就不再是良家人了,他想要活下去的话,就只能干那些下作的勾当才行。 身上有了刺青,柳尘舒也仍然不屈服,谁敢碰他,他就杀谁,有一次他把一名知府的眼睛给抠出来的,那次他被打了个半死,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。 清平乐坊的老板看他实在是倔,怕他再度伤人,就没再让他去伺候那些达官显贵,只是让他脱光了在台上起舞,他不愿意做这种事,那些人便给他灌毒药,逼他做。 柳尘舒比他们想象的要倔很多,哪怕被灌毒药,也仍然不屈服,站都站不稳了,还能爬起来打伤人。 柳尘舒经常反抗,也经常被打得半死,要不是他那张脸过分漂亮,还有价值,他早就被打死了,后来老板不再强迫他做那些下作的事情,因为他那时还小,等长大点再拿出来卖更值钱,所以老板就让他先干些杂活。 也因为这张脸,所以他经常被嫉妒,清平乐坊里那些歌姬乐师总欺|凌他,谁都能在他身上踩一脚,他忍了几年后,把他们全杀了。 柳尘舒很平静地把自己当年的经历,全都说给容昇听,没有一丁点保留,也没有美化自己,他就是要让容昇看到他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。 柳尘舒自嘲一笑:“你母后说得很对,我是一只从阴沟里爬上来的畜牲,就算再怎么洗,都还是肮脏不堪的。” 容昇原本色眯眯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眼底是别人看不到的杀意,他蹲在地上,以抬头的姿势看着柳尘舒,他眼里除了杀意之外,就只有心疼,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。 容昇心疼到咬牙切齿,他恨自己不能回到那时候,亲手把那些人给杀了:“柳尘舒,你不脏。” 柳尘舒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,他静静看着容昇,没有回话。 容昇站起身,跨进池子里,与柳尘舒站在一起,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。 容昇盯着柳尘舒的眼睛:“以后你哪脏了,我给你舔干净,让你始终洁白无垢。” 柳尘舒皱了一下眉头,并往后退了一步,与容昇拉开距离。 容昇的回答是他意想不到的,尤其是后面那几句,简直疯了。 柳尘舒平静无波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,他不自在地扭过头去,低声说了句:“出去。” 以往都是呵斥的,现在却说得那么轻柔,容昇笑了一下:“不出去会怎样?” “你……”柳尘舒哑然。 容昇没有再继续得寸进尺,一点点往后退,退到岸边去,然后捡起地上的白色亵裤,当着柳尘舒的面闻了一下:“你好香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容昇心疼完后,其实很开心,因为柳尘舒终于肯跟他敞开心扉了。 “相父,我走了。”容昇顺走那条亵裤,一溜烟跑了。 容昇这个表现,真是让柳尘舒想不到,不知为何,萦绕在他心头的烦躁消失了,心情也豁然开朗了些,有一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。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小吉子,看到圣上出来了,忙迎上去:“圣上,您手里拿着什么?” 容昇没有藏起来的意思,光明正大地拿在手里说:“自己猜。” 根本用不着猜,显眼得很,小吉子:“………”圣上该不会是想要往首辅的亵裤上投毒吧。 柳尘舒从温汤里出来,风兮立即上前告状:“大人,圣上把你的亵裤偷走了。” “嗯。”柳尘舒只是嗯了一声,没有生气。 风兮:“………”大人完全不在意,该不会早就在亵裤上下了毒吧。 容昇回到自己的小院内,把在窗台上跳来跳去的小麻雀抓住,取下小麻雀背上的小包袱,看看幺叔又查出了什么。 第29章 肆无忌惮 容昇让幺叔去查了二十多年前颜氏灭门一案,幺叔身处江湖,野路子多,还真就让他调查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。 容昇看完信上的内容,玩味一笑,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复杂也更有趣。 容昇将信销毁掉,塞了些谷子在小包袱里,再重新给小麻雀系上,用手指推了推它:“回去吧。” 第49章 小麻雀背着自己的奖励,飞过高高的院墙,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民房里,别看这间小民房破败,里面可全都是能人异士。 小小的堂屋里,一名蓄着长胡须的方士,被几个人围在中间,几人一人一嘴地问道:“那卦辞何解?” 刚才方士起了个简单的金钱卦,最终得出一个坤卦,乾为天,坤为地,坤卦象征大地,也代表阴性,有大地之母的象。 王方士缓缓抚着自己的胡须,高深莫测道:“柳尘舒不简单呐。” 大石头一只脚踩在凳子上,粗声粗气说:“怎么个不简单法,别藏着掖着,有话快说。” 大石头就是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那位,性格豪迈奔放,也相对比较野蛮粗鲁,最看不惯别人磨磨唧唧了。 幺叔端着几杯茶水走过来,轻声警告大石头:“不可无礼。” 大石头把脚放下,坐在王方士身边,用手肘顶了几下:“别整天机不可泄露那一套,跟我们说说吧,柳尘舒那个奸臣何时才能遭到报应。” 王方士笑着摇头:“不可说,不可说。” 大石头只觉得扫兴:“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。” 幺叔在大石头脑门上一敲:“别瞎闹了,等会有客人要来,你去门外望望风,你们几个也去。” 幺叔一下把所有人都给打发走了,只留下王方士。 王方士将桌上的几枚钱币收起来:“那我也走了。” “且慢。”幺叔亲手将热茶奉上:“可否指点一二。” “幺叔客气了。”王方士接过热茶,慢悠悠地吹了吹,叹了口气说:“柳尘舒男生女相,正应了坤卦的象,是大贵之人,圣上怕是要栽在他身上了。” 幺叔听后,若有所思地看向皇宫的方向,想起了圣上的种种异常,一会让他调查柳尘舒的身世,一会又让他调查颜氏灭门案,他还以为圣上是在找柳尘舒的把柄,可结合王方士的话,他才恍然大悟,圣上做那么多事,其实是在帮柳尘舒复仇。 翌日一早,府里摆上了中秋宴,府宴设在青竹园内,柳尘舒没有宴请别人,就只是将府上的幕僚门客召过来聚一聚,在这青竹园里,看着曲水修竹,风花雪月一场。 柳尘舒坐在主位上,容昇则坐在他左手边,明明是君臣的关系,君却低了臣一等,那些幕僚都替圣上感到憋屈。 容昇可一点都不觉得憋屈,擅自挪动面前的小桌,往柳尘舒那边靠近些,当着众人的面,关心说:“相父,少喝些酒,别伤了身子。” 府上的幕僚可都是人精,但他们都有点精过头了,以为圣上是在低声下气地讨好首辅,完全没发觉到圣上是真心实意地为柳尘舒的身子着想。 有几个幕僚仗着自己坐得比较远,说悄悄话传不到首辅的耳朵里,便小声谈论起来。 “圣上看着真是可怜,处处都得讨好着首辅。” “我看圣上像是在扮猪,以后等着吃老虎呢。” “感觉圣上看首辅的眼神不简单,说不定真是在等着以后翻身吃老虎。” 任谁都能看出来容昇并非池中物,绝对不会甘愿做个傀儡皇帝,将来一定能拿回属于自己的权柄,到时柳尘舒的下场可就惨了。 想到这里,有几名幕僚同时动了恻隐之心,他们若是继续跟随柳尘舒的话,肯定落不到好下场,不如去投靠圣上,表面上为首辅做事,暗地里帮圣上夺回政权,将来圣上拿回权利了,那他们可都是大功臣。 几人不谋而合,相视一笑,这一幕正好被展轻看到了,展轻是最先动恻隐之心的人,他老早就想投靠圣上了,但屡次自荐,都被圣上给无视了,这让他备受打击,一度觉得是自己才华不够。 瞧着这几个才华不如自己的人也想要投靠圣上,展轻暗地里轻蔑一笑。 容昇察觉到有几人正盯着自己窃窃私语,便朝那边看了一眼。 那几名幕僚见圣上注意到这边了,欣喜地站起身朝圣上敬酒。 容昇撇了撇嘴,嗤笑一声,将视线收回来,当做没看到那几人,这些个墙头草他可看不上,他们现在对柳尘舒不忠,将来也会对他不忠,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,用不得。 容昇看不上这些墙头草,他也不希望这些墙头草留在柳尘舒身边,万一哪天出卖了柳尘舒可怎么办,别害了他的宝贝相父。 容昇嘴里嚼着鲜嫩的鹿肉,提醒道:“相父,你府上的幕僚门客得好好清一清了。” 容昇的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够让每一个人都听到,那几个刚起了异心的幕僚,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了,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圣上会直接说出来,这操作真是把他们都给搞懵了。 柳尘舒也发出一声嗤笑,轻蔑至极,似不把他们放在眼里,就算真有人居心叵测出卖他,对他也没什么影响。 容昇又追加了一句:“可不能大意。” 柳尘舒喝了一口酒:“圣上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。” “我好得很,还是相父要紧。”容昇每一句话都不离相父,且句句都是关心。 在旁人眼里,容昇是在低声下气的讨好,在柳尘舒眼里,容昇这是在给他说情话呢。 也不知道容昇这小子是在哪学的,情话一句接着一句,换成小姑娘怕是早就招架不住了。 “闭嘴。”柳尘舒看似不耐烦,可语气却很轻柔。 容昇嘴角勾了勾,心情很不错。 第50章 大伙吃了个半饱后,开始行酒令,柳尘舒不掺和进去,提前离场了,容昇也紧跟着放下筷子,追了过去:“相父,晚上的庙会可不要忘了。” 容昇一天不知道要念叨几遍,柳尘舒的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。 容昇期待了那么久,柳尘舒不想扫兴,回去换了一身常服,与容昇提前赶往庙会。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,万家灯火点亮了半边天,庙会那边锣鼓喧天,远远的就能看到踩着高跷表演社火的人,那人站在高跷之上灵活地做着各种动作,故意摔下来,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,看得众人纷纷喝彩。 逛庙会的人实在太多了,黑压压的一片,站着不动,也会被推着往前走。 风兮和小吉子都不知道被挤到哪去了,一回头已经找不到人了。 容昇第一时间展开双臂,将周围的人与柳尘舒隔开,可人太多了,根本拦不住,他索性一把将柳尘舒给揽进了怀里:“相父,人太多了,我抱着你吧。” 看来逛庙会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,难怪天天惦记着。 柳尘舒本想推开,但环顾一下四周,全都是人,推开容昇的话,必定会与其他人有接触,光想想他就觉得反胃了,最后只能选择待在容昇怀里。 容昇完全不顾风兮和小吉子的死活了,抱着柳尘舒缓慢前行,之前他也抱过柳尘舒,但不如现在抱得紧,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在一起,一股有着致命诱惑力的香气,直往容昇的鼻腔里钻。 容昇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消失,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加速流动,喉咙处发紧,心脏在胸腔里肆意地撞击,马上就要冲破束缚跳出来了。 容昇干脆把脸埋在柳尘舒的脖颈里,肆无忌惮地深嗅着,声音又低又哑,像是在喉咙处含着一把沙子,把每个字都磨砺了一遍:“相父,你好香。” 柳尘舒只感觉容昇越抱越紧了,并且将他抱得离了地。 柳尘舒蹙起眉头,低呵道:“放手。” 容昇埋首在他颈间,闷声说:“柳尘舒,你真要命。” 柳尘舒再度呵斥:“我叫你放手。” 周围嘈杂的人声,完全将柳尘舒的声音给淹没了。 他们在人群里面相拥,无一人在意他们,所以容昇才更加放肆了,一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,他张开嘴,贴到柳尘舒的耳朵边:“你知道我每天都做什么样的梦吗?” 容昇比同龄人要聪明很多,在情事方面也比同龄人先开窍,他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梦到柳尘舒了,一开始只是梦到柳尘舒教他吹玉箫,到后来他梦到自己给柳尘舒吹|箫,梦越来越荒唐,把他自己都给吓到了。 “大人!” 风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。 柳尘舒猛地将容昇给推出去:“别得寸进尺。” 容昇轻笑了一声:“这话你说过好多遍了。” 容昇再度凑上去,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相父,可怜可怜我吧,让我再抱一会。” 就在这时,容昇恰好被后面的人给挤了一下,往前冲了一大步,将柳尘舒给抱了个满怀。 在一片喧嚣声中,容昇的心跳仍然能听得很清楚。 第30章 童心未泯 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,柳尘舒能明显感觉到容昇的胸腔在震动,震得他的胸口都有些发麻了。 柳尘舒皱了下眉头,随即毫不心软地抬手,用虎口卡住容昇的下巴,试图将人推开。 容昇被推得往后仰,但他仍然不撒手,和柳尘舒暗中较劲,这导致两人的姿势变得非常奇怪,下半身是贴在一起的,但上半身分得很开,就像个分叉的树枝。 在汹涌的人潮中,他们是最另类的存在,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,有个手中拿着拨浪鼓的小女孩,停下来指着他们问:“娘,他们在干什么?” 小女孩的娘亲看了过来,赶紧捂住自家姑娘的眼睛:“有伤风化,不要看。” 听到这话,柳尘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:“撒手!” 容昇侵略性很强地盯着柳尘舒,“这里人多,相父你也不想被别人碰到吧,我给你挡着。” 见周围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,柳尘舒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场闹剧:“你抱太紧了!” 容昇听话地松开了些:“这样如何?” 柳尘舒面无表情:“再松。” 松到最后,变成虚搂着了,但总好过分开,容昇就这么虚搂着柳尘舒往前走。 “大人!”风兮从人堆里跳起来,朝着他们这边呼喊。 柳尘舒与容昇的身高相差无几,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之中,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,周围的人都比他们矮上一大截,因此风兮很快就确定了他们的位置。 矮小的风兮像泥鳅一样钻过人群,来到首辅和圣上身边,瞧见圣上正搂着首辅,他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。 容昇问一脸吃惊的风兮:“看见小吉子没有?” 风兮收回吃惊的表情:“没…没看到。” “去把他找来。”容昇轻轻松松就打发走了风兮这个碍眼的家伙,跟风兮说完话,扭头一看,见好多人都在盯着柳尘舒。 容昇随手就从旁边的小摊上拿了一个半面的陶瓷面具,为柳尘舒戴上,白瓷的质感与柳尘舒的肌肤很相配,那面具上还绘了几朵妖艳的红花,格外抓人眼球,可与柳尘舒另半边脸一对比,瞬间失了颜色,更凸显了柳尘舒的绝色容光。 第51章 容昇用心夸道:“真好看。” 小贩不解风情地打破了这美好的一刻:“五十文,二位谁付?” 柳尘舒丟了一块碎银过去:“走吧。” 走了不到一会,听到前面有人在惊呼,他们两人个高,刚好能看个清楚,只见前方搭了一个大台子,台上一名穿着罗裙披帛的女子在起舞,舞姿妙曼灵动,脚边还有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白兔在吃草,这扮演的便是嫦娥和玉兔,虽然每年都会上演,但看客们还是很喜欢。 一舞毕,台下的看客们还没从绝美的舞姿中回过神来。 容昇看完却一脸兴致缺缺,在他心里柳尘舒的剑舞才是真的绝美,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。 就在容昇想着柳尘舒的剑舞时,一把寒刃悄悄朝着他的后心捅来。 柳尘舒敏锐地察觉到了,立即回首,摁住容昇的脑袋往下压,寒刃扑了个空。 柳尘舒顺势抬脚,将那把锋利的寒刃踢上天,随便将容昇给甩了出去。 被打掉武器的刺客,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。 百姓们看到有人掏出了武器,纷纷躲开,给他们空出了一块地,正好能让他们大展拳脚。 柳尘舒向来剑不离身,他也拔出了自己的剑,脚尖点地,先一步进攻,剑尖直飞向刺客的面门。 这刺客武功很不错,接住了柳尘舒这一剑,并把人给打飞了出去。 柳尘舒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,平安落地,一手执剑,一手撑在地上,抬头瞪向刺客,再度进攻。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,从台下打到了台上。 柳尘舒一身张扬的红袍,如火红的枫叶般在台上飞舞,一起一落都带着极致的美感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给吸引住了,忘了这是在真刀真枪的干,以为这也是在表演,甚至还有人带头鼓掌喝彩。 还好柳尘舒戴了面具,否则就被人认出来,到时可不是喝彩了,而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。 容昇扒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,走到台子边,本想要上去帮忙的,但看到柳尘舒明显占了上风,他便也跟着台下的看客们一起鼓掌喝彩起来。 柳尘舒负手立在台子边的柱子上,刺客朝他扑来,他脚尖一点,凌空而起,竟有种要朝天上的白玉盘飞去的感觉,这可太厉害了,台下看客疯狂叫好。 那个拿着拨浪鼓的小女孩,拉着她娘的袖子问:“娘,这就是嫦娥仙子吗,好美啊。” 小女孩的娘亲看着台上的柳尘舒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:“………” 柳尘舒飞到另一根柱子上,故意耍刺客玩。 那刺客意识到自己被逗弄了,干脆放弃跟柳尘舒对着干,直接朝着台下的容昇而去。 千钧一发之际,柳尘舒俯冲过去,一剑捅死了刺客。 鲜血喷溅出来的那一刻,所有人都愣住了,过了一会,人群里才响起刺耳的尖叫声。 那个小女孩叫得最大声:“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” 小女孩的娘亲急忙捂住她的眼睛:“妞妞别怕。” 小女孩被吓哭了:“妞妞再也不喜欢嫦娥仙子了!” 大伙四散而逃,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,这哪是什么嫦娥仙子,这是活阎王啊。 容昇擦干净脸上喷溅到的血迹,没有一丁点的恐惧或害怕,还能调侃道:“相父,你又救了我一次,我没什么好报答你的,只能以身相许了。” 柳尘舒拔出剑,无视掉容昇,弯下腰,将小女孩落下的拨浪鼓捡起来,拿在手心里转了转,听着拨浪鼓的声响,一段尘封的回忆涌现出来。 “尘舒,之前的拨浪鼓摔坏了,爹又给你做了个新的,喜不喜欢。” 柳尘舒那时还只有两岁,但已口齿清晰,他满心欢喜地接过新的拨浪鼓,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腻的笑:“喜欢。” 这一段温馨的画面,一闪而过,但柳尘舒还是迅速捕捉到了,他勾起嘴角笑了笑,继续转着拨浪鼓。 见柳尘舒竟然童心未泯地玩起拨浪鼓,容昇凑过去说:“尘舒,我给你做一个吧。” 柳尘舒停下手上的动作,回头与容昇对视了一眼,然后破天荒的同意了:“好。” 容昇都觉得很惊喜,同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:“真要?” 柳尘舒斜了他一眼,走了。 容昇屁颠屁颠跟上去:“好好好,我给你做,做好了,等你睡觉的时候,我就拿出来哄你。” 柳尘舒差点想再度拔剑,好在是忍住了。 风兮找到小吉子后,听到有人说杀人了,他们觉得大事不好,便逆着人流跑过去看,他们猜到应该是首辅动的手。 风兮一边跑,一边合理猜测:“该不会是首辅动手杀了圣上吧。” 小吉子慌了神:“怎么会?” 风兮说:“我看到圣上抱了首辅,首辅大人最讨厌被人碰了,之前府上有几个不懂事的下人,多了首辅几眼,结果眼睛都被抠出来了。” 小吉子一听这话,立马哭起丧来:“呜呜呜,圣上,奴才救驾来迟了。” 等他们跑过去的时候,柳尘舒和容昇已经走了,但那名刺客的尸体还在,倒在血泊之中,周围一堆人围着。 小吉子拨开那群人,跪在尸体旁痛哭:“圣上,奴才来迟了。” 风兮及时反应过来,拖走小吉子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:“那个不是圣上。” 小吉子的眼睛被泪水给糊住了,擦掉后才看清楚,地上躺着的是刺客。 第52章 之后风兮带着小吉子找到了首辅和圣上。 小吉子泪汪汪地看着容昇:“圣上,你还活着。” 容昇黏在柳尘舒身上,半天都舍不得挪开的目光,终于还是移开了,朝着小吉子瞪过去:“朕还活着,你很失望吗?” 小吉子连连摆手:“没有,只是听风兮说……您抱了首辅,所以奴才担心您。” 抱了首辅,竟然还活得好好的,小吉子感到不可思议。 容昇收回视线:“下次出来逛让风兮牵着你,没头没脑的。” “回府吧。”柳尘舒逛累了。 容昇赶紧跟上去:“相父,你觉得那刺客是谁派来的?” 以往的刺客都是偷偷摸摸下手,而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容昇动手,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。 容昇现在只是傀儡皇帝都杀不掉的话,等他拿回政权后,就更杀不掉了,所以那些人才会着急。 柳尘舒提着剑走在前头,“圣上放心,有我在,你死不了。” 容昇配合地说道:“我要死,也只能死在相父手里。” “哼。”柳尘舒哼笑了一声,对容昇的回答很满意。 回到府上,容昇没有着急休息,而是研究起拨浪鼓来。 小吉子来添灯油时,见圣上拿着小拨浪鼓在玩,便说:“圣上若是喜欢这小玩意,可以让工匠做个更好的。” 容昇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:“是你家首辅喜欢。” 首辅喜欢拨浪鼓?小吉子只觉得惊悚。 第31章 深层朝廷 翌日,容昇一早便开始忙着做拨浪鼓,命人找来了羊皮、牛皮和蛇皮,从中挑选最适合的来做,甚至还特意命人从宫里的房梁上取一截金丝楠木下来,用来做手柄。 很快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圣上要做拨浪鼓了,这事也传到了那些幕僚的耳朵里。 展轻正拿着一本诗集在院中边踱步边背诵,这时他一个同乡前来串门。 展轻放下诗集,为这位同乡倒茶:“张兄,坐下喝口茶。” 张言坐下,瞧着展轻一大早就在用功,叹道:“你倒是上进,圣上若是也能这般上进就好了。” 因为是同乡,所以他们二人的关系比别人密切,展轻那点小心思没有藏着掖着,都告知给了张言,张言在他的撺掇下,也起了异心,想要为圣上效力,毕竟圣上才是正统皇帝,效忠圣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而效忠奸臣,死后下黄泉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。 为了不让家族祖辈蒙羞,张言毅然决然答应和展轻同谋,想要为皇上效一份力,做一个有骨气的忠君之士。 可他们有心却无力,因为完全找不到机会效忠,圣上跟他们想象中那种有野心的君王很不一样,并不是说圣上没有野心,而是圣上的野心似乎不在扳倒柳尘舒上,这就把他们给搞迷糊了,都不知道该怎么为圣上办事。 展轻坐下询问道:“张兄为何叹气?” 张言摇头:“圣上成日里不是在刻竹笛,就是在刻簪子,现在又做起拨浪鼓来了,圣贤书怕是一页都没看过,圣上的确是聪慧过人,可继续荒废下去,只怕难堪大任,难成大器啊。” 展轻持不一样的看法:“我看未必,圣上说不定是在藏拙,手里没有实权,只是能任首辅摆布,这种情况之下,圣上唯有藏拙才能自保,张兄不必担心。” 府上耳目众多,柳尘舒派了人时刻在暗中盯着他们,张言抬手示意展轻说话声小点,小心隔墙有耳。 展轻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,压低声音,继续说道:“如今圣上也不小了,朝中又有不少大臣暗地里拥护圣上,只等首辅一死,一切便可成,可我看圣上完全没有要动手杀首辅的意思。” “我也看出来了。”昨日那场府宴上,圣上一直盯着首辅看,那眼神柔得都能出水了,张言只在自家嫂嫂眼里看到过,但他嫂嫂看的人是他大哥,而圣上看的人却是首辅,还一口一个相父叫得很甜。 “莫非………” “莫非………”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,说了个莫非后,都停顿了下来。 展轻率先说:“莫非圣上对首辅……” 说了一半展轻就没再说下去,剩下的让张言补充,张言很有默契地将他剩下的话说出来:“有了父子之情。” 展轻醍醐灌顶:“原来如此。” 圣上小时一直待在宫外,从未见过先帝,自然就缺失了父爱,所以圣上才会在首辅身上找补回来,将首辅视为亲生父亲,因此才舍不得下手,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。 张言再度叹气:“圣上重情重义,只怕很难下定决定扳倒首辅,咱们先暗中观察观察吧。” 他们也是想不到,圣上过得那么屈辱,竟然还能对常年折辱他的首辅,生出父子之情。 容昇专心地研究怎么做拨浪鼓,至于外人怎么说他,他完全不在乎,说他藏拙,其实并不是,他单纯就是太无聊了,朝政都由柳尘舒处理,他没事做,不就只能弄点手工打发时间。 “圣上,首辅待会要出门了。”小吉子刚才去膳房端点心时打探到的消息。 容昇停下手中的动作,“出门做什么?” 小吉子歪头说:“好像是要去杜老将军府上,听说老将军昨夜在家宴上不小心多喝了几杯,然后人就过去了。” 容昇眉头一拧:“这么巧。” 杜老将军的死太蹊跷了,即便他年纪大了,但也不至于喝几杯酒就醉死了,毕竟老将军当年上战场的时候,都是酒不离身的,一向很能喝酒。 第53章 柳尘舒准备亲自去一趟将军府,应该是知道这事蹊跷,打算上门去查一查。 容昇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,去找柳尘舒。 “相父,我与你一同去。”容昇不放心柳尘舒一个人去。 柳尘舒没有说什么,只是大步往前走。 不拒绝就是答应了,容昇快步跟上去:“此事过于蹊跷,我猜老将军是被人灭口了,相父,你觉得呢。” 柳尘舒的眼神沉稳又锐利,“嗯。” 若老将军真是被人故意害死的,那么事情就变得危险起来了。 柳尘舒如今都已经坐到了能只手遮天的位置上,可还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杀人灭口,这说明敌人是个非常棘手的存在,更可怕的是敌人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们,并且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。 容昇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观点:“相父,你听说过隐藏朝廷吗?” 隐藏在朝廷之下的深层朝廷,这和权臣弄的小朝廷可不一样,小朝廷只是架空皇帝,而深层朝廷则是架空整个国家,这两则是完全不一样的。 柳尘舒搞的就是小朝廷,他把所有的政务都搬到府上处理,甚至直接在府上接见大臣、处理国家大事,就差没让大臣们称他为王了,虽然他架空了皇权,但他没有乱国,并且还把国家治理得很好。 而深层朝廷,他们没有家国的概念,他们不会在乎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,也不会在乎黎民百姓,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,等这个国家灭亡了,他们就会离开这里,去到另外的地方,就像是寄生在鱼鳃里的吸血虫。 柳尘舒停住脚步,回头看向容昇。 容昇的这个观点,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,就连柳尘舒也未曾想到过。 柳尘舒脸色凝重,“你在哪听到的?” 容昇没有停住脚步,故意往前迈了一大步,与柳尘舒挨得更近一些,“我猜的。” 柳尘舒不信,一把揪起容昇的衣襟,逼问道:“是谁告诉你的?说!” 容昇扬起下巴,露出桀骜不驯的坏笑:“你让我亲一口,我就告诉你。” 柳尘舒冷笑:“亲我!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。” 昨天还只是要抱一下,今日就敢要亲一口了,明天是不是就要上一下了。 小吉子和风兮都觉得圣上是疯了。 容昇知道柳尘舒不会让自己亲,他就是逗一逗而已,见把人弄生气了,他不再继续开玩笑,认真分析道:“真是猜的,二十多年前通敌卖国的,不是某一个人,而是一群人,那群人建立了一个深层朝廷,先帝应该是查到有这么个深层朝廷了,才不敢再继续查下去,也不是不敢,而是没那个能力,因为他早就被架空了,以上是最合理的解释。” 容昇分析得很对,先帝当年明明查了,并且也查到了,却还是选择将无辜的颜庆拉出来顶罪,很大的可能便是,先帝没能力对那些人下手,只能对颜庆这么一个小官动手,让一个小官顶了所有的罪。 “呵。”柳尘舒觉得很可笑,同时又觉得很荒谬。 容昇握住柳尘舒的手腕,安抚说:“相父不用怕,他们只是一群躲在暗处的虫豸罢了。” 柳尘舒抽出自己的手,退后一步,习惯性地拿出手帕擦拭被碰触过的地方。 容昇看到柳尘舒那么嫌弃他,顿时眼神一暗,忍不住起了点恶劣的心思,他想把柳尘舒绑起来舔个遍。 柳尘舒擦完后,就把帕子丢给了风兮,用过的帕子,他不会再用第二次,“他们都没有胆量与我明着斗,我为何要怕他们。” 柳尘舒手里有军、财政两大权,握着整个国家的命脉,那些吸血虫要吸血,也得经过他的同意。 柳尘舒回过身,继续往前走,马不停蹄地赶往杜府。 容昇跟在后面,朝一旁紧跟着的风兮看了眼,伸手过去:“给我。” 风兮有点懵:“圣上要什么?” 容昇说:“帕子。” 风兮稀里糊涂地把帕子给了圣上,这是首辅刚才擦手的帕子,不知道圣上要了干什么。 容昇接过帕子后,就直接揣进了袖兜里。 风兮:“………”圣上真是让人琢磨不透。 柳尘舒坐上马车,容昇也跟着上了马车,这次的车厢宽敞了很多。 容昇识相地离柳尘舒稍远一点,继续谈论道:“相父在调查二十多年前那件事的时候,是不是总觉得有人快你一步,总赶在你前面将有关的人灭口?” 柳尘舒陷入了沉思:“嗯。” 的确如容昇说的一样,每次他都慢一步,故而一直拖到了现在都还没找到幕后主使,刚从杜老将军身上找到一丝线索,结果这一丝线索也断了。 柳尘舒本想着报完仇就把政权还给容昇,可迟迟都归还不了,眼看着容昇已经长大,他也开始着急了,才会主动约见苏润之,用了一次美人计。 柳尘舒就怕自己仇还没报完,容昇就把权利拿回去了,他不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,所以必须要加紧了。 第32章 何出此言 马车徐徐停在了将军府门前,容昇率先钻出去,伸出双手去扶:“相父,小心点。” 柳尘舒无视容昇伸来的手,踩着风兮摆好的脚凳,优雅地走了下去。 容昇悻悻收回手,跟在柳尘舒身后一起走进将军府。 此时的将军府内一片素镐,来往的下人无不悲戚,老将军死得太突然了,明明前些日看着还那么硬朗,今日就这么走了,所有人都没准备好。 第54章 柳尘舒一走进府里,就将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,因为周围人都是一身镐素,只有他穿着一身正红色的长袍,格外醒目且张扬。 看过来的人都率先被他那张脸给惊住,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是谁,随即就顾不上悲戚了,赶忙跪下来行礼:“奴才拜见首辅大人。” 在灵堂里的杜远江听到下人来报,称首辅亲自上门来了,他惊得站起身来,跟下人确认了一遍:“是谁来了?” 下人回答:“二爷,是首辅来了。” 杜远江拎起衣摆,大步流星地跑去迎接。 “下官杜远江见过首辅。”杜远江躬身作揖,因太紧张了,没注意到圣上就在首辅身后,等他行完礼直起身时,才看到圣上也来了,只得慌慌张张再度行礼:“微臣拜见圣上。” 柳尘舒脸上带着冰霜,没有拐弯抹角,直接问道:“老将军是怎么死的?” 杜远江提到刚过世的父亲,眼眶微微红润,声音也哽咽起来,艰难回答道:“昨日家宴,父亲因高兴,就多喝了几杯,喝完就醉倒了,嫂嫂便把父亲给带去了卧房休息,等下人帮父亲擦身时才发现,父亲已没了气息。” 柳尘舒冷静问:“喝的是什么酒?” 杜远江回:“是先帝赏的苏合郁金酒,就因为是先帝赏的酒,所以父亲才多喝了几杯。” 容昇提出质疑:“苏合郁金酒还不至于把人喝到醉死过去,这酒就算是女子也能喝个三两杯,更何况是老将军这种常年喝酒的人,还有,老将军在家宴上只是醉倒了,等被人扶到卧房时才死,因此跟酒的关系不大,更可能是被人趁机杀害了。” 柳尘舒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,直接命令道:“开棺验尸!” 杜远江连连摆手:“不可!不可!” 杜远江这一举动就十分诡异,正常孝子听到父亲的死因有疑,应该是立即去调查真凶才对,而他却神色慌张。 容昇靠在柱子边,双手抱臂,玩味道:“杜卿难道不想查出杀害你父亲的真凶吗?” 杜远江痛心说:“逝者已逝,微臣不想打扰父亲安息。” 容昇一语惊人:“所以……老将军其实是自杀的对吗?” 杜远江虽然低垂着头,但能感觉到他震了一下。 杜远江勉强挤出一丝笑,强壮镇定说:“圣上何出此言。” 容昇又问:“老将军是在子时六刻过世的吧,因为子时六刻的话已经算是第二日了,你知道他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辰死吗?” 杜远江被问得说不出话了,面前这人是皇帝,就算他恼羞成怒想要反驳,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,只能带着惊骇与诧异看着容昇,一句话都说不出。 容昇一手抱臂,一手撑着下颌,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道:“只需叫仵作来验一验便知,若真是子时死的,那么老将军必然是自戕而亡。” 柳尘舒挥了挥手,示意风兮去把大理寺的仵作请过来。 杜远江知道阻止不了,就只好认命了,皮笑肉不笑地请首辅和圣上入座,期间他多看了圣上两眼,圣上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,叫他惊叹。 容昇冲杜远江微微一笑:“杜卿,你看着朕做什么?” 杜远江垂下头:“微臣从未离圣上这么近过,因此……” “好了,不用瞎编赞美之词,朕不爱听那些虚话,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相父坦白吧。”容昇似乎早就已经把杜远江给看透了。 柳尘舒听到这话,也朝容昇多看了几眼,以往容昇在他面前最多就是耍些小聪明,今日他才发现容昇可不止有小聪明还有大智慧,真是深藏不漏。 一旦让容昇找到机会了,可就再也压不住他了,柳尘舒必须要想办法把容昇压得翻不了身,否则所有的计划都会泡汤。 柳尘舒眼神深邃地看着容昇,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压住他。 容昇察觉到柳尘舒的目光,立马转头过去,两人对视上,容昇一改刚才面对杜远江时露出来的假笑,咧开嘴,傻笑着说:“相父,你怎么也在看我,是我长得太俊俏了吗?” 柳尘舒轻呵一声,扭过头去,看向杜远江,冷声问:“杜大人,老将军是自戕吗?” 杜远江搪塞道:“下官…不知…” 大理寺的仵作很快就过来了,当场开棺验尸,因为棺材还没钉上,所以并没有废多少时间,几个下人合力将厚重的棺盖推开,仵作上前去验尸,其他一众人静静等待。 不过一会,仵作便过来禀报:“回首辅,老将军面色发青,牙根处发黑有残留的毒液,喉部也有少量的毒液,是中毒而死,死亡的时辰是子时六刻左右。” 跟容昇说的一模一样,杜远江自知再怎么狡辩也是徒劳,直接扑通一声,利落跪下,先向容昇磕三个头,再转到柳尘舒那边磕三个:“圣上,微臣并非有意要隐瞒,是父亲留了遗书,叮嘱微臣保密,不可泄露真正死因,父亲他……的确是自戕的。” 柳尘舒没管地上跪着的杜远江,问容昇:“圣上是如何猜到的?” 容昇说:“先帝赐的那坛酒,老将军一直舍不得喝,因为这是个念想,喝完念想就没了,而这次的中秋家宴上决定拿出来喝,便是抱了必死的决心,想死前尝尝,故而才会贪杯,喝完后假装醉倒,就是不想在家宴上当着家人的面去世,等回到卧房,无人了才服毒,老将军也是舍不得家人,故而选择在吃完团圆饭后再服毒,还有就是不想家人每到中秋团圆之日想到这是他的祭日,因此硬撑到了第二日的子时六刻才咽气……” 第55章 容昇知道很多人都疑惑老将军为何偏偏选择这时候死,他继续道:“因为相父只给了老将军几日的时间,老将军知道中秋日过后,相父一定会再度审他,而他并不想将当年的事说出来,所以他选择提前自戕,若是他没有死的话,现在他应该待在玄武司,被相父亲自审问了。” 杜远江低头抹眼泪。 容昇知道杜远江心里定然在怨恨柳尘舒,于是又追加了几句:“老将军一方面是担心被相父审问,另一方面是有人在背后威胁他,他若是敢说出当年的真相,家人定会遭遇不测,所以老将军不得不服毒自尽,以此保全家人,杜卿,你老实交代,老将军死前可有面见过什么人。” 杜远江跪在地上,抬头看着容昇:“微臣…不知,父亲许多事都不愿向微臣透露,微臣也几次逼问过,可父亲就是一字都不提。” 柳尘舒冷不丁地开口:“他不跟你提,是不想把你牵扯进去,一旦你也知道了,那么你父亲的祭日,也是你的祭日,那些人不会放过你。” 杜远江听完这番话,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,俯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:“父亲!” 见杜远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,也就没有拷问的必要了,柳尘舒扭头往外面走去:“回去了。” 这话是对容昇说的。 容昇赶紧跟上去:“相父,接下来要从哪里着手查?” 柳尘舒手里有一份名单,名单上的人他都要查,但不能再明目张大地查了,只能背后悄悄查,不然会打草惊蛇。 柳尘舒不准备向容昇透露,只说了句:“不关你的事。” 容昇知道他要查什么吗,就瞎问……不对,容昇那话听上去像是知道他要查什么一样。 柳尘舒回首,眼神凌厉道:“你知道我要查什么?” 容昇一脸无辜:“不就是查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吗?” 柳尘舒眯起眼:“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查。”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,而是肯定句。 容昇当然知道柳尘舒是为了给颜庆报仇才查,但这话他可不能说,说了就代表他知道柳尘舒就是颜柳。 容昇不想被灭口,赶忙用插科打诨来掩饰:“不管相父是为什么而查,我都会全力以赴帮你,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。” 容昇插科打诨很有用,柳尘舒一听到这话,就不想再跟他聊,转身钻进马车内。 容昇也跟着上了马车,刚坐下去,马车突然剧烈摇晃起来。 容昇胡乱抓了个东西,来稳住身形,等马车稳定后,他低头一看,发现自己抓着柳尘舒的……胸。 容昇感叹自己抓得真准,抬头看去,见柳尘舒脸色黑得像是锅底灰,他慢吞吞地收回手,笑了笑说:“相父,你好大。” 柳尘舒一点都不觉得骄傲:“下去!” 容昇带着一脸笑意走下马车。 风兮见圣上被赶下来了,还笑得那么开心:“………”他很不理解。 第33章 不可自拔 容昇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,嘴角的笑意怎么收都收不住,他握了握拳,回味了下刚才的手感,心里又开始躁动起来了,这份躁动随着时间日渐增长,他能感觉到自己越发不可自拔了,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。 回到府上,柳尘舒没有搭理容昇,直接就去了书房。 杜老将军的事给他提了个醒,让他明白敌人的势力不容小觑,想要短时间内报完仇是不可能的,这一定是一场长时间的拉锯战,因此他必须牢牢控制住容昇,将权利牢牢地把控在手里,才有机会跟敌人拼一把。 柳尘舒正思索该怎么控制容昇之时,余光瞥到书案上摆了许久的奏折,这些都是大臣们劝谏圣上早日立后的折子,还一直都没有批。 柳尘舒之所以没有批,便是还在考虑,容昇确实是不小了,早就该立后的,但大臣们举荐的都是自家女儿或是其他大臣的女儿,如此一来,后宫便会和前朝联系到一起,容昇很有可能借这个机会来扳倒他,因此他才没有批。 立后一事自然是不能拖太久的,现在的后宫是太皇太后在管事,而太皇太后年纪大了,应该颐养天年,不该再管那些闲事。 柳尘舒将风兮给叫了进来,吩咐道:“去把芙芷姑娘请过来。” 风兮去了两个时辰,到夜幕降临之时才回来,马车平稳地停在府门外,风兮先跳下马车,再伸手去扶:“芙芷姑娘到了。” 车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撩开,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弯腰走出来,将手搭在风兮的臂膀上,拎着裙摆缓缓走下去,一阵清风拂来,吹起面纱的一角,露出半张清丽的脸,这张脸只是略施粉黛,便可艳压群芳。 “首辅在等您,请随我来。”风兮带着芙芷往内院走去。 容昇坐在树上一边晒月亮一边做拨浪鼓,听到下面有脚步声,还有一阵花香袭来,他低头看去,就见风兮领着一名女子往柳尘舒的雅院走去。 容昇的眉头狠狠一皱,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。 柳尘舒不是说自己清心寡欲,用不着纾解欲望吗,今日怎么破天荒地让风兮领了个貌美的女子回来,难不成是打算要开荤了吗。 容昇从树上跳下去,正好落在风兮他们面前。 看着圣上突然就窜了出来,风兮被吓了一跳。 芙芷倒是淡定,反应也快,见容昇胸前锈了龙纹,便认出来这是圣上,不紧不慢地欠身行礼:“民女芙芷见过圣上,圣上万福金安。” 第56章 容昇负手而立,因天色黑了,所以看不出他的脸色有多黑,只能听出他的语气不太好:“把面纱摘了。” 他倒要看看柳尘舒喜欢的是什么类型。 芙芷听话地取下面纱,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,像一朵被露珠浸润过的小白花,长相远不如柳尘舒惊艳,但我见犹怜,能让人心生保护欲,是许多男子都中意的一款,柳尘舒居然也喜欢这种。 容昇心里不爽,因此说话很不客气:“相父的眼光这么低吗,找一个还不如他的人,不如不找。” 风兮:“…………” 芙芷却并未觉得冒犯,还笑着回道:“若真如圣上说的,那首辅这辈子都找不到了。” 风兮适时插嘴:“圣上,首辅该等着急了,奴才先带芙芷姑娘去复命,晚些再来请罪。” 容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芙芷不放,眼里分不清是何种情绪,但看着怪渗人的。 风兮赶紧把芙芷给带走,快步前往雅院。 容昇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心口处像是被硬块给堵塞住了,上不去也下不来,他现在很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好好发泄,不然郁结下去,他怕把自己憋出病来。 容昇在原地站了会,然后快步跟上去,柳尘舒休想在别人身上纾解欲望。 柳尘舒已在书房内等候多时,风兮把人带到书房外,再让她自行进去:“芙芷姑娘,请。” 芙芷迈过门槛,走进书房内。 柳尘舒停笔,抬头朝芙芷看去:“瘦了。” 芙芷自来熟地坐下:“前些日发了一场病,人就消瘦了些。” 柳尘舒略带责备的口吻:“怎不写信告诉我,我好叫人给你送些补品。” “哥哥如今是辅政大臣,每日都要忙于国家大事,小妹只是小病,不值一提,倒是哥哥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,别把自己累垮了。” 芙芷八岁时被卖到清平乐坊当歌姬,那时柳尘舒已经十二三岁了,在清平乐坊当了几年杂役,被所有人欺负,芙芷刚来,虽然还比较胆小,但看到柳尘舒被欺负时,她会上去帮忙求情,因此柳尘舒屠楼的时候,唯独留了她一命,并给了她一大笔钱。 柳尘舒屠楼后,便人间蒸发了,芙芷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,找了整整五年,才找到柳尘舒。 而那一年柳尘舒恰好一甲及第,身穿大红色的状元袍,骑在马背上春风得意,芙芷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他,芙芷不知道柳尘舒离开后经历过什么,但看到他如今已功成名就,她就放心了。 芙芷本打算悄然离开的,但柳尘舒在人群中注意到了她,并让身边的仆人把她请到了状元府上。 两人只是简单相认,没有叙旧,因为以前发生的事并不值得追忆,所以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过往。 芙芷没有过多打扰柳尘舒的新生活,再度分开后,二人极少联系,但逢年过节时,芙芷都会收到礼品,是柳尘舒命人悄悄留在她屋里的,没有署名,但她知道是谁。 这次柳尘舒派人去找她,她受宠若惊,芙芷是个很有头脑的女人,她猜得出柳尘舒找自己来一定是有事,便直言问道:“小妹有什么能帮哥哥的吗?” 不管是什么事,芙芷都愿意帮柳尘舒做,哪怕付出生命也愿意,毕竟她这条命就是柳尘舒拯救出来的。 柳尘舒也没有拐弯抹角:“圣上的后宫空无一人,朝中大臣一直在催着立后,我想让你坐在后位上,帮我把控住圣上,你可愿意?” 没见到圣上之前,芙芷肯定一口答应,但她已经见过圣上了,就……需要再考虑一下。 见芙芷犹犹豫豫的,柳尘舒问:“不愿意当北离的皇后吗?” “实不相瞒,方才小妹见过圣上了,圣上他………”芙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。 柳尘舒难得地说起容昇的优点:“圣上容貌出挑,至今还没碰过女人,身子清清白白会疼人,而且年纪还比你小几岁,你不吃亏。” 芙芷当然不觉得自己吃亏了,但她感觉圣上对她有很大的敌意:“圣上好像对小妹的容貌不太满意。” 柳尘舒挑眉:“他眼光那么高吗?” 芙芷:“………”怎么感觉这话那么耳熟,好像刚不久前才听到过类似的。 柳尘舒又道:“连你都看不上,那天底下又有几个是他能看得上的。” 芙芷:“………”这话也耳熟。 放在后宫里,芙芷绝对能压得后宫粉黛无颜色,凭美貌上位的贾萤,在芙芷面前都要少一分楚楚动人,容昇若是连芙芷都看不上,柳尘舒真不知道该去哪找他能看得上的了。 正说着,风兮走进来通报:“大人,圣上来了。” 柳尘舒对芙芷说:“圣上慢热,你与他多接触接触,定能让他倾心,去吧。” 芙芷勉为其难地起身,走到外头,朝容昇施施然行礼:“圣上万福…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呢,就感觉一阵风从耳边刮过,容昇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,朝柳尘舒去了。 容昇因为太生气了,所以说话阴阳怪气的:“相父,你真是老当益壮。” 柳尘舒的脸唰一下黑透了:“………” 芙芷和风兮倒吸了一口凉气,空气肉眼可见地凝固了。 容昇来到柳尘舒身边,俯下身,压低声音说:“第一次开荤应该很紧张吧,要不要我在旁边帮你。” 容昇气得都开始说胡话了,也不看看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。 第57章 柳尘舒很想一巴掌扇过去,但强行忍住了,换成冷笑:“你要怎么帮我?” 容昇气笑了,什么胡话都敢说:“我在后边抱着你使劲,你不是爱干净吗,等你完事了,我还能抱你去沐浴。” 柳尘舒继续冷笑:“听着像是我在跟你行房。” 在一旁看戏的芙芷,终于察觉到是哪不对了。 还是女人心思细腻,一眼就看出来了,而风兮只觉得圣上是在故意呛首辅,想把首辅给呛死。 容昇忍不下去了,一字一句说:“我不想看到她,让她走。” 说出这种话,简直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。 柳尘舒撇开脸:“圣上不想看也得看,而且天天都得看。” 容昇眼珠子猩红,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:“柳尘舒,你要逼我!” 柳尘舒知道容昇是误会了:“你知道她是谁吗?” 容昇怒道:“她的身份能高过我吗,不管她是谁,都得滚。” 柳尘舒平静说:“她姓柳,柳芙芷,是我小妹。” 容昇噎住了,怒火霎时便消散殆尽:“哦。” 第34章 互相试探 疯了一场后,发现是个误会,容昇尴尬地揉了揉后颈,干巴巴一笑,“原来是令妹。” 柳尘舒没有计较他方才说的那些疯话,冲门边唤道:“芙芷,来给圣上请安。” 芙芷施施然走来,小心地抬眸看了容昇一眼,接着欠身行礼,一举一动尽显柔媚之姿,正常男人哪里拒绝得了,早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,但容昇却不为所动。 容昇的目光全落在柳尘舒身上,只要有柳尘舒在,其他任何事物都吸引不到他,他跟芙芷说话时,目光也不曾从柳尘舒身上挪开:“不必多礼,既然是相父的妹妹,那也就是朕的妹妹。” 柳尘舒说:“芙芷芳龄二十有余,比圣上大。” 容昇咧嘴笑:“没事,你叫什么,我就跟着叫什么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芙芷:“………” 柳尘舒无言片刻,佯装疲倦地揉揉眉心:“时候不早了,都下去吧,圣上若是不想睡,可以带着芙芷在府上逛逛。” “相父早些休息。”容昇这次很乖,没有厚脸皮赖着不走,听话地带着芙芷去府上到处逛逛。 “大人,要不要奴才跟去看看。”风兮感觉圣上不太喜欢芙芷,担心芙芷姑娘会被欺负。 容昇领着芙芷来到北苑的银杏园,这一路上,两人没有任何交流,主要是容昇周身的气压很低,冷得芙芷压根不敢开口,默默跟了一路,来到一片银杏树林里。 容昇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银杏果,朝树上一扔,打下来一大片银杏果,银杏果腐烂时会散发出一种刺鼻的臭味,有些人受不了这个味,芙芷就是其中之一,她只觉得天上像是在下金汁,臭得她抱头逃窜,仪态都顾不上了,“啊啊啊啊啊!!!” 容昇脸上带着恶劣的笑:“相父喜欢吃白果,芙芷妹妹与朕一起捡点吧。” 芙芷都怀疑自己听错了,谁会大晚上带貌美女子来捡腐烂发臭的银杏果啊。 芙芷不敢往树下走,怕被臭气熏天的烂银杏果砸中,她用帕子捂住口鼻,闷声道:“圣上有话就直说吧。” 容昇嘴角带着笑意,可是眼神却很凌厉,像是刀子似的,“朕知道相父没有妹妹,你是哪冒出来的?嗯?” 芙芷诚实回道:“民女与首辅的确没有血缘关系。” 容昇依靠在银杏树下,双手环在胸前,一副审问的态度,“在清平乐坊认识的?” 芙芷一愣,清平乐坊这四个字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,没想到会从当今圣上的嘴里听到,既然圣上都知道清平乐坊了,那肯定也知道柳哥哥以前那些事,于是她没有隐瞒地点了头。 容昇踩在那堆枯枝败叶上,朝着芙芷走过去,边走边问:“柳尘舒突然把你带到府上来,是要做什么?” 容昇其实已经猜到了,所以他的脸色愈发难看,黑夜也掩盖不住他脸上浓重的戾气和怒气。 “只是想跟民女叙旧而已。”这话说出来,芙芷自己都不相信。 容昇冷哼:“叙旧?你觉得他愿意提以前的事吗?” 见容昇一步步逼近,芙芷紧张地揪着帕子。 “柳尘舒以为把你安排在朕身边,就能把控住朕吗?”容昇什么都明白,就是因为明白,所以他才难受,他在柳尘舒心里当真就是个傀儡而已。 容昇用深不见底的眸子,自上而下地睨着芙芷,苦笑道:“让你来勾引朕,还不如他自己亲自上阵。” 柳尘舒只需要勾勾手指,就能轻易地把控住他,却偏偏安排个女人来,多此一举。 芙芷:“………” 容昇气柳尘舒至始至终只把他当个傀儡,甚至还想用女人来牵绊他,真是太看不起他了。 虽然已经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掉了,但容昇勉强先忍了下来,这些年柳尘舒不知道气了他多少回,可每次他都能忍下来,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翻盘,等到那时柳尘舒就只能任他摆布,所以不管受了多大的气,他都可以忍住,然后继续嬉皮笑脸地去面对。 容昇从来都不是在忍辱负重,而是在忍气吞声,二者有很大的不同,前者带着恨,后者则是不甘,容昇不甘心只当个傀儡,他想要拿到权柄,以上位者的姿态将柳尘舒留在身边。 第58章 芙芷看着圣上突然将怒气收了起来,换成平常的模样,冲她扬了扬下巴,让她去捡些银杏果,等会拿回去在水里泡烂,取里面的白果来煲汤。 芙芷:“…………” 尽管不理解圣上到底想要干什么,但她还是乖乖去捡了,用手帕包着,怕弄脏自己的手。 捡了一小兜,容昇就让她停下了。 芙芷问:“这些煲汤够吗?” 容昇说:“吃多了会中毒。” 芙芷:“…………” 芙芷啥也不说了,跟着容昇去了膳房,将捡来的银杏果泡在水中,去除掉发臭的果肉,取出里面的果仁。 芙芷一边做事一边想着圣上到底要干什么,忍不住好奇朝圣上多瞄了几眼,见圣上正在专心地剥果仁,这让她更摸不着头脑了:“圣上,时候不早了,您先去歇息吧。” “睡不着。”容昇取出果仁,放在炭火上烤干,自顾自地说:“听说白果能止咳平喘,相父最近身子不太好,夜里总咳嗽,你看他像个没事人一样,其实他一直在忍,就是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。” 芙芷感觉圣上一方面是想为首辅做止咳的药膳,一方面也是想要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。 芙芷附和说:“首辅的确是如此,他总是很能忍,就算被打断骨头了,也能硬撑着一声都不吭,再疼都不会皱一下眉头,任何事都藏在心里,无人知他在想什么。” 容昇没有再说话,无声地拨弄着炭火。 芙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到了容昇设下的圈套里。 另一边,柳尘舒还没睡,风兮出去打探了下情况,回来禀报:“大人,圣上与芙芷姑娘还在畅谈,相处得很融洽,还在膳房那烤白果吃呢。” 柳尘舒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,“是吗?” “圣上还是第一次和女子接触这么久。”风兮仔细一想,发现圣上以前都没跟女子接触过。 柳尘舒抿了抿唇,下颌不自在地绷紧了。 风兮没察觉到首辅有什么异常,继续说道:“圣上终于是开窍了,想必过不了多久,后宫就会有新人了。” 柳尘舒手里捏着朱笔,却一直没有动笔,等他回神时,奏折上被洇了一大团墨迹。 见大人好像有点恍惚了,风兮担心道:“大人早些休息吧,都已经快丑时了。” 都快要丑时了,容昇竟然还在跟芙芷畅聊,果然男人都拒绝不了芙芷这样温柔体贴的女子。 芙芷虽然聪明,但她那点聪明,在容昇面前根本不够用,她以为容昇是真的想要通宵为柳尘舒准备药膳,可实际上容昇是在故意试探柳尘舒。 容昇扭头去把正在打瞌睡的小吉子叫来:“去看看相父睡了没。” 芙芷说:“首辅应该已经睡下了,圣上要不也去睡吧。” 容昇一点都不乏,坐在小板凳上,屈着一双大长腿,精神抖擞地说:“不,你再跟朕说说相父的事,朕想听。” 当初柳尘舒只是大致跟他说了一下以前的事,并未说细枝末节之处,容昇其实很想知道柳尘舒身上那股致命的香气是怎么来的。 芙芷并不愿去揭以前的伤疤,但被圣上当面逼迫着,她也只能乖乖讲出来。 当容昇问起柳尘舒身上那股致命香气的时候,芙芷摇了头:“民女与首辅分开了五年,那五年里首辅发生过什么事,民女不知也不敢多问,所以民女不清楚首辅身上的毒香是怎么来的。” 看来柳尘舒离开清平乐坊之后,还经历过不少事情。 聊了一会,小吉子回来复命了,“圣上,首辅还没睡。” 容昇勾唇一笑,心情莫名愉悦了很多。 芙芷都已经犯困了,可圣上不放她走,她也只能继续待着,强打起精神跟圣上聊一些有的没的,本以为圣上应该也快犯困了,结果越聊越兴奋了。 芙芷能感觉到圣上之所以兴奋,并不是因为跟她聊,而是因为别的,但她猜不出是什么。 硬聊到了天亮,芙芷才被放回去睡觉,她如释重负,赶紧跑了。 容昇则将煲了一夜的汤,给柳尘舒送过去。 柳尘舒一夜都未睡,卯时去泡了温汤,这会正在院中练剑。 容昇端着汤刚迈进院子里,就感觉一道剑气劈面而来,他站着一动不动,没有要躲的意思,他知道那一剑不会真伤了他。 容昇看着悬在自己头上的剑刃,笑着说:“相父,我与芙芷妹妹一块煲的汤,你尝尝吧。” 柳尘舒扫了眼他手里的汤,带着一分不易察觉到的怒气:“拿走!” “很好喝的,尝尝吧,我和芙芷妹妹剥了一夜呢。”容昇像是在故意气柳尘舒,左一个芙芷妹妹右一个芙芷妹妹,说“一夜”时还特意咬重,生怕柳尘舒不知道他们共度了一夜。 第35章 狠狠触动 柳尘舒收起剑,负在身后,眼神清凌凌一瞥:“圣上留着自己喝吧。” 说罢,柳尘舒转身回房,并不想过多搭理容昇。 就在柳尘舒准备要推门进去之时,一只大手先他一步推开房门,并揽着他的腰,把他抱过了门槛,接着身体一转,他被猛地贯到了门板上。 柳尘舒及时反应过来,掐住容昇的脖子,转换了一下/体位,反手将容昇给扣在门上。 容昇趁着混乱之际,一把扯掉了柳尘舒腰上的丝绦,衣襟层层叠叠地散开,露出一大片白瓷般的肌肤,上面还泛着水润的光泽,叫人很想咬上一口。 第59章 柳尘舒很在乎贞洁,见自己的衣物散开,立即想要重新系上,容昇趁这个机会反客为主,再度欺身而上,把柳尘舒抵在门上。 小吉子端着汤,站在院子里,看着那扇一直在摇晃的房门,他担心门会坏掉,也不知道首辅和圣上在里面做什么,怎么这么激烈,该不会是打起来了吧。 柳尘舒急着反抗,所以丝绦没有系好,只是随意系了一下,衣襟还是微微敞开的,加之他刚练完剑,上扬的眼尾泛着红,这副模样看着像是刚被人欺凌过,诱人至极。 容昇占据了上风,得意地垂下头,贴在柳尘舒的颈间嗅了一口:“相父,你好香。” 这么多年了,柳尘舒一丝变化都没有,真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,那便是更加诱人了,像一朵开到了极致的花,馥郁的花香肆意飘散,平等地诱惑每一个靠近他的人。 柳尘舒仰头靠在门上,垂下眼眸,睨着容昇,很不爽地说:“滚开!” 容昇能听出来柳尘舒很不爽,可他也很不爽,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,他已经厌倦了,他想当一次主导者。 容昇两手撑在柳尘舒的脸颊边,压迫感十足地命令道:“把汤喝了。” 柳尘舒后脑勺靠在门上,不耐地歪了一下头,抬手捏住容昇的下颌,愠怒道:“你再说一遍。” 容昇直勾勾盯着柳尘舒正在一张一合说话的唇瓣,丝毫不畏惧地重复了一遍:“把汤喝了。” 柳尘舒捏着他下颌的手指发力,“看来是我太放纵你了,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。” 容昇像是感觉不到疼,无所谓地笑了笑,又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说:“你要是真放纵我的话,我早把你给……干死了。” 柳尘舒不悦地压下眉头,“来人!” 几个死侍凭空出现,齐刷刷跪在地上。 柳尘舒懒得亲自动手教训容昇,因为他不想给容昇“奖励”,冷声吩咐道:“把圣上押下去!” 容昇没有反抗,在被押下去之前,抬手摸了一把柳尘舒的腰,“相父,你敢让我好好放纵一次吗?” 柳尘舒哼笑一声,将敞开的衣襟拢起来:“等你有那个实力再说。” 容昇甩开死侍的手,自行退出了房间。 小吉子担心地迎上去问:“圣上,你没事吧?” 容昇摸着自己被捏疼的下巴,“把汤端进去,叮嘱相父趁热喝,相父要是不喝,你就说这是朕专门为他炖的。” 小吉子望着首辅的房门,紧张地咽了咽口水,随后鼓起勇气走进去,很快他就被赶了出来,汤还是原封不动的。 小吉子灰溜溜地回到圣上面前:“首辅好像很生气,是不是不喜欢吃白果啊。” 容昇得意笑着:“你家首辅是吃醋了。” 小吉子有点懵:“啊?” 容昇端起那碗汤,用汤勺把碗底的白果仁舀起来,送进嘴里,白果吃起来粉粉糯糯的,略带些苦涩,咽下去之后会回甘,吃着还不错。 容昇全部吃完了,毕竟剥了一夜,可不能浪费。 风兮从前院小跑过来,遇到圣上和小吉子,匆匆行了个礼就走了,急着去给首辅禀报消息。 看着风兮这么慌张,应该是有什么急事,容昇给小吉子使了个眼色。 智商堪忧的小吉子没有领悟到这个眼神的意思,愣在原地,“圣上您的眼睛怎么了?” 容昇:“………” 相伴这么多年了,怎么还是一点默契都没有,容昇无语片刻后,“跟上风兮,去听墙角,小心别暴露了。” “是。”小吉子跟在圣上身边那么多年,都快忘了自己是首辅安插的眼线了,还真就乖乖地给圣上办事。 小吉子一点都不担心暴露的事情,直接趴在窗边偷听,听到风兮说太皇太后病了。 小吉子立马把消息禀报给圣上,容昇听后一点都不着急,原因便是太皇太后与他不亲,不止是不亲,甚至是有点嫌弃他,就因为他出生时被认为是煞星,会刑克身边的亲人,所以至今太皇太后都没召见过他。 哪怕是寿辰,太皇太后也不许容昇去请安祝贺,就怕容昇会冲撞她,知道太皇太后不乐意见他后,容昇就干脆避得远远的,直接搬到了柳尘舒府上长住,后宫就留给太皇太后一人独享。 柳尘舒换了一身衣裳,准备进宫去探望太皇太后。 容昇站在院子外等他,见他出来了,走上前问:“相父,我能跟你一起去吗?” 容昇倒要看看,他身上的煞气能不能把她老人家给克死。 柳尘舒没有回答,迈着大步走了。 容昇知道他不回答就是同意,赶紧跟上。 上马车的时候,风兮拦住容昇:“圣上,后面备了一辆马车,您坐那一辆吧。” “那辆马车坐着不舒服。”容昇掀开风兮的手,迅速钻进马车里。 风兮:“………”坐都还没坐呢,怎么就知道不舒服。 柳尘舒懒得开口赶容昇走,靠在车壁上,闭目养神,当旁边那人不存在。 容昇是个很会找存在感的人,刚坐下来,一刻都闲不住,用脚去碰了碰柳尘舒的脚:“相父,我贸然前去,会不会冲撞到她老人家。” 民间也有很多命里带煞的人,为了不刑克到亲人,会被寄养在别人家中,没长大之前不可以回家,要是不小心迈进家门,不出三日,必有一位亲人会丧命,邪乎得很。 第60章 容昇记得自己刚被接进宫不久,先帝就驾崩了,只是那时候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柳尘舒身上,因此才没有人关注到他克死先帝的事。 柳尘舒没有睁眼,只是挪开了脚,回道:“圣上不用信这些。” 民间至今还流传着容昇出生时带有不祥之兆的事,只是因为他现在当上了皇帝,所以有些话才没有摆到明面上说,但还是会有人私底下议论,甚至是那些暗中拥护容昇的大臣们,只要一想到容昇出生时的不祥之兆,都会沮丧地认为容昇可能会给国家带来灾祸。 只有柳尘舒跟他说,让他不要信这些。 容昇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击到了,莫名觉得鼻头有些酸,他用笑来掩饰,说道:“可我出生时的不祥之兆都是真的。” 容昇出生的时候,正好遇到了天灾人祸不断的年份,这些都是因为先帝的不作为才导致的,但所有人都把错推到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,多可笑,就像皇帝继位时会说自己是“受命于天”一样可笑。 如果真是受命于天,为何真龙天子会被他随意摆布。 柳尘舒睁开眼说:“你出生时那所谓的不祥之兆,皆是因为先帝昏庸无道才导致的,与你没有任何因果关系。” “只要相父不信我是煞星,这就够了。”容昇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,只要柳尘舒不觉得他是煞星就行。 柳尘舒看了容昇一眼,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。 不知不觉马车就驶进了宫里,来到了太皇太后居住的慈宁殿。 柳尘舒踏进殿内,容昇跟在他身后,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太皇太后的寝宫。 太皇太后正靠在床榻边喝药,她不像容昇想象中那样鬓发霜白,反而有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,脸上的皮肤很紧绷,没有多少皱纹,只能从她的颈纹里看出一点破绽。 容昇记得自己在先帝葬礼上看到太皇太后时,她也是这个样子,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,还是这个样子,一点都没有老。 太皇太后被药苦得皱眉,看到容昇的时候,眉头皱得更深了,本来脸上没多少皱纹的,她一皱眉,破绽就全露出来了,她是真的老了,只是保养得好而已。 容昇识趣地停住脚步,没再靠近。 太皇太后抬手让婢女扶自己坐起来,嘴上说着:“首辅怎亲自来了?” 婢女搬来凳子,柳尘舒没有坐,笔直地站在太皇太后的床榻边,询问一旁的太医:“皇太后身体如何?” 太医躬身回道:“天冷了,难免受凉,服药后发一身汗就可,并无大碍。” 容昇突然呛了一口:“没什么大碍,干嘛要特意去告知相父。” 皇太后身边的婢女战战兢兢地跪下,“是奴婢擅自决定,并非皇太后授意,奴婢知罪,请首辅责罚。” 容昇冷呵:“你哪有那么大的胆子。” 太皇太后本想委婉地绕到话头上,被容昇看破后,她只得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目的:“哀家是想借这个机会,让首辅进宫来见一见哀家,顺便商量下慈幼院一事。” 第36章 暴露本性 慈幼院最开始是太宗皇帝开设的,那时外敌强势入侵,在北离境内大肆地杀伤抢掠,导致许多幼童无家可归,为了安顿这些无人照顾的幼童,太宗皇帝便下令在各地建设慈幼院,一直沿用至今。 但到了先帝统治期间,因国库空虚,财政收紧,于是就收回了拨给慈幼院的官田,许多慈幼院因此关停,只有京城内还剩下几处。 太皇太后常年吃斋念佛,数月前她在佛前虔诚诵经之时,坛前的香炉突然裂开了,并且她还空耳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啼哭。 茶饭不思几日后,太皇太后想到了被迫关停的慈幼院,便特意去请示了柳尘舒,称想在皇宫旁建几个慈幼院,收养被遗弃的幼儿。 柳尘舒没有过多考虑,爽快地拨了银子,一转眼过去数月,皇宫旁边的慈幼院眼看着就要落成了,太皇太后却又有了新的心病。 太皇太后这次称病把柳尘舒骗进宫里,就是想要说这事,原本是想要委婉地提上一嘴,显得不那么刻意,结果被容昇给拆穿了,太皇太后干脆省了那些虚与委蛇,说道:“先帝子嗣凋零,便是惹怒了上天,哀家想要为先帝偿还罪过,让容氏的尊贵血统能延续万年之久。” 别说是万年了,就是百年都够呛,容昇也不怕把皇太后给气出病来,冷不丁呛上一句:“到朕这就要断子绝孙了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容昇把话头甩给柳尘舒,意味深长道:“相父,你说是不是。” “闭嘴。”柳尘舒回首,低声呵了句。 太皇太后气得捂住胸口,一旁的婢女赶紧帮她顺一顺。 太皇太后说了那么多铺垫的话,意思已经很明确了,柳尘舒因为被容昇那么一捣乱,所以没了跟她老人家拉扯的心思,言简意赅道:“臣知道皇太后之意,往后慈幼局便全权由您来掌管。” 太皇太后绕了那么多圈子,就是为了要亲自掌管慈幼院,至于是真的出于心善,还是别的原由,柳尘舒没有多问。 离开慈宁殿,容昇狗皮膏药似地贴上去,巴不得粘在柳尘舒的后背上:“相父,我要是真断子绝孙了,皇太后是要怪我,还是怪你啊。” 柳尘舒面无表情:“圣上不是与芙芷相谈甚欢吗,应该到不了断子绝孙的地步。” 容昇插科打诨说:“我和她谈几句就能有孩子吗,要这样的话,你早给我生一窝了吧。” 第61章 “圣上若是对芙芷有意,便早些择个良辰吉日大婚,稳定人心。”说完,柳尘舒抬腿跨上马车,完全不像是在商量,而是强迫,透着一股“你不愿意也得愿意”的意味。 容昇彻底地沉了脸,随着年纪增长而越发清晰俊美的五官,在这一刻格外凌厉,他捏着拳头,把风兮和车夫赶了下去,随即拿起马鞭,往马屁股上用力一抽。 两匹骏马抬起前蹄,仰天长啸,接着朝宫门外狂奔而去,巡逻的侍卫看到疾驰而来的马车,纷纷让道,笔直的宫道让骏马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,跑得飞快。 风兮被赶下马车还有点懵,都来不及喊,马车就已经跑出老远了,他尽力地在后边追:“圣上!您这是要做什么?” 马车离开皇宫后,朝着城外驶去,容昇特意找了一条没什么人的近道,一路狂奔,很快就出了城。 柳尘舒坐在车厢内被颠得身子左右摇晃,他握住把手勉强稳住身形,冷静问:“你要干什么?” 容昇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前方,不停挥动手里的马鞭:“驾!” 马车一路驶到了城外的护城河边,前面就是护城河,容昇却没有停下来,大有要跟柳尘舒同归于尽的意思。 两匹骏马往对岸纵身一跃,带着马车一起坠入到了河中,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整个车厢,柳尘舒的身子跟随着车厢一起下坠,就在这时候车帘被掀开,容昇拉住柳尘舒的手,把人拽到自己怀里来。 柳尘舒还以为容昇会带自己浮上去,却没想到容昇拿出一根粗的红绳,将他们两人绑在了一起,车厢还在继续下沉,很快就沉到了水底。 柳尘舒憋着气,一边挣扎一边抬手在容昇脸上扇了一巴掌,但因为水下有缓冲,所以这一巴掌更像是抚摸。 容昇一只手钳住柳尘舒的手腕,另一只手把柳尘舒往怀里摁。 柳尘舒张开嘴,用嘴型骂着:疯子。 真是个疯子。 最后柳尘舒把剑给抽了出来,将绳子斩断,然后拽着容昇游到岸边去。 柳尘舒把容昇往岸上一丢,然后抬脚跨上去,坐在容昇腰腹上,抡起拳头,朝着容昇那张俊脸毫不留情地砸了上去。 容昇躺在地上,笑吟吟地看着他,并抬手掐住他的腰,似乎对现在这个姿势很满意,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打得有多疼,还有心思吃柳尘舒的豆腐。 柳尘舒累了,停下手,坐在容昇腰腹上大口喘息。 方才真是命悬一线,要不是他及时砍断绳子,说不定真就要跟容昇一块淹死在水底了。 容昇突然伸手拽着柳尘舒的衣襟往下一拉,两人猛地贴近,高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:“柳尘舒,你敢把我推给别人,我就拉着你一起死。” 柳尘舒那张绮丽如画的脸,被水泡过之后,显得更加清冷,他压下眉头,瞪着近在咫尺的容昇。 容昇泡过水后,五官更加凌厉俊美,他早就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野孩子了,甚至一点当初的影子都找不到了,他不再是一个傀儡,而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。 容昇直视着柳尘舒清冷的眸子,“我的心思都剖给你看了,你是不是也应该让我看看你的心思。” 柳尘舒凶狠地瞪着他:“你想看吗?” 容昇感觉柳尘舒又要打他了,但他完全没有退缩之意,勾起被打出血的嘴角说:“想啊。” 柳尘舒双手揪住容昇的衣领,把人抬起来一点,接着贴上去,恶狠狠地咬住容昇的唇瓣。 从他允许容昇搬到府上长住,到允许容昇用他的茶杯,再到将身上的刺青露给容昇看,这每一步都隐晦地暴露了他的心思。 容昇的每一次得寸进尺,其实都得到了他的默许,是他默许后,容昇才有了得寸进尺的机会。 嘴上的疼痛和柔软的触感,让容昇瞳孔一震,但还不等他反攻,柳尘舒就已经撤走了。 容昇舔了舔自己的唇,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尘舒。 柳尘舒刚亲了他一口,又再度抬手给了他一拳。 容昇被打得头偏了过去:“………”先给一颗蜜枣,再打一棒子,这操作是不是搞反了。 柳尘舒低声警告:“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,我饶不了你。” 说完柳尘舒就起身走了。 容昇爬起来追上去:“相父,能再亲我一口吗?” 柳尘舒拢了拢身上湿透的衣物:“哼。” 两匹骏马都掉水里去了,靠脚力走回城得要一天,两人只得找个避雨的山洞躲一躲,等着风兮来接他们。 容昇找来干柴,生了火堆,当着柳尘舒的面,将身上湿哒哒的衣裳给脱了,露出精壮的上身,他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,肌肉结实有力,一看便是经常练武。 容昇还想把自己的裤腰带给解下来,向柳尘舒展示一下自己硕大的求偶资本。 柳尘舒开口提醒:“樵夫可能会来这边砍柴,圣上还是给自己留一点颜面吧。” 容昇想想也是,便没有再继续脱下去,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展现,不急于这一时。 容昇朝柳尘舒看去,“相父,把你的也脱了吧,穿着湿衣服会着凉。” 在容昇一眨不眨地注视下,柳尘舒脱掉了上衣,同样露出上身,不同于容昇那样结实,他看上去偏柔韧。 容昇看了一会后,不自在地撇开脸,不是他不想看,是再看下去,他的□□就要撑破了。 第62章 柳尘舒往容昇那儿看了眼,意有所指说:“圣上看着不像会断子绝孙。” 容昇咧嘴一笑,贱兮兮说:“是不会。” 柳尘舒微微皱眉,不再搭话。 容昇又说:“因为你一看就很能生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可能是今天打得已经够多了,所以柳尘舒没再动手教训容昇。 容昇往火堆里丟了几根干柴,“芙芷妹妹跟苏润之郎才女貌,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相父觉得如何?” 柳尘舒神色淡然:“往后再说。” 往后再说的意思就是会考虑,容昇心情愉悦地勾起嘴角,往柳尘舒那边靠近一些,直到两人赤|裸的臂膀贴在一起。 柳尘舒身上冷冰冰的,如丝绸般光滑,容昇忍不住蹭了蹭:“相父,我能抱你吗?” 柳尘舒冷声道:“圣上注意分寸。” 容昇感觉柳尘舒还没完全向自己敞开心扉,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,但也只允许他窥探到一小部分,不过能让他窥探一小部分,对他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。 容昇知道急不了,柳尘舒心事太多了,就像一块冻了几十年的寒冰,需要同等的时间去捂化才行。 “相父,你饿吗?” “嗯。” 容昇跑在洞口,用石头打了一只鸟,拔了毛,插在棍子烤。 柳尘舒看到鸟的胸腔都被打穿了,眼神微微一变,容昇藏得比他想象中的深。 第37章 心猿意马 干柴燃烧发出噼啪声响,火星子乱窜,串在棍子上的鸟被烤得滋滋冒油,外皮焦黄,香气四溢,瞧着差不多了,容昇揪下一只腿,放在嘴边吹了吹,再递给一旁的柳尘舒:“相父,小心烫。” 柳尘舒接过这只焦香油亮的鸟腿,慢条斯理地咬上一口,完全没有禽类的腥味,外焦里嫩烤得恰当好处。 容昇撕下一块肉放在嘴里,边嚼边问:“好吃吗?” “嗯。”柳尘舒不管吃到多美味的食物,都是一副为了填饱肚子的表情,唯独只有喝紫苏饮的时候,是在专心地品味道。 容昇对于柳尘舒喜欢喝紫苏饮的事情,也一直很好奇,便问:“相父为何喜欢喝紫苏饮?” 柳尘舒简短说:“儿时喝过。” 柳尘舒指的儿时,应该是颜氏没有被满门抄斩之前,那时柳尘舒是颜府嫡长子,又是远近闻名的神童,在家中肯定是备受宠爱,可惜温馨的时光十分短暂,一眨眼就化作了泡影,就因为短暂才可贵,所以柳尘舒爱喝儿时喝过的紫苏饮,这么多年里一直在搜寻曾经的味道。 当初容昇说城东有一家饮子铺卖的紫苏饮好喝,柳尘舒二话没说就跟他去了,心里便是希冀着,能在那家铺子里尝到一些儿时的味道,但不管喝多少遍,都尝不出从前那个味,总觉得差了些什么。 容昇把烤得焦酥的翅膀揪下来,递给柳尘舒,又问:“你儿时喝的紫苏饮是什么味道?” “忘了。”柳尘舒也不记得是什么味了。 容昇琢磨了一下后,眼里带着几分狡黠说:“等回去我煮给你尝尝,若是你尝出是儿时的味道了,就让我亲你一口,怎么样?” 柳尘舒挑眉,轻笑道:“好啊。” 柳尘舒并不信容昇能复刻出当年的味道,因为连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味了,就算他娘还活着,也煮不出那时的味,就像小时爱吃酥糖,长大后就不太爱吃了。 一只鸟被两人分吃完了,容昇从自己衣角上撕了一块布下来给柳尘舒擦手。 柳尘舒欣然接过,将十根修长的手指擦得干干净净的,一丝污垢都没有,看着像是用汉白玉雕刻出来的,这么一双手握剑柄的时候好看,捏褥单时,也一定好看。 容昇屈膝而坐,用手撑着脑袋,歪头看向柳尘舒,看着看着就入了迷,他经常如此,在朝堂上也是如此,无论那群文臣如何唇枪舌剑地争吵,他都能心如旁骛地盯着柳尘舒看。 只要有柳尘舒在,容昇眼里就装不下其他人,无论柳尘舒走到哪,容昇的眼神都会第一时间追随过去。 柳尘舒早已经习惯了容易的眼神,正是因为习惯了容昇的存在,所以一旦容昇不在了,他就不习惯。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,有些习惯用一辈子都改不掉,像是一个瘾,这个瘾悄无声息地在心口处留下了痕迹,慢慢就变成了心瘾。 容昇取下烤干的衣物,没有穿上,而是平铺在地上,“相父,今晚委屈你睡在这了。” 柳尘舒昨夜未眠,早就乏了,见容昇还给他叠了个枕头,他顺势就躺了上去,并不在乎这上面全是容昇的气味。 容昇又去外面捡了些干柴,可不能把他的相父给冻着。 等他捡柴回来的时候,柳尘舒已经睡了,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,容昇往火里添了点柴,然后悄悄走过去,在柳尘舒身边躺下,接着试探性地伸手,把柳尘舒给抱到怀里。 柳尘舒的确睡着了,但并没有睡死,他睁开一条缝,看向容昇,微微蹙眉:“你……” 容昇在他后背拍了拍,“地上凉,我抱着你没那么冷。” 柳尘舒重新闭上眼,嘟囔说:“别太放肆。” 容昇把柳尘舒的脑袋往自己肩窝里摁了摁,“我这样不放肆吧。” 柳尘舒没有挣扎,只是低声警告:“敢乱摸,就剁了你的手。” 容昇闷声一笑,“我当然敢摸,就怕你不敢剁。” 第63章 “嗯!”柳尘舒加重鼻音。 这时洞外吹进来一赶寒风,柳尘舒打了个不易察觉的寒颤,容昇把他往怀里搂了搂,又将全部的衣物都裹在他身上。 柳尘舒似乎很累了,不再说话,靠在容昇身上熟睡过去。 容昇一开始还很满足,在柳尘舒脖颈上轻轻嗅着,像一头被关在笼里饥肠辘辘的野兽,贪婪地嗅着笼子外的肉,虽然吃不到,但能闻到肉味也很享受。 过了一会后,容昇发现柳尘舒身上在发烫,再一摸额头,同样滚烫,应该是先前在水里泡太久了,得了风寒,难怪看上去那么乏。 容昇将还有些湿的衣摆给撕下来,叠成一小块放在柳尘舒额上降温,再将火堆烧旺一些,抵御外边的寒风。 柳尘舒意识昏沉,若是平日里他肯定会尽量保持清醒,但周围都是容昇的气息,让他莫名很安心,便由着意识沉沦下去,迷迷糊糊之间,他感觉容昇在帮他擦身。 柳尘舒虽然闭着眼,却能一把抓住容昇的手。 容昇贴在他耳边轻声哄着:“相父,你流汗了,我帮你擦干净,不然风一吹会很冷。” 柳尘舒脸上滚烫,烫成了一片绯色,妖冶到让人移不开眼,哪怕蹙着眉也是好看的,此刻因为生着病,所以说话声音比平常轻柔很多:“别……别放肆……” 这话听着像是在撒娇,容昇心猿意马起来,“好好睡一觉吧,这时候就别勾引我了。” 容昇把柳尘舒哄睡之后,继续帮着擦身,擦完根本来不及多看,赶紧裹住,生怕又受了寒。 容昇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,大气都不敢喘一下,小心翼翼地呵护着,就算再怎么心猿意马,也没有真的做什么。 尽管风寒不算是大毛病,但有许多人都死在这个上面,尤其是底层的老百姓,他们买不起药,有些身子骨弱的,熬不过去,一两天就死了,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。 容昇知道柳尘舒命硬,可他也怕。 柳尘舒蹙着眉到后半夜才逐渐松开,容昇一直在观察他的情况,见他没那么难受了,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一点。 翌日,柳尘舒被渴醒过来,一睁眼便看到一堵结实的肉墙,肉墙在有规律地上下起伏,往上看去,是容昇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俊美睡颜。 柳尘舒的视线往下移,落在了容昇凸出的喉结上,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,竟然在咽口水。 容昇嘴里嘀咕着梦话:“相父,你好香……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等容昇醒过来的时候,山洞里就只有他一个人,那堆火也灭了,只剩下炭灰里一点余温,冷冷清清的。 没瞧见柳尘舒的人影,容昇慌里慌张地爬起来,“柳尘舒!” 跑到山洞外,瞧见柳尘舒已经穿戴整齐,正在练剑。 见容昇醒了,柳尘舒收起剑走过去,不冷不热道:“昨夜多谢圣上照顾。” 容昇那股慌张的劲过去了,冷静下来,想伸手去抱柳尘舒。 柳尘舒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躲,这一躲,仿佛在告诉容昇,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,他们仍然只是君臣的关系,从未僭越过。 容昇看着自己扑空的手,自嘲地笑了一下,随后再度伸手,强硬地将柳尘舒拽进了怀里:“相父,为何要躲我?” 柳尘舒的脑子很清醒,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,他可以暗自默许容昇一些无礼的行为,但这不表示他会义无反顾地陪着容昇胡闹,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根本没空跟容昇玩。 柳尘舒没有挣扎,很平静地看着容昇,“风兮他们马上要到了,圣上赶紧放开吧。” 容昇现在很不爽,“不放又怎样?” 柳尘舒还真的不能把容昇怎么样,两人就这么僵持着,直到有马蹄声传来,才有所松动。 柳尘舒率先退步,他掐住容昇的下巴,靠近几分,对着容昇的脸吹了一口气:“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。” 柳尘舒吹完气后,在容昇的薄唇上舔了一口:“够吗?” 容昇浅淡的薄唇上添了一层水光,他急不可耐地舔了一下唇,贪婪道:“不够。” 柳尘舒威胁说:“撒手,不然你什么都得不到。” 容昇这下被狠狠拿捏了,只能乖乖撒手,柳尘舒总算是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。 等风兮带人来的时候,两人都已穿戴整齐,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。 风兮下马,跪在二人面前:“奴才来迟,请大人恕罪。” 柳尘舒越过风兮,径直走向马车。 容昇没有急着上去,对风兮说:“来这么早做甚,怎么不用了早膳再来。” 风兮:“…………”他一时分不清圣上是在阴阳怪气,还是真的觉得他来早了。 容昇上了马车,想挨着柳尘舒坐。 柳尘舒用眼神警告他,再放肆的话,就什么都得不到。 容昇只能老实地坐远点,一边盯着柳尘舒,一边用指腹摩擦自己的唇,心里像是装了蜜一样甜滋滋的,先前的不爽早就散得一干二净。 第38章 感情升温 马车时不时颠簸一下,容昇神不知鬼不觉地颠到了柳尘舒身边,等回到城内时,两人已并排坐在了一起。 柳尘舒刚想叫容昇走开些,就听到前方传来一片哀嚎,马车随之停了下来,风兮掀开帘子一角禀报:“大人,前方来了一辆丧车。” 第64章 光听着那哭嚎声,便知道阵仗很大,容昇好奇问:“是何人?” 风兮答:“白幡上写着“裴”,应该是京城八大家之一的裴氏。” 听到是裴氏,柳尘舒眼神微变。 马车和丧车在街道的正中间碰上了,两边都还有路可走,但谁也不让谁,按理说遇到丧车都会主动退避,但那要看是什么人遇到。 裴家人见前方来的马车居然没有退避,怒火一下就上来了。 柳尘舒专用的马车被容昇驶进了河里,现在坐的这辆马车是风兮随便挑的,虽然装饰还算华丽,但在京城这种富贵迷人眼的地方算是低调的。 裴家人便以为马车内坐着的人,不是什么身份显赫之人,于是派了几名家丁上去驱赶,别挡了他们的丧车。 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走过来,问都没问一句,就直接驱逐,态度也是一个比一个恶劣:“滚滚滚!不长眼睛吗!赶紧退到一边去!” 风兮跳下马车,与几名家丁对峙,大喝道:“你们算什么东西!” 见一个小小的仆从居然还敢顶嘴,裴家大公子裴清河几个大步上前:“何人如此大的胆子,连我父亲的丧车都敢挡,车上之人,速速给本公子下来!” 柳尘舒安然端坐在马车内没有动,脸色微微凝固,不知在想什么。 风兮刚想开口呵斥裴清河,就见圣上从车内钻了出来,只得收了到嘴边的话,退到一边去。 容昇穿着一件白底金丝锈龙袍,头戴镶嵌宝石的金冠,年纪虽小,却已身高八尺,五官生得十分优越,剑眉星目,贵气天成,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,对着裴清河道:“裴氏的架子比朕都大了。” 一品大臣来了都得给裴家的丧车让路,可来的人偏偏是当今圣上,圣上怎能给别人让路。 裴清河立即跪下,但说的第一句话并非是请罪,而是反问:“圣上怎会在这?” 谁都知道容昇只是个傀儡皇帝,手中没有实权,一个完完全全被架空的皇帝没什么可怕的,更何况裴家人在先帝面前都敢造次,又何惧容昇这个傀儡。 裴清河甚至产生了让圣上让路的想法,毕竟死者为大,圣上给他们裴家让一回路又怎么了。 容昇走到裴清河面前,嗤道:“轮得到你来问朕吗?” 裴清河心中不惧,跪在地上,腰杆挺得笔直,梗着脖子跟容昇说:“圣上可否宽容一回,我父亲今日遭遇无妄之灾,走得匆忙,圣上若能体恤让路,也可告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。” 容昇并未生气,反而笑出了声,绕着裴清河走了一圈:“你问问马车里的人同不同意让路。” 裴清河疑惑地朝着马车看过去,心道里面还有什么人。 只见一只白玉般的手从马车内伸了出来,帘子被撩开时,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,柳尘舒那张绮丽如画的脸张扬夺目,难怪坊间会有回眸一笑神鬼倾的说法,所有人都在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漂亮的人。 等惊叹完后,想到柳尘舒的身份,一股凉意裹挟着恐惧从心底冒出来,圣上可以不敬,但首辅不能不敬。 刚才还梗着脖子的裴清河,此刻已经五体投地,趴在地上瑟瑟发抖:“裴某有眼不识,还望首辅恕罪。” “哼。”柳尘舒冷笑着走下马车,语气森然说:“你是何身份,胆敢叫圣上给你让路。” 容昇在一旁附和:“就是就是。” 裴清河抖成了筛子:“首辅饶命!” 传闻圣上与首辅水火不容,今日一见,好像并非那回事,首辅居然向着圣上,是裴清河万万想不到的。 柳尘舒冷声下令:“拖下去,杖责五十。” 裴清河被拖到路边,就地杖打,一旁围观的百姓对着柳尘舒指指点点,说什么的都有。 容昇怕那群百姓朝着柳尘舒丟石头,便上前去用身体挡住:“相父,快上马车吧。” 柳尘舒没有上马车,而是朝着裴家的丧车走过去。 裴公是今日在外办事时,不幸遭遇了不测,丧车是临时准备的,看上去很简陋,就只挂了几块白布,裴公的遗体躺在车上,虽然盖了白布,但还是能看到他头部瘪了下去,脑袋没了。 容昇惊讶:“死得这么惨。” 跟在丧车旁边的裴家二公子裴清澈,抽泣着向他们二人行礼。 柳尘舒伸手,准备掀开白布验一验。 容昇当众抓住了他伸出去的手,悄咪咪地来了个十指相扣,嘴上说着:“过于血腥,相父还是别看了,会做噩梦。” 柳尘舒收回手,负在身后:“走吧。” 最后裴家的丧车让了道,让马车驶过去。 容昇看着柳尘舒那沉思的表情,猜到了些东西,“相父,你第二个要查的人就是裴公,对吗?” 柳尘舒确实是在暗中调查裴公,杜老将军死了之后,他就从名单上选中了裴氏,打算从裴氏入手查,结果还没几天,裴公就出事了。 裴公在太宗皇帝时期位列宰相,他知道的事情,远比杜老将军要多。 现在裴公死了,而且还死得那么凄惨。 见柳尘舒一直在思索没有搭话,容昇就自言自语说:“这事太怪了。” 柳尘舒拧着眉:“他们正在清理跟当年有关的人,太宗皇帝在位期间的那些大臣们,都会被一个个清理掉。” 容昇点头:“我们该怎么办?” 柳尘舒摇头,他现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,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些老臣都给保护起来,要是老臣们都死了,就再也没人知道当年的真相了。 第65章 容昇拉起柳尘舒的手,放在手上把玩:“相父别担心,有我在。” 柳尘舒抽回自己的手:“圣上自身都难保。” 容昇现在确实是没资格说那句话,毕竟他都还需要柳尘舒来保护他。 回到府上,还需要被保护的容昇,直接去了膳房。 小吉子看到自家圣上平安回来了,大大地松了口气,“圣上,奴才还以为您回不来了。” 昨日圣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首辅给劫走,并且一夜未归,小吉子都能想到圣上被大卸八块的场景了,本以为风兮今日就是去收尸的,没想到圣上完好无损地回来了。 容昇轻轻踹了小吉子一脚:“别废话,去弄点新鲜的紫苏叶。” 小吉子不懂圣上要做什么,但还是乖乖去了。 南苑有个大菜园子,里面种了很多紫苏,就因为首辅爱喝紫苏饮,所以才种了那么多。 小吉子把刚摘来的紫苏叶放在水里浸泡了会,再一一洗干净,给圣上送过去。 每家每户的紫苏饮配方都不同,喝下去的功效也不同,有的放紫苏、紫菀、麦门冬、大枣……用于止咳,有的放当归、芍药、陈皮……来治腹疼。 小儿最容易得咳疾,由肺部引起,所以柳尘舒儿时喝的紫苏饮很有可能带有止咳润肺的功效,容昇命人去寻常药铺里抓些紫菀、麦门冬、贝母等药材。 容昇特意叮嘱:“一定要是寻常的药铺,药材无需顶好的。” 柳尘舒的父亲毕竟只是个小官,俸禄不多,应该不会去买特别好的药材,一定都是些寻常能买到的。 小吉子都迷糊了,为什么不买最好的,刚想开口问,就又被踹了一脚,他不知道圣上正在为了能亲首辅一口而绞尽脑汁地努力着。 容昇按照自己的推测,将药材逐一放进锅中煮,甚至连火候他都考虑到了。 小吉子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:“圣上,这是煮给首辅喝的吗?” “废话。”容昇对别人可不会这么上心。 他如此上心,却被小吉子给误会了,担心圣上会往锅里下毒,于是探头探脑地盯着,一旦圣上拿出毒药,他就赶紧上去制止。 紫苏饮煮好后,容昇又往里面加了一样东西。 小吉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:“圣上,你在下毒吗?” “滚一边去。”容昇端着刚煮好的紫苏饮,去找柳尘舒。 柳尘舒待在书房里,正烦闷着,容昇直接推门而入。 容昇把紫苏饮放在柳尘舒面前:“相父你喝喝看,这跟你儿时喝过的紫苏饮一个味。” 柳尘舒并不抱什么希望,加之正烦闷着,便挥了挥手:“端下去。” 容昇绕过书案,走到柳尘舒身边,拿起瓷勺舀了一点喂过去,哄道:“乖,喝点吧。” 柳尘舒瞬间愣住了,脑子里出现一张温婉漂亮的脸,也是这样耐心地哄着他。 柳尘舒张嘴抿了一口,入口时再次愣住,鼻头泛着酸,艰涩地开口问容昇:“你放了什么?” 容昇说:“我往里面加了蜜糖。” 小儿都嗜甜,且味觉很灵,一丁点苦味都能尝出来,紫苏饮里加了多种药材的话,必然会有苦味,小儿是不会喝的,所以得往里面加些糖,还必须要哄着才会喝。 第39章 书房激吻 容昇靠坐在书案边说:“我往里加了不少蜜糖,这味道是不是与你儿时喝的一样。” 柳尘舒眼中泛起了红,脑子里已经模糊了的记忆再度呈现,从一个个模糊的光影变成了具象的人或物,那是他两三岁时的记忆,他记得自己半夜咳嗽不止,请不到郎中,他娘便给他煮了一碗紫苏饮,他依稀记得那碗紫苏饮喝起来很甜,比一般的紫苏饮甜很多,现在才知道,是他娘往紫苏饮里多加了糖。 柳尘舒仰头看向容昇,眼底泛着一丝水光,波光流转煞是好看,他轻声说了句:“多谢。” 容昇的眼神也跟着柔软下来,又舀起一勺,喂过去:“再喝一口。” 柳尘舒无法拒绝,把唇瓣覆上去,加了蜜糖的紫苏饮非常甜,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喝过这么甜的饮子了,喝下去后喉间都是甜腻腻的。 容昇盯着柳尘舒那两片被打湿的唇,暗自咽了下口水,他做这个紫苏饮就是想得到一个亲嘴的机会,但看到柳尘舒如此感动,他不忍心去破坏现在的气氛,便先忍了下来,等过会再提亲嘴的事。 柳尘舒没有忘记自己答应的事情,既然容昇做到了,那他就必须要履行承诺。 柳尘舒伸手抓住容昇的前襟,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来。 容昇晃了一下神的功夫,柳尘舒的唇已经贴了上来,两人的唇瓣相抵,本以为只是浅尝辄止,却没想到一上来就十分激烈,柳尘舒很主动地将唇舌探入容昇口中,领着那条僵硬的舌头与自己共舞。 容昇惊得瞳孔放大,两人都睁眼看着彼此,没有闭眼的习惯,视线短距离里交织在一起,碰撞出灼热的火花。 容昇震惊过后,扣住柳尘舒的后脑勺,反客为主,占据主导权,同样激烈地回应过去,不甘示弱地吮着柳尘舒的唇舌,唇舌摩挲与唾液融合带来的感觉异常美妙。 容昇都忘了自己手中还端着一碗紫苏饮,一个没注意,紫苏饮打翻在地,瓷碗摔碎的声响引起了风兮和小吉子的注意。 小吉子担忧地咬着手指头:“屋里怎么回事,打起来了吗?” 第66章 风兮竖着耳朵偷听,“没动静了,应该不是。” 碎裂的声响完全没有影响到屋内的两人,柳尘舒和容昇都想要占据主导权,为此正在较着劲。 柳尘舒双手拽着容昇的前襟,把人往自己这边拽。 容昇则是干脆托起柳尘舒的臀,将人整个抱了起来,往书案上一放,再欺压上去。 柳尘舒不肯躺下,直起腰,反压过去。 容昇想说话但又舍不得退出来,便一边吮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:“相父,让我一次。” “哼~”柳尘舒发出哼笑,在任何事情里他都要拥有掌控权,他绝不会把自己交给别人来处置。 容昇同样不喜欢被人掌控,两人都不肯屈服,就只能“打”起来了。 容昇用力往前一压,将柳尘舒压在了书案上。 柳尘舒便带着容昇滚了几圈,从书案上滚到了地上,在要落地之前,容昇本来有机会反压回去的,但为了不让他的宝贝相父摔疼,只得在下面当肉垫。 两人从书案上滚落下来的动静很大,风兮和小吉子被吓了一跳,纷纷上前拍门询问:“圣上/首辅,你们没事吧?” 屋内没有任何的回应,只有一些细碎的声响,比如水声,并非是寻常的那种水声,有点像是吮吸多汁的蜜桃时发出来的声响,另外还有撞击的声响。 风兮和小吉子面面相觑,虽然很担心,但他们没有胆子直接推门而入,只能焦急地在外面等待。 风兮倒不是特别担心,小吉子则焦心不已,都快要哭出来了:“圣上会不会被打死?” “应该不会……吧。”风兮想到圣上那爱作死的劲,说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。 小吉子知道圣上八成是被揍了,眼泪止不住地掉,这些年他早就忘了自己是首辅的人了,他觉得他就是圣上唯一的亲信。 风兮上前安慰:“节哀。” 小吉子哭得更大声了:“哇呜呜!” 容昇皱了一下眉头,并不是因为小吉子的哭声打扰到了他,而是因为柳尘舒坏心思地在他舌尖咬了一下。 容昇没有咬回去,他舍不得咬。 小吉子的哭声被隔绝在外,他们二人自成一方天地,外头就算是天崩地裂了也不能打断他们,越发急促的呼吸把小吉子的哭声彻底盖了过去。 唇舌已经摩挲得发麻,却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,从书案上滚下来后,又在地上滚了数圈,滚到床底又滚出来,柳尘舒和容昇谁都不输谁,就等着对方败下阵来。 最终是柳尘舒先脱了力,被容昇抱着抵在了柱子上。 容昇把他奉若神祇般高高举起,宁愿仰着头去吻。 柳尘舒喜欢这个上位者的姿势,便没有反抗,低头回应着容昇。 这一吻对他们来说很短暂,却不知已过去了半个时辰,整整半个时辰,小吉子在这期间连悼词都想好了。 如果不是柳尘舒强行把容昇给推开的话,半个时辰都还结束不了。 柳尘舒喘着气:“放我下来。” 容昇餍足地把他放下,还想再上去亲两下。 柳尘舒却不客气地将他踹开了,说亲一口就只能亲一口:“下去。” 翻脸比翻书还快,不过亲了那么久,容昇非常满足,便没有继续纠缠,盯着柳尘舒红肿的唇瓣,欣然一笑:“相父,下次还能亲你吗?” 柳尘舒面无表情:“只此一次。” 柳尘舒的感动就只维持了半个时辰,他也只允许自己放纵半个时辰。 容昇像是没听到柳尘舒的话,自顾自地说:“下次可要再亲久一点。” 一年到头都亲不到一回,所以要一回就亲够本,不然就太亏了。 柳尘舒催促说:“出去。” 容昇刚一出去,小吉子立马迎上来,看到圣上衣裳凌乱嘴角边有一圈红印,不知道是被咬的还是打的,小吉子偏向后者,觉得是首辅打出来的。 小吉子脸上泪迹未干:“圣上,要不要奴才给您上药。” 容昇笑着在嘴上抹了一下:“不必。” 他只是嘴边有点红,而柳尘舒整张嘴都是又红又肿的,舌头也被他给亲肿了,一想到这,容昇便觉得很自豪。 一旁的风兮向圣上行了礼,然后走进屋内去禀报。 风兮不经意地瞟了眼,发现首辅的唇瓣异常红肿,他只看了一眼,连忙低下头:“大人,方才前厅仆人来报,称苏大学士有要事求见,奴才已经命苏大学士在前厅等候了,大人要不要去见一见。” 柳尘舒向来都是利用完就直接丟了,对苏润之是如此,对容昇也是如此,但显然他对苏润之要更无情些,利用完后连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会再给,苏润之每次都只能在朝堂之上遥遥地望着他。 柳尘舒换了一身待客的常服,走去前厅,路过的下人都不敢抬头看他,全部把头压得很低。 容昇刚回到自己的小院里,正准备要做拨浪鼓,小吉子急匆匆给过来汇报:“圣上,奴才刚瞧见大人去前厅了。” 容昇拿着小刀在手柄上刻纹路:“来客人了吗?” 小吉子说:“听说是苏大学士来了。” 容昇瞬间站了起来,拿着那把小刻刀就往前厅冲去,经过芙蓉园的时候,顺便把芙芷给叫去。 容昇冲着芙芷招手,“来,朕给你介绍个如意好郎君。” 芙芷:“………” 第67章 苏润之在前厅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,茶都换了好几盏了,但他没有让人帮自己催,就耐心地等着,哪怕是等上一整日也愿意。 看到柳尘舒过来了,苏润之忙放下手中的茶,起身迎接:“子衿。” 柳尘舒一如既往的冷淡:“何事?” “说来话长,先坐下吧。”苏润之想再多看看柳尘舒。 柳尘舒撩起袍摆坐下:“说。” 苏润之娓娓道来:“我父亲有一位故交名叫薛封,原本是京官,因得罪了人,被设计陷害,故而被太宗皇帝贬到了杭州,这些年一直都与我父亲有书信往来,昨日薛公送来一封信,被我截胡,那信上提到了二十多年那桩事。” 柳尘舒来了兴致:“具体说说。” “二十多年前外敌入境,往各州分别派了一支几十人的骑兵去打探情况,那些骑兵在后来都被围剿干净了,但有一支五十人的骑兵躲了起来,就躲在杭州的山头上,靠着打劫发家,二十年过去已经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,在杭州横行霸道,官府都不敢招惹。” 杭州山匪横行的事情,柳尘舒不久前才得知,在这之前杭州官府一直欺瞒不报,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官匪勾结,没曾想还牵扯上了敌军。 敌军留下的一支骑兵,在杭州当了山匪,也就是说敌军从未真正撤离过,一直都潜伏在他们身边。 柳尘舒烦躁地揉了揉眉心,低声说:“看来圣上猜对了,北离早已经被深层朝廷给架空了。” 苏润之疑道:“子衿,你在说什么?” 第40章 贪得无厌 柳尘舒单手撑着额角,蹙眉说:“杭州山匪不仅与当地官府勾结,竟与敌国也有很深的渊源,我猜那群山匪极有可能是深层朝廷的一部分。” 苏润之第一次听说有深层朝廷的存在,难掩震惊:“此事从何得知?” 柳尘舒道:“只是猜测。” 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大胆了,皇权被架空倒是经常发生,但要说整个国家都被架空,这简直前所未有,让人细思极恐,苏润之只觉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,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 柳尘舒用手半遮住眼睛,沉声说:“二十多年前太宗皇帝还在位时,想要调查是何人通敌卖国,但他查到一半便没再查下去,还销毁了许多相关的卷宗,并且不许其他任何人再提,很有可能是他查到了深层朝廷的存在,不敢再查下去了,因为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,他对付不了,可就算太宗皇帝不查了,也还是被他们给灭了口,接着他们扶持天资愚钝的先帝上位,想要进一步控制住北离………” “为了完全架空北离,他们将先帝的子嗣全部害死,唯独遗漏了养在宫外的圣上,到最后给我做了嫁衣,我先一步扶持圣上登基,掌控住了大权,阻碍了他们的计划,因此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想尽办法刺杀圣上。” 如果不是柳尘舒横插一脚的话,那么北离就真的要被彻底架空了。 苏润之一开始听得很认真,但听着听着就被迷住了,他的眼睛一刻都没从柳尘舒的唇瓣上移开过,看着那两片比以往要更加红润饱满的唇在一张一合,他只觉喉咙处发痒,心里起了某种躁动,很想上前亲一口。 柳尘舒发觉苏润之在走神,便咳了一声:“苏大学士。” 苏润之仍没回神,抬起手,朝着柳尘舒的唇伸过去。 在指尖马上要碰到那片红润的唇瓣时,一支袖箭破碎虚空,直直地从苏润之的脸颊边划过去,吓得他立即就缩回了手。 苏润之看着钉在墙上的袖箭,心有余悸地往门外看去,见容昇手上戴着发射袖箭的指套,他激动地站起身:“圣…圣上,上次那只袖箭,难道也是您…” 这袖箭的样式实在特殊,苏润之一下就认出来了,他上次被袖箭划破了脸,破了点相,因此记忆深刻,当时他就觉得是有人故意要害他,没想到竟会是圣上。 “是朕所为。”容昇大大方方承认,朝着柳尘舒走过去,眼神像一头凶狠的野兽般瞪着苏润之,向对方宣誓自己的占有权:“朕的相父岂是你能碰的。” 走到柳尘舒身边,容昇则变成了一副极力讨好的模样:“相父,没有吓到你吧。” 柳尘舒怎会被这种暗器给吓到,但袖箭的威力让他惊叹,非常之快,快到让他都还没察觉到,袖箭就已经从苏润之脸边划过去了,如果这支袖箭是朝着他射来的话,他肯定会中箭,根本来不及躲。 柳尘舒勾起嘴角:“圣上的袖箭越发厉害了。” 容昇将指套脱了下来,不想误伤到柳尘舒:“改良过几次,相父若是喜欢,下次给你做一把。” “不必了,我从不用暗器。”柳尘舒想要杀谁,都是正面硬刚,凭实力获胜。 知道柳尘舒不爱使用暗器,容昇便不再坚持,微微俯下身,贴近柳尘舒的耳边问:“方才在聊什么呢?” 苏润之看着容昇手上的袖箭就害怕,连退了几步后,躬身说:“圣上,微臣先告退了。” “苏卿这么快就要走了,不再多聊几句吗,朕很好奇你跟相父说了什么。”容昇说这话时,指腹在袖箭的箭头上刮了刮,怎么看都像是在恐吓。 苏润之扯了扯嘴角,露出十分牵强的笑:“只是闲聊几句罢了。” “我看你是在找机会轻薄相父吧,苏润之,你好大的胆子!”容昇突然大声呵斥。 苏润之当即跪地:“圣上恕罪。” 第68章 容昇低声警告:“你要是再敢觊觎相父,朕就让你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。” 苏润之附身趴地:“微臣不敢。” “好了,风兮送客。”柳尘舒没有让容昇继续为难苏润之,将风兮叫进来把苏润之给扶走,接着再对容昇说:“圣上收敛些。” “收敛什么?”容昇反过身,压了上去,将柳尘舒抵在椅子里,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:“要是我没来的话,苏润之就碰到你了。” 柳尘舒不喜欢这个被压着的姿势,揪着容昇的前襟一拉,再一个翻身,调换了位置,容昇坐在椅子上,柳尘舒则骑坐在他腿上。 柳尘舒半跪半坐的姿势,让他比容昇高出一个头,他垂下眸子,居高临下道:“圣上当我是什么人?以为谁都能碰到我。” 容昇不射出那一箭的话,苏润之的手指很有可能会被柳尘舒给掰折,因为他很不喜欢被别人碰,哪怕只是轻轻挨一下都不行。 容昇一手扶着柳尘舒的腰,另一只手伸到柳尘舒的小腿上细细地抚摸:“我知道相父洁身自好,不会让别人碰你,可苏润之的眼神让我很不喜欢,我不想让他看你。” 容昇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占有欲,他不允许别人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柳尘舒,这是他的,只有他能看,可柳尘舒不可能只给他一个人看,这一点让他很抓狂。 柳尘舒捏着容昇的下颌:“你的要求越来越多了。” 容昇仰起头:“是啊,我越来越自私了,我什么都想要。” 柳尘舒一早就看出来了,容昇是个很贪心的人,“我不喜欢贪心的人,圣上最好忍住。” 说罢,柳尘舒想要从容昇腿上下来,但腰上那只手搂着他不放。 容昇无赖地问:“忍不了该怎么办?” 柳尘舒拉开腰上那只手,站起身:“忍不了也得忍。” 看着柳尘舒的背影,容昇没有急着追上去,他瘫坐在椅子里,仰头看着房梁,突然笑出了声,笑得恣意妄为,忍是不可能忍的。 被顺路叫过来的芙芷,一直都在外面待命,没见着什么如意郎君,倒是看到柳尘舒和容昇举止亲密,她其实已经猜到了,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。 柳尘舒从里面走出来,见芙芷在外面,便问:“你来做什么?” 芙芷如实答道:“是圣上叫小妹来的,说要介绍一个如意郎君给我。” 容昇说的如意郎君应该就是苏润之。 柳尘舒抬手将芙芷歪掉的步摇扶正:“别被圣上骗了。” “我怎就骗她了?”容昇从后面冒了出来:“苏润之无论是家世还是才貌都与芙芷妹妹相配,嫁过去绝对不会被亏待。” “圣上说的是风兮扶着的那位公子吗?”芙芷刚才注意到苏润之了,确实是一表人才。 容昇笑着问:“芙芷妹妹觉得如何?” 芙芷摇头:“不劳圣上为民女的婚事费心。” 芙芷这么直接地怼回去,容昇一时哑然。 柳尘舒闷笑一声,容昇发觉在他笑,也跟着笑了起来。 回到后院里,容昇锲而不舍地问:“相父,苏润之跟你说了什么?” 柳尘舒绕到书案后坐下:“二十年前敌军在杭州留下一支五十人的骑兵,那支骑兵占山为寇,成了如今的杭州山匪,二十年里壮大了百倍不止。” 容昇也绕到了书案后面:“我亲自去灭了他们,保证十日之内将他们全部拿下。” “想要灭掉他们没那么容易。”柳尘舒怀疑整个杭州都已经沦为了贼窝,贸然前去定会被瓮中捉鳖:“多日前枢密院派了一千人前去剿匪,此刻应该已经抵达杭州了,先等待那边的消息,再做行动。” 柳尘舒一开始就觉得这事蹊跷,所以只让枢密院派了一千人马前去打探情况,这个决定是对的,若是一口气派去好几万,只怕全部都得命丧杭州。 “相父说的在理。”容昇靠坐在书案边,戏谑地看着柳尘舒红肿的唇瓣,根本就没在认真思考。 柳尘舒故意当着容昇的面,舔了下自己红肿的唇瓣:“圣上觉得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?” 这里的“他们”指的就是深层朝廷里那些人。 容昇眼神一暗,舔了舔后槽牙,反问:“相父觉得呢?” 容昇脑子根本没在思考那些问题,他想的都是柳尘舒那柔软香甜的唇舌,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食髓知味了,只是亲了一次他就上瘾了。 柳尘舒也没有再继续思考那些问题,因为他被容昇灼热的眼神盯得无暇思考,不过他比容昇要理智很多,很快便恢复了冷静:“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刺杀你,所以圣上要更加小心了,没事的话,就不要再出府乱跑,若是想看杂技,可以把人请到府上来。” 容昇被色/欲熏坏了的脑子,在听到杂技二字后,突然清醒过来。 他每次去街上看杂技,都是为了给幺叔传信,这个事情要是被柳尘舒发现的话,事情可能会有点不好收场。 容昇并不想欺瞒柳尘舒,但现在不是坦白的时候。 第41章 沉入深渊 亥时,皓月斜挂,洒下银色华光,照亮京都的每一条街道,凌云街那边喧闹依旧,灯火绚烂,人影幢幢,画面转到西街,这边没有闹市,故而寂静些,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。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西街,来到全京城最气派的府邸前,这座府邸便是当朝权相柳尘舒的居所,府门外有玄武司的人在巡夜,方圆几里无人敢踏入。 第69章 枢密院使黄郎掀开帘子,见这里的戒备比之前更森严了,便询问上前来迎接的风兮:“巡夜的禁卫军似乎变多了。” 风兮解释道:“圣上多次遭奸人暗杀,上次中秋夜逛庙会时也遇到了刺客,首辅为保圣上周全,便加强了戒备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黄郎跨下马车,跟随在风兮身后走进后院,来到柳尘舒的书房外。 风兮先去通报一声,再出来请黄郎进去。 黄郎拎着衣摆,踏过门槛,躬身行礼:“首辅请下官来,可是要说清剿山匪一事。” 柳尘舒正在批阅奏折,朱笔未停,边写批语边道:“山匪在杭州横行了数年,可杭州知府前月才上报朝廷,这其中有不少猫腻,你再派五百人马前去杭州,佯装剿匪。” 黄郎有些纳闷:“佯装剿匪?下官不解,请首辅明示。” 柳尘舒道:“借剿匪的名义,驻守在杭州。” 有他们的人在杭州驻守的话,一旦有什么异动,便可立即上报朝廷,至于清剿山匪,这需要从长计议。 黄郎觉得剿匪一事不应该拖延太久,便道:“下官觉得可以从杭州旁边的衢州和滨州调兵前去剿匪,这样既节省时间,也能节省财力。” 柳尘舒停下朱笔,看向黄郎道:“办法确实是好办法,但剿匪本就是个幌子,他们是在请君入瓮,一旦将衢州和滨州的兵力全调过去,便是中了他们的奸计,到时衢州和滨州无兵驻守,极有可能会被趁虚而入。” 黄郎听得有点糊涂了:“下官愚笨,不知其意。” 柳尘舒详细说道:“杭州山匪的头子,原本是敌军的骑兵将领,敌军撤退后,他们没有及时撤走,便留在了杭州苟且偷生,在二十年的时间里,成了一方土皇帝,杭州官府早就被他们给控制住了,他们之所以请求朝廷出兵剿匪,其实是想要分散朝廷的兵力,一旦真的将兵力调去剿匪了,边疆那边定然会有动静,那时我们分身乏术,二十年前那场掠夺战役就会重新上演一遍。” 二十年前敌军国力尚且不足,都能把北离打得差点投降,二十年后的今日,敌军吞并周围小国,成了一方强国,改了国号为北辽,对他们的威胁比二十年前大多了,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。 而且现在的北离处于一个被半架空的状态,朝廷之下还有个深层朝廷,若不是柳尘舒的出现,将政权握在了手中,北离早就被深层朝廷给弄得国破家亡了。 深层朝廷里那群人可能也想不到,会有柳尘舒这么一号人物横空出世,他十七岁一甲及第后,便一路高升,并赶在他们之前利用贾萤母子,当上了辅政大臣,趁着少帝年幼,将政权牢牢地握在手中,如今已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。 正因为柳尘舒的出现,才让那场早该到来的战役迟迟没有到来,不然在先帝驾崩之时,北辽就会起兵来犯,最先起兵造反的广济王容且,应该早就与北辽勾结了,就等着少帝登基后,从年幼的少帝手中拿走政权,但因为有柳尘舒在,容且最终被灰溜溜地赶回到了北辽。 柳尘舒一心只想要复仇,却误打误撞挽救了北离,替容昇保住了江山社稷,待真相大白之日,奸臣的名号定能被剥去。 不过,柳尘舒并不在乎这些,他早就过惯了人人喊打的日子,清誉名声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,他曾被各大名士赞誉是百年难遇的奇才,神童的名号传遍各州,也曾跌进污泥中被人践踏,受尽折磨与苦楚。 柳尘舒常对风兮说,他要是惨死了,是罪有应得,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,他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,但他不肯承认自己可怜,他只知道自己很可恨,所以人人都盼着他不得好死。 “相父,这么晚了,你怎么站在庭院里吹冷风,染了风寒可怎么办。”容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紫苏饮过来,看到柳尘舒衣着单薄地站在庭院里,他立即把手中的紫苏饮交给小吉子,再上前去,用自己的外袍把柳尘舒裹住。 容昇继续碎碎念着:“前几日才发了一场病,身子都没调养好,就又糟蹋自己了。” 柳尘舒扯着外袍的一角,防止掉下去,“圣上怎么还未睡?” “一个人睡觉太冷清了,便起来给你煮了碗紫苏饮,进去坐着喝吧,我喂你。”容昇扶着柳尘舒的腰往屋里去。 容昇那关心呵护的态度,好似他才是那个大了十几岁的人。 容昇从小就这样,比别人早慧,几岁时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,什么都懂,看待事物也比别人透彻,比他那个天生愚钝的父皇强多了。 进了屋,柳尘舒扯下披在身上的外袍,还给容昇,“东西放下,圣上早点去休息。” 容昇眼巴巴地看着他,“我在你屋里多坐一会都不行吗?” 柳尘舒随口敷衍道:“我乏了。” “我哄你睡。”说着,容昇从身后掏出一个上了彩漆的拨浪鼓,制作精良,手柄上的花纹都雕刻得十分细致,容昇还特意叫人去寻了一把二十多年前的拨浪鼓,仿照着做,这样就能跟柳尘舒记忆里的一样了。 “咚!咚!咚!咚!”容昇摇着拨浪鼓:“相父,你喜欢吗?” 柳尘舒看着这把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拨浪鼓,眼眶一红,他强忍着酸涩和哽咽,抓着容昇的衣襟质问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容昇不想着从他手里夺走政权,一天到晚都在想着讨他欢心,有时候柳尘舒真怀疑这些都是容昇的计谋,为的只是更好更痛快地把他踩进污泥里,让他再次感受到那种被高高捧起,又重重摔下去感觉。 第70章 容昇包裹住柳尘舒的手,粗粝的指腹在那如玉般的指背上轻轻摩挲,直白地说:“我想要你。” 在情犊初开的年纪里,容昇的身边只有柳尘舒,他没有爱上其他人的机会,他白天想着柳尘舒,晚上梦着柳尘舒,只要沾了柳尘舒气味的东西他都想闻一闻,然后一步步把自己送进了深渊里,他没有煎熬过,也没有挣扎过,好像爱上柳尘舒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。 柳尘舒凑近些,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冷硬了:“你不恨我吗?” 容昇的答案出乎意料:“我没资格恨你。” 这天底下谁都没有资格恨柳尘舒。 柳尘舒心里已经有些动容了,他继续问:“想要夺回政权吗?” 容昇也凑近些许,与柳尘舒额头相抵:“我更想要你。” “哼~”柳尘舒笑了,他一贯都是哼笑,有时候听着像是在轻蔑或者嘲弄,但有时候就是单纯的笑,比如现在。 容昇也跟着笑了:“尘舒,让我主动一回。” 前几次都是柳尘舒主动亲他的,这回他想主动一次。 容昇把嘴噘过去想亲,柳尘舒往后躲了一下:“圣上早点去休息。” 容昇还噘着嘴,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:“亲一口。” 看着容昇那噘嘴的样子,柳尘舒又笑了,他看了眼容昇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拨浪鼓,觉得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,便抬手扣住容昇的后脑勺,吻了上去。 容昇这回反应得很快,也扣住了柳尘舒的后脑,不断加深这个吻,两人的舌头打架,谁都不愿成为被挑逗的那个,都想要占据主导地位。 柳尘舒用力将容昇往榻上一推,容昇倒下之际把柳尘舒也给拉了下去,一起跌到榻上,两人亲起嘴来像是在殊死搏斗,你来我往。 柳尘舒掐着容昇的脖子,强行分开,喘着粗气说:“亲够了,滚回去睡觉。” 容昇哪里觉得够,抬手捧着柳尘舒的脸,再度亲上去,两人又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。 最终容昇被柳尘舒踩在了脚下,没办法,柳尘舒的武力更高一筹,容昇打不过,也舍不得打。 容昇抓住柳尘舒的脚踝,在上面亲了一下:“相父也早点睡。” 翌日卯时,容昇被小吉子给叫醒,才想起来今日有大朝会。 文武百官都在殿外等候,等首辅和圣上来了再开朝。 柳尘舒先一步到,他一到,殿门便打开了,无需等圣上来,就可以开朝,反正圣上就是个摆设。 容昇迟了三刻才到,坐上龙椅后,便撑着个脑袋盯着柳尘舒看。 柳尘舒背对着百官,面对容昇一人,两人的视线旁若无人地胶着在一起。 柳尘舒嘴角弯起一个勾人的幅度:“圣上,臣说得对吗?” 容昇压根没听清楚他刚才说了什么,盲目地点头:“相父说的都对。” 第42章 适可而止 散朝后,柳尘舒将枢密院正副使、兵部尚书侍郎、左右卫上将军等人叫到资政殿议事。 先帝时期因财政收紧,兵力锐减,等到柳尘舒手握大权时,他又重新招募了一批士兵,目前正规兵有二十万,加上各州驻守的厢兵,统共四十万左右,这点兵力还不够。 柳尘舒打算再征一次兵,他看向兵部尚书:“在明年开春之时,我要你征够十万新兵。” 兵部尚书以为自己听错了,瞪大眼睛问:“十万?首辅,如此多的新兵,咱没那么多粮食养啊,且如今还没开战,白养这么多人,到时恐怕无力承担。” 柳尘舒沉稳道:“真等到开战之际,就来不及了,至于财政上的事,用不着你操心。” 柳尘舒治理下的北离,贪官尽数被斩杀,没有了层层盘剥,收上来的税银比太宗皇帝时期多了十倍不止,而这些银子柳尘舒一分没要,全收进了国库之中,国库充足,自然不必担心发不起军饷。 兵部尚书躬身回道:“可现下是和平期,征兵十万属实太多,下官提议可减至五万。” 柳尘舒反驳:“和平只是表象,北辽对我们虎视眈眈多年,他们从未想过要和平共处,现在不防范于未然,等敌军的铁骑踏入境内之时,一切都晚了。” 敌国北辽越来越强盛,不防备不行,柳尘舒觉得这一次两国若是开打了,敌军不会再像二十多年前那样撤退,而是会将北离完完全全吞并。 柳尘舒的仇人就是那群通敌卖国之人,北离要是被吞并了,那群仇人就赢了,所以他绝对不会让北离灭国,而且他还要将北辽给灭了,这样才算真的报了仇。 柳尘舒的话很有道理,兵部尚书思索片刻后,与身旁的侍郎对视一眼,接着躬身道:“下官遵旨。” 柳尘舒挥手让兵部尚书和侍郎退下,接着和左、右卫上将军说起练兵之事。 正说着,小吉子畏畏缩缩地走进殿内,来到柳尘舒的身旁,小声禀报:“禀首辅,圣上派奴才来问,您何时用午膳?” 柳尘舒甩手,打发小吉子走:“叫圣上回府用膳,不必等我。” 小吉子走到殿外回禀:“圣上,首辅政务繁忙,没空陪您用膳了。” 容昇失落地看了眼资政殿的殿门,叹了口气:“走吧。” 容昇坐上了回府的马车,在马车内无聊地给袖箭的箭头抛光,这时车轱辘突然颠了一下,锋利的箭头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掌心,弄出一道大豁口,霎时就将整只手都弄满了血,衣服上也染红了一片。 第71章 容昇看着正在淌血的手,没有一丝反应,外面的小吉子慌张地解释着颠簸的原因:“圣上,方才压到一个小孩了。” 容昇不关心自己受伤的手,问起那个小孩来:“人没事吧。” “没事,已经跑了,但这里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小孩,到处乱窜多危险啊。”小吉子嘟囔了句,吩咐车夫继续赶路。 容昇掀开帘子往外一看,还真多了许多小孩,应该都是慈幼院里接收到的孩子,只是慈幼院才落成不久,怎么一下就有这么多孩子了。 容昇放下帘子,对外头叮嘱一声:“这附近孩子多,下次经过时要多注意。” 小吉子回:“是。” 回到府上,容昇风轻云淡地走下马车,却把小吉子给吓得差点晕厥过去。 小吉子惊慌失措地捂着嘴:“圣上,您身上怎么那么多血?” 容昇没有向小吉子展现自己伤口,带着一身的血,闲庭信步地朝府里走去,慢悠悠道:“去告诉相父,就说我被刺客给重伤了。” 小吉子虽然没看到刺客,但圣上受伤是事实,他很快就把话转告给了首辅,还添油加醋了一番:“圣上遇到刺客,身受重伤,已奄奄一息,请首辅速归。” 柳尘舒罕见地慌了神,起身时还将案上的奏书给弄倒了。 容昇要是死了,柳尘舒完全可以从宗亲里再选一个年幼的孩子来当傀儡皇帝,这不会影响到他的复仇计划,可他还是慌了神,就算不愿承认也得承认,容昇在他心里不只是个傀儡那么简单。 骑马赶回府上时,柳尘舒突然想到了什么,拽住缰绳停了下来,回头问跟在后面的小吉子:“那刺客跑了吗?” 小吉子低下头,颤栗着说:“奴才没…没看到刺客,是圣上说有刺客,应该是刺客放了暗箭把圣上伤到了,总之圣上满身都是血。” 柳尘舒早就在容昇身边安排了十几个死侍,如果容昇真遇到刺客了,死侍会第一时间来给他汇报,可他没等到死侍汇报,只等来了小吉子的只言片语。 柳尘舒看出这是容昇的小伎俩,立即调转马头,准备回资政殿。 小吉子急忙问:“首辅您不回去看圣上了吗?” “本官又不是太医。”柳尘舒说完就走了。 容昇叫人备好了午膳,就等着柳尘舒回来一起吃了,结果等了半天,只看到小吉子一个人回来。 容昇脸色略沉:“你家首辅呢?” 小吉子跪在地上,瑟缩道:“首辅说他不是太医,帮不了您。” 容昇低头看了眼掌心的伤口,自嘲一笑:“听说康广王的嫡子容灵,一出生便是个痴傻儿,朕若是死了,下一个皇帝应当是他吧,他比朕更好掌控,更得你家首辅喜欢。” 小吉子不懂那些事情,他只关心圣上的伤,“圣上您还是先上药吧。” 容昇不顾手心的伤,握紧拳头,眼神阴鸷中透着几分狠厉和癫狂,他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,咬牙道:“让康广王把儿子送过来,朕想看看。” 圣上想要召见宗亲,康广王没有拒绝的理由,只得乖乖地把自己那个痴傻的嫡子送过去。 容灵已经十几岁了,连话都还说不清楚,喜欢对着人傻笑流口水,来到陌生的地方也不害怕,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到处乱看,看到小吉子时一个劲傻笑,但看到小吉子后面的容昇时,他却吓得抱头蹲了下来。 小吉子上前去扶:“小世子,还不快上前去拜见圣上。” 容灵扒拉着小吉子的手,让小吉子当在他前面,别说上前拜见了,他连看都不敢看容昇一眼:“鬼…鬼…” 小吉子抬头看向圣上,那脸色确实是比鬼都可怕,他都有点发怵了。 容昇端起茶杯抿了抿,朝容灵阴测测一笑:“朕把皇位让给你如何?” “鬼…鬼…呜呜……”容灵害怕地咬着手指,并呜咽起来。 两个时辰后,柳尘舒从宫里回来,踏进府里,在经过容昇的小院时停住了脚步,他知道容昇伤得不重,但还是决定去看看。 小吉子守在门外,见首辅来了,忙上前去行礼。 柳尘舒负手问:“圣上如何?” “在……在屋里,首辅您自己去看看吧。”小吉子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了,有点不敢说话。 柳尘舒感觉蹊跷,一脚踹开了房门,只见屋内一片漆黑,一盏灯都没有点,角落里还时不时传出奇怪的声响。 “唔唔……” 柳尘舒朝着发出声响的角落走去,没注意到一个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正靠近他。 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,捂住了柳尘舒的眼睛,接着一道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处,容昇笑着在他耳边说:“柳尘舒,我给你找了个替代品。” 柳尘舒闻到捂着自己眼睛的那只手上,有股很重的血腥气,他皱了皱眉:“撒手。” 容昇听话地撒了手,柳尘舒眼前出现光亮,让他看清楚角落里绑着的原来是个人,那人衣着华贵,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,正涕泪交加地挣扎着。 柳尘舒很快便认出此人是康广王的嫡子,他扭头看向容昇,质问道:“你把他绑来做什么?” “我不想当傀儡了,此人正好能代替我,痴痴傻傻的,相父可以随意拿捏,可比我要听话多了。”容昇一边说着,一边往柳尘舒手中塞了一把匕首。 容昇往匕首上靠了靠:“我遗诏都拟好了,就让他来继承皇位,相父你只需要杀了我,便没有后顾之忧了。” 第72章 柳尘舒反手将匕首甩了出去,给了容昇一巴掌:“你个疯子!” 容昇嘴角被打出血来,他用指腹把血抹掉,勾起唇角肆意笑了一下:“也是,你要是亲自动手就是弑君之罪,那我自己来吧。” 容昇弯腰要去捡那把匕首,柳尘舒上前将他抓起来抵在柱子上,怒道:“你给我适可而止!” 容昇笑容不变,只是多了一分冷厉和悲戚:“为什么要拦着我,你难道不想要一个更听话的傀儡吗?” 柳尘舒没有回答,而是反问:“手怎么伤的?” 容昇讪讪说:“这不重要。” 柳尘舒紧追着问:“为什么不包扎也不上药?” 容昇自嘲道:“都快下黄泉了,还上什么药。” 柳尘舒狠狠皱眉:“你那么想死吗?” 容昇收敛住了笑,决然地低吼道:“给我个痛快!” “你真是个疯子!”柳尘舒又骂了一句,骂完,狠狠咬上容昇的唇。 第43章 野兽脱笼 柳尘舒带着几分怒气,撕咬容昇微凉的薄唇。 两人的唇瓣都是冰冷的,但触碰到一起后,很快就变得滚烫起来,连身体都开始发热,酥麻感从嘴唇蔓延至全身。 嘴上被撕咬的疼痛,不但没让容昇清醒,反而让他沦陷得更深,宽大的手掌粗鲁地扣着柳尘舒的后脑,让两人贴得更紧密一些。 容昇饥渴地汲取着,想要夺走柳尘舒口腔里的一切,强势又野蛮,直到唇舌摩挲得发麻也没停。 柳尘舒逐渐软了下来,不再撕咬,变得顺从,这非常难得,容昇那颗烦躁郁闷了一整天的心,终于尝到了欣喜的滋味,就像有一双手将他惴惴不安的心平稳托住了。 容昇念念不舍地停止搅弄的动作,委屈又难耐说:“柳尘舒,我受伤了。” 容昇很少展现自己孩子气的一面,以至于让人忘了他的年纪,他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罢了,摔了一跤的小孩,会哭哭啼啼地跑回到大人身边寻求安慰,并不是因为小孩真的娇弱,是因为有人疼爱。 柳尘舒短暂地经历过被人疼爱的日子,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甜蜜回忆,他很珍惜,每当被折磨得活不下去时,他就会将那段回忆当做信念,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。 他至少还有一段被人疼的回忆,但容昇好似连回忆都没有,一出生就被所有人厌弃,生父见都不想见他一眼,生母更是想将他活活掐死,明明是天潢贵胄,却沦落市井,与哑巴嬷嬷相依为命,被逼得比同龄人更成熟稳重,长大后又被利用成了傀儡,身为天子却要给臣子下跪,活得一丝尊严都没有。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容昇会对柳尘舒恨之入骨,巴不得将其挫骨扬灰,可容昇此刻却在向柳尘舒乞求一份疼爱,因为他知道别人都不会疼爱他,只有柳尘舒可能会疼他,但也只是可能会……… 柳尘舒握住容昇受伤的那只手,翻开来看,见掌心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,从整个掌心横贯过去,皮开肉绽,鲜血已经凝固成了暗紫色,周围还泛起一圈青紫,显得伤处更加狰狞。 柳尘舒看着这道像是被利刃划破的伤口,皱着眉问:“怎么弄的?” 容昇老实回答:“不小心弄的。” 柳尘舒怒不可遏:“弄到之后你就任由伤口流血不止,弄得自己满身是血,都过去一天了,还舍不得上药包扎,就等着我回来,让我亲眼看到,是吗?” 被直接拆穿了,容昇并没有觉得羞耻或窘迫,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,背到身后去。 这些日柳尘舒愿意和他亲热,这让他内心膨胀了,觉得柳尘舒心里有他了,所以他今日不小心把自己弄伤的时候,第一时间就是想让柳尘舒知道他受伤了,他想要搏得更多关注,就像小孩会故意在大人面前摔一跤,让大人来哄他一样。 他以为柳尘舒知道他受伤后,会马上回来看他,可等了半天,只等来柳尘舒不咸不淡的一句话,那时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幼稚,才有了后面疯狂的举动。 现在被柳尘舒拆穿后,容昇再次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,他早就过了那个卖惨就会被哄的年纪了,还做这些事,确实是没意义。 与其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搏得更多的关注,倒不如真正地成长起来,等他能掌控住柳尘舒了,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患得患失了,他早该明白这一点的。 容昇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,不愿再展露脆弱的一面:“相父劳碌了一日,早些去休息吧,一点小伤,我等会自己上点药就行,不劳烦相父了。” 看着容昇那突然就疏离和强硬起来的态度,柳尘舒冷下脸,对着外面的风兮吩咐说:“把我房里的药膏拿过来。” 风兮很快就将药膏给送来了,柳尘舒指尖沾了些药膏,对容昇说:“把手伸出来。” 容昇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握成拳,拒绝道:“没必要。” 当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幼稚之后,当初想要的东西,就不那么想要了,甚至会产生一种想对着干的冲动,少年的心性就是如此,反复无常,难以琢磨,尤其是在亲近之人面前更加明显。 容昇比小时候更桀骜不驯了,疯狂又乖戾,什么事都做得出来,有时柳尘舒一点都看不懂他。 柳尘舒又重复了一遍:“把手伸出来。” “相父用不着关心我,这点伤还死不了。”容昇像是在置气,说着违心的反话。 第73章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,被绑起来丢在角落里的容灵还在挣扎,不断发出唔唔唔的声响。 柳尘舒将风兮和小吉子叫进来,让他们把小世子给带出去,并把门给关上。 门关上后,柳尘舒上前一步,强行去拽容昇的手。 容昇没有躲,由着柳尘舒掰开他的手掌给他上药。 看着柳尘舒那如美玉般的指尖沾着乳白的药膏,在他掌心打圈涂抹,他心里像是有头野兽在试图冲破牢笼,想要冲出来将柳尘舒压在身下尽情撕咬,将其一口一口地吞进肚子里。 容昇知道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,柳尘舒一定会拔剑让他滚开,而他也只能乖乖滚开,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反抗的资本,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,他想要随心所欲。 柳尘舒上药到一半,容昇突然握紧拳头,脸色前所未有的冷硬:“可以了,我自己涂。” 再让柳尘舒涂下去,容昇担心自己会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,更担心柳尘舒会拔剑让他滚。 那个滚字听了太多次,容昇不想再听到了。 容昇从柳尘舒手中拿走药膏,自己随意涂了几下,然后用布在掌心缠了几圈,就算是处理好了,接着头也不抬地说:“相父请回吧。” 柳尘舒立在原地,静静打量了容昇一会,随即转身走了。 之后几天,容昇都没有主动出现在柳尘舒面前,明明两人的院子挨在一起,却硬是一面都没有见着,这么巧合,自然是因为有一方不想见另一方。 容昇这几天都没有走出自己的小院,每天都待在院子里练抢,他特意命人打造了一把银色的长枪,足足有七尺,比普通的长枪重上许多,小吉子拿起来都费劲,而容昇却能轻松舞动。 小吉子站在一旁看着圣上舞枪,时不时鼓掌叫一声好。 容昇感觉自己成卖艺的了,当即停下,用枪头在小吉子头上敲了一下:“好什么好?” 小吉子就是看圣上这几日心情不好,所以想要多夸几句,希望圣上能开心些,他揉着自己的脑袋说:“圣上确实舞得好,跟首辅舞剑一样赏心悦目。” 一提到柳尘舒,容昇的心口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般,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加重了。 容昇无奈地把银枪丢给小吉子,吩咐道:“去准备一桶冰水。” 小吉子扶着犹如千斤重的银枪,整个人东倒西歪,”圣上您又要洗冰水吗,这样会得风寒的。” 圣上都洗了几日的冰水了,小吉子着实心疼。 容昇怪罪道:“谁让你多嘴。” 都怪小吉子,时不时就提到柳尘舒,容昇现在听不得这三个字,一听到就浑身躁|热,这也是他不想去见柳尘舒的原因,只是听到都忍不了了,更别提见到本人了。 容昇很清楚自己没什么克制力,而柳尘舒不会让他碰,不但不让碰,还会叫他滚。 容昇烦躁地用冰水浇过头顶,想要把躁热逼走,可好像没什么效果。 这时小吉子过来敲门:“圣上,首辅来……” 容昇突然暴呵一声:“别提他!” 站在院子里的柳尘舒正好听到了这句暴呵,旁边的风兮小心谨慎地瞄了眼首辅的脸色,果然变得骇人起来。 风兮吓得把头压得更低,暗自腹诽,圣上竟然恨首辅到了如此地步,连提都不愿意让小吉子提了。 柳尘舒不动声色地走了,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。 人就是这样复杂,最初有多喜爱,恨的时候就会有多厌恶,柳尘舒不确定容昇最初对他有多喜爱,但他现在能看出容昇对他厌恶到了极点。 柳尘舒走时看到院中立了一把银枪,他想自己终有一日会死在这把银枪下,留给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。 “让薛家、江家、楚家、沈家、孙家的老家主来见。” 柳尘舒一口气召见了八大家的其中五家元老,另外三家是杜家、裴家和苏家,这三家已经没有见的必要了。 李瑜将五大世家的家主都给请到了玄武司,柳尘舒没有一上来就审他们,而是把他们关在了牢中,让他们自己慢慢想清楚。 五大世家的元老没有犯错,却无缘无故一起被抓进了玄武司,自然惹了众怒,他们的子孙有不少人都在朝为官,弹劾柳尘舒的奏书堆满了书案,府门都要被敲烂了。 柳尘舒只要一出门,就有人朝他丟石头,真正做到了,无容于天地之下,人人得而诛之。 就连慈幼院里收养的小孩们,也敢朝柳尘舒丟石头,他们不知慈幼院是柳尘舒从自己俸禄里拨的银子,为他们建的,因为国库里的银子要用来发军饷、修水渠、建堤坝…… 第44章 不可抑制 五大世家的老家主都上了年纪,有的仍然精神矍铄,双目炯炯有神,带着钟鸣鼎食之家特有的倨傲与清高,而有的已老态龙钟,行将就木。 这五人在太宗皇帝时期身居高位,都是挥斥方遵的权臣,在那时风光无限,二十多年后的今日,他们被关押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,忍受着牢中腐烂的恶臭之气,尊贵了一辈子,哪能受得了这样待遇。 薛家的老家主握着牢门,冲着狱卒怒吼:“为何无缘无故将我等擒来此处,真是岂有此理!” 牢房的出口处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,年轻的玄武司使从拐角里走出来,他身穿银色甲胄,手持玄铁长剑,脸色冷峻地朝这边走来。 第74章 看到李瑜过来了,薛老家主用力甩袖,傲气地背过身子,一副不予理会的模样。 李瑜在牢门外站定,态度冷漠又恭敬道:“首辅让末将带句话给诸位,二十多年前颜氏到底是替谁顶了罪?又有哪些人在暗地里通敌卖国?若是不肯老实交代的话,京城八大家将永远不复存在,谁先说,谁就有活命的机会,诸位好好想清楚吧。” 牢中的五位元老听完后,具是一震,有人震惊、有人疑惑、还有人惊惧或惶恐……虽然情绪上有细微的不同,但都无一例外地表露出了惊讶。 耳背的楚太公只听到了颜氏二字,就惊得手杖都掉了,谁也没想到二十多年前那件事还会被人提起。 李瑜在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一眼,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。 楚太公佝偻着腰,把手杖捡起来,颤巍巍地走到李瑜面前去,他脸上沟壑明显,眼皮松垮垮地耷拉下来,眼睛被挡得只剩下一条细小的缝,他勉强把眼皮抬起来一些看着李瑜,张开皱巴巴的嘴问:“出…出什么事了?颜氏不是都已经被满门抄斩了?” 知道楚太公耳朵不太好使,李瑜凑上去些,扯起喉咙说话:“颜氏是被冤枉的,首辅想给颜氏一个公道,所以在彻查二十多年前那桩案子,您若是知道内情,可以上报给首辅。” 李瑜说完后,楚太公迟钝了片刻才开口:“啊…没错,确实是冤枉的……” 薛家主上前去,想阻止楚太公继续说下去。 李瑜不客气地抬起剑,横在薛家主的面前:“薛公,还没问您,您先去旁边等着吧。” “你!”薛家主气得怒目圆瞪。 世道真是变了,八大世家不再是京城最有话语权的了,从前的时候,皇帝都要忌惮他们这些世家,而现在柳尘舒却敢一口气得罪他们所有人,说到底是因为柳尘舒比皇帝聪明,他先一点点稀释掉世家的权利,再把财政和军政牢牢握在手里,做到了这两点,世家在他眼中,就变成了可以随意蹂躏的蝼蚁。 李瑜继续跟楚太公打探:“您还知道些什么吗?” “阴谋啊!全是阴谋啊!太宗皇帝……就是太宗皇帝……咳咳咳咳……”楚太公说到激动之处,开始剧烈咳嗽起来,那副老骨头看着像是要散架了似的。 李瑜马上命人打开牢门,给楚太公搬了个凳子坐。 李瑜很有耐心地在楚太公的后背上顺了顺,“您慢慢说。” 楚太公眼神飘忽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,似在认真回想当年的事情,好像想起了什么,猛地伸出干柴的手,握住李瑜坚硬的护腕,神经兮兮地说:“是太宗皇帝,是他通敌啊,是他叛国啊……” 与楚太公是至交的江太公上前来,低声呵斥:“你在胡说些什么?” 楚太公的反应非常迟钝,记忆可能也已经混乱了,才说出这样的话来,太宗皇帝身为北离的天子,整个天下都是他的,他怎么可能会叛国,这话实在荒唐。 李瑜想楚太公都脑糊涂了,肯定问不出来什么,便没有再继续审问,叫人给楚太公换了个好点的牢房,然后把那些荒唐的话,原原本本地禀告给首辅。 柳尘舒正在资政殿,与众臣商议加强边防,以及给戍边将士涨军饷的事情。 戍边将士们的日子艰苦,早就该涨军饷了,柳尘舒不容拒绝地提出此事。 三司掌管钱谷出纳,一听要涨军饷,第一个站出来反对,军饷确实是应该涨,但今年各地均发生了一些小的天灾,拨出去一大笔赈灾的钱谷,因此财政上出现了赤字,得等到来年多收些税,才能补上亏空,实在是涨不起军饷了。 柳尘舒一句从自己私库里拨银子为将士们涨军饷,把所有人的嘴都给堵住了。 涨军饷在柳尘舒看来,是非常有必要的,只有善待将士们,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卖命,这是一种战术。 到了亥时,柳尘舒才坐上马车打道回府。 李瑜在府上等着他,他一回来,立马禀报今日之事。 柳尘舒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,脸上难掩疲色,他支着脑袋,两指在眉心处掐了掐:“楚太公说是太宗皇帝叛国?” 李瑜单膝跪在地上回禀:“属下猜他老人家应该是记不清了,才会胡言乱语。” “好生照料着,等有空我亲自去问。”说罢,柳尘舒挥了挥手,示意李瑜退下。 李瑜退了下去,听到隔壁院子里有练武的声音,他好奇地走到了隔壁,只见圣上拿着一把长七尺的银枪在耍,招式他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,应该是圣上自创的。 李瑜咂舌,圣上真是个练武奇才,竟能自创出这么多招式,忍不住夸赞道:“圣上好枪法。” 容昇收起银枪,背在身后,朝李瑜走过去,没来由地问了句:“查到什么了?” 李瑜慢了半拍,才明白过来圣上之意:“恕末将不能如实奉告。” 首辅的事情,李瑜怎么敢对外人说。 容昇坐下来,灌了一杯茶下肚:“朕听说相父一下把五大世家都给惹毛了,这件事做得太着急了。” 那五大世家在京城的影响力极大,柳尘舒触怒了他们,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,并非明智之举。 李瑜也觉得首辅太着急了,但这不是他能评价的,他只需要无脑地执行命令,其余都不必去管。 容昇嘀咕说:“他在担心什么?” 第75章 容昇真想去隔壁院子里看看,柳尘舒现在是什么表情。 李瑜告退后,容昇让小吉子去隔壁院里打探一下情况。 小吉子去了一会就回来了,委屈巴巴地说:“风兮把我赶出来了。” 容昇:“………” 风兮现在已经默认小吉子是容昇的狗腿子了,不再把他当自家人看待,才会把他给赶走。 打探不到柳尘舒的情况,容昇抓心挠肝,可他又不能亲自去看,他怕自己一见到柳尘舒,就想要扑上去,将人生吞进肚里。 容昇长叹了一口气:“柳尘舒,真是要被你给逼疯了。” 子夜降临,素月分辉,明河共影,整座府邸静谧无声,一道黑色的人影翻墙而过,轻巧落地,连草地里的夜鸣虫都没有惊动。 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卧房外,四下张望后,确定无人发现,才小心地推开房门。 容昇尽量不弄出声响,以为万无一失,可刚把房门打开,一把锋利的寒刃便直直地抵在了他的心口上。 月色洒过来,让容昇看到一片红色的衣角,他慢慢抬头从下往上看去,柳尘舒穿戴得整整齐齐,一丝不苟,那张绮丽妖冶的脸陷在月色照不到的黑暗中,阴沉冷艳,古井无波,没有一丝表情,仿佛站着他面前的是一个死人。 相比较柳尘舒的冷漠,容昇则是心跳漏了一拍,呼吸肉眼可见地加重,欲|念如井喷般汹涌而出,将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头没法思考的野兽,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来。 容昇喘着粗气,想要上前一步,可那把闪着寒光的剑不客气地抵着他的心口,他要是敢上前的话,心口就会被贯穿。 容昇只犹豫了一秒不到,便坚定地迈开了步子,就算被贯穿也无所谓。 柳尘舒没有收起剑,锋利的剑尖刺破了容昇的衣物,在马上就要划破肌肤的时候,他还是把剑收了起来,一开口,声音冷若寒冰:“圣上就那么迫不及待了吗?” 他还以为容昇至少会等到明年再杀他,结果才不过几日,就等不及要来取他性命了。 “我的确很迫不及待。”容昇确实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柳尘舒吃干抹净,吃得连骨头都不剩,但他今夜只是因为担心柳尘舒的情况,所以才想过来看一眼。 “哼。”柳尘舒发出带有嘲讽意味的冷笑,里面还藏着几分失望和怅然:“再给我些时日,等到明年……不,年底前,我会把自己交给你。” 等到那时,他会主动把自己的头颅献给容昇。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话题上,容昇听完后气血上涌,心口都快要炸开了,可他贪心,年底都等不了了,现在他就想要。 容昇上前一把将柳尘舒给抱住,把头埋过去:“太久了,现在就让我尝点甜头吧。” 柳尘舒冷声道:“尝什么甜头?让我挖心给你看?” 第45章 无人可及 屋内没有掌灯,只有几缕月色透过门窗的缝隙挤进来,照得地板上如洒了雪般,清凌凌的,在明暗交界处有两道身影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。 柳尘舒双手垂直贴在身侧,右手执剑,剑已经出鞘,捏着剑柄的手不断收紧,手背因用力而筋骨微微凸起,像是随时都会置面前人于死地。 容昇并不怕那把寒光流转的利剑,不断收紧手臂,将柳尘舒抱得更紧一些,恨不得直接把人镶嵌进自己体内,合二为一才好。 容昇难耐地把头埋在柳尘舒颈间蹭了蹭,用干哑的声线回应上一个问题:“心还是别挖出来了,留在你身体里我更安心。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着,但话题始终没在一条线上,他们都曲解了对方的意思,就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膜在讲话。 柳尘舒握着剑柄的手再度用力,骨节发出咯吱的声响,他现在很烦躁,这种情绪全都是因为容昇而起。 容昇像个毛茸茸的大型犬类,自顾自地在柳尘舒脖颈上蹭了几下,并一脸陶醉地深嗅着:“相父,你身上的香味好重,今日没有沐浴吗?” 柳尘舒极少使用熏香,身上只有体香,每当流汗时香味会变得更浓郁,他日日清晨都会沐浴,除了觉得身上脏了之外,就是想将身上那股香气给洗掉,要是不洗的话,香气浓重会影响到身边人。 柳尘舒日日沐浴的习惯,从未中断过,容昇之所以会觉得浓重,只是因为他好几日都没闻到过了,朝思暮想了数个日夜后,再次闻到,感受自然不同。 见容昇一再放肆,柳尘舒捏着剑柄的手,还是没忍住抬了起来,他横着手,将剑抵在容昇的脖子上:“我方才说了,最迟年底会把性命亲手奉上,你不必惺惺作态,我贪慕的从不是权利,所以你大可放心,该是你的,终将是你的。” 隔着的那层膜终于被戳破了,容昇迅速理解过来,放肆地笑了两声:“相父以为我想要的是你的性命吗?” 柳尘舒冷呵:“难道不是?” 这几日容昇在隔壁院里起早贪黑地练枪,不就是想有朝一日亲自要了他的性命吗。 容昇勾起嘴角,随后低下头在柳尘舒的剑上舔了一口,这个动作像是在挑逗,并透着难以言喻的开心:“相父误会我了,我只想要你的人包括心,从未想过要你的命。” 他起早贪黑练枪,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欲|念,他见到柳尘舒的时候想发疯,见不到柳尘舒的时候更想发疯,要是找不到别的事情来发泄,他就真的要疯了。 第76章 容昇舔完剑刃,嘴里很快便尝到了腥甜的味道,鲜血在他口腔里蔓延,渗进他的齿缝里面,他一张嘴,满口都是血:“柳尘舒,你是不是一直以为,我靠近你、渴望你、哀求你……这些都是在惺惺作态,看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。” 柳尘舒看着他满口都是血,眉头皱了起来,在心中骂了一句疯子。 容昇还想舔剑刃,柳尘舒见状赶紧把剑收了起来。 他刚一收起来,容昇便凑过来将他给吻住了,那股血腥味霸道地侵袭进他的口腔。 柳尘舒受不了那股浓重的腥气,想将容昇给推开。 容昇狠狠地搅了几下后,喘着粗气退出来,发出野兽般的低吼:“柳尘舒,我不想听到拒绝的话。” 大概是容昇的气势很唬人,柳尘舒还真就没再推拒。 这一次容昇完完全全地占据了主导地位,他随心所欲地饱餐了一顿,看着柳尘舒那两片被自己亲肿的唇,他感受到了极致的满足。 柳尘舒心中的烦躁随着这一吻结束,也逐渐消散了,他以为自己心里只有复仇,但实际上复仇只占了一半,另一半被容昇给占了,所以他这几日才会焦躁不安,乱了分寸。 容昇弯下腰,托着柳尘舒的膝窝,把人打横抱起,放到床上去。 看到枕头边摆着自己做的拨浪鼓时,容昇无法克制地再度吻了上去,不过这一吻很浅,只是简单碰触了一下。 容昇坐在床边,看着躺在床上的柳尘舒,他的眼神在月华的映照下,显得格外轻柔,可说出来的话却疯得不能再疯了:“这几日,我只是不想再听到你让我滚,才不敢接近你,我不甘心只做一个傀儡,我想要占有你更多,这确实是太贪心了,可我就是没法克制,相父,你要是讨厌这样的我,就早点杀了我吧,只要我还活着,就克制不住本性,会不受控制地对你做很多过分的事情。” 柳尘舒皱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,他以为容昇这几日不见他,是厌恶他了,原来不是厌恶。 见柳尘舒没有回话,容昇继续道:“我是个祸患,相父要杀的话,趁早吧。” 他太贪心了,为了满足这份贪心,他往后绝对会做出很多过分的事,柳尘舒要么顺从他,要么就只能杀了他,没有其他选项了。 柳尘舒早就说过不喜欢贪心的人,可容昇偏偏就是天底下最贪心的人,这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。 柳尘舒感觉到头疼,在扭头时,看到了枕头边的拨浪鼓,和他爹给他做那个拨浪鼓的一模一样,唯一的不同便是手柄上的花纹,容昇比他爹更用心,多弄了几道花纹,这样能拿得更稳些。 柳尘舒拿起那把拨浪鼓,转了转,在咚咚的声响中,开口说道:“你想知道我为何要调查二十多年前那桩案子吗?” 容昇想说他已经知道了,可他此刻必须装作不知道,便顺着话头说:“想。” “我本名颜柳,小字尘舒,和光同尘,与时舒卷之意,颜庆便是我父亲,在二十多年前,我父亲被人推出来顶罪,落了个满门抄斩,全族无一人幸免,只有我活下来了。” “怎么活下来的?”这样问像是在揭伤疤,可容昇很想知道柳尘舒所经历过的一切事情,哪怕是苦难,他也会忍着心疼一点点听完,因为这样他才能更了解柳尘舒,才能更懂得怎么去爱柳尘舒。 “我娘把我剥光,放到了一群小猪崽里,就这么被运出京城了,为了不被发现,我把身上涂满猪粪,和那群猪崽同吃同住,我一声都不敢哼,有人来了,我就把脸埋在粪推里…………我是不是很脏?” 上一回柳尘舒提到清平乐坊里的事情时,都没红过眼,可这次柳尘舒不仅红了眼,声音也变得哽咽了,他把自己最恶心的事情亲口告诉了容昇,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,就连贾萤都不知道,他本以为自己会藏在心里一辈子,没想到还是说出来了。 容昇听完只觉得心很痛,像是有人用鞭子在抽他的心,抽得血淋淋的,和柳尘舒一对比,他所经历的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。 容昇像是呼吸不过来般,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,他的心真的在痛,痛得他说不出话来,他伸手把柳尘舒抱起来,用尽全部力气往怀里摁,他想把柳尘舒整个包裹起来,隔绝掉一切伤害和痛苦。 容昇喘气了好半天,被堵塞的喉咙里才发出声响:“柳尘舒,我会帮你杀了那群人。” 柳尘舒并没有讲完,他所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:“我离开清平乐坊后的事,你还想听吗?” 容昇现在还没缓过来,他亲吻着柳尘舒的脸颊:“不说了。” “我是不是很脏?”柳尘舒又问了一遍。 “不要再说了,把那些事情都忘了。”容昇捂着柳尘舒的眼睛,在他耳边轻轻地哄道:“你现在想要我为你做什么?我做什么能让你把那些事忘了?” 容昇后悔了,他不应该让柳尘舒提起过去的,都是他的错。 柳尘舒却执着地问道:“你不嫌我脏吗?” 容昇不想再谈论这个事情,但看柳尘舒非常执着,他还是回答了:“不嫌,你一年不沐浴我都不嫌。” 柳尘舒笑了,主动将下巴枕在容昇的肩头,轻声说:“抱着我睡吧。” 柳尘舒已经平静下来了,可容昇还没法平静,他拿起拨浪鼓轻轻摇晃,哄着柳尘舒入睡。 静谧的夜里,响起一阵诡异的咚咚声,乍一听只觉得渗人,可柳尘舒却觉得很安心,思绪飘到了小时候,如果他父亲没有出来顶罪的话,那他现在就是辅佐容昇的能臣,说不定能流芳百世,成为一代名相。 第77章 容昇抱着柳尘舒坐了一夜,也一夜都没合眼,他就静静地看着柳尘舒,在想用什么可以弥补过去。 等柳尘舒睁开眼时,容昇凑上去给了一个吻,这就是他想到的弥补方式。 “相父…”好久没开口说话了,喉咙有些干涩,容昇咳了一声再继续:“要不要再睡会?” 容昇刻意不去提昨夜的事情,柳尘舒看得出他很小心,笑了一下说:“陪我去沐浴吧。” 那些事情柳尘舒藏在心里很多年了,说出来后,他反而觉得轻松了,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,毕竟现在的他,万人之上,无人可及。 第46章 温汤缱绻 容昇跟随着柳尘舒去了西苑的温汤池,将所有人都屏退掉,只余他们二人。 温汤边雾霭缭绕,氤氲水汽扑面而来,熏得人脸色潮红,袅袅的雾气凝落成细小的水珠,打湿了池边的绿草,显得更加青翠欲滴。 容昇看到柳尘舒纤长的睫羽也被打湿了,上面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,垂眸时,显得格外楚楚动人,这让他想到了昨夜柳尘舒红着眼的画面,本应该是很叫人心疼的,可容昇此刻特别想要兽|性大发。 柳尘舒垂着眸子,缓慢地解开腰上的丝绦。 容昇的视线落在了他解丝绦的十指上,那十根指头白皙修长,跟玉似的,指尖还透着盈盈粉色,看着像是一双没有沾过阳春水的手,可实际上这双手提剑杀人的时候绝不手软。 丝绦被解开,绯色的外袍最先滑落,接着衣物一件件落下,堆叠在柳尘舒的脚边。 柳尘舒看向还衣冠整齐的容昇:“圣上不想与我共浴吗?” 昨夜已经彻底敞开了心扉,柳尘舒现在没什么可隐瞒的,他愿意让容昇看到自己的全部,只要容昇不嫌他脏就行。 容昇眼神一暗,上前抱着柳尘舒,直直地摔进温汤中,水花四溅,他们在水下接吻,将所有的话都给吞没在了吻里,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敌对关系,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份爱有多缱绻。 柳尘舒习惯性地占据控制权,将容昇压得翻不了身,直到快要无法呼吸时,才从水底下浮出来。 容昇坐在温汤中间那一块被砥砺得十分圆润的大石头上,柳尘舒跨坐在他腿上,比他高上一个头。 容昇仰头在柳尘舒的脖颈上吻了吻,留下几个小小的红印子,边亲边用嘶哑的声音问:“相父,你现在需要我帮你做什么?” 柳尘舒反问:“你想帮我什么?” “我什么都可以帮你,包括复仇。”容昇了解了柳尘舒经历过的事情后,心疼到恨不得立马把那群恶人揪出来,亲自砍下他们的头颅,挂在城门上。 柳尘舒很轻地哼笑了一声,双手捧着容昇的脸颊,用勾人的声线说:“我以为你想帮我纾解。” 容昇也跟着笑了起来,“早有此意,就怕相父嫌弃我嘴脏。” 柳尘舒抬起手,将指腹贴在容昇的唇瓣上,细细地摩挲着:“想帮我,你有那个能耐吗?” 容昇只觉得唇上酥酥麻麻的,他享受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:“不管是复仇,还是用嘴帮你纾解,我都行。” 柳尘舒把指尖伸进容昇的口中,玩味地搅了几下:“复仇还是算了,圣上只需要好好坐在皇位便够了,这里面牵扯到的人太多,圣上坐着看就行,不必亲自下场。” 容昇知道这是一种保护,柳尘舒不想他被牵扯进去,可是他早就被盯上了,他还记得他爬上屋檐看月亮那次,有人朝他射冷箭,害他从上面摔了下来,类似这种暗杀都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了,与其这样被动,不如主动出击。 容昇含着柳尘舒的手指,含糊地说着:“相父,我已经下场了。” 柳尘舒能感觉到有一个坚硬如铁石般的东西硌着他,他刻意忽略掉底下的异样,脸色沉静地问:“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深层朝廷,是谁告诉你的?” 容昇先前说是猜的,其实不完全是猜到的,而是幺叔给他传了一份信,信上提到了深层朝廷这个概念,事情错综复杂,需要费些口舌才能解释得清楚。 容昇现在哪有心思解释那些事情,他咽了咽口水说:“相父,让我帮你吧,你的都胀得发红了。” 柳尘舒是个非常能忍的人,且意志十分坚定,他并未被容昇牵着鼻子走,逼问道:“你有事瞒着我?” 容昇心里慌得很,但表面还很淡定。 以柳尘舒的性子,他要是把幺叔给交代出来,以后他都别想再碰柳尘舒一下,毕竟这算得上是一种背叛。 就在容昇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,柳尘舒突然又说:“若是有一天我死了,圣上一定要将权利握住手中,千万不要被谗言佞语蛊惑,做出昏庸之举,不要走上太宗皇帝的老路。” 一个人人喊打的奸臣,却是真正心系社稷的人,全天下的人都应该感到羞愧。 一谈到生死,容昇脸色便变得沉重起来:“我说过你会长命百岁。” 柳尘舒就没想过活那么久,他活着就只是为了复仇。 似乎知道柳尘舒心里在想什么,容昇难过地蹙眉,哀求道:“能为我活下去吗?” 为了我,活下去,一起长命百岁。 柳尘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,他低下头,主动吻了上去。 湿哒哒的吻很快结束,容昇把柳尘舒反压在石头上:“相父,若是不答应,我就不放开你。” 第78章 柳尘舒仰头躺在那圆润的大石头上,望着天上橘色的朝云,嘴里泄出一声极其细弱的轻吟,脸上不知是被热气给熏的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泛起一片潮红,比天边的朝云更吸引人。 容昇吻上柳尘舒的刺青,那片刺青美极了,像是开在幽深溪涧里的花,神秘诱人,芬芳馥郁,没有人可以拒绝得了。 柳尘舒踩在容昇的肩头上,缓缓说道:“刺青是我后来改的,一开始的刺青十分丑陋……” 容昇突然有点生气,一想到是别人帮柳尘舒刺上的,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,当即便拉下脸问:“是谁帮你刺的?” “哼~”柳尘舒轻声笑了下:“也是乐坊里的人,已经死了。” 怎么死的,容昇懒得去追究,他心里还是有点堵:“相父可不要让别人看你的刺青,只有我能看。” 容昇这是在宣誓占有权,柳尘舒并不排斥,他用脚跟在容昇的后背上蹭了蹭,笑着说:“当然。” 这个世界上除了容昇之外,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解开他的伤疤了。 “相父,你好甜。” “嗯哼~” 嘬吸声盖过了潺潺流水声,在天幕下格外涩。 小吉子和风兮两人坐在外面等,没事可干,便玩起了猜拳,输了的人往脸上贴白条,小吉子脸上被贴满了,连脑袋上都是,他很不服气:“再来!” 风兮早就猜透小吉子出拳的规律了,觉得这样赢下去也没什么意思,便摇头说:“不来了,没意思。” 小吉子把脸上的白条撕下来,往温汤那边张望:“圣上怎么还不出来啊,首辅会不会欺负圣上,让圣上喝洗澡水之类了……” 风兮抬手给了小吉子一记头皮:“你怎么也跟着以讹传讹,首辅可没这爱好。” 小吉子委屈地抱着脑袋,不说话了。 风兮勾了勾手指,示意小吉子凑过来些,接着问:“圣上这几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,都在干些什么?” 两奴才不知道主子们隐秘的心思,就觉得主子们之间已经剑拔弩张到随时都会出手的地步,这看得他们都害怕。 小吉子说:“就练练抢。” 风兮继续打探:“没干别的了。” 小吉子笨笨地点头:“没了。” 风兮重重地在小吉子肩头拍了拍:“我算看出来了,你现在跟圣上是一条心,早就忘了首辅对你的恩情。” 小吉子惶恐道:“首辅的恩情,奴才怎敢忘记,圣上确实就只是练枪,每日晨起时洗一盆冷水澡,到入睡前再洗一盆冷水澡,除此之外就真的没做别的事情了。” 两人正说着话,一只胖胖的小麻雀飞了过来,落在了小吉子的脑袋上。 风兮要去抓,被小吉子躲过去了。 小吉子小心地把小麻雀护在手心里:“这只小肥啾是来找圣上的,你不要乱抓,会弄伤它的。” 风兮好奇:“圣上什么时候养了只小麻雀儿?” 小吉子没什么心机,老老实实说:“这是别人养的,只是偶尔向圣上讨点吃的,它可乖了。” 风兮想伸手去摸一下小肥啾毛绒绒的脑袋,被小吉子给躲开了。 小吉子怕风兮乱摸,捧着小麻雀便跑了。 风兮立即追上去:“给我摸摸。” 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,闹腾了一阵,小肥啾受不了他们了,直接飞过了屋檐,来到了温汤池上空。 小肥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,径直朝那边飞过去,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容昇的脑袋上。 “够了……”柳尘舒难耐地踩着容昇的肩,想将人踹开。 容昇太过专心致志,都没注意到脑袋上有只小鸟:“才一会,就够了。” 小肥啾见容昇没注意到自己,于是叫了两声:“啾啾!” 容昇被吓了一跳,用力一吸。 柳尘舒直接瘫软了下来,失神地望着天幕。 容昇放开柳尘舒,将脑袋上的小肥啾抓住,取下它背上的小包袱,再将它放走,动作一气呵成。 柳尘舒没有注意到容昇的小动作,他现在被灭顶的快感给淹没了,以至于有点神志不清,这种感觉他以前还从未体验过,这是第一次。 容昇把小包袱里的纸条收好,接着在柳尘舒脸上吻了吻:“相父,满意吗?” 第47章 不染纤尘 柳尘舒只沉迷了一会,片刻不到,迷离的眼神恢复清明,那双上扬的眸子,看别人时总藏着刀子,唯独看容昇时眼神清亮偶尔轻柔,此刻他便轻柔地望着容昇,勾起唇角,笑得纯粹:“满意。” 容昇他舔了舔后槽牙,将嘴里残留的那点甜腻咽下去,跟着一笑:“满意就好。” 柳尘舒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,笑意更浓了:“圣上,要我帮你吗?” 容昇呼吸停滞,本就在剧烈跳动的心,又骤然加速,仿佛要跳出胸腔般,他抬手摸上柳尘舒的发顶,“相父,你想逼死我?” 可柳尘舒还没正式开始,便结束了。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容昇:“………” 两人都静默下来,只剩下潺潺流水声,以及水车转动时的吱呀声。 柳尘舒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,站起身来,丢下已经石化的容昇,朝着池边走去,留下一句很是轻蔑的话:“圣上真是没出息。” 容昇特别想要挽尊,跟在柳尘舒身后发出沉痛的哀嚎:“相父,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 第79章 柳尘舒跨上岸,捡起一件白色长袍裹在身上,系上丝绦,不打算再给容昇机会,“时间不早了,我得去一趟玄武司。” 容昇揽上柳尘舒柔韧的腰身,刻意贴近,顶了顶,想极力证明自己,“我很行的,再试试。” “圣上若是想跟着去,就赶紧换身衣裳吧,记得把你的龙器遮一遮。”柳尘舒甩开容昇直接走了。 容昇在原地傻愣了一会,旋即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小龙弟,气得直接上手抽了几个大嘴巴子,怎么这么没出息。 柳尘舒换了一身朱湛色的宽袖长袍,衬得他越发张扬妖冶,他那张脸很适合艳丽的颜色,不管站在什么地方他都是最醒目的存在,无人能夺走他的光辉。 容昇穿着象牙白底绣金丝龙袍,墨发高束,剑眉星目,站在柳尘舒身边并未被压下去,反而相得益彰,中和了柳尘舒身上的孤冷之气,让画卷更有烟火气和故事感,而不是一幅简简单单的美人图。 两人来到玄武司,径直走向地牢,五大世家的元老都被关在里面,最年长的楚太公被安置在好些的牢房里,他老人家反应迟钝,以为自己还在家中,时不时就使唤狱卒给他念书听或者沏茶喝,还让狱卒给他讲京城里的最新见闻。 狱卒也不敢怠慢了他老人家,毕竟楚氏家大业大,朝廷里还有不少姓楚的官员,以后想要谋出路,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打交道,再则李司使早就吩咐了,要他们好生照料,自然要更用心些。 狱卒们贴心地在地上垫了毯子,并撒了石灰防潮,角落里还摆着一套茶具,以及几本列传,把原本阴暗潮湿的牢房弄成了一间还不错的居室 柳尘舒驾临时,狱卒们都很忐忑,怕首辅看出他们的巴结之意。 容昇跟在柳尘舒身后,上下打量着说:“这牢房都弄成雅舍了。” 狱卒们赶紧跪下解释:“是李司使特意吩咐要好生照料,小的们才不敢怠慢。” “楚太公年纪大了,是得用心些。”柳尘舒没有责备之意,他把几位元老抓过来只是想问些事情,可不想他们死在玄武司。 楚太公正在假寐,听到有动静,眼皮动了一下,并未睁眼,直到柳尘舒走到他面前唤了一声楚太公后,他才慢悠悠地掀开自己耷拉着的上眼皮,温吞地问:“你是谁啊?” 柳尘舒以垂眸的姿态看着楚太公:“颜庆之子,颜柳。” 楚太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,倏然睁大了几分,连语速都变快了:“你是颜庆的儿子?你没死?” 瞧着楚太公只是反应迟钝了些,脑子还是能思考的,柳尘舒便直入主题:“您跟李瑜说,是太宗皇帝叛国,此话怎讲?” 楚太公又变得温吞起来,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:“你要帮你父亲报仇吗?” 柳尘舒倒也不急:“嗯。” 楚太公双手交叠放在手拐上,沉沉叹道:“是整个天下的人,害死了你父亲,敌军入境,民不聊生,百姓怨气四起,还不等太宗皇帝定罪,百姓就把你们颜氏一族给拉到街上行刑了,太宗皇帝也只好草草定罪……” 楚太公说话有点颠倒黑白的感觉,能不能信有待商榷。 柳尘舒又问了一遍:“您之前说太宗皇帝叛国是什么意思?” “太宗皇帝曾让老夫拟了一道密旨,送到杜老将军手中,让杜老将军按兵不动,缓慢追击即可,不要与敌军交战,敌军似知晓我军不敢应战,便肆无忌惮地抢掠,我军错失良机,让敌军满载而归…唉…” 看着北离一点点衰败,楚太公就十分自责。 柳尘舒觉得楚太公脑子并不是特别清醒,便又问了一句:“您确实是太宗皇帝吗?” “唉…”楚太公没有回话,垂头叹着气,过了一会没动静了。 容昇上前看了看:“他睡着了。” 柳尘舒转身朝牢房深处走去,另外四名元老被关在最里面,越到里面腐臭味就越明显,两边的牢房里关了不少人,大多都是尸位素餐的贪官,见着柳尘舒来了,他们吓得往角落里面缩。 柳尘舒目不斜视地往前走,容昇跟在后面亦步亦趋,牢中的犯人看到容昇时,立马爬过来喊冤。 “圣上,臣是冤枉的!” “圣上!圣上!” “………” 柳尘舒脚步不停,负着手道:“贪官除不尽,除完又会冒出来,因为坐在那个位置上,享受着别人的阿谀奉承,慢慢的就会被侵染,一开始贪点孝敬的钱,卖人情得利,到后来夏日要收冰敬,冬日要收碳敬,上面贪,下面也会跟着贪,为了打点好上头的人,下面的人只能使劲往下收取贿赂,才有足够的银子为自己打点,让仕途更亨通,就这么一层层贪下去,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得让百姓承担,每个官员都觉得自己没有贪多少,只是拿了点孝敬的钱而已,可腐败是他们共同造成的,因此不管贪多贪少,都有罪,没有冤枉一说。” 容昇边听边点头:“相父说的对。” 柳尘舒对贪官从不手软,就因他手段雷厉,所以北离百姓的生活才变得富足,可那群吃饱了的百姓却成天在辱骂着柳尘舒,而且二十多年前对颜氏一族行刑的也是那群无辜的百姓。 人只有躲在人群里才得以释放出自己最大的恶意,百姓这两个字听上去很无害,可就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,杀死了京城内所有姓颜的人,让鲜血染红了半边天。 第80章 柳尘舒应该找谁来偿命呢? 是行刑的百姓,还是定罪的太宗皇帝,亦或是那个猜测中的深层朝廷,好像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仇人,这场犯罪里,没有主谋,只有帮凶,因为是他们共同造就了惨剧,所以他们都有罪。 柳尘舒的脚步停了下来,他看向牢中的四位元老,莞尔一笑:“诸位安好。” 薛家主气势汹汹:“奸贼!你还有脸问!” 容昇不悦地咳了一声:“咳!” 牢中四人注意到圣上也来了,一改刚才的愤慨,纷纷跪下行礼:“臣等叩见圣上。” 容昇脸色发沉,不怒自威:“你们好大的胆子,朕的相父,岂是你们可以指摘的!” 薛家主挺起身,直言道:“圣上,你可是被奸贼蒙骗了?” 容昇声色俱厉:“住口!” 薛家主狠狠瞪了柳尘舒一眼后,再度俯身叩拜:“圣上息怒。” 被骂奸贼,柳尘舒倒是一点都不生气,他踱步进牢中,走到那扇小小的天窗下,外头刺眼的阳光洒进来,柳尘舒独自站在那一束明亮的天光中,其余人都陷在黑暗里。 光里的浮尘落在柳尘舒身上,容昇见状,走过去,在柳尘舒肩上扫了扫,他要他的相父纤尘不染。 “奸……快放我等出去,你有什么理由关押我等。”有圣上在,薛家主稍微注意了下言辞。 柳尘舒沐浴在温暖天光中,闭上眼缓缓道:“待在我这里,你们才有可能活命。” 江太公上前一步:“你什么意思?” 柳尘舒回首:“杜老将军和裴公是怎么死的,你们难道不知道吗?” 四人面面相觑,杜老将军和裴公死得蹊跷,他们早就有猜测了。 “他们死了,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,出了玄武司,不出三日,你们中必有一人要亡,不信的话,可以试试。”柳尘舒挑衅地看着他们。 他们顿时不敢再说话了,都明白自己一定会被灭口。 柳尘舒又道:“四位元老要想活命,只能依附于我,现在也就只有我能保你们。” 四人在心里权衡利弊了一番,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了,早就活够了,他们现在主要是为子孙后代着想,如果牺牲他们四个,能换来后代昌盛不衰,他们愿意赴死,所以他们宁愿被灭口,也不愿向柳尘舒坦白。 薛家主朝看容昇看去,满含深意道:“北离从未出过圣明的君主,颓势已无法挽回。” 第48章 报仇雪恨 当个天子的面,说北离从未出过圣明的君主,若是换成性子暴虐些的天子,早就把说此话之人拖下去斩了,但容昇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,因为说的是事实。 太宗皇帝和先帝的确是一个比一个昏庸无能,有这样的君主,王朝怎能不走下坡路,就算柳尘舒掌权后,勉强将颓势给止住了,可跟邻国北辽比起来,他们的国力日渐式微,并且面临着诸多问题,比如匪患和国贼。 本就摇摇欲坠的档口,若是再遇上瘟疫或是干旱洪涝等天灾人祸相继发生的话,肯定离分崩离析不远了,不过最可气的还是国贼。 这群国贼觉得北离是在苟延残喘,而北辽则是蒸蒸日上,认为敌国迟早会占领中原大地,于是乎都去当起了卖国贼,拿着北离的俸禄给北辽做事,何其可恶。 现在这群国贼冠冕堂皇地把错归在君王身上,为自己卖国求荣的行为辩解。 虽然容昇没有觉得是冒犯,但柳尘舒却沉下了脸,用深邃黑沉的眼神扫过四位元老:“国将陷于危难,你们不为君王分忧,反而争相去当卖国贼,你们妄为人臣!” 卖国贼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薛家主,他伸手指着柳尘舒的鼻子,龇牙咧嘴地吼道:“北离要亡,也是亡在你这个奸贼手里!你个奸贼有何资格说我们是卖国贼!” 柳尘舒冷笑着怒喝:“呵!你倒是义正言辞起来了,二十多年前,敌军挥师南下,率领二十万大军强势入境,一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,连破数座城池,直逼京都,敢说这里面没有你们这群人的相助吗,当初你们身居高位,听说敌军二十万大军打过来了,直接吓破了胆子,于是背着太宗皇帝给敌军传信,说愿意臣服。” “当时敌国自己的内乱也不断,他们本只是想得到一些战利品缓解国内矛盾,而你们硬生生把北离一半的财物都献了出去,助他们在这二十年里强势崛起,你们是不是觉得北辽会念及你们二十多年前的“孝敬之恩”,等打到中原来时,会对你们手下留情,甚至给你们封侯拜相,真是愚笨至极。” 薛家主被怼得哑口无言,他还想站在道德制高点,指责柳尘舒这个奸贼,可他根本站不住脚跟,他是真的卖国贼,而柳尘舒却并非奸臣。 江太公上前一步,稳重道:“首辅无凭无据的,可不要胡言乱语,我等虽已致仕,但仍然心系社稷,还请圣上明察。” 江太公说完,朝着容昇一礼。 容昇看都不看他,目光一直落在柳尘舒的侧颜上。 柳尘舒面露讥讽,实在是看不起江太公这种道貌岸然的人,比王知唤那种笑面虎更让人觉得恶心。 柳尘舒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和一份奏折,这是苏润之在他父亲书房中找到的,这上面提到了所有与敌军勾结之人。 柳尘舒将这奏折和信用力甩到了江太公脸上: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!” 江太公将奏折展开来看,看完为之一振,这奏折是苏太师那位被贬到杭州的挚友写下的,准备向太宗皇帝告发他们叛国,但由于他们人太多了,就算告发了,太宗皇帝也处置不了这些人,所以被苏太师拦截下来,没有呈上去,一直藏在书房中,最后被苏润之找到了。 第81章 江太公脱力地蹲坐在地上,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镇定了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 薛家主上前抢走奏书,看了几行,同样震惊住了,他错愕又彷徨道:“这是假的,一定是你这个奸贼伪造的!” 容昇听到奸贼二字,眼里朝薛家主射出冰柱,无声警告着。 柳尘舒冷笑说:“写下这封奏书之人,名叫薛封,是苏太师的故交,同时也是薛家主的弟弟,令弟亲自揭发的,难道还能有假吗?” 薛家主仔细辨认字迹,真是他那个不仁不义的弟弟所写下的,辨认完,他犹如五雷轰顶般,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几步,差点撞倒了沉默不语的沈家主。 “那些人都决定要将你们挨个灭口了,你们还固执地相信他们会给你们的子孙封侯拜相,多么可笑啊,圣上你说是不是?”柳尘舒回头,笑意盈盈地看向身侧的容昇。 容昇一直在看他,见他看过来了,还笑得那么清甜,一时情难自已,凑上去在柳尘舒额上落了个吻,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,很自然不突兀,但还是把旁边四位元老都给吓呆了。 柳尘舒并未责怪容昇莽撞无礼,再度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四人,冷冽道:“识相的话,就老实交代背后还有什么人,到底是谁在架空北离?” 四位元老铁了心,都不肯交代,他们觉得柳尘舒就算再怎么专制独裁,也不敢一下子就将他们几大世家都给得罪了,顶多就是把他们关起来恐吓恐吓,定然不敢真对他们动手。 看着这四把硬骨头,就爱敬酒不吃吃罚酒,柳尘舒失去了耐心:“圣上,你先出去等我。” 容昇不放心离去,柳尘舒催促了一句,并吩咐风兮把人带走。 容昇只得跟着风兮去外边等候。 柳尘舒始终站在从天窗口撒下的那束天光中,这是阴暗地牢中唯一一处光明,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,光里的浮尘在他周身上下飘动,像是点点荧光,衬得他如同神祇般高贵不染凡尘。 柳尘舒背对着四人,缓缓拔剑出鞘,那把散发寒气的剑在明亮天光下更加锋利,折射出数道银茫,落在他们四人的脸上。 柳尘舒拿出手帕,在剑刃上轻轻擦拭:“一口气得罪所有世家,的确不是明智之举,可看着你们如今活得好好的,我便觉得难受,我之所以当这个辅政大臣,就是为了有天能手刃了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恶人,可惜裴公被那些人先一步灭口了,不能死在我手里,但没关系,至少还有你们四人,足以让我的剑饮饱血。” 江太公一脸狐疑:“你究竟是谁?” 柳尘舒转过身来,一手负在身后,一手执剑,从容自若地介绍自己:“颜庆之子,颜柳,小字尘舒。” 四人满脸惊骇,不可置信,颜庆的儿子居然还活着,并且还当上了辅政大臣。 柳尘舒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意:“我父亲就是被你们推出来顶罪的,各位可还记得?” 怎么可能不记得,太宗皇帝无能,就算查到了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,为了平民愤,就只能给颜庆定罪,可谁都想不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,颜庆的儿子竟能成为一手遮天的辅政大臣。 沈家诧异道:“你真是颜庆的儿子?” 柳尘舒握紧剑柄:“我可是给过你们活命的机会的,是你们自己不珍惜,既然你们都不愿老实交代,就别怪我动手了。” 薛家主对柳尘舒这个人人喊打的奸臣很是不屑:“就算我们交代了,你也还是会动手,你不就是想要报仇吗,奸贼,要杀便杀,废什么话。” 柳尘舒嗤笑:“薛家主可别忘了自己是个卖国贼,就不要摆出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了,真叫人反胃,我虽是在报仇雪恨,可也是在替天行道!” “哼,你个奸臣也配声讨我们,还替天行道……唔……”薛家主话还没说完,白色剑刃无情地捅穿了他的心口,他吐出一大口血,瞪着柳尘舒,张开满是血沫的嘴,还想说话,可已没力气再说了。 “我不配,谁人配。”柳尘舒用力拔出剑,转头看向另外三人,悲痛道:“知道我父亲和我娘死时有多惨吗,他们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有了,我至今都不知他们的尸骨散落在何处,可能就在京城的某一块地砖下,成日被你们这些人踩来踩去,我至亲尸骨无存,而你们这群畜牲竟然都还好好活着,没有一人遭到报应,既然老天不公,那么我只能自己来讨份公道了。” 柳尘舒朝着他们步步逼近,“这些年,我每一日都过得万分煎熬,生不如死,我忍受着被人轻贱折磨的日子,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上,就只是为了对付你们,本想让你们招出点什么,但你们不想再多活,我就只能………” 容昇没有走太远,他就在牢房外面,听到柳尘舒说自己每一日都过得万分煎熬,他的心口一阵紧缩,疼得他忍不住皱眉。 过了半响,柳尘舒带着一身的血走出牢房,血腥味熏得他脸色发寒,仇人的血更叫他恶心想吐,胃中一片翻江倒海,他一刻都忍受不下去,只想马上回去沐浴。 容昇知道柳尘舒忍受不了脏东西,拿出帕子把柳尘舒脸上和脖子上的血擦干净,边擦边道:“几大世家虽不如之前那般强盛,但联合起来也能撼动半个京城,得先下手为强,赶紧给几大家主定罪。” “定他们通敌卖国的罪,没有人会信,百姓反而会觉得是我在污蔑他们,圣上,我累了。”柳尘舒并没有报完仇的爽快感,反而觉得空虚,他父亲在那些人眼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,死不足惜,所以他们高高在上,没一人觉得自己是凶手,杀了他们,好像也无济于事,因为什么都弥补不了。 第82章 容昇脱掉柳尘舒沾血的外袍,把人打横抱起:“相父,你歇会吧,接下来的事,让我来做。” 真正的仇人还在暗中盯着他们呢。 第49章 罪臣之子 回到府上,容昇直接把柳尘舒抱去西苑的温汤池,将带着浓烈血腥味的衣物一件件解下来。 柳尘舒全程都很温顺,任由容昇伺候他。 难得看柳尘舒这么乖顺,容昇低头在他额间吻了吻,接着走入温汤中,让略有些烫人的泉水将他们包围起来。 没一会,柳尘舒白润如玉般的肌肤,就被烫得微微泛红了,非常可爱,容昇一手托抱着他,另一只手舀水为他清洗掉那股血腥味。 柳尘舒刚手刃完害死他至亲的仇人,可他没有丝毫的欢欣,反而觉得迷惘,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,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,没了生气。 容昇看着他这副样子很是心疼,垂头吻上柳尘舒变得无机质的眸子,轻声劝道:“相父,你还有我。” 柳尘舒闭上无神的双眸,像是要入睡般恬静,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,现在那几个罪魁祸首已经被他亲手杀了,他忽然觉得没有意思了。 见自己方才那句话没有起到作用,容昇浅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,心里说不出的失落,难道他还不足以成为柳尘舒活下去的动力吗。 容昇觉得不爽,在柳尘舒唇上狠狠咬了一口,说道:“你不想向世人证明你父亲的清白吗?” 柳尘舒再度睁开眼,这回眼神里终于有情绪了,灵魂总算是又回到了这具身体里。 容昇的手放在柳尘舒平滑的后背上,上下轻轻抚摩着,深情款款道:“相父,把政权给我,剩下的事情我来替你做。” 容昇的眼睛总是时而纯粹如懵懂少年,时而深邃城府深,他此刻看柳尘舒的眼神里,糅杂了许多情绪,袒露在最表层的便是爱意,而藏在最深层的则是旁人无法察觉到的占有欲和控制欲。 大仇得报,柳尘舒似乎没有了继续掌握政权的必要,剩下的那些事的确都可以交给容昇去处理,但前提是容昇没有骗他。 柳尘舒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容昇,他想从容昇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端倪,看看容昇这些日来是不是在跟他演戏。 因为他怀疑容昇所有的讨好都只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备,好从他手里不费一兵一卒地夺回政权,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那容昇的演技可真是入木三分,蒙骗了他这么久。 “圣上,你知道我把政权交出来后,会有多少人扑上来要我的命吗?”尤其是在他杀了几大世家的家主后,他算是彻底惹怒了所有人,那些人都巴不得抽他的筋喝他的血,若是没有权利的庇护,不出一日,他便跟他爹娘一样尸骨无存了,所以容昇现在提出要政权,实在不合时宜,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。 容昇信誓旦旦承诺道:“我会护好你。” 柳尘舒看了半天,也没在容昇神情中看出什么破绽,可他仍然不敢这么快就将政权放出去,因为一旦放出去,他就只有死路一条,虽然活着对他来说已没了意义,但他不想看到政权交出去后,容昇立即跟他翻脸的一幕,这样会显得他很傻,聪明了一世,最后竟被个小毛孩耍得团团转,定会叫天下人耻笑,说他是活该吧。 “圣上退下吧,容我再考虑考虑。”柳尘舒转过身子,不再看容昇。 容昇没有靠近,只是说了句:“相父,信我。” 容昇走了,柳尘舒一个人站在温汤池中许久都未动。 良久,柳尘舒才披上外衣,离开温汤池。 风兮在外焦急地等了许久,见首辅出来了,立即连珠炮一样禀报外面的情况:“首辅,坊间都在传您是罪臣之子,还有几大世家的人正堵在玄武司外头哭丧,要您赔…赔命……” 消息不知从何处传出来的,但已在半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,现在各大茶馆和酒肆里的闲人都在谈论此事。 “你们听说没有,柳尘舒那个大奸臣竟然是国贼颜庆的儿子,原名颜柳,侥幸活下来后改名柳尘舒,藏匿在清平乐坊里伺候达官显贵……” “居然还当过妓|子,瞧他那模样,应当很受欢迎吧,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辅政大臣,定是靠卖屁股爬上去的,啧啧,可真脏啊。” “呦,你还嫌脏,城东那个老寡妇的门,都快要被你给敲烂了,她又老又丑你都下得去嘴,柳尘舒要是出现在你面前,你还不得跪着爬过去给他舔鞋。” “他要是跟愿意给我舔,我也乐意啊,人家养尊处优鞋都是香的,比花楼里那些姑娘都香,你们难道不乐意啊。”那人猥琐地在其他几人身上看了一圈。 那几人则是面露惊恐,有个吓得往后一仰,直接连带着凳子一块倒了下去,笑得猥琐的男子觉得后背发凉,他脖子像是生锈了般,十分僵硬地扭过头去看,见到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贵公子举起凳子朝他们砸来。 “住嘴!都给我住嘴,谁允许你们胡乱嚼舌根!”苏润之搬着凳子朝着那群砸了过去,全然不顾自己读书人的形象。 把人都打跑了,苏润之才消停下来,他听到那些人一边跑还一边骂他是疯子,他气不打一出来,抡起凳子就想追到街上去。 张驰抱着他的腰,将他给拦下:“疯够了没有!” 苏润之甩开张驰的手,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,猛灌一口茶水,知道柳尘舒身份的人就只有他和父亲,而他和父亲都没有走漏这个消息,那到底是谁走漏的。 第83章 苏润之喘着气问:“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?” 张驰撩起袍子,也跟着坐下:“这我如何知晓。” “不行,我必须要去给子衿解释,不然子衿定会以为是我传出去的,张兄,先告辞了。”苏润之火急火燎地跑去找柳尘舒。 与此同时,容昇正在让幺叔帮忙查这件事,幺叔身在民间消息灵通,只废了一会的功夫,就查到是孙渊府上的小厮将消息散播出来的。 孙渊是如何得知柳尘舒身世的,这话还要从柳尘舒把杜老将军抓去审问时说起。 柳尘舒无缘无故抓走杜老将军审问,实在是可疑,孙渊便想方设法地从杜远江嘴里套消息,可杜远江嘴巴特别紧,一个字都不肯告诉他,这就更让他觉得可疑了,于是他就费了功夫去查,可什么都没有查到。 直到他去酒肆里,与几位同僚喝酒之时,听到隔壁有个白面书生在跟人吹嘘,说自己与太后行过房事,孙渊觉得他是在侮辱皇室,便冲过去将人教训了一顿。 那白面书生怕被降罪,使劲跟他求饶,说他知道一个秘密,而这个秘密是太后亲口告诉他的。 太后贾萤将柳尘舒的身世说了出来,她虽叮嘱过自己的面首们不要出去乱传,但那位白面书生怕死,就直接全都告诉孙渊了。 孙渊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,别提多兴奋,在他看来扳倒柳尘舒有望了。 消息就像是瘟疫般蔓延开来,所有人都知道柳尘舒曾经经历过什么,知道他是罪臣之子,也知道他在清平乐坊里当过玩物,以前早就看不惯他的百姓,都走上街头抗议,罪臣之子怎能高居庙堂,他必须死。 苏润之来到柳尘舒府门外的时候,发现那已经被百姓堵得水泄不通了,禁军根本拦不住这些百姓,府门马上就要被撞开了。 天下人苦奸臣久矣,得知奸臣竟是罪臣之子,百姓骨子里那股正义感被逼出来了,他们团结一致,要置奸臣于死地,还有人唱起了童谣,是那首诅咒柳尘舒的童谣。 风兮带着人在堵门,可完全堵不住,这扇坚固的红漆门已有了要倒塌的迹象。 小吉子哭着跑到容昇面前:“呜呜…圣上,那群百姓要破门进来了,您救救首辅吧。” 如果只是一群百姓的话,禁军还是能拦住的,但柳尘舒杀了几位元老,惹怒了所有世家,百姓里混杂了世家派来的人,那些人手里拿着武器,禁军根本挡不住。 事情比容昇想象的要严重很多,眼下这种情况他没有别的办法了,只能顺势为而。 容昇跑去柳尘舒的书房找人,他希望柳尘舒配合自己演一出戏。 可当他推开房门之际,柳尘舒已经服毒了。 柳尘舒将玉瓶中最后一点药粉倾倒进嘴里,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,他丢下药瓶,回过头去看容昇,勾起唇角笑着说:“圣上,李瑜是我一手栽培的人,从今往后他就听令于你了,我只期盼圣上说到做到,记得还我父亲清白。” 容昇双目猩红地看着他,张大嘴嘶吼:“柳尘舒!” 柳尘舒嘴角溢出一抹血,让他的笑看起来诡谲又妖冶:“一旦失势,横竖都是死,好在大仇已报,死而无憾了,圣上应该觉得很可惜吧,我没能死在你手里。” 容昇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:“你一直在怀疑我?” 柳尘舒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,就算是死,他也要干干净净:“圣上对我有几分真心?” 容昇毫不犹豫道:“十分!” 这种时候,容昇没必要撒谎,柳尘舒也终于肯信了,可他没机会再感受容昇那十分的真心了。 第50章 尔等听令 毒性发作较迟缓,并不会立刻致命,因此柳尘舒看似好好端端的,拿着染血的帕子在唇角处轻轻擦拭,那本就殷红如血的唇瓣,沾上血后妖异得可怕,有种濒死的美感,动人心魄。 柳尘舒刚擦拭完嘴角,喉咙里又涌出一股腥甜,一张嘴说话,血便止不住地往外溢,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了,他索性丢下帕子,看向已经濒临崩溃的容昇,敞开怀大笑了两声:“圣上,你让我很意外…噗…呵呵……我以为……你会恨我……” 柳尘舒说着说着吐了一大口血,毒性终于发作了,他虚弱地扶着书案,勉强撑住没有倒下,五脏六腑传来被搅碎一般的剧痛,逼得他冷汗都冒出来了,饶是如此,他仍然没有皱眉。 容昇握紧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手心肉里,他此刻真想把柳尘舒给撕碎了咽进肚子里:“柳尘舒,我确实恨你,我恨不得把你撕碎,再一口口吞下去,你敢死,我就吞你的骨灰,不,先奸再吞。” 柳尘舒在清平乐坊的时候什么性i癖的人都见过,但像容昇这样的,他还是第一次见,震得他半响都没回话,默默地吐着血。 容昇见他吐出来的血,从鲜艳的红色变成了浓稠的黑色,就知道快要来不及了,他大步过去,将柳尘舒抱进怀里,咆哮着问:“解药在哪!” 柳尘舒本想要将血咽下去,但黑色的血太苦,他直接朝着容昇身上吞了一大口,“没…没有…解药…” “你以为你死了,我就会放过你,你的尸身我不会放过,你的鬼魂我也会找人拘起来,不管用什么办法,我都会把你留住。”容昇再也不掩饰自己病态的控制欲。 柳尘舒虚弱地靠在容昇的怀里,像是断了线的纸鸢,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姿态,他气若游丝道:“请便。” 第84章 容昇气得额头青筋暴跳,这时候风兮跑过来,跪在院子里哭着说:“首辅,守城将领叛变了,将邻州一万厢兵放进了城,把咱们府邸包围了,孙仆射和曹侍郎,还有王参政……他们擒住了李司使,正在外头喊话,让您束手就擒。” 这是一场早就计划好了的政变,就等待一个时机。 恰逢柳尘舒杀死几大世家的元老,彻底惹怒了世家,再加之罪臣之子的身份暴露,给了政变一个千裁难逢的机会,这回柳尘舒已无力回天,谁也救不了了。 府上的幕僚得知外面发生了政变,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,决定生擒住柳尘舒,将功抵过。 展轻和张言是所有幕僚中,最先认清楚形势的,因此他们提前就做好了准备,拿上刀剑前去护驾。 展轻和张言来到柳尘舒的雅院,穿过庭院中的莲花池,来到书房外,见风兮跪在地上,他们立即上前去,把刀剑架在风兮脖子上:“别动!” 小吉子见状上前来,呵道:“你们干什么!” 小吉子是圣上身边的人,两人态度十分恭敬:“小公公,我等是前来救驾的。” 风兮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幕,长叹道:“真是墙倒众人推啊,到底谁是君子,谁是小人,我竟完全分不清了。” 小吉子冲上去,将展轻和张言给推开,然后蹲下身抱住风兮,再扭头冲愣住的两人吼道:“我早发现你们别有用心了!滚开!” 小吉子这一声怒吼,彻底把他们给吼懵了:“可…我们是来救驾的。” 话音刚落,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倒了,容昇抱着满身是血的柳尘舒从里走出来。 柳尘舒像是没了呼吸,手臂无力地垂落,被容昇打横抱在怀中,仰面朝上,青丝坠地,美得像一副没有任何生气的画。 看到这一幕,外面几人都愣住了,风兮坐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哭喊声,哭着朝容昇脚边爬过去:“柳哥,呜呜啊啊…柳哥……” 风兮没有喊首辅或是大人,而是跟芙芷一样喊了句柳哥,他和芙芷的遭遇类似,是柳哥救了他,他发过誓会效忠一辈子,可没有机会了。 小吉子不怕自己是奸细的身份被拆穿,也跟着风兮一块哭喊起来,他和风兮都是被柳哥救下的,没有柳哥,他们现在只怕还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。 展轻和张言慢了半拍,反应过来后,赶紧跪下:“圣上,草民前来护驾。” 容昇看了他们二人一眼,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要爆裂开的字眼:“滚!” 府门外,孙渊骑在马背上冲着里面大喊:“奸贼,你大势已去,还不快出来束手就擒。” “吱呀——”沉重的府门真的被打开了,所有人都以为柳尘舒会出来拼死一搏,可门后的画面出乎所有人意料,只见圣上抱着奸贼的“尸身”缓缓走出来。 喧嚣霎时归于沉寂,所有人都闭上了嘴。 容昇已完全褪去了少年的稚嫩,浑身散发冷峻而又威严的气息,他就是天生的王者,不容任何人轻视。 “尔等听令!”这一声喊得气势磅礴,在场的官员以及围观的百姓纷纷跪下。 孙渊急急忙忙地从马背上下来,在地上跪好。 “摆驾回宫!”容昇本应该趁现在对发动政变的人恩威并施一番,来提升自己的威严,可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耽搁了,他满心都是怀中之人。 幺叔带着几位民间术士进了宫,看到圣上坐在龙榻边,拿着一块帕子在细细地给床上之人擦拭,床上之人正是被外面百姓唾骂的罪臣之子、北离第一大奸臣——柳尘舒。 柳尘舒那张脸上还有些血色,并未完全咽气。 几位术士赶紧上去,封住柳尘舒的穴位,将那一口气给吊住,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就还有活过来的希望。 容昇猩红着双眼,声音沙哑道:“拜托了。” 堂堂九五之尊,竟然对几个民间术士如此客气,弄得几人诚惶诚恐,赶忙跪下:“圣上,贫道一定竭力尽能。” 煌煌金殿内,摆满了香油灯,豆大的火苗明明灭灭,细看会发现香油灯的形状像极了某个阵法,柳尘舒就躺在阵法中,这一切看上去很诡谲。 几位术士只是拖延了咽气的时间,想要把人救活,还得靠太医将毒给逼出来,之后再好好调养身子。 柳尘舒躺在阵法中,被灌了数碗黑乎乎的药,可能是药实在太苦了,喝下去没多久,所有的药都被吐了出来,还带出一些凝结的黑色血块出来。 如此反复了数次,直到吐出来的药中没有血块才算完,在这期间柳尘舒曾睁了一次眼,但很短暂,刚睁开就又闭上了。 “圣上,大臣们都在资政殿候着,您要去一趟吗?”小吉子红着眼走进来禀报。 外面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去收拾,可容昇没有心思处理:“叫他们都回去。” “是。”小吉子退下时,抬头看了看首辅,见首辅脸上还有血色,他不禁松了一口气。 整整三天三夜,容昇都没有走出自己的寝殿,也没有合眼睡过,一直守在榻前,怕柳尘舒一个不注意就咽气了,所以要时刻盯着才放心。 到了第四日,柳尘舒体内的毒素基本清除干净了,面色重新变得红润,恢复了生气,看着像是在酣睡般。 容昇终于肯放心合眼了,依偎在柳尘舒身侧沉沉睡去,谁都不敢打扰到他们。 第85章 傻乎乎的小吉子,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圣上不恨首辅,不仅不恨,反而爱到了骨子里,难怪圣上总是作死地去调戏首辅,还偷拿首辅的亵裤,回过头一看,所有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。 小吉子这么傻都明白过来了,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了,朝廷大臣为了这事焦头烂额,尤其是发动政变的那几位大臣,他们现在是人心惶惶,柳尘舒要是活下来,肯定饶不了他们,而柳尘舒要是死了,圣上肯定饶不了他们,这是怎么个事啊这。 孙渊毋庸置疑是最上火的一个,急得嘴边起了个燎泡,一说话就疼,只能边说边捂着嘴:“嘶…眼下如何是好啊,圣上一心扑在那奸臣身上,若是奸臣用甜言蜜语哄骗圣上把政权再度给他,那咱们这次的努力就全白费了。” 王知唤比孙渊还着急,在房中来回踱步:“早知柳尘舒有蛊惑人心的手段,咱们应该趁圣上年幼时就动手的。” 曹子尧叹道:“我瞧圣上的心,一早就黏在他身上了。” 仔细一想还真是,圣上小时候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,成天跟在柳尘舒屁股后面跑,只是那时候他们都没多想,还觉得圣上理应恨着柳尘舒,但他们忘了柳尘舒有着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,圣上心智不成熟,很容易就会被那张脸蛊惑,怪他们发现得太晚了,也怪柳尘舒实在是太奸诈了,竟然勾引圣上。 柳尘舒安详地躺在龙榻上,还没有要苏醒的迹象,容昇成天守着他,一开始担心会把他弄坏,所以不怎么敢动他,怕一碰就碎掉了,到后面见柳尘舒血色越来越好,跟常人无异后,便起了点歪心思。 柳尘舒也就只有现在这种时候最听话,不管他做什么,都不会拒绝他,这怎能不让他心动。 第51章 论功行赏 柳尘舒如同一座精美的玉雕般,静静地躺在龙榻上,青丝铺了满床,皮肤白到近乎透明,散发着莹润透亮的光泽,现在这一动不动的样子实在很像假人。 容昇伸手,用手背在柳尘舒脸庞上轻轻抚摩,感觉到手底下的肌肤虽然如玉般光滑,但却不像玉那般冰凉,是有温度的,这一点让他觉得无比踏实和安心,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感,远胜肌肤之亲带来的快感。 “相父,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迷上你的吗?”容昇的眼神炽热得像是烙铁,极具侵略性地扫过柳尘舒的眉眼、鼻梁、唇瓣……目光经过之处都被他打上了烙印。 “有次晨起,无意间看到你在院中练剑,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,我被你吸引了,从那以后我每日清晨都会爬墙,坐在墙头上看你练剑,一年四季你都在那,我也一日都不曾落下,虽然拜你为相父,但我一直怀有僭越之心,我的确是个非常贪心的人,我想要你的全部,可你服毒时那般决绝,柳尘舒,你心里有我吗?” 容昇想到柳尘舒服毒之时,毫不留念的模样,心里升起一股怨愤和无力。 柳尘舒活着就只是为了复仇,其他所有人在他眼里,都只是棋子罢了,包括容昇也是。 容昇本以为自己已经走进柳尘舒心里了,毕竟柳尘舒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他了,但实际上柳尘舒是有了赴死的念头,才会把过去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他。 或许有几个瞬间,柳尘舒确实被他的行为给感动到了,但这些还不足以让柳尘舒爱上他。 柳尘舒愿意亲他,只是在施舍他,垂怜他,又或者就是单纯的想要逗他玩一玩,就像对待苏润之那样。 容昇俯身亲吻上柳尘舒微凉的唇瓣,先温柔厮磨,再一顿猛烈的撕咬,边咬边低声呢喃:“柳尘舒,我恨你。” 为什么不能为我活下去,为什么要自寻死路。 容昇用舌尖顶开柳尘舒的唇瓣,撬开牙关,探进去肆无忌惮地扫荡。 柳尘舒每日都要喝许多的药汤,嘴里是清苦的,但容昇却觉得特别甜,对于他来说,柳尘舒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甜的。 不管容昇再怎么粗鲁地亲吻,柳尘舒都没有任何的反应,没有反应也好,有反应了,肯定是第一时间把他给推开,一点情面都不会留。 容昇的吻一点点往下,在柳尘舒凸起的喉结上啃咬,留下一个又一个醒目的痕迹。 柳尘舒安静地躺在那,不会反抗,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。 容昇也确实做了自己想做的事。 小吉子守在殿外,瞧着用晚膳的时辰到了,便走进殿内,提醒圣上用膳,还有首辅也该用药了。 “圣上,该用晚膳了。” “端进来吧。”容昇的声音比平常要暗哑些。 小吉子没忍住抬头看了眼,只见圣上一手掀开帷幔,从龙榻上下来,帷幔掀开的一角,露出了首辅的身子,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的,看不出有什么异常。 小吉子没多想,退了下去。 用过晚膳后,圣上要帮首辅洗药浴,小吉子早早就准备好了用具。 伺候首辅的活,都是圣上亲力亲为,小吉子默默侍立在一侧,偶尔帮着递一下帕子,在圣上给首辅擦拭的过程中,小吉子闻着气味和往常不一样,浓浓的药味之下,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,不难闻,就是有点怪。 小吉子不敢乱瞧,也不敢乱说,等圣上擦完了,他就把东西撤走。 到了夜里,小吉子蹲在殿外打瞌睡,这时圣上突然传唤他。 小吉子拍拍屁股赶紧进去,他看到圣上用一床薄被裹着首辅,站在床边,房间里又出现那股怪味了,并不难闻,反而有股奇异的香味,但是和药味混在一起就很怪,叫人分辨不出是什么。 第86章 小吉子屁颠屁颠走进去:“圣上,有何吩咐?” “把褥子换了。”容昇抱着柳尘舒去小榻上坐着,等小吉子把褥子换好。 “是。”小吉子走到龙榻边,把褥子卷起来,卷到一半,发现褥子中间湿了一大片,上面还有零星几滴白色的浓稠物。 小吉子不敢多想,把脏了的褥子卷起来,抱出去,过了会抱了一床新的褥子进来。 退下之时,小吉子偷偷瞄了柳尘舒一眼,首辅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圣上抱在怀里。 小吉子的偷瞄,触怒了容昇,一句厉喝,吓得小吉子屁滚尿流。 “滚!” “……是。” 自从首辅服毒之后,圣上的性子就变得暴躁易怒了,小吉子不得不更加谨慎。 翌日天刚亮,小吉子又被叫进去,换了一次褥子,这次他不敢乱瞄,换完就赶紧退下了。 容昇成日在寝殿里照顾昏迷不醒的柳尘舒,朝政迟迟没有处理,大臣们都很着急。 有不怕死的大臣直接来到寝殿外拜见,容昇被吵得烦了,只得让小吉子把大臣赶到资政殿去,待会他会去资政殿与群臣议事。 孙渊带着自己的党羽在资政殿内焦急地等待着,一个时辰后,容昇才不疾不徐地出现。 “臣等叩见圣上!” 容昇在主位上落座,往下扫了一眼,下面都是鼎力支持他的大臣。 容昇把目光移到了孙渊身上,神情稍微有些复杂。 就是孙渊把柳尘舒的身世给揭穿的,害得满城的人都在肆意辱骂柳尘舒是妓|子、是罪臣之子,容昇不能忍受,可他现在坐在帝位上,不可以任性,孙渊是有功之臣,若是这时候降罪,以后怕是没人敢效忠于他了。 孙渊见圣上看过来,俯身磕了个头,谏言道:“圣上,柳尘舒绝对不能留啊,应当立刻斩之,以平民愤,永绝后患。” 容昇的声音低沉,却掷地有声:“没有后患,柳尘舒已是朕后宫中人,不会再干涉朝政。” 这话一出,着实把底下的大臣都给惊住了。 圣上话里的意思,再明确不过了,大臣们也没啥好说的了,而且这事对于他们来说,并不算坏事。 次日大朝会上,容昇论功行赏,给参与政变的大臣们各赏了千亩良田,那些以为参与政变就可以平步青云的大臣们傻眼了,圣上居然没有给他们加官进爵,仅仅就只是给了点赏赐。 下了朝后,曹子尧便跟在孙渊身后抱怨:“只给我们一点赏赐也就罢了,柳尘舒的党羽居然都平安无事,没一个被惩治,圣上真是糊涂啊。” 孙渊负手走在前头:“只要柳尘舒不再干预朝政,就对我们有利,柳尘舒那些党羽掀不起什么大浪。” 曹子尧一想到往后都看不到柳尘舒的身影了,就松了一大口气:“也是,柳尘舒现在生死未卜,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,只要他不在了,我们迟早能把黄郎等人拉拢过来。” 其他大臣都走了,只有苏润之还在殿前徘徊,他托了内侍前去向圣上禀报,等着圣上传唤他。 片刻后,小吉子小跑过来,做了个请的动作:“大学士,请吧。” 苏润之跨进资政殿内,容昇坐在书案后,在处理积压了数日的奏折。 苏润之直直跪下,膝盖磕在白玉砖上发出清脆声响。 容昇抬眸扫了他一眼:“何事求见?” 苏润之俯身磕头,将额头抵在地砖上,问了一个很私人的问题:“圣上,首辅…他还好吗?” 容昇现在并不把苏润之当情敌看,因为他知道柳尘舒根本不把苏润之当一回事,不过他还是要提醒一句:“柳尘舒已是朕的人了,朕会照顾好他,不用你费心。” 苏润之提出想要见一见柳尘舒,被容昇一口回绝了。 连小吉子都不能多看柳尘舒一眼,苏润之又怎能看得到。 苏润之只得悻悻而归,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柳尘舒,瞧着圣上那样子,应该是见不到了。 容昇叫人把政务搬到了寝宫里,他一边抱着柳尘舒,一边批阅奏书。 柳尘舒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中,看着十分乖巧温顺。 容昇看得疲乏了,放下折子,低头在柳尘舒脸上亲一口,此刻他竟然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,这个可怕的想法只在他脑子里待了一会,便被他自己给否决了。 虽然柳尘舒能让他随意摆布,确实是很好,但他更喜欢鲜活的柳尘舒。 容昇亲完觉得不那么倦了,继续看折子,这是他第一次处理这么多政务,不接触不知道,原来问题有那么多,难怪柳尘舒总是忙得没时间陪他说话。 北离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,这些年都是靠着柳尘舒一个人在苦苦撑着,撑到现在已然很不容易了。 主要还是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太多,一是制度的不完善,二是贪官污吏横行,三是国贼,前两个柳尘舒都给解决了,将未完善的制度都完善了,贪官污吏也都严厉惩治了,只有第三个国贼还未解决,这些国贼在太宗皇帝时期就有了,他们根深蒂固,没那么好除掉。 而国贼是比贪官污吏更可恶的存在,一日不除,国就一日不得安宁。 第52章 梁上君子 寝殿内烛火摇曳,雕花窗上映出一道俊秀挺拔的身影,怀中还靠了一个人,两相依偎,缠绵悱恻。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,纷纷扬扬地落在枝桠上,今年似乎比往年要冷一些,寒风卷着霜雪拍在窗棂上,发出很轻的呼啸声。 第87章 小吉子打了个瞌睡的功夫,地上便落了一层薄薄的雪,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,伸手抓了一把,雪顷刻间在他手中融化,小吉子兴奋地跑进殿内禀报:“圣上,下雪了。” 今年第一场雪,下得可真快,容昇怕怀中人受冻,叫小吉子拿了床薄毯来,把柳尘舒裹成蚕蛹状,再往怀里搂了搂。 寒风肆意地吹了一夜,翌日,满城银装素裹,凌云街那边的早市上,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笼,白色蒸汽看着就暖和,画面转到西街,这是达官显贵们住的地方,各自府上的仆人一大早就起来铲雪,将门庭收拾得干干净净,宫里的内侍也没闲着,宫道上的雪很快就被扫净,城中一片繁华祥和。 天下虽安,忘战必危,别看天下虽然安宁祥和,实际上危机已经来临,柳尘舒深谙此道,很早前就开始募兵和囤粮了,似乎料到不久后会有一场残酷的战役。 容昇现在并不想去思考那么多,他把柳尘舒抱到殿外去看雪,为了防止受寒,命人准备了几个火盆放在旁边烧。 “相父,都下雪了,你怎么还不醒。”要不是柳尘舒的脉搏还在跳动,容昇真以为怀中抱着的是个死人,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,为何还不苏醒,“你可真残忍。” 柳尘舒没法睁眼看雪,容昇独自看觉得没滋味,便回了屋,继续批阅昨夜未看完的奏折。 小吉子脚步匆匆地走进殿内禀报:“圣上,芙芷姑娘求见。” “让她改日再来。”容昇现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柳尘舒。 “是。”小吉子退下去,把话转告给芙芷。 芙芷立在寒风中,鼻头被吹得通红,一双明眸中含着点点泪光,瞧着小吉子出来了,她忙不迭问:“如何?”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,小吉子也不忍心让她期望落空,可他只是个奴才,没有办法帮她:“圣上不许任何人打扰首辅,芙芷姑娘你先回去吧。” 芙芷不甘心地朝殿内张望,想进去看一眼,就一眼。 小吉子安慰道:“姑娘不用太担心,都是圣上在照顾首辅,比我们这些奴才要细心多了,太医说首辅已无大碍,过些时日就能醒过来了,等首辅醒了,再见也不迟。” 芙芷拿起帕子在眼角边轻轻擦拭,小声啜泣道:“真的还能见到吗,坊间都在传柳哥哥成了圣上的禁|脔,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后宫了。” 芙芷像是说到了伤心之处,眼泪像断线的银珠啪嗒往下落,有些泣不成声:“曾经在清平乐坊…柳哥哥差点给一个大官员当x奴……他拼死逃了出来,如今好不容易当上了宰相,结果又被圣上给囚在了宫中,为何柳哥哥的命会如此苦。” 小吉子说:“可圣上待首辅很好的。” “我看圣上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,被柳哥哥的美色所倾倒,想要将他占为己有,根本不管他乐不乐意,而这也能叫待他好吗?”芙芷见多了想要将柳尘舒占为已有的人,她根本不信圣上的心思是单纯的。 当初柳尘舒为了不成为x奴,活生生掰断了自己一根肋骨,是他自己掰断的,他想用这种方式威胁那个大官员放他走,虽然这一招没有成功,但他还是逃出来了,为了不被人当成玩物肆意亵渎,柳尘舒会一直反抗到最后一息,负隅顽抗到底,这样的他又怎会愿意一辈子待在后宫里。 小吉子不知该说什么,呆滞地看着芙芷。 芙芷继续说道:“你去告诉圣上,柳哥哥不会沦为任何人的玩物。” 小吉子把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圣上。 容昇听到这话,并未生气,因为他并没有把柳尘舒当成玩物,柳尘舒在他心中至高无上,岂是那些下贱的玩物能比得上的。 芙芷最后还是没能见到柳尘舒,离了宫后,她便去了玄武司。 李瑜正在玄武司里喝闷酒,想到政变当日,自己没有护好主子就觉得羞愧难当,现在主子被圣上带进宫里了,虽然有消息称主子已无大碍,但他心里还是难受,只能借酒消愁。 其实政变当日李瑜是可以将首辅给保下的,也能将那一万厢兵给击退,只是那些厢兵混在百姓中,叫他不好下手,才错失了良机,被一群百姓给绑起来了,这事真叫他觉得窝囊。 李瑜猛灌了一口酒下肚,这时一个小吏带着淫|笑走过来:“大人外头有个姿色上等的美人求见,光喝酒多闷,要不要把人叫进来?” “什么美人?”李瑜还没跟女人打过交道,这平白无故有个女人来找他,他心中纳闷,挥手让小吏把人给带进来。 芙芷穿着一身素色的齐胸襦裙,鬓边别着一朵小白花,气质清丽脱俗,确实是个姿色上等的美人。 李瑜自然是见过芙芷的,但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,没有交谈过。 知道芙芷是主子的义妹,李瑜的酒一下醒了,站起身来,毕恭毕敬地抱拳:“芙芷姑娘怎么来了?” “李司使,坐下来谈吧。”芙芷隐晦地扫向旁边的小吏。 李瑜立即让随从都退下去,将凳子擦干净给芙芷坐:“姑娘可是有事?” “若是无事就不会来了。”芙芷眼眶微微红肿,明显就是刚哭过。 “可是有人欺负你?”主子不在了,主子的义妹他自然要好好照看住,见芙芷像是被人给欺负了,李瑜拔出佩剑就要去把人教训一顿:“是何人如此大胆!” 芙芷低头抹着眼泪:“是圣上。” 第88章 李瑜“唰”的一声,把佩剑收了回去:“恕我无能。” “李司使,坊间都在传圣上要把柳哥哥囚在宫中,眼下就只有你能把柳哥哥给救出来了。”芙芷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,她只有李瑜这一个人选。 李瑜早就想把主子给救出来了,他再度拔剑:“芙芷姑娘莫哭,我就是拼了这条命,也一定会把主子给救出来。” 芙芷情切切地望了他一眼:“多谢。” 李瑜把自己几个亲信给叫了过来,好好商量一番,想要把主子给救出来,直接闯进宫去肯定是不行的,那样会被当成叛军击杀,可能会连累主子一块被处死,他们只能想办法把主子给偷出来。 李瑜有个手下以前是个梁上君子,在某次偷窃时失了手,被主人家抓到,带去了官府,被判十年牢狱,李瑜发现他功夫了得,便将他招安了,现在他成了玄武司里的一名小班头,大伙都戏称他为梁班头。 梁班头轻功十分了得,踩在雪上一点声响都没有,他很快便来到了皇帝的寝宫上,拨开琉璃瓦上的雪,将耳朵贴上去听下面的动静。 寝殿内隐隐传出一些水声,再仔细一听,发现是吮吸的声音,又像是在吃什么东西,梁班头把琉璃瓦揭开来,小心地查看里面的情况,他看到层层帷幔之下,有两道身子摆出一个六九的姿势。 梁班头把琉璃瓦又给盖了回去,想等着圣上睡着了,再下去偷人。 这一等,竟然等到了天亮,梁班头冷得瑟瑟发抖,想喝一口酒暖暖身子,却发现酒壶早就空了,眼瞅着天也亮了,只得无功而返。 李瑜彻夜未眠,一直在等梁班头的消息,等人回来了,他立即问:“你怎么没把主子带出来?” 梁班头擦了擦冻红的鼻头,有些吞吐道:“圣上是个禽兽啊,他一整夜都在……那个,我实在没找到下手的机会。” 李瑜秒懂,朝着桌子用力一砸,怒骂道:“畜牲,主子还没醒过来,他居然做出这等事。” 主子要是醒过来,发现自己身子被人给玷污了,不知会多难受,更何况主子那么洁身自好,被别人碰一下都要洗上很久,圣上做的那些事,主子怕是洗掉一层皮,都还觉得脏吧。 梁班头说:“等圣上去上朝时再去偷吧。” 李瑜气得又砸了一下桌子:“朝会十日一次,咱们还得等上好几日,且如今下雪,朝会必定会推迟,咱们可以等,但主子他不能等了,再等下去,还不知道圣上会对主子做出什么事来。” 梁班头琢磨了下:“那只能想办法把圣上引开了。” 李瑜问:“有何高招?” “属下有一愚见,楚太公不是还在咱们狱中吗,就让他进宫去见圣上,把圣上给引到前殿去。”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,因为圣上一定会见楚太公,眼下他们要解决的问题就是,怎么把楚太公给忽悠进宫去面圣。 本以为要废些口舌,没想到楚太公很乐意去面圣,然后就那么愉快地跟他们进宫去了。 李瑜护送着楚太公进宫,在前殿等候着。 一切都如他们所料,圣上答应面见了。 第53章 全城封锁 楚太公是世家元老里唯二还活着的人,虽说他年事已高,反应迟钝了些,但只有从他嘴里,才能打探到深层朝廷的消息。 得知楚太公前来觐见,容昇自然要见,他并不知自己中计了,心里只想从楚太公嘴里套出些话。 容昇整理好衣冠,临走前来到榻边,俯身在柳尘舒那被他亲过无数遍的唇瓣上,落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,“相父,等国贼全都伏法受诛后,我定会还你父亲清白,做为条件,你必须要快些醒来,好不好?” 太医说若是超过一月还未醒的话,那么就有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,容昇焦急万分,他怕他再也看不到相父笑了。 容昇又在柳尘舒唇上亲了几下,才离开寝宫,去前殿面见楚太公。 梁班头揭开琉璃瓦,见殿内无人,便趁机爬窗进入,掀开金丝帷幔的那一霎,他被惊得呆住了,躺在床上之人像是美玉雕刻出来的,一个男子竟然美成这样,也难怪圣上会化身成禽兽了。 梁班头回过神来,把人连铺盖一起卷走,带离皇宫。 皇宫外头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,梁班头迅速跨上去,将裹着被褥的柳尘舒,小心翼翼放下,拍了拍身上的雪说:“原来首辅长这个样子,可真是漂亮,坊间里的传闻一点都不虚。” 芙芷轻轻地把柳尘舒的头托起,放在身上枕着,怅然说:“柳哥哥就是被这张脸给害了,不然也不会过得这般苦,要是丑一点就好了。” “圣上若是发现首辅不见了,定会叫人关闭城门,咱们还是快点出城吧。”梁班头拿起酒壶,拨开塞子,猛灌了一口酒,接着走到外面去赶车,趁着圣上还没发觉赶紧离开。 马车平稳地驶到城门口,过关卡时,要例行检查,梁班头亮出自己玄武司的腰牌,顺利出了城。 梁班头边喝酒边赶车:“姑娘,要去何处?” 芙芷回道:“去柳州。” “得咧!”梁班头朝着马屁股猛抽了一记,车轱辘驶过雪地,留下几行碾过的痕迹,只要雪还一直下,这些痕迹很快就会被掩盖,不用担心追兵找到他们。 但梁班头很快就发现了问题——雪停了,而追兵必然很快就会追来,有痕迹的话,他们一下子就会被找到。 第89章 “姑娘快,快下来,咱们得找个地方躲一躲才行了。”马车的速度肯定是比不过追兵的,他们现在必须得弃车而逃。 芙芷不明所以:“出什么事了?” 梁班头解释说:“雪停了,地上有压痕,追兵很快就会找到我们,不能再坐马车前行了。” 雪虽然已经停了,但寒风一直在呼啸着。 梁班头扛着柳尘舒跑在前头,芙芷跟在后面,望见面前有座破庙,顿时两眼放光。 梁班头把柳尘舒放在神像下面,回头叮嘱芙芷,“姑娘好生待着,我去把脚印给扫干净。” 芙芷喘着气:“好。” 宫里,容昇在与楚太公寒暄了几句后,便直入主题道:“楚太公可知隐藏在暗处的朝廷?” 楚太公耳背没听清楚,把手放在耳朵边:“圣上说什么?” 容昇:“………” 寒暄的时候,倒是句句都能听清,一说正事了,就开始耳背了,容昇怀疑楚太公就是在故意装疯卖傻。 容昇没有再重述,继续问道:“除了朕这个皇帝之外,是不是还有第二个皇帝?” 楚太公惶恐地跪下来:“老臣绝无二心呐!” 容昇声音冷冽彻骨:“那个人是谁?说!” “老臣并无二心,并无二心……”楚太公答非所问,叫人看不出他是真的不知道,还是在刻意掩饰。 容昇又诘问了几句,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瞧着楚太公跪在冰凉的地砖上,冷得发抖,他只好挥挥手,叫人把楚太公扶下去。 容昇失落地回到寝殿,看到帷幔被掀开,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,连褥子也一块不见了。 容昇在原地愣了片刻,旋即殿内发出一声暴喝。 过了会,一众内侍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磕头:“圣上饶命!圣上饶命!奴才也不知首辅是何时不见的,您不让奴才们进寝殿,奴才们只敢守在外边,期间没见有人进出过。” 小吉子猜测道:“会不会是首辅醒了,然后……然后跳窗跑了。” 容昇额头青筋暴跳,怒喝:“绝无可能!” 柳尘舒身上一件衣物都没有,他醒过来后,肯定是先找衣物穿上,而不是直接裹着被褥逃跑,再则以柳尘舒的性子,他醒来绝不会跑,他会拿着剑将容昇狠狠教训一顿。 容昇没有完全丧失理智,他来到窗边查看,见窗外有一串大脚印,他立即明白是有人把柳尘舒给掳走了:“立即去追!全城封锁,不准任何人出城!快!” 指令下达得很快,可城门关闭时,梁班头和芙芷他们已经出城了。 容昇亲自带着禁军去追,把全城都搜索了一遍后,他带着人追出城外,发现有车轱辘碾压的痕迹,便顺着痕迹追了几里地,最终只看到一辆空了的马车。 容昇走上马车,闻到车内有一股奇异的香味,而这是柳尘舒身上散发出的味道。 容昇黑沉着脸:“去四周找,一处都不要放过!” 禁军分为几队,往几个不同的方向去找,容昇选了其中一条路,手执柳尘舒的佩剑,孤身去寻找。 破庙内,梁班头把火升起来,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饼递给芙芷:“姑娘吃吧。” 芙芷看了看油饼:“柳哥哥吃什么?” 梁班头又拿出一个油饼,放在火上烤热后,咬上一口,“他昏迷了,只能吃流食,等逃到下个小镇上,买点肉汤喂他喝吧。” 芙芷把油饼吃完,想给柳尘舒整理好身上凌乱的被褥,结果一个不小心把褥子给扯开了,他们都没有想到底下是一丝/不挂的,更没想到柳尘舒身上会有那么多暧昧的痕迹,密密麻麻的,到处都是牙印,叫人看了心里发毛。 芙芷赶紧把被褥盖回去,忍不住骂道:“畜牲!真是个畜牲!” 梁班头摇头叹息:“作孽啊。” 芙芷咬着牙:“早些把柳哥哥救出来就好了。” “唉……等等,别出声。”梁班头敏锐地听到外面有声音。 芙芷的心提了出来,小声询问:“怎么了?有人来了吗?” 梁班头一脸严肃:“嗯。” 芙芷紧张地抱着柳尘舒:“是追兵吗?” 梁班头那双耳朵动了动,听着雪地里发出的声响辨认:“只有一个人,不像是追兵,姑娘带着首辅去神像后躲起来,我在这守着。” 靴子踩着雪,发出唦唦声响,声响由远及近,一步步来到了这座破败的神庙前,来人轻轻推开那扇破败的木门,风雪呼啸着钻进庙内,“嘭”的一声,木门被吹得撞上了墙,又回弹了几下,发出诡谲刺耳的吱呀声。 火堆被风雪吹得火星子到处飞溅,坐在火堆边的梁班头镇定地抬头去看,见来人一身月牙白锈金丝龙纹袍,金冠束发,贵气逼人。 梁班头反应极快,十分狗腿地跑到容昇面前跪拜:“小人叩见圣上,不知圣上怎会来此?” 容昇的目光四下逡巡着,冷声问:“你是何人?” 梁班头把头埋得很低:“小人是玄武司里的一名小班头,休沐三日,无事可干,便来到这城外打猎,只可惜运气不佳,什么都没有猎到。” 人只有在撒谎的情况下,才会解释很多,当然了,容昇并不需要费脑子去思考那么多,因为他只需要闻气味就够了,柳尘舒身上那股香味,隔十里远他都能闻得到,而眼前这人身上有很重的香味。 第90章 容昇懒得多费口舌,拔剑刺向梁班头,厉声说:“竟敢碰我的相父,找死!” “住手!”躲在神像后的芙芷看到梁班头有危险,第一时间冲了出来,事已至此,躲也是躲掉的。 容昇的剑停在了半空中,他扭头看向芙芷:“哦,原来是你。” 芙芷丝毫不怕,梗着脖子叫板:“你个畜牲,柳哥哥要是醒了,一定不会放过你的。” 容昇笑了:“你以为朕是第一次这么放肆吗,你怕是不知道吧,朕早就当着他的面放肆很多回了,你柳哥哥在朕的嘴里可是很享受的。” 芙芷气得剁脚:“你!!!畜牲!!!” 容昇上前两步:“畜牲怎么了?朕这个畜牲,可是你柳哥哥的挚爱。” 芙芷怒瞪着他:“你胡说!” 容昇用剑将芙芷给推开,走到神像后,把躺在地上的柳尘舒抱起来。 容昇低下头,把脸贴在柳尘舒的脸上感受了一下,发觉已经凉了,他的脸色顿时大变,忙去探柳尘舒的脉搏,脉搏还在跳动,只是有些微弱。 容昇松了口气,把柳尘舒冰凉的脸往自己胸口上摁了摁,这一刻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:“相父,我带你回去。” 芙芷展开手,拦住他的去路:“把柳哥哥放下!” 容昇扬起下颌:“忘了跟你说,以后不许再叫柳哥哥。” 第54章 苦中作乐 芙芷着实被容昇霸道的行径给气到了,一双美目圆瞪:“你凭什么!” 容昇发出一声冷呵,没有回答,而是当着芙芷的面解起了腰带,他一手抱着柳尘舒,一手宽衣解带,这一幕实在惹人遐想,不难猜到他下一步要干什么。 芙芷惊讶地看着容昇,随即辱骂道:“你个疯子!禽兽!畜牲!你想干什么!把柳哥哥放开!” 梁班头不忍直视地撇过头,没想到今日还能看一出活春|宫。 容昇撇嘴嗤笑,不去理会已经抓狂的芙芷,解开外袍后,将柳尘舒纳入怀中,包裹在袍子下面,抵御寒风。 芙芷和梁班头都想歪了,见圣上还没禽兽到要当他们的面演活春|宫的地步,他们都有点意外和庆幸。 可庆幸了不到一会,容昇就用实力向他们证明了,他确实是个禽兽。 容昇把柳尘舒包裹起来后,猛然亲了上去,在那两片冰凉柔软的唇瓣上疯狂汲取,吮吸搅弄时发出的水声,让芙芷这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瞬间面红耳赤。 芙芷羞涩又气愤,四处寻找了一下,看到角落里有根粗壮的大木棒,她跑过去捡起来,朝着容昇的后脑勺劈过去:“你给我去死!” 听到后面有动静,容昇转圈挪步,轻松躲开。 扑了个空,芙芷定了定神,再度朝容昇挥过去。 容昇的嘴没从柳尘舒唇上移开过,他边亲边躲避芙芷的棍子,每当芙芷挥一次棍子,他就将亲吻的力道加重一分,似在故意挑衅。 芙芷愈加抓狂:“混蛋!” 容昇亲爽了,松开柳尘舒红肿的唇,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,那副此生值了的表情,叫芙芷气得牙痒痒。 容昇又把柳尘舒往怀里送了送,他没耐心再陪芙芷玩下去了,迈步朝神庙外走去,嘴里说着:“相父,喝药的时辰到了,我们回去喝药吧。” 芙芷还想要去拦人,梁班头赶忙拽住她的袖角:“姑娘算了吧,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,咱们把首辅带去柳州,没有找到厉害的大夫的话,只怕会害了首辅。” 这话成功把芙芷给劝住了,现在只有宫里的太医才有办法治好柳哥哥,去了柳州,找不到好大夫,只会耽误病情。 梁班头又道:“我瞧着圣上对首辅也是用情至深,不会有太大的事。” 芙芷气鼓鼓反驳:“他那个能叫用情至深吗,明明是色|欲熏心。” 容昇带着柳尘舒回了宫,风兮把药送来,让小吉子端进去,这么多天来都是风兮在煎药,因为不放心让别人来,所以风兮索性待在太医院,专门负责煎药。 风兮往殿内探了探问:“首辅好些了吗?” 小吉子从他手里接过药汤,叹了口气:“还是老样子,也不知首辅何时能醒。” 风兮跟着一叹:“那毒药是致命的,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。” 小吉子把冒着热气的药汤送进去,一不小心看到圣上轻薄首辅的画面,吓得他腿软,直接跪了下来,颤巍巍道:“圣…圣上,药煎好了。” 容昇微微起身,吩咐说:“打盆热水来。” “是。”小吉子把药汤放下,起身去打热水。 容昇端起那碗温热的药汤,仰头一口喝尽,再低下头,嘴对嘴把药渡进柳尘舒嘴里,喂完后,细致地给柳尘舒擦擦嘴:“相父,苦不苦?” 床上之人没有任何回应,也感受不到药的苦味。 小吉子把热水端了来,容昇将丝帕泡在水中,打湿再拧干,给柳尘舒擦身子,一天至少要擦三遍,因为他的相父爱干净,一点污垢都不能有。 柳尘舒身上每一处,容昇都擦得十分仔细,像是在细心保养一件稀世珍品,每日都要如此精心照顾病人,换做旁人只会觉得枯燥乏味,但对于容昇来说这是他唯一的乐趣,他乐在其中。 丝帕缓缓滑过柳尘舒白皙的脚背,留下一片不明显的水痕,水痕三两汇聚在一起,凝成细小的水珠,落在鲜艳的吻痕之上,像是花瓣沾着雨露,赏心悦目极了。 第91章 容昇很满意自己的杰作,一面欣赏一面擦拭着,连趾头都要擦上好几遍,尽管没有污垢,也会用心擦拭。 光擦一遍身子,就花了一个时辰之久,时间流逝得真快,容昇意犹未尽地帮柳尘舒套上衣物,这么多天来,他第一次为柳尘舒穿衣,之前都是光着的。 容昇突然起了兴致,为柳尘舒穿上一件大红色锈鸳鸯的肚兜。 柳尘舒此刻要是醒过来,肯定会拿剑砍他。 红色与柳尘舒十分相配,绸缎般的墨色长发铺散,配上大红色肚兜,以及白皙如雪的肌肤,视觉冲击力非常大,把容昇都给看馋了,痴痴道:“相父,这真好看。” 红肚兜套在柳尘舒身上并不女气,看着就像是个装饰物,一个很涩的装饰物。 容昇咽了咽口水,俯下身,埋头在柳尘舒脖颈里,轻声笑了笑,他这算是在苦中作乐吗? 容昇笑完,恶狠狠亲了上去,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,真的快要被逼疯了:“相父,再不醒,你就要被我玩坏了。” 窗外又飘起了雪,寒风刺骨,但屋内暖融融的,容昇甚至热得流起了汗,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柳尘舒脸上。 柳尘舒的眉头轻轻耸动了一下,睫羽跟着轻颤,容昇没有注意到这一细微的动作,继续自己的事情。 翌日一早,小吉子慌慌张张跑进殿内禀报:“圣上不好了,圣上……” 容昇从榻上起身,紧紧蹙眉问:“出了什么事?” 小吉子跪在地上回禀:“楚太公昨夜死在玄武司了,是被人暗杀身亡的……” 容昇黑着脸:“刺客都敢跑到玄武司行刺了,李瑜是干什么吃的!传李瑜来见!” 不多时,李瑜便进了宫,来到资政殿:“末将参见圣上。” 容昇压着怒气问:“刺客都跑进玄武司了,你昨夜在干什么?” “末将昨夜……喝了些酒……”李瑜因为主子的事情心中烦闷,跟梁班头喝到了深夜,也是他的一时疏忽,害得楚太公被刺客杀害了。 楚太公的死早在容昇预料之中,他把李瑜召进宫里,也不是为了楚太公的事情,而是为了昨日之事。 容昇周身散发森然寒意,冷声诘问:“你手下有一名班头,将朕的宠后给掳走了,可是你授意的。” “宠后”这两个字,听得李瑜懵了一会,半响后才反应过来,宠后指的就是自家主子,主子要是知道自己成为宠后了,不知会是什么心情。 “末将有罪,请圣上责罚。”李瑜没有狡辩,大大方方承认就是自己授意的。 容昇大声下令:“来人,摘掉李瑜的腰牌,打入天牢。” 李瑜猛磕了三个头:“圣上所有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,与芙芷姑娘和梁班头无关,请圣上不要严惩他们二人,都是我一人之过。” “芙芷行刺朕,朕怎能轻饶,而那个梁班头竟敢碰朕的宠后,更是罪该万死!” 李瑜被打入天牢,紧接着芙芷和梁班头也被抓了进去,三人关在一个牢房内。 梁班头把手伸出去,抓住狱卒的臂膀:“小兄弟,有酒吗?” 李瑜怒斥:“老梁,都什么时候了,还想着喝酒。” 梁班头缩回手,弱弱道:“可现在又出不去,不喝酒,还能干什么。” “都是我连累了你们,实在对不住。”芙芷朝着他们二人欠身。 梁班头一屁股坐在干草上,挥了挥手:“没事的,等首辅醒了,咱们就能出去了。” 容昇嘴上说他们罪该万死,却并未真的对他们动刑,因为他们都是柳尘舒手下的人,真把他们处死了,容昇可不好跟柳尘舒交代。 芙芷攥着拳头,“等柳哥哥醒来,我定要跟他告状。” 梁班头讪笑着:“哪用得着告状,首辅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痕迹,不就了然了吗?” 李瑜抱胸靠在角落里沉思,梁班头注意到后,询问:“大人,您在想什么?” 李瑜支颐思索:“我在想昨夜那名刺客,是怎么进玄武司地牢里的。” 梁班头酒瘾犯了,喝不到酒,心情就不好,一脸郁闷地说道:“刺客想进入玄武司,只能假扮狱卒拿到腰牌,才能通过层层防守,或者说狱卒里有奸细。” 李瑜掌管玄武司多年,纪律严明,如果底下有人是奸细的话,应该早就被发现了,若是没被发现的话,就只能说明在玄武司创办之初,那人就混进来了,并潜伏多年,这样的话,就太可怕了。 芙芷在一旁听着,云里雾里的:“我们的敌人是谁啊?” 梁班头打了个响指:“这是一个好问题。” 容昇和柳尘舒在外人看来应该是敌对关系,但谁也没想到柳尘舒摇身一变,成了容昇的“宠后”。 芙芷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,敌人是圣上,还是另有其人了。 李瑜说:“敌人一直躲在暗处,没出现过,暂时还不知道是何人。” 芙芷一脸糊涂:“那圣上是什么?” 梁班头调侃说:“圣上是首辅的一条狗,跟我们一样。” 第55章 围炉密谋 李瑜被撤职,玄武司暂时由黄郎接管,黄郎既要处理枢密院的事务,又要掌管玄武司,忙得分身乏术,从清晨卯时起,忙到夜里亥时,才从枢密院里出来,坐上马车回府。 黄郎疲倦地靠在车上小憩,忽然感觉到一阵寒风从外头吹进来,吹得他一激灵,是小厮将车帘给掀开了,那小厮禀报道:“大人,曹侍郎求见。” 第92章 曹子尧孤身一人站在冰天雪地里,连个随从都没有带,耳朵冻得通红,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。 车厢内传出黄郎中气十足的一句:“让他上来吧。” 曹子尧跨上马车,躬身朝黄郎见礼:“下官见过枢使大人。” 黄郎身为武官不喜那些繁文缛节,开门见山问:“何事?” 曹子尧仍然还是作揖的姿态,躬着身子:“下官想请枢使去吃酒,可否赏脸同去。” 黄郎委婉拒绝了:“明日还要处理楚太公被刺杀一案,怕是没空,改日吧。” “那等到改日下官再登门拜访,告辞。”曹子尧没有过多纠缠,走下马车,独自远去,他这次请黄郎去喝酒,只是一种试探,试探的结果并不理想,黄郎看起来不愿与他走得太近。 曹子尧顶着风雪来到了孙渊府上,二人在书房,围着火炉秘谈,火炉上正煮着茶,烟气袅袅,茶香四溢。 孙渊拿起一块方巾,包在发烫的壶柄上,为曹子尧斟茶:“枢密院掌军国机务,说话份量比我们这些文官重,黄郎只要还站在柳尘舒那边,柳尘舒就有可能再度夺回政权,若是这人无法拉拢过来,唯有杀之。” 曹子尧喝了一口热茶,感觉身上暖和起来了,“黄郎这人从前只是个九品武官,是被柳尘舒一手提拔上去的,这份提携之恩,黄郎铭记于心,想把他拉拢过来,怕是要费些功夫,但想要杀他,也绝非易事。” “军政大权必不能再被柳尘舒掌握,黄郎这人留不得。”孙渊眼神闪过一丝狠厉。 子时是一天中最寒冷且阴气最重的时刻,加之又是冬日,寒风刮在身上像是刀子一样,哪怕是最热闹的凌云街此刻也没多少人在街上乱逛了,城中陷入到一片寂寥里。 寝宫内,金丝香帐之下,两具身体紧紧缠抱在一起,其中一人爱怜地在另一人发顶上蹭了蹭,脸上带着餍足,像是刚饱餐了一顿。 容昇抱着柳尘舒想好好温存一番,这时琉璃瓦上的雪掉落了下来,声响并不大,但还是引起了容昇的警惕。 柳尘舒的那把佩剑就放在枕边,容昇把佩剑拿在手里,有些不放心,又从床下的暗柜中,将自己改良后的袖箭拿了出来,戴上那套皮质的黑色指套,握拳试了试手感。 容昇做好了应战的准备,但上头却迟迟没有动静。 见对方迟迟不出招,容昇索性下了床,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寝衣,寝衣大大方方敞开,露出结实紧致的腹肌,看上去吊儿郎当的,像个沉迷酒色的纨绔子弟,但比纨绔子弟要多了一份尊贵之气。 容昇左手戴着指套,右手拿着柳尘舒的剑,对着虚空说道:“出来吧。” 藏在屋檐上的刺客见已经暴露,便打碎琉璃瓦,冲进了屋里。 刺客只有一人,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,面部被遮挡起来,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,那双眼睛并未看容昇,而是穿过容昇,看向了床榻上的柳尘舒。 容昇见他的目的是柳尘舒,顿时就将那股吊儿郎当的劲给收敛了起来,眼神变得深邃阴戾,锐利如刀片般射向那名刺客:“杀朕可以,但想杀朕的相父,没门!” 那名刺客发出短促的讥笑,不把容昇放在眼里。 只见那刺客身形如同鬼魅,快速移到了龙榻边,那把利剑朝着柳尘舒的面门而去,在关键时刻容昇将这一剑挡住,两人在榻边缠斗起来。 为了不误伤到柳尘舒,容昇尽量用身体挡在前面,这样的结果就是会让他变得被动,被动地去接招,而无法反攻。 如果刺客是冲着他来的,那就好办了,他可以放开了打,但这个刺客十分阴险,每一招都是冲着柳尘舒去的。 容昇持续接了几招后,手臂不慎被划伤,伤的还正好是他之前不小心摔断的那只手臂,很快他便觉得这只手臂提不起劲了。 容昇一边吃力地接招,一边大声呼喊:“来人!” 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。 刺客轻蔑道:“人都被迷晕了,圣上若是不想死的话,就让开吧,我此次来只想取柳尘舒的性命。” 容昇强撑着将刺客逼退几步,得到了喘息的时间,问:“你是谁派来的?” 刺客往后退了几步,勉强稳住身形站好,看到自己胸口被刺伤了,他感到很意外,容昇的武力比他想象的要高很多,他像是被激起了血性,再次提剑进攻,“想要柳尘舒性命的人很多,圣上慢慢去猜吧。” 刺客的剑离柳尘舒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,容昇来不及用剑去挡,只得用自己的手臂接住了这一剑,剑刃深深地砍进了他手臂中,感觉骨头都要被砍断了。 容昇疼得脸色狰狞,咬着牙发出一声嘶吼。 温热的血液滴落在柳尘舒脸上,一滴、二滴、三滴……鲜红的血如同胭脂,落在柳尘舒那张妖冶的脸上,呈现出极度妖异的美感。 血液还在不断往下滴落,当滴落在眉心时,柳尘舒的眉头动了动,他眼窝深,血液汇聚在他眼窝中,慢慢渗进了眼睛里,这让昏睡不醒的柳尘舒感受到了轻微的刺痛。 刺客刚想再度出招,却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睛,那双眼睛被血液染得猩红,像是地狱深处嗜血的妖孽。 在刺客愣神之际,容昇忍着剧痛出招,一支抹了毒的袖箭射中刺客的大腿,毒素瞬间发作,那名刺客倒在地上不停抽搐。 容昇回头查看柳尘舒是否被伤到,意外地和柳尘舒对视上了。 第93章 “相父……”因为疼痛,所以容昇说话带着颤音,听上去像是在哭。 柳尘舒眼里沾着容昇的血,视线也被染上了朦胧的红色,这种诡异的感觉如同深陷在噩梦中。 柳尘舒唇瓣轻启,吐出两个沙哑的字眼:“容昇。” 这久违的声音,让容昇原本坚固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,也不知是太疼了,还是别的原因,他鼻头酸涩,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 柳尘舒刚醒,还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,看到容昇在哭,他下意识地抬手去帮容昇擦眼泪。 这些年容昇一直叫他相父,可他从未尽过相父的责任,也难怪容昇会长歪。 容昇一把握住柳尘舒的手腕,指尖收紧,一字一句缓缓说道:“柳尘舒,从今往后,你就是我的皇后了,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后宫半步。” 柳尘舒眼中的温情稍纵即逝,他用力甩开容昇的手,但因为躺在床上太久,身体过于虚弱,所以没能成功甩开。 “你疯了。”柳尘舒这句话说得很没有气势,里面没有蕴含多少怒气,更多的是惊讶和不解。 容昇忍着手臂上的疼痛,对着柳尘舒低声嘶吼:“我早就疯了,从拿着你用过的帕子自|渎开始……” 柳尘舒现在虚得很,没有力气跟容昇争吵,而且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味,让他觉得很不舒服,想赶紧沐浴,“放开我。” 容昇不说话,直接低头吻了上去。 之前柳尘舒昏迷的时候,他想怎么亲都行,可现在不同了,柳尘舒可以反抗了。 “唔……”柳尘舒发出抵抗的声音,摇晃着脑袋躲避,可他越是反抗,容昇越是来劲。 底下的褥子被他们弄得一团乱,柳尘舒整个人也是乱七八糟的,他挣扎期间摸到容昇受伤的手臂还在流血,挣扎的力道便减弱了些,含混说道:“容昇…唔…先止血…唔……” 小吉子一直都在外面守夜,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,反正后面被冻醒了,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进殿里看看圣上有没有事。 跑进殿后,小吉子先是看到躺在地上抽搐的刺客,心里一惊,接着他看到龙榻上有两道身影在较量,一个在动一个在摁。 小吉子搞不清发生了什么,担心道:“圣上,您没事吧!” 容昇摁着柳尘舒在一顿猛亲,小吉子被他自动忽略掉了。 这时候察觉到异常的殿前侍卫,全都赶了过来,然后所有人都看到圣上在强吻首辅,倒在地上抽搐的刺客,无一人在意。 容昇亲够了,松开柳尘舒的唇,呼吸紊乱道:“把刺客带下去,严加拷问!” “是!”殿前侍卫将那名刺客拖走了。 小吉子还懵懵的,像个只会复读的鹦鹉:“首辅,您没事吧。” 柳尘舒脸上还有血迹,看着十分骇人,在小吉子问完之后,他挥拳给容昇来了一下。 容昇再度吻了上去,比刚才还要凶猛:“这是你自找的。” 圣上和首辅在打吻仗,小吉子知道自己阻止不了,便转头去请太医了。 第56章 局势已乱 容昇的吻完全没什么章法,纯粹就是为了发泄心中的委屈,唇舌粗鲁地抵着柳尘舒的唇,又亲又舔的,像野兽一样狂野,都气喘如牛了,还舍不得放开柳尘舒。 柳尘舒刚苏醒,身子骨孱弱,被容昇这铺天盖地一顿猛亲,险些晕死过去,好在太医来得及时。 容昇手臂受伤严重,血流不止,加之情绪起伏太大,所以太医刚到,他就晕倒在了柳尘舒身上,晕死时还不忘在柳尘舒肿起老高的唇上咬一口。 柳尘舒把容昇的脑袋给拨开,大口喘气。 老太医看着晕过去的圣上,又看了看满脸血迹的首辅,实在看不出来谁伤得更重。 见老太医不知该从何下手,柳尘舒清凌凌道:“先帮圣上止血。” “是。”老太医同小吉子一起手忙脚乱地把圣上从首辅身上弄下来,扶到一旁的软榻之上,先给圣上将伤口缝合好。 柳尘舒勉强爬起身,喊了声风兮。 小吉子正在协助老太医,抽空回道:“首辅,风兮在太医院,要奴才去叫过来吗?” 说完,小吉子像是注意到什么,脸色一红,赶紧转过头去,不敢再多看。 柳尘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一丝|不挂,且到处都是牙印,有深有浅,新旧不一,容昇那个混账东西竟然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他穿,还在他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迹。 柳尘舒黑着脸将被褥扯上来,遮住乍现的春光,命小吉子去把风兮给叫过来。 风兮守在炉子边煎药,得知首辅醒了,丢下煽火的蒲扇,跟着小吉子一道去寝宫。 风兮跑得太快,没注意看路,差点被门槛绊倒,趔趄着走了两步,稳住身形后,朝龙榻上看过去,见首辅真的醒了,他喜极而泣:“大人,您终于醒了。” 柳尘舒并没有大病初愈那种病殃殃的感觉,相反他气血看起来很不错,尤其是嘴唇,红得特别鲜艳,脸上还泛着潮红,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刚起来,但一开口说话,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情况,因为他现在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气血不足。 “去把瑶清池打扫干净。”柳尘舒说完这句,就没再开口了,剩下的风兮知道该怎么做。 柳尘舒顾不上身体虚不虚,他现在就只想沐浴,把身上黏黏腻腻的血迹给洗干净。 第94章 泡进水里的那一刻,柳尘舒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,他身上那些痕迹,被热水侵泡过后,更加清晰夺目,从脖颈一直到趾头,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,尤其是他的刺青附近,鲜红的牙印重重叠叠,如此多的痕迹,看来容昇这些日是一刻都没有闲着。 虽然身上到处都是骇人的痕迹,但柳尘舒没觉得酸痛或不适,后面摸着也并没有撕裂,容昇应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,这一点让柳尘舒稍微舒心了些。 风兮听到首辅的传唤,把干净的衣物送进去。 柳尘舒穿上衣袍,将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都给盖住。 风兮始终低着头,不慎看到了首辅还未穿鞋袜的脚,只见那如白玉雕刻而成的脚上全是吻痕,风兮心疼得红了眼眶,首辅非常在意贞洁,被人碰一下手都会皱眉,结果却被圣上给玷污了,首辅心里一定觉得很脏很恶心吧。 风兮吸了吸鼻子,带着哭腔说:“大人,要不要奴才去太医院给您拿些凝脂膏,据说只要抹个三日,痕迹就能消下去了。” “不必。”柳尘舒并不在乎身上这些痕迹,反正穿上衣袍也没人能看得到。 风兮只以为首辅是在破罐子破摔,更心疼了:“大人若是觉得恶心,还是擦些药吧。” 柳尘舒将丝绦系在腰间,神色淡然道:“该做的早就做过了,有何恶心的。” 倘若真觉得恶心的话,柳尘舒早把容昇给杀了。 “?”风兮眨了眨眼,有些茫然,什么叫早就做过了? 柳尘舒没有解释那么多,回到寝宫内,太医已经将容昇手臂上的伤口缝合好了。 容昇因流血过多,还未醒来,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。 小吉子跪在榻边侍奉,见首辅来了,他像受惊的兔子缩着肩膀,尽管很害怕,但还是尽可能地用身体挡在圣上面前,颤抖着求情:“大人,能否饶圣上一命。” 小吉子以为首辅是来取圣上性命的,毕竟圣上做的那些事确实很过分。 柳尘舒挥手,示意小吉子退下。 小吉子踟蹰片刻,还是乖乖退下了,本以为会看到首辅杀死圣上的画面,没想到首辅会拿起帕子帮圣上擦脸边的冷汗,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 小吉子用眼神询问风兮。 风兮也是一脸的摸不着头脑。 “相父……”容昇的眼皮还没睁开,嘴巴就先动了,并精准地握住了柳尘舒的手腕:“别走。” 柳尘舒俯下身,与容昇贴近,两人的唇瓣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。 柳尘舒轻轻吐息,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小畜牲,你胆子不小啊。” 柳尘舒这个姿势,像是在主动亲吻容昇,风兮和小吉子已经彻底懵圈了,完全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,心里都在想,事情走向怎么变成这样了,是他们错过了什么吗? 容昇感觉唇上热乎乎的,有人对着他吐气,他想到没想就直接吻了上去,但柳尘舒反应很快,先一步退开了。 容昇醒过来,睁眼看着柳尘舒:“相父。” 柳尘舒轻轻回应他:“嗯。” “朕的皇后。” “找死!” 柳尘舒轻呵一声,想给容昇一点教训,但因为身子太虚弱了,拳头软绵绵的,一点力道都没有。 容昇哪怕身体虚弱,力气也仍然大得很,他反客为主,将柳尘舒压在身下:“不愿意做我的皇后吗?” 柳尘舒瞪着他。 服毒之后,柳尘舒元气大伤,武力值远不如以前,容昇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打不过了,他强势道:“皇后之位,我一直为你留着,你不想做也得做。” 柳尘舒怒骂:“混账东西!” 容昇将柳尘舒的双手钳住,举过头顶,笑着说:“骂得好。” 柳尘舒微微挣扎:“畜牲!” 容昇仍然在笑:“继续。” 柳尘舒没劲骂了:“小混球。” 见柳尘舒骂不动了,容昇才去堵他的嘴。 柳尘舒扭过头,往旁边躲,容昇用虎口卡住他的下巴,强行掰过来:“有什么好躲的,你身上每一处我都熟悉得很,该亲的不该亲的,我都亲过无数遍了。” 容昇说完,在他唇上碰了碰,接着贴到他耳朵边,用最温柔的声线说道:“你经常被我弄得失jin……” 柳尘舒这一次的反应格外激烈,直接把容昇给掀翻了。 容昇及时抓住床柱,才没有掉下去,但不小心压到受伤的手臂了,疼得他脸色又白了几个度。 柳尘舒紧紧蹙眉,瞪着容昇,忍不住又骂了一句:“小畜牲。” 容昇爬回来,虚弱地压在柳尘舒身上,“相父,我好疼。” 柳尘舒不解气,打了他一拳,又亲了他一下:“好好躺着,别再压到手。” 容昇咧嘴笑了笑,乖乖躺在柳尘舒旁边。 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,把风兮和小吉子看得一愣一愣的,原来并不是只有圣上一个人在发疯,首辅其实也挺疯的,这么一看圣上和首辅格外般配。 柳尘舒陪着容昇睡了一觉,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。 容昇恢复得很快,只过了一夜,就像个没事人一样,坐在床榻边,亲手喂柳尘舒喝粥。 反观柳尘舒,还很虚弱,在鬼门关走了一遭,元气严重受损,就算往后好好调养,也回不到当初的状态了。 第95章 “圣上不要胡闹。”刚才容昇又提到了要立他为后,柳尘舒眉头微蹙,低声呵斥。 容昇格外认真地回答:“我没有胡闹。” 如果不能娶柳尘舒当皇后,那么这个皇帝,他不做也罢。 “朝中大臣不会同意,民间百姓更不会同意。”在那些人眼中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,奸臣当皇后,闻所未闻,百姓估计得造反。 柳尘舒又道:“这个节骨眼上,圣上不宜再做出昏庸之举,否则深层朝廷那群人就有可能明目张胆的讨伐你。” 容昇是有点被冲昏了头脑,他冷静下来道:“等局势稳定,我再娶你,风风光光的娶你。” 柳尘舒的唇色泛白,看着比昨日要虚弱:“稳定不了了,我昏迷这些日,圣上怕是无心朝政吧,让那些人得了空子,这架往坡下冲的马车,你我已经拉不住了。” 容昇也不是完全不理朝政,奏折他看了不少,不过他确实有些懈怠,因为心思都在柳尘舒身上,所以奏折都是草草看完。 容昇想起了一桩事:“楚太公死了。” 柳尘舒早有预料:“他们把几位元老杀死,并不是担心几位元老会泄密,而是在挑衅我们,在他们看来,我们已经是强弩之末,就算再怎么挣扎,也逃不过他们的魔爪。” 容昇陷入深思:“所以他们一直在玩弄我们。” 柳尘舒点点头:“差不多吧。” 第57章 盛衰变迁 盛衰变迁,朝代更迭,谁都摆脱不了这样的规律,国运就是一架马车,太宗皇帝和先帝的昏庸无能,使得马车的四个车轱辘全都损坏,全靠骏马费力往前拉,可这样持续不了多久,等待马引子彻底断裂,再也无法向前,这时候就会被新的王朝取代。 单凭一个人的力量,根本无法挽救一个正在走向衰败灭亡的王朝,顶多只能让这个王朝再苟延残喘些时日,这就是天道最残酷的地方。 时来天地皆同力,运去英雄不自由,人有运气,国也有运气,一旦运气没了,不管做什么都无力回天。 柳尘舒靠在床柱上,因唇色变得浅淡,让他多了几分清冷感:“圣上,时日不多了。” 容昇舀起一勺粥,放在嘴边吹凉,再喂过去:“相父别担心,只要我还活着,北离就不会被灭国,你安生做你的皇后,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。” 柳尘舒没什么胃口吃东西,看着送到嘴边来的粥,犹豫了一会后,才张嘴吃下去:“让我当皇后,名不正言不顺,圣上还是早些作罢吧。” “在我心里,你已经是皇后了,用不着别人承认。”容昇坐在榻边,比柳尘舒要高出一个头,看上去气场十足,有很强的压迫感,见柳尘舒不愿再张嘴吃粥,他强势命令道:“乖,再吃一口。” 柳尘舒感慨容昇真是长大了,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他可以随意掌控的傀儡,现在胆子肥到都敢命令他了。 “没胃口。”柳尘舒实在不愿吃了,服毒后他的五胀六腑严重受损,吃东西进肚子里,会隐隐作痛。 容昇不再强求,把粥放一旁:“等会让膳房煨点鸡汤给你喝。” 柳尘舒摇头,昨日洗个澡耗费了他所有精力,今日他怎么也提不起神来。 容昇好不容易放下的心,又拎了起来,高高悬挂着,岌岌可危,他将柳尘舒往怀里揽:“相父,等你病好了,我带你去游山玩水,恣意江湖。” “我志不在此。”柳尘舒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,复完仇后,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,十几年来的仇恨,随着几位元老的相继离世,被抽得一干二净,让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。 柳尘舒一开始的计划便是复仇后,把政权还给容昇,然后一死了之,可事情变化太快,已不在他的掌控中,他现在不仅没死,还成了中宫皇后。 容昇对他的爱慕之意,比他想象中要深很多很多,他当初只是撩拨着玩,虽然也动了心,但他不会陷进去太深,一直都保持着理智,他以为自己随时都能抽身,可没想到玩大了,容昇并非一时冲动的毛头小子,他用情至深,像泥沼一样吞噬着柳尘舒,让他越挣扎陷入得越深,到现在他已经没法再抽身离开了。 早知今日,当初就应该离容昇远一些。 看着柳尘舒精神恹恹,容昇皱了皱眉说:“相父,你不是为复仇而生的,你生下来时,你爹娘给你取小字尘舒,便是希望你过得随性自在,复仇不是你的全部,你应该为自己而活,或者,为我而活,与我一起让北离繁荣昌盛。” 柳尘舒突然勾唇一笑,看起来没那么病恹恹了,又有了生机,他抬手摸了摸容昇的头,像在抚摸一只大型的狼狗:“你这人真奇怪,我从前那么待你,你居然还对我痴心一片。” 容昇主动在他手心蹭了蹭:“你待我一直很好,我爱慕你是情理之中的事。” “我用戒尺打你手心,让你下跪,罚你一日不能用膳,将你禁足寝殿不得入前朝,不许你在朝堂上开口………这一桩桩一件件,都能成为你恨我的理由,怎能说是待你好。” 就因为这些事情,所以柳尘舒才一直不相信容昇对他是真心的,他觉得容昇就该恨他。 容昇说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真实想法:“受的那些皮肉之苦,在我眼中都是情趣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容昇过于逆天,让柳尘舒哑口无言。 第96章 容昇笑得眼睛成了月牙状,像只温顺的大狗:“相父若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,可以让我讨回来。” 容昇在柳尘舒面前,癫狂的时候特别癫狂,温顺的时候也特别温顺,就比如现在,叫人很想撸他的毛,柳尘舒一时心软,顺着话头问:“圣上想怎么讨?” 容昇贴在柳尘舒耳畔,含住那莹白色的耳垂,声音低沉道:“想用戒尺打你屁股。” 柳尘舒挑眉:“还是等下辈子再讨吧。” 容昇闷笑着不说话,没有一点预兆,直接对着柳尘舒的屁股拍了一掌,打完后道:“你要是再敢服毒自尽,我就用戒尺打你屁股,在朝堂上当着大臣的面教训你。” 这惊世骇俗的言论,惊得柳尘舒错愕良久,片刻后骂了句:“小畜牲。” 容昇又对着他的屁股拍了一掌:“再骂。” “滚蛋。”柳尘舒用力推了容昇一把,没能推开。 容昇将他往怀里搂了搂:“相父,再吃点粥,你方才吃得太少了。” 柳尘舒顺势靠在容昇怀中,他的唇色仍旧浅淡,不像以前那般殷红如血,脸上如同被水洗过,格外干净清秀,比芙蓉鬓边的小白花还要惹人怜爱,他弱声弱气说:“凉了,不吃了。” “那睡会吧,我陪你。” 容昇命人把政务搬到寝宫,一边守着柳尘舒一边看奏折。 柳尘舒还未睡着,他侧卧着,轻声问:“杭州那边有消息吗?” “现在天气寒冷,山匪都守在山头上,没什么动静,枢密院派去的人多数都因水土不服,而接连丧命,我特意派了人去调查,相父你猜怎么着,原来是当地百姓在他们饮用的水中下了毒,叫他们防不胜防,如相父你之前猜的差不多,那里已经沦为贼窝了,当地百姓和官府,都跟山匪建立了共同的利益,他们蝇营狗苟,扭成了一股绳。” 将士们也想不到看上去无害纯良的百姓,竟然会助纣为虐。 好在柳尘舒有先见之明,没有派太多人马去,不然都得折损在那里。 朝廷派过去的人,都会被想方设法弄死,想要获得情报非常不易,容昇是靠幺叔得到的消息,幺叔手底下都是江湖人士,那些江湖人士到处流窜,知道的事情比朝廷多。 柳尘舒又问:“边关有消息吗?” “确实有消息,边关的互市已经没有马匹交易了,以往北辽那边的百姓,都会到互市上售卖品相优良的马,而今北辽那边已不再向我们这边出售马匹了。” “北辽这是在囤兵马,圣上要警惕了。” 北辽已是北边第一大国,野心勃勃,早有吞并北离之意,两国迟早都是要开战的。 容昇感觉明年会很不太平,天下怕是要乱起来了。 小吉子躬着身子,小跑进来:“启禀圣上,玄武司传来消息,称那刺客想见首辅一面,只要见了首辅,他什么都愿意招。” 昨日行刺的那名刺客,被带去了玄武司拷问,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,仍是一个字都不肯说,到最后昏迷过来了,等二日醒来时,似乎想通了,要求见一见柳尘舒,当面把所有事情都招出来。 容昇微微眯起眼:“相父现在身子虚弱,不便去往地牢,让黄郎继续拷打,直到他说出来为止。” 睡着了的柳尘舒被他们的交谈声吵醒,直起身来:“慢着,把人带到殿前来问吧。” 小吉子看了眼圣上,圣上点头后,他才应诺:“是。” 那刺客被玄武司的小吏架着,拖进了殿里,一晚上的严刑拷打,让他浑身血肉模糊,脸上被泼了水,从外面走一圈过来,头发丝结了冰,满脸也全是冰碴子,看上去只有一息尚存。 小吏把刺客扔在地上,黄郎上前回禀:“微臣什么刑都用上了,就是撬不开他那张嘴,只能劳烦首辅亲自来问了。” 容昇看向瘫在地上的刺客:“谁派你来的?” 刺客躺在地上,气息微弱,嘴里吐出来的都是血气:“让首辅来问……” 柳尘舒坐在榻上,冷冷开口:“说!” 刺客艰难地抬起头来,看向柳尘舒:“你走近些,我告诉你。” 容昇沉下脸:“耍什么花招,有屁快放。” 刺客发出桀桀的怪笑声:“圣上用不着这么紧张,我手脚筋都被剥了,伤不到你的好相父。” 柳尘舒没动,一脸漠然道:“不想说的话,你可以咬舌自尽。” 刺客并不打算招,他就是想耍一耍柳尘舒,见没有耍到,有些失望:“我是奉谁的命来杀你的,这没法告诉你,但我可以告诉你,那人不会放过你。” 说罢,刺客便咬舌自尽了。 这刺客不是死侍,身上透着一股江湖气,应当是在江湖上混过的,容昇命人把刺客的脸画下来,好叫幺叔去查一查这是江湖上的哪号人物。 夜里,一只小肥啾落在窗台上,啾啾叫着。 柳尘舒白日里睡了许久,夜里睡不着,正巧看到了那只小肥啾,一只背着小包袱的麻雀儿怎么看都很可疑。 第58章 甜蜜温存 柳尘舒披着容昇那件月牙白锈金丝龙纹袍,缓缓起身,走至窗外,将那只背着小包袱的小肥啾抓住。 小肥啾竟然不反抗,还用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手心上蹭了蹭,张开那小小的喙,向他讨吃的,非常人性化。 柳尘舒抓着它走到榻边,榻上有个小茶几,小几上时常摆放新鲜的瓜果以及糕点,柳尘舒捏了些糕点喂给这只小肥啾吃。 第97章 小肥啾吃饱后,两爪朝天,眯着眼躺下,十分享受的样子,它可能是误把柳尘舒当成容昇了,因为柳尘舒身上全都是容昇的气息。 小肥啾一点戒备心都没有,柳尘舒很轻易便取下了它背后的小包袱,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,包袱里有一张小纸条,上面写着边关有异动。 柳尘舒朝熟睡中的容昇看了眼,圣上比他想象的要有手段。 柳尘舒把小包袱重新系回到小肥啾背上。 小肥啾没有要走的意思,在茶几上走来走去,围着一碟红豆糕转圈,嘴里发出清脆的啾啾声。 柳尘舒明白了,这只小肥啾是想吃不了兜着走。 柳尘舒把红豆糕掰成小块,放进小包袱里,小肥啾欢欣地在他手心蹭了两下,然后朝窗外飞去,可能是糕点太沉了,压得它飞不起,柳尘舒想给它减轻一点负担,但小肥啾已经起起落落、磕磕绊绊地飞走了。 容昇睡到半夜感觉身边有点冷,抬手摸了一圈,没摸到柳尘舒的身子,这立刻把他给惊醒了,猛然起身,惊慌喊道:“相父!” 柳尘舒就坐在不远处的金丝软榻上,垂眸批阅奏折,他里面穿着单薄的寝衣,外面披着容昇的龙袍,明煌煌的烛光映在他脸上,柔和了他五官中凌厉张扬的部分,少了几分妖冶感,多了分温润清雅,更让人心动了。 容昇提着的心落下,走过去,将柳尘舒抱住:“相父,你不好好休息,怎么还批阅起奏折来了。” 柳尘舒正在看的折子,是戍边将领杜远山呈上来的,杜远山就是杜老将军的长子,常年在边关驻守,恪尽职守,已经有十年都没有回过京城了,前些日老将军离世,杜远山也没能回京看最后一眼。 柳尘舒放下折子,将一张小纸条递给容昇。 容昇展开来看,见上面是幺叔的字迹,他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 容昇没什么好隐瞒的,坦坦荡荡道:“相父,明日我让幺叔进宫拜见你。” 柳尘舒耸眉:“这幺叔是何许人也?” “我从小养在宫外,三教九流的人都碰到过,幺叔跟我交情最深,他是茶铺的老板,茶铺里面有个暗器房,专门卖些奇奇怪怪的暗器给江湖上的人士,因为经常跟江湖上的人打交道,所以幺叔知道的情报多,常给我汇报各地发生的事情。” 容昇虽然高居庙堂,没有亲自走访过民间,但是却对民间各地的事情了然于心,这就是他的底气,不然他也不会对柳尘舒说,只要他还活着,北离就不会灭国。 柳尘舒没有再多问,毕竟容昇现在已经不是傀儡了,他也不再是辅政大臣,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监视着容昇的一举一动。 容昇不希望自己与柳尘舒之间有隔阂,因此不用柳尘舒问,他就全部都说出来了,包括用什么跟幺叔联络,以及他现在掌握到的消息。 容昇事无巨细,一一告知给柳尘舒。 柳尘舒听完,忍不住称赞了幺叔的办事能力,比他手里那些探子强多了。 容昇把下巴放在柳尘舒的肩头上,又道:“深层朝廷的事,便是幺叔告诉我的。” 柳尘舒面无表情地握住衣摆下的那只手:“他还知道些什么?” 容昇带着粗粝茧子的手掌,贴在柳尘舒光滑的小腹上,那细腻冰滑的肌肤牢牢吸附着他的掌心,叫他无心再思考别的问题,把脸往柳尘舒脖颈里一埋,胡言乱语道:“相父,你亲我一口,我再告诉你。” 柳尘舒回过头,用拇指指腹和食指,掐住容昇的下颌,凑上去浅浅印了个吻,带着淡淡的药香味:“说吧。” 容昇舔了一下唇,笑着说:“太宗皇帝也是个傀儡。” 柳尘舒带着疑问:“嗯?” 太宗皇帝也就是容昇的祖父,在任期间没有任何功绩,还差点被敌军二十万兵马灭国,在最紧要的关头,发布“罪己诏”,向百姓忏悔,赢回了失去的民心,才得以众志成城,将敌军驱赶出境。 太宗皇帝的确是个昏庸无道的君王,但他手里还是有些实权的,不至于成为被人掌控的傀儡。 容昇咬着柳尘舒的耳朵,又道:“先帝同样是傀儡。” 容昇从未叫过父皇,都是称呼先帝,先帝有个尊号,号为“天惠皇帝”,简称惠帝,并不是因为他聪慧过人才有这么个尊号,事实恰恰相反,惠帝比常人都要愚笨,并不是痴傻,就是单纯的蠢,那个尊号更像是在嘲讽他,不过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是在嘲讽。 先帝干过的蠢事非常多,比如相信天象,把自己的好儿子容昇给丢到宫外,正是因为他蠢,柳尘舒才得以利用贾萤达到自己的目的。 如果先帝也是傀儡的话,那么柳尘舒就不可能利用贾萤到达目的,因为背后的操盘手,一定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先帝,所以先帝是傀儡这个可能性并不大。 柳尘舒不解道:“他们都不像是傀儡。” 容昇说:“他们跟我是不一样的,我是被你完全掌控,做任何事情都会被限制,而他们只是思想被掌控罢了,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因此没人发觉他们被控制了。” 柳尘舒若有所思:“思想掌控?这只有近臣和宦官才能办得到,这两者离天子最近,只需巧言令色便能拿捏住天子,也就是说这两者中有国贼。” “相父,国贼无处不在,等那一天到来,他们自然就全都暴露了。”容昇所说的“那一天”,便是两国开战的时候。 第98章 柳尘舒知道“那一天”很快便会来了,他拿起幺叔写的小纸条,上面写着边关有异动。 正是因为看到了纸上的信息,所以他才特意在一堆奏折中,翻出杜远山的折子来看。 杜远山先是汇报了边关的情况,而后又关心圣上的身体,在最末尾才提到想要扩军三万,并给出了扩军的理由,一是防范于未然,二是修建城墙。 柳尘舒把奏折给容昇看一眼:“圣上怎么想?” 容昇粗略扫了眼,就将折子丟了出去:“又是扩军,又是建长城,还不得把国库给搬空,国库里没钱了,我拿什么娶你,这个杜远山居然敢算计你的聘礼,想都别想。” 柳尘舒拿出长辈的姿态:“圣上好好说话。” 容昇稍稍认真了点:“杜远山有问题。” “嗯。”柳尘舒也是这么认为的,“杜远山手底下有好几万人马,都听他调遣,若是他倒戈了,对我们来说是个麻烦,必须要防一手,对了,李瑜呢?” 容昇老实回答:“被我关进大牢了。” 柳尘舒问:“为何?” 容昇哼了一声:“他和芙芷想把你从我身边偷走。” “……”柳尘舒短暂沉默后,吩咐道:“明日把人放出来。” 柳尘舒习惯性用命令人的口吻跟容昇说话了,但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是“宠后”,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一手遮天的辅政大臣。 “相父,你求我。”容昇十分得寸进尺。 柳尘舒眸色一沉,他长这么大还没求过人,想要的东西,他自己能争取到,用不着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,哪怕是跌入泥潭里,被众人践踏的时候,他也不曾开口求过谁。 容昇竟敢要自己求他,胆子越来越肥了,不教训一下怎么行。 突然一个天旋地转,容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眼睛一闭一睁,他就被柳尘舒给压在了榻上。 柳尘舒就坐在小容昇上面,他轻轻蹭了蹭,小容昇瞬间膨胀了数倍。 柳尘舒抬脚,踩着容昇的肩,浅淡的唇瓣里,吐出两个十分勾人的字眼:“求我。” 容昇握住柳尘舒的脚腕,额头上憋得冒起青筋,正在突突跳动,眼神也越发幽沉,里面像是藏着一头饿了数日的凶兽,散发着绿油油的光,涎水直流。 容昇的声音变得又沉又哑:“相父,求你。” “把李瑜放了。” “好。” “明日我要回府。” “好……不行。”容昇差点被柳尘舒诱惑到丧失理智,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了:“相父,你好好待在宫里,外面太危险了。” 柳尘舒说:“宫里也不见得多安全。” 刺客都已经进宫了,这里不比外面安全多少。 容昇用指腹在柳尘舒脚腕上摩挲:“你若是回去了,世家不会放过你,待在宫里,他们才不敢造次。” 柳尘舒现在是世家的公敌,待在宫里,世家不敢问容昇要人,但要是回到府上,世家们肯定会上门报仇。 容昇说的有几分道理,柳尘舒只得作罢。 容昇的呼吸重了些:“相父,我已经求你了,你可不要翻脸不认。” 第59章 如意郎君 在温汤池里那次,丟了面子,容昇一直都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,可不能让相父觉得他不行。 也不知是屋内的火盆烧得太旺了,还是小容昇过于滚烫,柳尘舒竟觉得身上有些热了,他扭动了几下,稍稍挪了下位置,让坐姿更舒适些。 随着柳尘舒的动作,容昇眼神越发深邃,他一手捏着柳尘舒的脚踝,一手掐着柳尘舒的腰。 晕睡数日后,柳尘舒消瘦了许多,以至于容昇单手就能把他的腰给握住大半,要是用点力,说不定会把腰弄折,容昇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力道,没有掐得太用力。 “相父………”容昇侧过头在柳尘舒足尖吻了一下,“不要耍赖。” 柳尘舒没有束发,一头墨色长发披散,有几缕落在肩上,很是慵懒随性,在暖黄烛火的照耀下,甚至显得有几分温柔,和往常那副冰冷疏离的模样大相径庭,叫容昇看得心如擂鼓,恨不得立马将他的好相父疼爱一番。 更让容昇怦然心动的一点是,柳尘舒这副温柔的样子,似乎只在他面前出现过,还没有其他人见过柳尘舒这一面,光这么一想,他就激动到浑身颤抖。 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后,柳尘舒的心态变了很多,再加之大仇已报,他放下了多年的执念,被仇恨扭曲的内心得以解脱,他彻底释怀了,再也不用将自己周身裹满尖刺,给人的感觉,便是少了几分距离感。 柳尘舒坐在容昇身上,居高临下看过去,“我昏迷这些日,你应该没闲下来过吧,弄了我那么多日,还嫌不够吗?” 容昇就是一头怎么也喂不饱的狼狗,柳尘舒就算是昏迷一整年,他估计也还是玩不够,胃口大得像是饕餮,以后小名就叫饕餮算了。 柳尘舒臀下坐着的小饕餮,块头大得吓人,估计容昇这些年吃下去的东西,都被小饕餮给吸收了。 容昇不满地抗议道:“相父,你是要耍赖吗,我都求你了,怎么可以耍赖。” 柳尘舒一句话回了过去:“我身子虚弱。” 容昇哑然,不再说话了,好不容易才把他的相父给救活,可不能再有什么意外了。 若是容昇有一对狗耳朵的话,此刻肯定是软趴趴的,贴在脑门上,看上去可怜又可爱。 第99章 柳尘舒用脚尖抬起容昇的下巴:“等好些了,让你开荤。” 容昇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眼睛眨巴眨巴几下,过了半响后,才理解上面那几个字的含义,眼里顿时有了光:“不是骗我吗?” “用不着骗你,我也是人,也有世俗的欲望,互帮互助罢了,不过你要是伺候不好我,可就没有下次了。” 听到前面几句话,容昇总觉得怪怪的,好像自己只是个工具,说不定在柳尘舒眼里,他真就只是个人形玉·势。 容昇不悦地皱眉:“相父,我要的可不是互帮互助,你若是只是想要纾解的话,我用嘴帮你也一样。” 他希望做那种事的时候,他们是灵魂和身心都契合的,而不是简单的互相帮助。 没想到容昇这么较真,柳尘舒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,他要是心里没有容昇的话,根本不会让容昇碰他。 看着狗狗炸毛了,柳尘舒弯下腰在容昇嘴上轻轻啾了一下:“好了,时候不早了,早些休息,明日记得把李瑜给放出来。” 亲一口后,容昇的毛顺下来了,笑着把柳尘舒打横抱起,带去床榻上,寒冬之际,能窝在温暖的被窝里,是人生一大幸事,搂着心爱之人一起缩被窝里,更是美得能上天。 “相父,你的脚好凉,我给你暖暖。”容昇抓着柳尘舒的脚,塞进自己的寝衣里。 柳尘舒靠在容昇的肩窝中,嘴边挂着浅笑,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笑,等意识到后,赶忙把笑收了起来,可过了一会,嘴角又情不自禁地勾起了。 自从心里有了容昇之后,柳尘舒就再也没梦到过以前的事,那些血腥恶心又光怪陆离的画面,全都被容昇那张脸给取代,他梦到容昇变成一只体型庞大的狼狗,背着他跨过山与海,领略不一样的美景。 梦里的景色如梦如幻,叫人舍不得醒来,可美梦很快破碎,一转眼,他梦到自己被蜘蛛网给黏住了,手脚张开呈一个“大”字,他怎么挣扎都没法从上面下来,只得不停叫着容昇的名字。 梦里的柳尘舒会哀求,看到化身成狼狗的容昇飞奔到自己面前,他甚至喜极而泣了,并使劲哀求容昇能够将他解救下来。 画面又一转,不知为何,他身上的衣物不见了,光溜溜地挂在蜘蛛网上,容昇也从一只看上去凶猛又可爱的狼狗,变成一只人头蜘蛛,脸还是容昇那张俊脸,但身子已经变成蜘蛛了。 柳尘舒惊恐地瞪大眼睛,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容昇一点点蚕食他的身子,还听到容昇说:“相父,你好甜。” “相父。” 现实里的声音和梦境里的声音重叠,柳尘舒从那个恐怖的梦境里脱身,一睁眼看到容昇那张俊脸,吓得他直接动手打了一拳。 容昇捂着自己被打疼的眼睛,委屈了。 柳尘舒朝容昇下面看去,见还是人形,便松了口气。 容昇以为柳尘舒是在看大小,贴上去顶了两下:“相父,你梦到什么了?梦到我变小了吗?别担心,我很大,并且还能长。” 柳尘舒抬手捂住容昇的嘴:“闭上。” 容昇在他掌心吻了吻:“膳房煮了药膳,再不吃就凉了。” 柳尘舒问:“李瑜呢?” “怎么一醒来就关心别的男人?”容昇心里很不爽,耍性子说:“他被我打死了。” 柳尘舒说:“李瑜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将领,往后打仗还用得到他,圣上不要任性。” 这个解释,容昇很满意:“我已命小吉子去天牢提人了。” 小吉子那边脚程很快,一路小跑到地牢里,从狱卒手中抢过牢房的钥匙,把门给打开。 牢里的三人都在睡觉,李瑜率先惊醒过来,抓着小吉子问:“主子醒了吗?” 小吉子忙不迭点头:“醒了醒了。” 芙芷和梁班头相继被吵醒,梁班头伸了个懒腰,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怪响:“首辅总算醒了,我们也能出去了,大人,咱俩必须要找个酒馆好好吃喝一顿,你请客。” 李瑜心里头高兴,“好酒好肉管够。” 梁班头吧唧着嘴,馋得流起了口水:“嘿嘿。” 芙芷一心只想见柳尘舒,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发髻,对小吉子说:“劳烦小公公带小女子去见柳哥哥。” “请吧。”小吉子做了个请的动作。 三人跟随着小吉子去了圣上的寝殿,待通报一声后,三人一齐走进去。 柳尘舒坐在榻上看奏折,容昇端着一碗参鸡粥在喂他喝,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商议着国事,见有人进来了,才止住了交谈声。 李瑜抱拳,单膝跪下行礼:“末将拜见圣上,拜见首辅。” 梁班头和芙芷跟在李瑜后面,一个欠身一个下跪。 容昇朝他们扫了眼:“免礼。” 三人起身,目光均放在柳尘舒身上,一般人昏迷多日,再醒来时,一定会瘦到形销骨立的程度,精神状态也不会太好,但柳尘舒只是瘦了些,气色还是很好的,几人见状,彻底安心了。 芙芷眼含热泪,挤到前面,向柳尘舒告状:“柳哥,圣上他欺负我。” 将一个小女子关进阴寒的大牢里,这样的教训确实是太过了,瞧芙芷发髻散乱的模样,柳尘舒朝容昇瞪过去。 “咳,是朕不好,朕为你找个如意郎君来弥补,你看苏润之如何,翰林院大学士,博学多才,朕封你为安乐郡主,你嫁过去,便是正妻,再过一二十年,你就是苏家的主母,考虑考虑吧。” 第100章 芙芷:“………”她觉得圣上是担心那个大学士,把柳哥的心给勾走,才老是想方设法给她介绍,真是阴险。 “郡主可封,如意郎君就免了,小吉子,带郡主下去沐浴,再备一桌好菜款待李司使。”柳尘舒现在虽是“宠后”,但仍然有话语权,圣上还是得听他的话。 “是。”小吉子领着三人下去。 容昇叹气道:“芙芷怎就看不上苏润之呢。” 柳尘舒十分谦虚道:“苏太师就这么一个独苗,怎么也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,芙芷与我乃是小门小户出身,门不当户不对,配不上。” 小门小户出身的柳尘舒,一口气灭掉几大世家元老,世家还不敢找他寻仇,上面那话可太谦虚了点。 容昇抱着柳尘舒的腰:“你是朕的相父,是他们配不上,干脆让苏润之当赘婿吧,芙芷看着就是个能当家做主的样子,让她做一家之主,好好管着苏润之。” 柳尘舒沉默了:“…………” 容昇对苏润之的意见不是一般大啊。 说曹操,曹操就到了,苏润之在前殿求见,他得知柳尘舒醒了,冒着被老爷子打死的风险,跑到宫里来,只为见上一面。 容昇想当面炫耀一下,便搂着柳尘舒去了前殿。 第60章 笼中之物 苏润之在前殿来回踱步,面上难掩喜色,可脸上那点喜色很快就被接下来的一幕给冲淡了,他看到容昇搂着柳尘舒的腰从门帘后走出来。 柳尘舒并未将容昇推开,并且因为身子虚弱的关系,所以大半个身子都靠容昇支撑,让两人的举止更显亲昵。 嫉妒在苏润之心里疯狂蔓延,表情隐约变得有些扭曲,为了不被发现,他忙低下头:“微臣拜见圣上。” 容昇走到御案后,让柳尘舒坐在自己腿上。 柳尘舒本想让容昇站着,他坐下的,毕竟往日都是容昇站着,他坐着的,可还没等开口,他人就已经被容昇摁到了腿上。 柳尘舒习惯性以上位者的姿态面对容昇了,突然间身份扭转过来,让他觉得很不适应,他沉下脸来:“圣上,放开。” 容昇垂头靠近柳尘舒的耳边,小声哀求道:“相父,给个面子。” 容昇想要在苏润之这个情敌面前好好显摆显摆,好让对方知难而退,别再妄想。 柳尘舒的态度软了下来,坐在容昇腿上不再言语。 苏润之抬头见柳尘舒温顺地靠在容昇怀里,心想坊间的传闻都是真的,首辅已经成了圣上的禁|脔,其实他当初也看出圣上对首辅有心思了,但不曾想圣上真敢这么做,完全不顾忌外面的流言蜚语,一意孤行地把首辅囚在宫中。 “苏卿来得正好,朕刚想为你指婚,尘舒有一义妹,芳龄二十有余,知书达理…咳……”说到这里容昇有点心虚了,因为芙芷跟知书达理沾不上边,她更像是江湖上的女子,不拘小节且浑身都是胆。 容昇还想接着说,就被苏润之打断了:“圣上,微臣只想建功立业,报效朝廷,暂无娶妻生子的想法。” 柳尘舒也小声警告了一句:“圣上!” 芙芷并非传统女子,她年幼时被卖到烟花之地,经历过很多不堪的事情,因此她看着柔弱实则刚强,绝不是会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类型,柳尘舒也想过为芙芷找一门好亲事,但芙芷私下跟他说,想当一名自梳女,到了年纪后,就自行把头发盘起来,一辈子不嫁。 柳尘舒对此不强求,只要芙芷活得开心便好。 见柳尘舒生气了,容昇哄道:“好好好,往后再议,再议。” “圣上,微臣能与首辅单独说两句吗?”苏润之知道圣上可能会怪罪,所以提前跪下磕头。 容昇今日心情好,没有发怒,只是一口回绝了:“不能。” “没有朕听不了的话,想说什么,直接当着朕的面说。”容昇怎么可能让柳尘舒和苏润之单独相处,他可是查过的,柳尘舒刚入仕的时候,就是靠着苏润之的人脉,才得以在朝中站稳脚跟,两人关系匪浅,不得不防。 苏润之朝柳尘舒看去,用眼神暗示自己有话跟他说。 柳尘舒心领神会,“圣上,你先去寝殿等我。” 容昇的醋劲一下就上来了,放在柳尘舒腰上的手紧了紧,沉声道:“我要是说“不行”呢?” “一炷香的时间便够。”若是以前柳尘舒绝不会跟容昇讨价还价,直接就会把人赶走,不会留情面,可现在他的态度明显软了很多。 这回容昇同意了,他知道不能把人给逼急了,必须得一步步来,才能够长久:“好。” 容昇走时,还不忘用眼神警告苏润之,那眼神就像是淬了毒的匕首,叫人心惊胆寒。 确定圣上已经走远了之后,苏润之才敢开口说话:“子衿,外面都在传你已经是圣上的禁|脔了,这是真的吗?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都待在宫中吗?” 苏润之不相信柳尘舒那么孤高清傲的人,会心甘情愿成为别人掌中的玩物,可他刚才也亲眼看到了,柳尘舒乖乖坐在容昇腿上,温顺得不得了,跟坊间传的一样,这让他嫉妒到想要抓狂。 早知道可以驯·化柳尘舒,那他这些年也就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了,直接把柳尘舒关进自家地牢里就行,这么做,就算得不到柳尘舒的心,至少能得到柳尘舒的身子,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卑微得如同水沟中的臭虫,只能仰望,连碰一下的机会都没有。 第101章 柳尘舒否认:“谣言罢了,我只是暂时住在宫中。” 他不可能成为任何一人的玩物。 苏润之摇头道:“子衿,你想得太天真了,政变那日,邻州派了一万厢兵过来助阵,你以为是孙渊调来的吗,他哪有那个权利,是圣上秘密调来的,也是圣上让人把城门打开的,不然以孙渊他们,哪有胆子背着圣上发动政变,毕竟这样做稍有不慎就会被按上谋权篡位的帽子,孙渊他们怎敢贸然行动,必然是提前与圣上合谋过的,子衿,圣上对你是有意谋之啊!” 数年前的那一次春蒐上,孙渊给了容昇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“潜龙勿用”四个字,容昇将这四个字铭记于心,这些年他不显山也不露水地培植自己的势力,不仅在民间有幺叔组织的探子,在朝中也拉拢了不少忠臣。 容昇韬光养晦多年,时机渐渐成熟,但他却迟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,这让孙渊很着急。 柳尘舒在朝堂上,被上将军当众捅伤那次,便是孙渊自作主张,想着帮圣上早日夺回政权,其实那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,容昇可以直接反了柳尘舒,但容昇并没有那么做。 事后,容昇还在私底下狠狠谴责了孙渊,孙渊也为此付出了代价,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被柳尘舒抓去了,因为他贸然行动,惹得圣上生气了,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去将儿子救出来,之后他老实了下来,安安分分地等待着圣上的旨意。 前不久,柳尘舒刚把几位世家元老杀了,孙渊他们就立马发动政变,这并不是巧合,是早有预谋,容昇和孙渊早就谋划好了。 不过容昇的意思是再等个几日,等着柳尘舒自己把政权还给他的,他还主动跟柳尘舒提过交还政权的事情,但那时候柳尘舒怀疑容昇别有用心,就没有立马答应。 容昇也不着急,想给柳尘舒一点考虑的时间,可孙渊觉得时机正好,不能再等下去了,便又一次自作主张,提前带着兵马包围了过去,逼得柳尘舒服了毒。 也因为这个事情,容昇心里对孙渊的意见又大了几分,哪怕孙渊是有功之臣,他也并未给其加官进爵,只是赏了点良田意思意思一下。 听完苏润之的话,柳尘舒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,刹那间,变得苍白如纸,他竟真的被容昇给玩弄了,如果不是苏润之,他可能还要很久才会醒悟过来。 苏润之又说:“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了,也就黄郎和李瑜还肯听你差遣,可他们二人也得仰仗你,而你早就没有了滔天权势,他们没了靠山,迟早会被弄死,还有圣上,他只是想得到你,才暂时听你的话,一旦他真的得到了你,你哪怕是想喝一碗紫苏饮,都得经过他的允许才可以。” 柳尘舒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梦里,苏润之所有的话,传到他耳朵里都像是隔了一层薄膜。 “圣上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,他不是一头温顺的狼狗,他会咬人的,子衿,你要是真如了他的意,就是中了他的圈套,那样就再也没有逃出来的机会了,他会把你,囚到死。” 苏润之的话还在不断地传入耳朵里,可柳尘舒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,他犹如坠入冰冷的江水中,江水灌入耳朵里,隔绝掉了所有声音。 柳尘舒低着头,身体一抽一抽地动着。 苏润之以为他哭了,心疼道:“子衿,我会救你,我会带你离开这里,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生活,我当私塾先生养家糊口,你就在家看书弹琴,等我回家给你煮紫苏饮……” 柳尘舒抬起头来,他并没有哭,而是在笑,只是这个笑容要多苦涩有多苦涩,虽然在笑,但说话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哽咽:“你和他有什么区别。” 苏润之闭上了嘴,他跟容昇比确实是半斤八两,不遑多让。 柳尘舒仰起头大笑着,“这世间,果真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。” 苏润之上前半步:“子衿,别这样想。” 柳尘舒本来就是要死的,是容昇强行把他救回来,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活,他低声喃喃道:“为何都要这么待我。” 苏润之想要安慰:“子衿……” 柳尘舒怒喝:“滚!” “相父。”门帘后面传来容昇的声音,寝殿离前殿不远,走几步就到了,所以柳尘舒那一声怒喝,被容昇听得清清楚楚。 容昇走到柳尘舒身边,弯腰将人抱起来:“该喝药了。” 柳尘舒面无表情,也没有看容昇一眼,低头看着地砖,坚定说:“放我走。” 容昇抱着他不撒手:“别闹,你身子还虚着呢。” 柳尘舒威胁道:“你喜欢jian尸是吗,我成全你。” “怎么突然说这话,是苏润之跟你说了什么吗?”容昇凌厉的目光射向苏润之。 柳尘舒不容拒绝道:“你只有两个选择,一、我死,二、让我离宫,立刻马上!” 第61章 笼中之物2 容昇摆出讨好的姿态,柔声下气道:“相父,别闹。” 柳尘舒现在不吃容昇那一套了,态度仍然冷漠决绝:“你是打算将我圈在宫里一辈子吗?” 容昇早就说过了,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,他什么都要,不仅要权还要人,并且喜欢把这两者都掌控在手里,面对柳尘舒的诘问,他选择了沉默。 沉默就是默认了,柳尘舒倒也没有多意外,他早料到了会是这样,只是真来临的时候,还是会让他感觉到窒息,因为他觉得容昇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,都只是把他当成玩物而已,这让他想到了在清平乐坊时,自己差点沦为x奴的事情。 第102章 柳尘舒的眼白上浮现数道红血丝,双目红得骇人,配上苍白如纸的脸色,像极了一件快要破碎掉的瓷器。 容昇生怕柳尘舒下一秒就会碎掉,赶紧把人搂到怀里,低声哄道:“等你身子好了,我带你出宫玩,你想去哪里都行,我陪着你去。” “放我走,我不想再说第三遍。”柳尘舒不想待在这个牢笼里,哪怕这个牢笼被编织得十分精美,看上去不像个牢笼,更像是个温馨的家,可依然摆脱不掉这是个牢笼的事实。 柳尘舒十分反感被束缚,他对牢笼这两个字有心理上的厌恶,和他极度讨厌被人碰是一样的,这些都是曾经留下的阴影。 容昇低头在柳尘舒的唇上吻了吻:“不闹了,先去喝药,等睡一觉起来我们再谈。” 如果不是身子虚弱,柳尘舒肯定会用武力将容昇给镇压住,然后逃出宫去,可现在他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,想要逃出去,唯有以死相逼。 柳尘舒闭着嘴不说话了。 容昇还以为他是想通了,正要抱他回寝宫喝药时,却发觉他的下颌在发力,心顿时漏掉了一拍,忙用手指抵住柳尘舒的嘴,强行把咬紧的牙关弄开:“相父,别咬舌头。” 柳尘舒是真狠心,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出血来了。 一抹鲜亮的红色顺着柳尘舒的嘴角流下来,容昇的手指还留在柳尘舒的口腔内,防止他再度咬舌自尽。 见有血流下来了,容昇立马凑上去舔干净,因为心疼,所以他决定往后退一步,不再逼得那么紧:“等你把药喝了,我就放你走,不骗你,我待会就让芙芷和风兮去打包行李,你可以去任何地方,我不会派人监视你。” 柳尘舒慢慢放松下来:“好。” “我抱你去喝药。”容昇弯腰,准备将人托抱起来。 柳尘舒把他推开:“我自己走。” 容昇担心惹柳尘舒生气,会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度紧张,便没有强行上手去抱,只是把双手虚扶在柳尘舒的身侧,若是倒了,他随时可以接住。 柳尘舒一手扶着墙壁,缓慢前行,容昇跟在他身侧,离开前,像正在看戏的苏润之投去一记带着杀气的眼神,如果眼神能化成实质性的刀片的话,苏润之已经被千刀万剐了。 寝宫内,风兮端着还在冒热气的药汤,侍立在榻边,和小吉子有说有笑的,聊着宫里发生的趣事。 看到首辅和圣上回来了,两人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。 风兮端着药上前:“大人时辰到了,该喝药了。” 容昇从风兮手中接过药汤,吩咐说:“你回府上收拾东西,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。” 风兮红了眼眶:“圣上是要赶奴才走吗?” 柳尘舒用拳头抵着唇瓣,轻轻咳了一声:“我与你一起走,去告诉芙芷,把东西收拾好,等会启程去柳州。” 小吉子震惊又无措地问:“首辅你要走了?” “嗯。”柳尘舒轻点着头。 小吉子也红了眼眶,特别舍不得,可他只是个奴才,就算舍不得,也没办法挽留住,只能一个劲地抹眼泪,把袖子都给弄湿了。 “相父,喝药吧。”容昇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汤喂过去。 “我自己喝。”柳尘舒将碗端过来,一饮而尽,接着他将碗摔在地上,伴随着玉碗摔碎的声响说了句:“圣上保重。” 柳尘舒转身朝着殿外走去,在即将要踏过门槛时,他眼前的事物开始旋转颠倒,他使劲摇头,可还是没能保持清醒,接着眼前一黑,直挺挺地往下倒去,他听到风兮着急地喊了一句大人,又听到小吉子在哭。 紧接着一双结实的臂膀将他接住,容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:“相父,你看你,站都站不稳了,还是改日再走吧。” 柳尘舒知道那碗药被容昇动了手脚,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骂道:“畜牲!骗子!” 容昇将柳尘舒抱起来,抱到床上去:“这都是为了你好,你的身子实在不宜到处奔波。” 风兮察觉到不对劲了,发出质问:“圣上你对大人做了什么?” 容昇没有精力应付闲杂人等:“出去!” 风兮上前两步,“圣上你不能这样对待大人。” 容昇冷声道:“小吉子,把人带下去。” “风兮走吧。”小吉子抱着风兮的腰,把人往外面拖,一边拖一边劝,“我们只是奴才,不能干涉主子们的事,圣上不会对首辅怎么样的。” “放开!你这个叛徒!吃里扒外的家伙!”风兮抡起拳头往小吉子身上砸。 小吉子没有躲,硬着头皮往上凑:“打吧打吧,打死我算了。” 风兮停下手,愤怒地推开小吉子,埋头往外冲。 小吉子赶紧追过去:“风兮!你去哪?” 风兮狠狠说道:“太医院!” 他身为奴才,确实干涉不了主子们的事情,他只能去煎药,好让大人快点好起来,然后把圣上收拾一顿。 柳尘舒昏迷的时间很短,一个时辰后便醒了,醒来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,四肢完全提不起劲来,如同瘫痪了般。 容昇一直守在榻边,见他醒过来了,俯身过去落了两个吻,小声哀求着:“相父,别离开我好吗?” 容昇就是太怕柳尘舒出事了,才想把人圈在身边,因为外面全都是想要杀了柳尘舒的人,不管是王公大臣,还有黎民百姓,每一个都对柳尘舒恨之入骨,一旦离开皇宫,那些人就会明目张胆的动手,寡不敌众,就算柳尘舒再厉害,也挡不住那么多人。 第103章 容昇想帮柳尘舒把名声扭转过来,可他得将那些国贼都给揪出来才行,只有让那些国贼当着百姓的面亲口承认,才能够还颜氏清白,可国贼藏得太深,不是想揪就能揪出来的,还需要再等些时日,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。 容昇用一双泛红的狗狗眼看着柳尘舒:“只要你不走,我什么都答应你。” 柳尘舒尝试着动动手指,可他完全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,他皱了皱眉:“你给我吃了什么?” 容昇没有回答,自顾自地说:“相父,求你。” 说完还用脸在柳尘舒的胸口处蹭了蹭。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可恶,这小畜牲真会撒娇。 容昇和那些想要把柳尘舒圈·养起来的人,有本质上的不同,他算是被柳尘舒给养大的,两人的关系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,还有就是他们早已经互生了情愫,再加上容昇又是装可怜又是哀求又是撒娇的,柳尘舒竟然没那么想要反抗了,真是该死。 柳尘舒不愿面对,干脆把脸撇到一边去。 容昇看他如此决然,直接哭了。 柳尘舒感觉脖颈上热热的,回眸一看,容昇正在掉眼泪珠子。 容昇不是一个爱哭的人,哪怕是先帝死的时候,贾萤使劲揪他胳膊逼他哭,他都没哭,之后也没哭过,柳尘舒服毒的时候,他只是红了一下眼,柳尘舒醒过来时,他喜极而泣了一下,现在柳尘舒决心要离开他了,他才彻底地哭出来。 柳尘舒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容昇了,每次他都会被容昇逼到角落里,不知道该怎么反抗。 见容昇还在哭,柳尘舒深吸了一口气:“你过来。” 容昇挨过去,和柳尘舒面对面,鼻尖抵在一起。 柳尘舒费劲地仰起头,在容昇唇上狠狠咬了一口,直到尝出血腥味才松开:“等我好,揍死你。” 容昇完全不在乎嘴上的疼痛,笑了笑:“再亲一口。” 容昇嘴唇上还有一圈明显的牙印,实在是不美观。 柳尘舒下不去嘴:“滚开。” 药效慢慢过去,柳尘舒四肢恢复了些知觉,刚想动一下,容昇不知从哪拿出银链把他栓住了。 柳尘舒怒喝:“找死!” “我只是怕你跑了,我知道你一定会跑,你一定会趁我放下戒心的时候,悄无声息地离开,所以我不能放下戒心,相父,忍一忍吧,等你不跑了,我再放开你。” 容昇心眼真多,柳尘舒要是有他这么多心眼子,也就不会傻乎乎地喝下那碗加料的药汤了,落得这样下场,都是他咎由自取。 “小畜牲,你不要让我找到机会,不然我也把你栓起来。” “只要你不跑,把我当狗溜都行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,真憋屈。 第62章 笼中之物(三) 柳尘舒被囚于那方寸之地里,容昇不处理朝政,专门守着他,生怕他跑了。 柳尘舒心里有气,可看着容昇通红的双眼时,他又撒不出气来,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,被拿捏得很彻底。 容昇拿着打湿的巾帕帮柳尘舒擦身,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且小心,甚至能看出些虔诚的意味,仿佛眼前人是尊贵无比的神祇,“相父,不管苏润之说了什么,你都不要全信,他只是想要挑拨离间罢了。” “圣上与孙渊早已暗中勾结,这属实吗?”柳尘舒其实懒得问,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,没必要多此一举。 “属实。”容昇垂眸,虔诚地擦拭着,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,似乎任何事都不如给他的相父擦身重要。 容昇和孙渊勾结在一起,想方设法对付他,他本应该感觉到愤怒,但不知为何柳尘舒异常平静,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,可能是之前已经愤怒过了,这会才能那么镇定地问出口:“圣上想过杀我吗?” “这个问题,我早就回答过你了,而且回答过很多遍,现在我再郑重说一遍,相父,我从未想过要杀你,我与孙渊勾结也只是想要深入朝廷,了解到更多事情,毕竟我不能真坐在庙堂之上,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傀儡。” 容昇一边说着,一边擦过柳尘舒的肚脐,因为腹部平坦紧致的关系,肚脐是竖着的,形状很好看,配上往里收的腰线,简直像是雕刻出来般的完美无瑕,每一处都是恰当好处的。 容昇手中的巾帕在上面多停留了一会,打着圈缓缓擦拭,随后低头吻了一下,又舔了舔,湿乎乎地说着:“相父,多相信我一点好吗?” 容昇对柳尘舒确实是别有用心,但也只是想要把人留在身边,每天都能看看就好,至于x奴什么的,容昇不可能有这样想法,要是有的话,他早就趁柳尘舒昏迷的时候把人给干了,而不是止于亲亲抱抱舔舔蹭蹭。 柳尘舒脸上出现红霞,他不忍直视地撇过头去,带着些许喘息,低声呵斥道:“别动我!” 容昇突然眼前一亮,之前柳尘舒昏迷了,所以不管亲哪里,都做不出任何反应,因此他到现在才知道,原来这里就是敏感点。 容昇不但没停手,还猛亲了一口。 柳尘舒真想一巴掌呼过去,何奈手腕被束缚住了。 “够了!小畜牲!”柳尘舒忍不住高声骂了句。 声音大得殿外的宫侍们听得清清楚楚,小吉子觉得圣上一定是在做很禽兽的举动,顿时心疼起首辅来,他现在很怀恋在府上的日子,那时圣上和首辅相处得很融洽,就像是寻常的父与子,可现在一切都变味了。 第104章 小吉子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,倍感心酸:“大人,奴才没用,救不了您。” 柳尘舒满脸绯色,气息已经紊乱:“圣上…没有别的事情做吗?” 嘬吸声从容昇嘴里发出:“没有你重要。” 容昇不去做事,事情自己找上门来了,小吉子没有进殿,只是在外面禀报了一声:“圣上,幺叔来了。” 容昇还想多看看柳尘舒红着脸的模样,“让幺叔去前殿稍等片刻。” 酥麻感从腹部传到四肢百骸,这种感觉很奇妙,柳尘舒嘴里还在不停骂着,但他越骂,容昇越来劲。 幺叔在前殿等了少说有小半个时辰,见圣上来了,他急忙跪下行大礼:“草民拜见圣上。” 幺叔从不把自己当成长辈看,对容昇总是毕恭毕敬,很有分寸感,也正是因为这样,容昇才放心把所有事都交给幺叔去办。 “幺叔请起。”容昇上前将人扶起来,问:“都查到了吗?” 前不久有一名刺客溜进宫中行刺柳尘舒,后来刺客咬舌自尽了,容昇怀疑那刺客是江湖上的人士,便让画师将刺客的面相画了下来,让幺叔去查此人的真实身份。 幺叔不负所托,很快就查到了,并且查得很详细,“此人游走江湖多年,到处行侠仗义,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劫富济贫,因为经常撒钱给穷苦百姓,江湖人称财神爷,他的真实身份是个孤儿,出生不久父母就相继离世了,邻居都觉得不详,便没人肯收养他,好在慈幼院的人带走了他,长到十二岁时,他就去游历江湖了,等到他快二十岁时已经小有名气,在江湖上风评很好……” 幺叔把自己查到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说给容昇听。 容昇微微眯起眼:“行侠仗义?呵!” 杀了柳尘舒,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为民除害,容昇感到愤怒又悲哀,百姓对柳尘舒的仇恨已经根深蒂固了,恐怕只有等到百年后,等后世的人重新审视这一段历史,才有可能给柳尘舒一个好的评价。 容昇因为愤怒,所以忽略了幺叔话里的一个细节,等回到寝殿的时候,才猛然想起来。 可一见到柳尘舒红着脸的模样,他就色|欲熏心了,刚想起来的细节很快就被赶到了脑子外面,再也想不起来了。 柳尘舒身子还很虚弱,本想睡一会,结果容昇去了前殿一会就回来了,弄得他没法休息,“小畜牲!” “相父,再让我亲一口。” “滚开。” “求你。”容昇又开始撒娇了。 柳尘舒心一软,没再拒绝,可这样放纵只会让容昇越来越过分,最后全身都被容昇亲了一遍,还被容昇的小饕餮蹭了半个时辰。 柳尘舒有气无力地喊:“把饕餮拿走。” 容昇没明白过来饕餮是谁,柳尘舒往下瞪了一眼,他才知道是什么,忍不住发笑,厚着脸皮说:“谢相父赐名。” 柳尘舒无言以对:“…………” 容昇没有把饕餮拿走,继续放在柳尘舒的腰上:“相父,我抱着你睡会。” 柳尘舒怎么可能睡得着,饕餮的存在感那么强。 虽然硌得慌,但柳尘舒实在太累了,撑了没多久,便在容昇怀里睡了过去,呼吸很快变得清浅,看样子睡熟了。 容昇扶着柳尘舒的后脑勺,将脸挨过去,耳鬓厮磨一番,心里瞬间被填满了,觉得很充实,要是能一直如此下去就好。 柳尘舒浅浅的呼吸喷在容昇脸上,容昇觉得很享受,把自己的唇凑上去,感受柳尘舒的呼吸。 柳尘舒张了张唇,说起了梦话:“容昇……” 竟然梦到他了,容昇很开心:“嗯。” 柳尘舒又咕哝道:“小畜牲,迟早把你弄死……” “你真的舍得弄死我吗?”容昇委屈了,把柳尘舒又往怀里摁了摁,恨不得把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。 柳尘舒好似听到容昇的话了,断断续续回答说:“嗯……舍不得弄死你,憋死你…” 容昇哭笑不得:“想憋死我,你真残忍。” 睡着后的相父真可爱,容昇上手在柳尘舒脸上戳了戳:“不要让我憋太久,憋太久了,可能会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榻。” 容昇陪着柳尘舒睡到了夜里亥时,小吉子没敢进来点灯,所以屋里漆黑一片,火盆里的碳也已烧尽,只剩下一点余温,让屋内的温度降下来许多。 容昇怀里搂着柳尘舒的身子,没感觉冷,反而躁热得很,低头猛亲了一口,把人亲醒过来:“相父,起来吃点东西。” 容昇把银链加长了些,抱着柳尘舒去了软榻上。 小吉子把膳房煨了几个时辰的鸡汤端进来,顺便提了一嘴:“圣上,外面一直在下雪,再下一两个时辰,雪就要淹没膝盖了。” 得亏一直下雪,容昇才能有空闲的时间陪着柳尘舒,一旦天气回暖了,可就要忙起来了。 容昇将鸡汤上浮着的一层油脂刮到一边,先喂柳尘舒喝口清汤。 柳尘舒没什么胃口,闻着鸡汤的味就腻得慌,便把脸撇向一边。 容昇只得让膳房弄点清淡的小菜,变着法子哄,才勉强让柳尘舒吃了两口。 夜已深,外面的雪还在落,屋内的榻边放了个小炉子,正在咕噜咕噜地沸腾,里面煮着柳尘舒最爱喝的紫苏饮,因为放了许多蜜糖的关系,所以屋内都是清甜的气息。 柳尘舒被容昇强行禁锢在怀中,两人头挨着头一块看折子。 第105章 容昇看着兵部呈上来的折子,惊讶道:“这么快就招了七万新兵。” 柳尘舒缓缓道:“有些百姓家里没有余粮了,为了捱过这个冬日,只能让家中的男丁去参军,这是不得已的选择。” 那些新兵还得训练数月,才能够上战场,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急,容昇想让李瑜去练兵,玄武司则暂时关停。 玄武司是柳尘舒用来监督百官,如今已经没了那个必要,撤掉这个部门也没关系。 柳尘舒冷冷嗤道:“圣上不必征求我的意见,我现在只是笼中之物,无权干涉朝政。” 容昇着急解释:“相父,我没有把你当成玩物。” 柳尘舒漠然:“把银链取下来,你才有资格说这句话。” “不行,你跑了怎么办,我怕找不到你。”容昇一双狗狗眼看上去委屈巴巴的,像是一只怕被主人遗弃的傻狗。 第63章 边关急报 这辈子算是栽在容昇手里了,柳尘舒自暴自弃地亲了上去,边亲边骂骂咧咧道:“小兔崽子。” 容昇扣住他的后脑勺,加深这个吻,吻得气息不稳才放开。 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,容昇必须要去,上朝前他特别叮嘱侍卫们把殿门看好,绝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,并让小吉子守在殿内,时刻盯着柳尘舒。 柳尘舒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,因为不管他逃到哪里,容昇都会找到他,并再度把他囚于宫中,又何必到处奔波,再则天下马上就要不太平了,外面没有藏身之处,倒不如待在宫中,静静等待那一场大戏的上演。 芙芷知道容昇今日要上朝,便借了玄武司的腰牌,偷偷跑进了宫,来到殿外时,被两位侍卫给拦下了。 芙芷拔高了音量,让殿内的人听到,“我是来见义兄的。” 侍卫并不讲情面:“圣上有令,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寝殿内。” 柳尘舒听到外面传来芙芷的声音,吩咐小吉子去把人带进来。 小吉子显得有些为难:“大人,圣上下令不准……” 说到一半,小吉子后知后觉想起来,自己是首辅手底下的人,他应该听令于首辅才对,于是立即住嘴,转身去把芙芷给迎进来。 芙芷手里提着一盒糕点,跟在小吉子身后走进殿内,本想甜甜地叫一声柳哥,结果看到柳哥脚上戴着银链,再往上看去,柳哥表情淡然,似乎并不在乎脚上的链子。 “这…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芙芷把糕点放下,愤愤道:“圣上真是越发过分了,把你囚在宫中也就算了,竟然还给你戴上链子。” “往后我会好好教训圣上。”柳尘舒将手中的兵书放下,眼神轻柔地望着芙芷:“当初把你接到京中,是想用你栓住圣上,现在回头一看,是我太自私了,竟想要牺牲你一辈子的幸福安乐来帮我复仇,我有愧于你。” 柳尘舒发现从前的自己过于冷漠,把身边的人都当做棋子,忽略了他们的真心,希望现在悔悟还来得及。 芙芷没忍住红了眼:“柳哥别这么说。” 柳尘舒屈起手指,在芙芷眼角轻轻拭过:“今日你回去收拾好金银细软,明日启程回柳州,找个偏僻些地方避一避。” 芙芷舍不得:“柳哥你不跟我一起走吗?” 柳尘舒摇头:“我走不掉了,你带着风兮一起走吧,马上要开战了,南方要安全些。” 芙芷想说自己不走,可她明白自己留在京城里,只会拖后腿,便把话咽了下去,随即趴在柳尘舒腿上哭了一顿:“柳哥,你要保重。” 柳尘舒拍了拍她的后背:“嗯,保重。” 芙芷离开寝殿,去太医院找到风兮,说明了情况,风兮很坚决地摇头,表示自己要留在大人身边照顾。 芙芷独自离开宫,当天收拾好细软,于第二天清晨离开了京城,走到城门外时,她抬头看向那堵高高的城墙,城墙斑驳得像位风烛残年的老人,好几个朝代都在这座都城里完成了更迭,这里是前朝旧都,也将是北离的旧都,历史洪流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朝代,每个人都被裹挟着前进,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。 芙芷顶着风雪离开京,她并未听柳哥的话,去柳州找个偏僻的小地方避战,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,那个地方有许多跟她一样的女人,她们将自己的头发盘起,一辈子不嫁,虽然常被世人诟病,但却活得很自在,那里就是她的归宿。 风雪连下了好几日,将京城内裹得很臃肿,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,很少有人愿意出门,凌云街那边的夜市已经关闭,只有几家酒肆还在开门做生意,在街上能隐约听到酒肆里觥筹交错的声音,让人很想进去喝一杯,暖暖身子。 酒肆的雅间内,孙渊为黄郎满上一杯,“枢使大人请再饮一杯。” 黄郎已经喝了个半醉,不过面上不显,看起来一点要醉的迹象都没有,端起酒杯,一口闷了。 孙渊原本是计划杀了黄郎的,但今日黄郎接受了他们的邀请,愿意与他们一同吃酒,这让他看到了转机,觉得可以试着把人拉拢过来。 等黄郎差不多要醉了,孙渊才提起正事,“我记得枢使是柳尘舒一手提拔的,可如今柳尘舒自身难保,枢使也该为自己以后的仕途想想了。” 黄郎笑了,笑孙渊这个时候了,还想着内斗和党政,“圣上和首辅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孙大人,你也是糊涂啊,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圣上对首辅的心意吗,与其把心思都放在内斗上,不如一致对外,我们共同的敌人,是北边的第一强国北辽。” 第106章 安内攘外,他们现在是既安不了内,也攘不了外,这样下去,迟早会被吞并。 可孙渊心里仍然提防着柳尘舒,就怕柳尘舒会卷土重来。 黄郎没有再多说什么,起身准备离去。 曹子尧上前将人拦下:“枢使大人,不再多喝几杯吗?” “这里的酒,不如圣上赏赐的御酒好喝。”黄郎拨开曹子尧,径直走了,至于他说的这句话,就很有深意了。 圣上给他们这些有功之臣赏了良田,同时悄悄给柳尘舒的旧党赏了美酒,看来圣上并没有要斩草除根的意思。 “圣上定是被柳尘舒给蛊惑了,咱们还是照原计划进行吧,把黄郎被杀了,永绝后患。”曹子尧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 孙渊摇头:“黄郎有一点说得对,我们不应该把心思全放在内斗上。” 曹子尧叹了口气,觉得房内太闷热,便走到窗边,把窗户向外推开,看到黄郎离开的背影,他道:“是敌是友,还真是分不清了。” 就在这时,曹子尧注意到街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过,仔细辨认,认出那人是杜远江,杜远江身边没有任何人陪同,独自一人朝着皇宫那边的方向去了。 曹子尧感到疑惑:“这杜远江半夜还要进宫面圣吗,他难道不知道圣上现在美人在怀,肯定不会见他吗?” 孙渊也来到窗边,往外望去,看到杜远江披着大氅走在风雪中,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。 孙渊又往皇宫那边望了望:“他未必是要进宫。” “杜远江这人胆小怕事,事事都谨小慎微,在朝中一直都是中间派,看着是个老实人,实则聪明得很,这人不愿到咱们的阵营来,只怕早就在暗中与黄郎勾结了。” 孙渊摇头:“别忘了杜老将军是柳尘舒逼死的,杜远江绝无可能与柳尘舒他们暗中勾结。” “要派人跟上去瞧瞧吗?” “算了。” 杜远江的确不是要进宫面圣,他知道圣上这会正抱着美人亲热,没工夫管其他事情。 “相父……”容昇孜孜不倦地玩弄着柳尘舒的敏感点,像是小狗狗在吃奶似的,又舔又嘬的,把柳尘舒弄得浑身酥软。 柳尘舒彻底没了反抗的能力,瘫软在榻上,大口喘息,嘴里骂着小畜牲。 容昇爬起来,双手撑在柳尘舒脸边,居高临下问:“你让芙芷去柳州了,是不是想让她先去那等你,过些日子,你再去找她?” 柳尘舒抬手勾住容昇的脖子,把人往下拉:“我跑得了吗?” 答案是跑不了,柳尘舒已经没了滔天的权势,不出一日就会被找到,所以何必大费周章地逃跑。 柳尘舒贴在容昇的唇,厮磨了几下,唇瓣轻启道:“虽然我跑不了,但也不会让你得到,小畜牲,憋着吧。” 容昇根本不敢对柳尘舒用强的,他顶多就敢抱一抱亲一亲罢了,真要是用霸王硬上弓那套,柳尘舒一定会把他的饕餮给掰折。 容昇难受地顶了顶:“还要憋多久?” 柳尘舒轻轻推了一下:“等你把银链摘掉再说。” 容昇一口回绝:“不行。” 柳尘舒不在这个问题上,与容昇这个偏执狂过多争论,转而问道:“听说今日早朝上,你把苏润之贬到邻州当县令了。” 容昇哼道:“他觊觎你许久,还三番两次挑拨离间我们,没杀了他,已经是给他们苏家面子了。” 调离京都,对于苏润之来说或许是件好事,这样他就能慢慢把柳尘舒给淡忘掉了,苏太师应该喜闻乐见。 柳尘舒又问:“太后如何了?” 容昇在他身边躺下,把他往怀里抱了抱:“她成日跟那群面首厮混,险些给我生个弟弟,我派人把她看管起来了。” “嗯……”柳尘舒聊着聊着有些困了,眼皮正要合上之时,殿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。 小吉子踉踉跄跄地跑进来:“圣上!边关急报!” 信使跟在小吉子身后走进殿内,他一路快马加鞭从边关赶回来报信,期间滴水未进,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,顾不得仪容,扑通跪下:“启禀圣上,判贼容且带领北辽十万大军攻入境内,戍边将领杜远山不战而降,手下几万兵将均被俘虏……” 信使说完便咽了气。 第64章 岌岌可危 子时,外头风雪交加,资政殿内灯火通明,大臣们被紧急召进宫中,此刻正在殿内激烈地讨论着。 广济王容且原本在江陵那一带起兵造反,后被柳尘舒驱逐出境,转而投奔了北辽,先前就有消息称容且欲要向北辽借兵十万,朝中大臣都不以为意,谁知数年后的今日,容且真借到兵,并打过来了。 李瑜从一众武将中出列:“圣上,末将请求出战,定取下判贼的项上人头回来复命。” 容昇坐在御案后,面色沉稳内敛,看不出丝毫的慌乱,他这副临危不乱的模样,让下面慌成一片的大臣们定下心来,嘈杂的讨论声渐渐平息,容昇望向李瑜:“朕封你为平北大将军,领三万精锐前去驰援,即刻出发!” 卯时,精锐之师整装待发,李瑜身穿一套银色甲胄,清点好人数,抱着头盔走至容昇面前,单膝跪下:“请圣上善待我家主子。” 换做别的帝王可就要跟李瑜较真了,什么叫你家主子,身为人臣,只可效忠君王,若有异心,必定斩之。 不过容昇不会计较那么多,他只会觉得李瑜忠心侍主,柳尘舒能有这么一个手下,是件好事。 第107章 容昇负手而立,望着还未亮起来的天幕道:“李将军放心,朕不会亏待相父。” 李瑜带着三万精锐出了城,城中百姓听到了动静,纷纷探出头来看,猜测是要打仗了,顿时人心惶惶。 柳尘舒一夜未眠,他知道李瑜此番前去,定是凶多吉少,北离岌岌可危矣。 容昇回到寝殿,屁股刚在榻边坐下,又传来急报,这回不是边关了,而是杭州,杭州山匪明目张胆地控制住了当地官府,自立为王了,并准备向邻州发起进攻。 “一个山匪也敢称王,我亲自去灭了他!”容昇拿起架子上的长银枪,大步流星走了出去,走到殿门口时,又折返回来,在柳尘舒唇上狠狠嘬了一口:“别乱跑,我会让幺叔他们进宫保护你。” 容昇说完便准备走,柳尘舒拉住他的手,将他拽了过来,回了一个吻:“圣上,保重。” 容昇放下银枪,捧起柳尘舒的脸,落下虔诚一吻:“相父放心,我不会成为亡国之君,北离是我给你的聘礼,你的聘礼我会誓死守住,绝不允许别人夺走一分一厘。” 柳尘舒嘴角弯了弯,许下承诺:“你若真能守住了,我便收下这份聘礼。” 容昇燃气了斗志:“说话算话。” 柳尘舒说:“一言九鼎。” “好!”容昇斗志昂扬地握着银枪,走出寝殿,率领五千禁军前往杭州剿匪。 容昇把展轻和张言给带上了,这两人曾是柳尘舒府上的幕僚,虽说不像李瑜那样对柳尘舒忠心耿耿,但对待他这个皇帝倒是忠心耿耿。 当初容昇并没有第一时间任用他们,就是想再考验一番,见他们二人在考验期间没有去投奔别人,容昇才落下心来,让他们二人担任军师一职,陪自己前去剿匪。 圣上终于肯用他们了,展轻和张言两人抱头痛哭,最后是红着眼眶随容昇一同上路的。 展轻和张言这两人确实是有真本事,还在路上的时候,就想好怎么对付山匪了。 那群山匪看似占据有利地位,实际四面楚歌,被其他几个州围在中间,腹背受敌,岂有还击的可能,山匪之所以那么嚣张,只怕是与北辽勾结好了。 既然山匪与敌军勾结好了,那就好办了,只需把杭州各个路口封住,不准任何消息传进去,过个几日,再放出假消息,称北辽已经撤军,山匪定会自乱阵脚,他们内部就会开始瓦解,人心溃散之时,便可一举歼灭。 带了两个智囊在身边,容昇轻松不少,就按照两位军师所言,将杭州封锁起来,每个关卡都派人驻守,不准任何人进出。 山匪想来一出瓮中捉鳖,结果瓮口被堵死了,他们反倒成了那个鳖。 容昇没有派人进入杭州,就在外头守着,山匪为他们准备的陷阱根本用不上。 不到一日,山匪就着急起来了,尤其是没有得到边关的消息,不知道那边进展怎么样,他们这边也不敢贸然行动。 山匪头子实在等不下去,便派了一个小喽啰,让他冒充百姓,悄悄出去打探情况。 杭州各个路口的关卡都被封锁了,数百个禁军守在那,连只蚊子都休想飞过去。 那个小喽啰裹着头巾,背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,慢吞吞地走到关卡处,其貌不扬的脸上露出谄笑:“官爷,我不是杭州本地人,籍贯是滨州,前不久我娘得病,我因为腿脚不便,耽搁了些时日,没能及时回去照顾她老人家,今个腿脚稍好了点,打算回去尽孝,各位官爷行行好,让我过去吧。” 小喽啰说得情真意切,还挤出了点泪花。 驻守的禁军小头领想起了自家老母亲,虽然感同身受,但职责所在,不能通融,便道:“大雪封了路,你走不出去,还是回去吧。” 小喽啰顿时哭出声来,戚戚然道:“在外漂泊数年,未有建树,一直没脸回去,母亲定是想我想得紧,才会得病,我若回去晚了,怕是见不着最后一面了…呜呜…” 正巧展轻路过,瞧那小喽啰哭得伤心,便上前去,让小头领放行:“此人一片孝心,通融通融吧。” 小头领为难:“可是军师……” “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,出问题了,我来担责便是,绝不会牵连小头领。” “好吧。” 两人一人一句,叫小喽啰看不出任何异常,一个劲地说谢谢官爷,随即赶紧过了关卡,生怕他们反悔。 等小喽啰走后,张言上前问:“怎随意放行?” 展轻解释道:“那人脚上穿的鞋,不是寻常百姓穿得起的,背上背的包袱却破破烂烂,明显是伪装,这就是山匪放出来的探子罢了,用不着再等两日了,今日就能把消息放出去。” 张言立即派人佯装成路人,把假消息放给探子听。 那小喽啰走了一天,快天黑时,看到有个可以歇脚的茶铺,便上去点了个汤泡饼子,吃得正香时,隔壁桌来了两个人,嘴里说着天下要不太平了。 小喽啰嘿嘿笑着,插话道:“确实是不太平了,北离马上就不是北离了。” 装成路人的禁军反驳说:“不太平也只是一时的事情,京中都传来消息了,圣上已派三十万精锐前去退敌,敌军才十万而已,怎能敌我军三十万精锐。” 小喽啰惊掉了手中的筷子:“三十万?” “不仅能退敌,说不定还能反打,占领北辽。” 第108章 “剧说北辽那边的女子都生得不错,若是真占领北辽了,我定要娶一个回来。” 两个禁军你一句我一句,唬得小喽啰都没心思吃东西了,他匆匆扒了两口,连夜赶回老巢禀报。 山匪头子占领了官府,坐在那块“明镜高悬”的牌匾之下,将案上的惊堂木丟向小喽啰,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生气时,狰狞如恶鬼:“绝无可能!京城哪来三十万精锐,定然是假消息!” 小喽啰被砸得龇牙咧嘴:“大王,消息是真的,小的一路上听到不少人都在说,就算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万。” 山匪头子不信,又派了几个探子出去打探,焦急等待了一天后,那几个探子也回来了,称情况属实,朝廷真派了三十万精锐去迎敌。 “定是柳尘舒那奸贼养的私兵,朝廷常备军才不到二十万而已,凭空多了那么多,只能说明柳尘舒养了私兵,真是可恶!” 柳尘舒控制北离十几年,在这期间养十万私兵也不是不可能,山匪头子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,彻底慌了神。 手下谨慎地问:“大王,联军没到,咱们还打吗?” 山匪头子一脚将手下给踹开,横眉竖目道:“打什么打,联军不来驰援,咱兄弟这些人,能打得过正规军吗,容且真是个废物,给他十万兵,结果这么不中用,狗娘养的废物!” 山匪头子叫人把官府给拆了,随即躲回到山上去。 容昇得到消息后,缩小包围圈,带兵把山匪困在山头上。 容昇只想速战速决,与展轻和张言商量好对策后,直接进攻,以包抄的方式,让山匪无处可逃。 展轻和张言主要负责虚张声势,造成大军来临的气势,把山匪给赶到容昇那边去。 容昇在山口处守着,等山匪一来,先叫人放出一阵冷箭,接着再上去杀敌。 被冷箭射中的山匪,反抗能力变弱,根本就不是禁军的对手。 容昇手中的银枪吸饱了血,散发出耀眼的银芒,看得那些山匪胆颤心惊。 容昇长枪点地,轻蔑道:“就你们也配抢朕给相父的聘礼。” 上万名山匪被杀了只剩下几千人,容昇并没有心软,废了些时间,把人全杀光了,要是不杀光,他们肯定会东山再起。 容昇浴血奋战了两个时辰,累得就地而坐,从怀中掏出一块香帕,怕手上的血会弄脏帕子,他提前把手伸进雪里洗了洗,这帕子上还有相父身上的香气,因为他前几日用这块帕子给柳尘舒擦过身,所以味道还很重。 第65章 一丘之貉 容昇闻着帕子上残留的余香,只觉得通体舒畅,疲倦一扫而空,尤其是想到很快就能回京见相父了,心里更觉舒坦。 山匪被杀光,当地官府与百姓也得整治,竟然与山匪成了一丘之貉,必须严惩。 容昇带领部将来到县衙,此处已被山匪毁坏,到处都是一片狼藉,只剩下残垣断壁,可见山匪是多么嚣张。 禁军小头领找到一把还算完好的太师椅,将上面的尘埃擦净,搬去给圣上坐。 容昇大马金刀地坐下,将手中银枪往地上一杵,命令禁军把躲起来的官员都给抓来,还有带头闹事的百姓也不要放过,统统抓过来审问。 不消多少功夫,知府就被逮住,送到了容昇面前。 知府五体投地,身子抖如筛子:“圣上,微臣也是被逼无奈,那山匪头子二十多年前就在这兴风作浪了,而微臣上任不过才几年,刚上任那会山匪没少给微臣下马威,常被恐吓到夜不能寐,实在斗不过他们,为了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,不得已与山匪狼狈为奸,微臣自知有罪,但请圣上放过微臣的家人,他们都是无辜的。” 容昇并不相信他这一套说辞,讥讽道:“你堂堂一州知府,想要调兵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,就算你手底下那些兵将不中用,也可上报朝廷请求支援,朝廷定会派兵协助你剿匪,你用得着怕区区几个山匪吗。” 知府趴在地上哆哆嗦嗦,不知该如何回话:“微臣…微臣……” “你可不是迫不得已,而是有意与山匪勾结,这么多年你一次都没有上报过朝廷,几个月前突然上报,便是与山匪商量好了,试图让朝廷派来的兵将都折损在杭州,制造一场大动乱,分散朝廷的注意力,以便北辽趁虚而入,将我北离一举拿下,你个卖国贼,朕诛你九族都不为过。” 知府没什么可狡辩的,他就是信了山匪头子的鬼话,相信北辽一定会统一中原,为了以后不死在敌军刀下,就当起了卖国贼,与山匪头子一起给北辽传递消息。 知府使劲磕头,磕得头破血流:“恳请圣上饶了微臣的家人!微臣一时糊涂,酿成了大祸,微臣愿意以死赔罪!只求圣上放过微臣的家人。” 瞧着知府把头磕烂了,展轻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:“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,放着好好的一州知府不当,偏要当国贼,真是糊涂啊!” 知府现在也觉得自己是真的糊涂,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要跟个山匪同流合污,思索片刻后,才想到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和山匪勾结,他低声喃喃道:“都怪柳尘舒,就是因为他那个奸臣当道,害得北离江河日下,我担忧北离会被灭国,才想为自己另谋出路……” 知府在给自己找卖国的理由,让自己不那么亏心,尽管他说得很小声,可还是被容昇给听到了,这人不仅卑劣还无耻。 第109章 容昇压下眉头,高耸的眉骨在眼窝处,留下一片很深的阴翳,暴戾的情绪从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迸发出来。 只在刹那间,一把银枪笔直地扎进知府的心口,事情发生的太快,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,等反应过来时,听到圣上语气森然道:“让北离江河日下的,是你们这群国贼!” 这群国贼可恶至极,竟还想把错都推到柳尘舒一人身上。 容昇有些失控,他明明应该严刑逼供,让知府将其他国贼给交代出来的,可他直接把知府的心口给扎穿了,人当场就咽了气。 上行下效,知府卖国,底下的百姓也跟着卖国,都觉得在北辽的治理下,他们肯定会过得更好,因此希望北辽能早日统一中原,救他们于水火之中,这种想法天真愚蠢到可笑的地步,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生出让敌人来救自己的想法,真是愚蠢到让人生恨。 容昇强忍住心中的戾气,让展轻和张言去说服那群可恨又可悲的百姓。 展轻和张言用三寸不烂之舌,对百姓进行了长达三个时辰的说教。 一开始还有百姓大声喊北辽定会统一中原,带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,被说教了三个时辰后,他们才逐渐意识到敌军不可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,并且还会奴役他们。 幡然醒悟过来的百姓,冲到山匪的老巢里发泄了一顿,当初山匪头子告诉他们说,北辽的制度十分完善,底层百姓不仅不用交税银,每月还能领到朝廷发放的粮食,还说只要北辽占领了北离,就会把那样的制度带过来,让他们都过上不用干活也有粮食吃的好日子。 百姓都是一群乌合之众,不会自己思考,就这么被忽悠了,对此深信不疑,直到展轻和张言跟他们说,北辽自己国家物资匮乏,每年都得来我北离边境劫掠粮食才能生存时,他们才知道,原来北辽根本没有那样的制度。 愤怒的百姓把躲起来的山匪都一一揪出来打死了。 容昇当天夜里便启程回了京,至于善后的事,他交给了一个叫薛封的小官来处理。 薛封,身世显赫,世家元老之一的薛仁,是他亲哥,他当年发现自己大哥卖国求荣,便毅然决然地写了封折子想要告发他们这些国贼,可国贼没能得到处置,他反倒被诬陷,最后被贬到了杭州。 国贼一直未除,这成了薛封的心病,得知圣上来到杭州的时候,他特意跑来面圣,想当面把自己大哥给揭发了。 但圣上却告诉他:“薛仁已经死了。” 薛封不可置信地抬头,嘴巴颤了颤:“是处死的吗?” 几位世家元老被杀的消息,只在京中流传,薛封远在杭州,消息闭塞,并不知道京城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。 容昇平铺直述道:“通敌卖国,被朕斩了。” 薛封跪在地上仰头痛哭,不知是觉得心愿已了,还是在为亲人哭丧,知道自己失态了,他忙用袖子擦拭掉脸上的泪:“微臣失礼了,请圣上恕罪。” 容昇看着他问:“你可知薛仁背后还有什么人?” 薛封摇头:“我一人之力,无法深入调查,贬到杭州后,更是无能为力。” 容昇没有再问什么,把杭州托给了薛封后,便启程回京了。 剿匪用了五日不到,虽然只有五日,但容昇思“父”心切,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,于是骑着一匹脚程快的马,独自一人先回到了京都。 柳尘舒每日都窝在寝殿里,而殿外多了一群能人异士,有的在光膀子耍大刀,有的在练习吞剑,还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,在雪地里打坐以及炼丹,总之各个都是人才。 这些人才是幺叔带进宫里保护柳尘舒的,因为容昇临走前特意嘱咐过,所以幺叔不敢懈怠,把自己江湖上的朋友都给带进宫了。 有这么些人在,苍蝇都得绕着走,就更别提刺客了,唯一的问题,就是太吵了。 不过对于柳尘舒来说,只要容昇不在,世界就是清静的,外面吵一点,影响不到他。 到了吃药的时辰,幺叔拿着一个小木盒子走进来,盒子中垫了一块红色的绒布,绒布上摆着一枚褐色的丹药,是那几个江湖术士练出来的回元丹,据说可以固元延寿,还有养颜的功效。 幺叔把丹药摆在柳尘舒面前:“皇后娘娘,新鲜出炉的丹药,趁热吃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幺叔已经叫了好几日的皇后了,柳尘舒说过不要这样叫,可幺叔十分严谨,觉得就应该这样叫,才合乎礼数,所以一直不改口。 柳尘舒硬是听习惯了,他一语不发地拿起丹药放进嘴里,这丹药能不能延寿他不知道,但确实很养颜,吃了几日,他整个人容光焕发,发丝都更有光泽了。 小吉子和风兮不敢看他,怕看了就移不开眼。 柳尘舒吃完药后有些犯困,侧躺在软榻上,单手撑着脑袋,闭目养神道:“都退下吧。” “是。”小吉子和风兮都退了出去。 柳尘舒本来只是想要眯一会,却不知不觉熟睡过去了。 深夜,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出现在寝殿外,来人穿着一身带着血污的黑色甲胄,甲胄表面冷光流转,满是肃杀之气,突然出现在黑夜中,把小吉子的胆子都给吓破了,差点惊叫出声,还好被风兮给捂住了嘴。 小吉子从惊吓中走出来,发生这人是圣上,刚想上去行礼,便被风兮给拖走了。 第110章 容昇没搭理他们,径直朝寝宫内走去,他尽量放轻脚步,可金属甲胄还是会发出声响。 柳尘舒被惊醒过来,警惕地朝殿门口喝道:“谁!” 容昇穿着玄甲缓缓出现,那张俊脸上还有血迹,不知道是他自己的,还是那群山匪的。 柳尘舒见是容昇回来了,先是松了口气,接着紧张地问:“你受伤了。” 容昇走过去,把柳尘舒从榻上抱起来,他知道自己身上很脏,应该先去沐浴再来抱,可是他等不及了。 玄甲又冷又硬,贴上去之时,柳尘舒狠狠打了个冷颤,想着容昇此刻应该很累,便没有催他去沐浴,任由他抱一会。 容昇顶着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说:“相父,亲一口。” 虽然容昇现在很脏,但柳尘舒并不嫌弃,甚至挺想上去亲一口的。 见柳尘舒迟迟没有要亲的意思,容昇有些失落:“我先去洗洗。” 柳尘舒掰正他的头,凶猛地亲了上去。 容昇一路赶回来的,水都来不及喝一口,嘴里略微发苦,当柳尘舒柔软的舌尖探进来的时候,他感觉格外的甜,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清甜的津液,来缓解干咳。 容昇猛亲回去,边亲边呢喃说:“相父…你好甜…” 唇舌大力地摩擦,没一会就开始发麻了。 柳尘舒提前结束这个吻,推了容昇一把:“赶紧去洗洗。” 并非是嫌弃,而是他不想沾到别人的血。 容昇洗了半个时辰,才将身上的血腥气洗掉,回到寝殿时,柳尘舒又在榻上睡着了。 容昇上前把他抱起,带去床上睡:“相父,你这一天都做了什么,怎么看着比我还累?” 柳尘舒闭着眼说:“年纪大了,身体经不起折腾,只是起个身就累了。” “那你别动,我自己来。”容昇把早就在叫嚣的饕餮拿了出来。 若是柳尘舒再年轻个八九岁,可能已经跟容昇天雷勾地火了,可年纪大了,实在不想让自己太累。 柳尘舒一把握住饕餮,甩到一边去:“早些睡,不许胡闹。” 第66章 微臣有罪 容昇连续骑了一天一夜的马,早就疲惫不堪,便没有再闹下去,把柳尘舒圈在自己的臂弯里,睡个踏实的觉。 柳尘舒枕着容昇的臂膀,看着熟睡过去的少年郎,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,明明才几日不见而已,却像是几个月甚至是几年没见了,主要原因是容昇变成熟了,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,再也不是昔日那个被掌控的傀儡。 容昇睡熟时,手臂也依然抱得很紧,他总让柳尘舒睡在里边,然后侧着抱住柳尘舒睡,这个睡觉的姿势,可以把柳尘舒完完全全挡住,若是刺客来了,他能用自己的身体来挡致命一击。 哪怕是手麻了,容昇也不会换姿势,他的脸永远面对着柳尘舒。 这些小细节都被柳尘舒看在眼里,他知道容昇定然是爱惨了他,并且十分害怕失去他,为了不让容昇伤心,他决定要好好活着。 这几日在风雪里奔波,让容昇的脸变糙了些,看着完全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皇帝,更像是征战沙场的少将军,这个样子更俊美了,多了分曾经没有的魅力。 柳尘舒贴过去,在容昇干得起皮的脸上吻了吻,又轻轻舔了一口,起皮的地方被津液泡得湿润,看起来没那么干了,但过了一会,干皮又翘起来了。 柳尘舒挣扎着起身,想去倒杯水来,可他刚有动作,容昇便像是小儿惊厥般,突然惊醒过来,眼神还是涣散迷离的,下意识地说了句:“相父,别走……” 见柳尘舒还在怀里,容昇就又把眼睛给闭上了。 柳尘舒没法抽身,只得叫小吉子进来。 小吉子和风兮在外头轮流守夜,有人换班不至于那么累,小吉子难得没有打瞌睡,柳尘舒只喊了一声,他就听到了。 殿外太冷,小吉子双手揣在棉服袖筒里,小跑着走进殿内,“大人,怎么了?” 柳尘舒单手撑着上身,勉强坐起来,吩咐道:“倒杯茶来。” 小吉子利索地倒好温茶,送过去。 柳尘舒将茶水一饮而尽,含在嘴里,给容昇喂过去。 容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看到柳尘舒在吻自己,他直接反客为主,逮着那两片柔软香甜的唇猛嘬。 容昇嘴上功夫十分了得,他不会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,但是很会吸,柳尘舒感觉三魂七魄都要被他给吸出来了,若是换个地方吸的话,柳尘舒此刻怕是要升天了。 柳尘舒强行把自己的唇瓣给抽了出来,在容昇脸上轻轻扇了一下,明早起来他的唇肯定肿得不像样。 被打后,容昇一脸茫然:“………” 柳尘舒看着他说:“睡吧。” “再吸一口。”容昇觉得还是很口渴。 柳尘舒毫不留情,又给了他一掌:“快睡!” 容昇发出几声闷笑,意味深长道:“相父,你其实挺喜欢的吧。” “嗯?”柳尘舒不动声色,淡淡回应。 容昇说得很直白:“喜欢我吸你。” 柳尘舒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耳朵根子红透了,这样被看穿了的感觉,让他觉得很羞耻,前所未有的羞耻,比被人扒光了还要羞耻。 “别胡说。”柳尘舒翻过身,背对着容昇:“早些睡吧,边关传过来一大堆的急报,还得处理。” 容昇把他抱过来,追着问:“你不喜欢吗?” 第111章 挨得太近,说话时喷出来的气息,全洒在后颈和耳后,柳尘舒不自在地避了避:“谈不上喜欢,也没有不喜欢。” 柳尘舒这个躲避的动作,让容昇脸色沉了两分,他把手臂收紧,勒着柳尘舒的腰腹,让他无处可躲,这种隐晦的占有欲只有他们二人能感受到。 柳尘舒被勒得喘不上气,便翻过身,面对着容昇:“撒手,抱太紧了。” 容昇松开一点点,神色黯然道:“你要是不那么喜欢,那我以后都不那么做了。” “你非得我说喜欢是吧。”柳尘舒明知道容昇这是在威胁他,可还是上当了,“我承认,我喜欢,喜欢得不得了,小畜牲,今晚滚去隔壁寝殿睡。” 容昇躺着没动,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:“你喜欢就好,我也喜欢。” 柳尘舒还在生气,语气加重了几分:“你喜欢什么?” 容昇笑着:“喜欢看你享受。” 痴心的人柳尘舒见多了,但没人比得过容昇。 “闭嘴!”柳尘舒恶狠狠地揪住容昇的领口:“给我适可而止,别把心全都放我身上,我承受不住。” 容昇的爱太沉重了,让柳尘舒喘不来气。 以前容昇也没掩饰过自己的爱意,但今晚上那份爱意格外浓,像是有一团蜜把柳尘舒包裹起来,虽然很香甜,但让他没法呼吸。 柳尘舒撒开容昇的领口,再度翻身,面对着墙壁缓一缓。 容昇并未让步,在柳尘舒后颈上亲了亲:“相父,我没法控制自己。” 柳尘舒许久都没有言语,那种甜蜜又窒息的感觉,始终包围着他,只要他稍不留神,就会溺毙在里面。 容昇把脸贴在柳尘舒的后背上,黏糊糊喊道:“相父~” 柳尘舒长叹了口气,随即转过身来,在容昇脸上亲了亲:“睡吧。” 翌日一早,容昇去了资政殿,将边关送来的急报看完,边关那边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,李瑜送来军报,称杜远山是故意投敌,带着底下几万兵将倒戈进了敌军的阵营里,并未成为俘虏,而是成了叛军。 容昇龙颜大怒,命人把杜远江给抓进了宫。 戍边将领杜远山不战而降的事情,让百姓愤慨不已,为了泄愤,百姓在杜家府邸的外墙上涂满了粪便,杜家人怕挨打,根本不敢出门。 杜远江也好几日都未曾出门了,每日都在家中等消息,禁军上门时,他并不意外,十分配合地跟着禁军进了宫。 皇宫旁边有几座建得高高的慈幼院,里面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幼童,那些孩子很喜欢跑到街上来玩,杜远山被禁军押着走在宫道上,经过慈幼院时,有个小男孩看到他,喊了一声大人好。 禁军领头人是梁班头,玄武司撤掉后,他被调去了守城司,官职往上升了一级,原本是个小班头,现在是大班头了,手底下管着百来号人。 梁班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酒葫芦,悄咪咪喝了一口,扭头看向杜远江:“那小孩似乎认识你?你常来慈幼院吗?” 杜远江是个很内敛的人,他从不把情绪摆在明面上,脸上总带着恰当好处、谦逊有礼的笑,“来过几次,天冷了,给这些孩子送了些棉衣和木炭御寒。” “没想到你还是个心善之人。”梁班头这话听不出是在夸,还是在讽刺。 杜远江并不在意他的语气,继续笑着说:“见笑了。” “你是在做好事,没人笑你,你们兄弟还真是天差地别,一个是不战而降的懦夫,一个是慷慨解囊的善人。”梁班头走在前头,趁人没注意,又掏出酒葫芦呵了一口,当值的时候不能喝酒,他只能用小葫芦装点藏在袖子里,偶尔喝一口解解瘾。 梁班头砸吧着嘴,又道:“你那个兄弟,现在成了叛军,杜老将军一世英名都被他给毁咯。” 杜远山叛国的消息,是昨夜刚从边关传回来的,还没有传到百姓耳朵里,要是满城皆知了,那就不是丟粪球那么简单了,杜家人定会被百姓拖到大街上行刑,就跟二十多年前的颜家人一样。 杜远江得知自己兄弟叛国,并没有太大反应,看样子他应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。 来到容昇面前,杜远江跪下来深深一拜:“圣上,微臣有罪。” 容昇凌厉的眉眼上覆盖了一层寒霜:“叛国加上弑父,不管哪一条,都是触犯天条的大罪。” 杜老将军的死因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,看似是自戕,实际是遭了毒手,说是遭了毒手也不准确,因为杜老将军确实是自愿喝下毒药的。 那天夜里,杜远江端了一碗醒酒汤给老将军,说了一堆发自肺腑的话,父子俩很少说心里话,突然来这么一出,老将军察觉到不对,知道那碗醒酒汤有毒,可他还是喝下去了。 杜远江额头贴着地面,始终没有抬头看容昇,短暂沉默过后,他才道:“圣上应该知道那个深层朝廷的事吧,臣唯有弑父,才能向他们表忠心,得以进入他们内部,就在父亲死后没几日,臣见到了那个人……” 容昇狠狠蹙眉,激动问:“谁!” 杜远江突然抬起头来:“圣上信臣吗?” “说。”容昇没有多少耐心了。 杜远江再度低下头,一字一句地念出那个名字:“柳尘舒。” 柳尘舒这三个字一出来,容昇肉眼可见地懵了一下,眉间皱出一个川字,他死死盯了杜远江一会后,大喝道:“来人!把罪臣杜远江拖下去,关入天牢。” 第112章 柳尘舒刚吃完幺叔送来的丹药,有些犯困,支着头靠在软榻上小憩,此刻的他特别像件完美无瑕的瓷器,虽然易碎却美得惊人,碰他时,一定得十分小心才行。 第67章 国已不国 “相父。”容昇一回寝宫就黏了上去,把柳尘舒压在榻上,又亲又嘬的,他的眼底一片赤忱,杜远江的话似乎并未在他心上留下任何痕迹。 柳尘舒知道容昇见了杜远江,不过见容昇脸色没有异常,他便没有多问,只问了句边关情况如何。 “杜远山叛变了,现在敌军数量变成了十几万,而李瑜只有三万精锐,虽然精锐能以一敌十,可这三万精锐并不熟悉边关的地理情况,与常年待在边关的叛军打起来,胜算不大。”容昇说完,忍不住叹气。 柳尘舒执政期间,优待戍边的将领,军饷从未拖欠过,可杜远山只用一句话,便把士兵的心都给带走了,那句话便是——奸臣当道,国已不国。 这话很巧妙,一是告诉士兵们,他们正在为奸臣效力,二是让士兵们觉得投靠敌人不是叛国,毕竟国已不国,都没有国这一说法了,又何来的叛变。 在杜远山的鼓动之下,士兵们选择背叛家国,理由是不想为奸臣效力,听上去还挺合情合理的。 柳尘舒输就输在名声上,就因为奸臣的名号,所以无论他政绩有多好,他都得不到认可。 杜远山的叛变,在柳尘舒的意料之中,早在杜老将军死的时候,他就有预感杜远山一定会怀疑是他逼死的杜老将军,从而对他怀恨在心。 柳尘舒将放在榻边的兵书拿起来,他随意翻开一页,边看边道:“杜远山之前呈过折子,想要扩军和修围墙,这么做便是想在倒戈之前,讹我们一大笔,为叛变做准备。” 容昇垂眸,没有看兵书,而是看着柳尘舒发粉的指尖。 柳尘舒的指尖在书页边缘刮了刮,“北辽那边的人是以放牧为生,冬日一到,寸草不生,牲畜没有足够的干草,就长不了肉,他们也就没有足够多的粮食,后方粮草供应不上,这一场仗打不了多长时间,敌军定想要速战速决,而咱们只需拖延便可。” 容昇没忍住,抓住柳尘舒的手,来了个十指相扣:“不知道李瑜能拖下去吗?” 柳尘舒说道:“李瑜是难得的将才,非他不可。” 容昇用粗糙的指腹摩擦柳尘舒的手背:“我也不可吗?” 柳尘舒不吝啬道:“也可。” 容昇上去就是一大口,亲得柳尘舒没有招架之力。 柳尘舒化成了一滩水,靠在容昇怀中,无力地骂了句小畜牲。 被骂小畜牲,容昇仍是笑吟吟的,宽大的掌心托起柳尘舒的臀掂了掂,又不安分地揉搓了两把,“待我御驾亲征,杀得敌军片甲不留,凯旋归来之日,便是我们大婚之日,相父记得把自己洗干净,等着我回来给你侍寝。” 后面那句话把柳尘舒给逗乐了,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,便应了声好。 容昇要御驾亲征,这大大的鼓舞了士气,消息传到边关,将士们更加坚定了自己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,叛军在他们眼里不再是走入迷途的同胞,而是真正的敌人,厮杀时不必再心软留情,有一个杀一个。 虽然士气大涨,可李瑜却没有乘胜追击,他很清楚双方战力的悬殊,眼下只要他们死守住城门,拖延时间便能取胜,不必让将士们出去白白送死。 军中许多人都不理解,只觉得是李瑜是个不敢应战的懦夫,加之敌军时常来城下用言语挑衅,骂他们是一群没有胆量的缩头乌龟,不如缩到娘胎里去,这谁受得了。 副将杨智是个急性子,每每听到敌军在阵前辱骂,就恨不得单枪匹马冲下去,与他们决一死战。 李瑜拦了他好几次,最后差点动用军法,才让他安分下来。 杨智心里不服,跪在地上生闷气。 李瑜在这个犟种身边来回踱步,几欲开口,最后都憋回去了,他耐下性子跟杨智讲道理:“敌军故意挑衅,你若是出去就是中了他们的计,若因你的冲动之举,导致战败,到时有你哭的。” 杨智鼻孔张大,从里面喷出一口气,“哼!” “大将军,圣上派了两名军师过来,此刻就在外头。” “快请进来。” 容昇派来的两名军师,便是展轻和张言,他们随着圣上剿完山匪后,便直接过来了。 一进屋,便瞧着副将一脸不忿地跪在地上,展轻和张言对视一眼,两人心中了然,有实力的下属大多都不服管教,这种若是不好好教育教育,定会闯下大祸。 展轻和张言先朝李瑜行礼,再朝杨智一礼。 李瑜略有些惊讶,没想到军师竟是这二人,他早在主子府上就见过他们二人了,他们本是主子的幕僚,却一心想为圣上效忠,若不是现在圣上与主子是一条心,李瑜肯定当场把这两人给杀了,他最恨的便是不忠不义之人。 李瑜握住挂在腰上的剑,斜睨着两位军师问:“主子如何?” 他说的主子就是柳尘舒,展轻从善如流地回答道:“一切安好,圣上去剿匪时总挂记首辅,怀中还一直揣着首辅的信物,圣上用情至深,大将军不必担忧。” 李瑜一脸冷峻:“本将军不关心圣上是否用情至深,只想知道主子过得开心吗?” “只听圣上亲口提过一两句,称首辅日日……咳…都在榻上求欢……离不得人…咳…”读书人说这种话,多少有点羞于开口。 第113章 “胡说!”李瑜怒而拔剑,直指着展轻:“主子才不是这种人。” 日日求欢并且离不得人的,分明就是容昇自己,他现在每日都得去校场巡视,看新兵的训练进展,去之前都要纠缠柳尘舒好一会。 “相父,再蹭蹭。” “够了!”柳尘舒被蹭得身上都要着火了,这个小畜牲就会得寸进尺。 容昇舍不得走,腻在柳尘舒身上,又亲又蹭,恨不得把柳尘舒变成个挂在腰上的小物件,以便随身携带。 柳尘舒感觉自己腿上的刺青火辣辣的,再蹭下去就要破皮了,便抬手给了容昇一记头皮。 容昇老实了,一边穿衣一边眼巴巴地盯着柳尘舒。 柳尘舒视而不见,翻身面对着墙,打算睡个回笼觉。 容昇披上厚重的大氅,朝床榻上看了眼,思索片刻后,一头钻进了被窝里,像个市井痞子似的在柳尘舒臀上嘬了一口。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小畜牲! 容昇心满意足地走了。 柳尘舒只睡了半个时辰,风兮便进来将他叫醒了:“大人,用药的时辰到了。” 风兮把那几个术士练的丹药端过来,丹药只有红豆大小,不需要水来送服,柳尘舒直接吞了,这丹药的效果确实不错,他感觉自己身子恢复了大半。 四肢有力了,便不想再时刻躺着,柳尘舒觉得手痒,便吩咐说:“风兮,把我的剑拿来。” 拿到自己的佩剑后,柳尘舒在殿内舞了两招,因为脚脖子上还戴着银链,所以舞起剑来多有不便,他便举起剑,用了十层的力道,将银链直接砍断了。 束缚没了,柳尘舒的剑舞得更轻便,他没有穿鞋袜,光着脚踩在白玉地砖上,像挣脱枷锁的灵蝶,翩跹飞舞,剑上的冷光化作细碎的银粉,落在他那双无形的鳞翅上,有种自由恣意的美。 一舞毕,柳尘舒将剑收入鞘中,接着命风兮把那副被砍断的银链拿走,换一副新的来。 风兮不能理解大人的做法,既然都已经斩断束缚了,为何还要用新的枷锁拷住自己。 风兮鼓起勇气说:“大人…我…我们逃吧。” 虽然这些日大人跟圣上恩爱似夫妻,但风兮始终觉得大人是被迫的。 柳尘舒低头抚摸着剑柄:“逃到哪去,你我都没有家。” 风兮哽咽道:“可以去找芙芷姑娘,大家在一起就是家了。” “这个大家得算上容昇。”小畜牲也没有家,并且很快国也没了,这么可怜,柳尘舒不忍心抛下他。 风兮没再说话,去备了一条新的银链,比原先那条还要粗些,这是柳尘舒要求的,越粗越好。 黄郎和兵部尚书都在校场,前方急着用兵,他们不得不抓紧时间,把这群新兵给练出来。 容昇在校场转了一圈,见那些新兵短短十几日,就从手忙脚乱变得训练有素起来,他心里有了底。 只要李瑜在前方多拖些时日,等这群新兵能上战场了,容昇定能带着他们,反打北辽,开疆扩土,迎娶相父,走上人生巅峰。 校场离宫较远,容昇在路上就得花几个时辰,回到宫中时,早已天黑了。 容昇三步并两步,朝着寝宫走去,看到寝宫内没有点灯,他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,惶急地推开殿门:“相父。” “嗯。”榻上传来柳尘舒的声音。 见人还在,容昇松了口气,摸黑往那边走去:“怎么不点灯?” 容昇摸到榻边,想去抱柳尘舒。 柳尘舒却揪住他的领口,将他拽了下去,把他反压在了榻上。 接着容昇感觉脚上一沉,触感冰凉坚硬,他晃了下脚,发现脚上多了一条银链子,有些失笑:“相父,你拷我做什么?” 第68章 众目睽睽 脚上徒然多了条沉甸甸的银链,容昇不知这是闹哪一出。 柳尘舒骑在容昇腰腹上,自上而下睥睨过去:“小畜牲,让你也尝尝被拷起来的滋味。” 原来是要跟他玩点不一样的,容昇嘴角噙着笑:“我说过的,你想把我当遛狗都行,你怎样,我都乐意。” 殿内没有点灯,只有廊上挂着的灯笼里那点烛光投进来,在窗台上洒下一片昏黄的光,照得两人的脸若隐若现,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之下,身体的感知会变得更清晰,两人都觉得相触到的地方格外滚烫。 柳尘舒也跟着笑了起来,弧度不大,但很是勾人。 容昇看得一愣一愣的,差点狗叫出来。 柳尘舒双手撑在容昇结实的胸膛上,微微俯下身,搭在肩上的墨发垂落,打在容昇那张痴汉脸上,发梢处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进容昇的鼻腔里,容昇闭上眼深嗅了一口,再度睁开眼时,眼白的地方多了几道红血色,这证明他快要忍到极限了。 “相父,让我舔舔……”容昇想自己要真是一只大型的狼狗该有多好,一舌头就能把柳尘舒给舔倒了。 “哼~”柳尘舒发出短促又勾人的笑,抬手捏住容昇的下巴,拇指的指腹贴上容昇的唇,轻轻摩挲:“想舔?” 狗狗都是很想舔主人的,这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,容昇忙不迭点头。 柳尘舒直起身来,再度以上位者的姿态看着容昇:“自己争取吧。” 说罢,柳尘舒从容昇身上跨下来,走到床榻边坐下,一条腿搭在榻边,一条腿屈起,手臂放在屈起的膝盖上,撑起脑袋,好整以暇地看着容昇,等待他过来索取。 第114章 容昇踉跄着走下软榻,急不可耐地朝柳尘舒而去,可当他走到离床榻还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时,走不动了,那根银链限制住了他,这一看就是故意的。 容昇想用蛮力挣脱,但这银链就跟犯人的脚链似的,甚至比脚链还要粗,用剑都不一定砍得断,靠蛮力就更不可能了。 容昇伸长手臂,也就只能堪堪碰到柳尘舒的脚尖,哀求道:“好相父,别玩我了。” 柳尘舒把脚尖收了回来,不让容昇碰:“知道自己错了吗?” 容昇半趴在地上,胡乱说:“错了。” 柳尘舒往前走了半步,蹲下身子,捧起容昇的脸:“小畜牲,知道自己错哪了吗?” 容昇仰头看着他,继续胡说八道:“没有让你好好爽一次。” 柳尘舒甩开他的脸,回到床榻上,“找不到自己的错,今晚上你就睡榻上吧。” 容昇急忙道:“我错了,不该把你拷起来。” 这次回答正确了,柳尘舒抬脚踩在容昇的心口上,“我若是不想留在你身边,你就算用链子把我栓起来也没用,明白吗?” 柳尘舒这话的意思是,他是愿意留在容昇身边,才没有斩断链子离开,不然他早就逃走了。 可这话在容昇耳朵里却变成了,链子栓不住他的身心,他随时都会跑。 容昇一把掐住柳尘舒的脚踝,眼白上已布满了红血丝,眼睛看上去红得骇人,他略有些沉痛地问:“为什么?” 为什么一定要跑,就不能留在他身边,陪他吗? 容昇掐得很用力,只一会便在柳尘舒脚踝处留下一圈淤青,他松手时,看到那圈淤青,又心疼又自责:“我果真是个煞星,会刑克身边所有人。” 柳尘舒并没有怪罪,只是用脚尖托起容昇的下颌,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 容昇撇开脸,艰涩道:“你想跑便跑吧。” 柳尘舒脸色倏地阴沉下来,“不找我了?” 容昇垂下头,用极低的声音应答:“嗯。” 柳尘舒暗自攥紧拳头,起身朝门外走去,还没走两步,容昇便扑了上去,将他给死死抱住,嘴里重复说着:“别走,别走。” 柳尘舒脸色稍稍回暖:“不是让我跑吗?” 容昇把脸抵在柳尘舒后背上,闷声说:“你要跑,杀了我再跑。” 柳尘舒扭过头,叹道:“我要是想跑早就跑了,哪能让你天天玩弄。” 这话的意思再明了不过,容昇终于是听懂了,傻笑两声,咬上柳尘舒圆润白皙的耳垂:“让我舔舔。” 柳尘舒一时心软,就答应了,想后悔时已来不及了,容昇是真的很磨人,刺青都要被他给舔掉色了。 翌日,柳尘舒在容昇怀中醒来,一想到昨夜的种种,忍不住扇了容昇一下。 容昇被扇醒了,睡眼惺忪地看着柳尘舒,特别像只被撞晕的迷糊小狗,单纯且无害,然而这些都只是伪装罢了,昨夜的他可凶猛了。 柳尘舒昨夜骂得喉咙都沙哑了,也能让他停下,他上辈子可能真是一条狗,才会那么爱舔人。 容昇蹙着眉,变成泪汪汪的可怜小狗:“相父,你打我。” “打的就是你。”柳尘舒说话声音还有些嘶哑,都是昨夜骂容昇骂的,骂了一个晚上没停过。 容昇用脑袋拱了拱:“打吧打吧,打死我了,给我守寡。” 柳尘舒服软:“好了,快些起身,待会我与你一同去校场看看。” 链子已经栓不住柳尘舒了,现在他想去哪就去哪。 容昇也知道,不能栓柳尘舒一辈子,就没有再提银链的事情。 等外头的风雪停了,他们才出发去校场,柳尘舒本想骑马,那样脚程快些,但容昇不许他吹半点风,只能改坐马车。 容昇就是个不消停的主,在马车内对柳尘舒动手动脚,嘴巴和手都闲不下来。 柳尘舒干脆把容昇推倒在马车壁上,跨坐上去,一次性亲个够。 容昇心里美滋滋的,他身后要是有尾巴的话,此刻肯定摇得特别欢。 校场的位置在城外一处辽阔平坦的荒地上,最多可容纳二十万人,目前这里总共有十万人,都是冬季招募到的新兵,有些是家中贫苦来挣军饷的,有些是被强制送来的,现在战乱时期,强制征兵不可避免。 上千名手里抱着大石头的新兵,井然有序地围着校场跑圈,这是需要冲在前面厮杀的先锋队,不远处还有个靶场,几百名弓箭手们在做瞄准练习,所有新兵都已经分好了类,根据个人的强项,分到不同的兵种里。 马车缓缓驶进校场内,正在训练的新兵纷纷侧目。 在新兵的注目之下,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撩开车帘,那只手当真是好看极了,不禁让人好奇这只手的主人长什么样。 可帘子后的人还没来得及出现,就又被另一双手给抱了回去,虽然刚才只露出一只手,但众人都猜测那定是个香软的美人。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,把美人带到校场来,这里可不是风月场所,明目张胆和美人在这里调情,脑袋怕是要不保了。 新兵都等不及要看好戏了,谁知从马车里出来的人竟是圣上,是圣上的话倒是不用担心掉脑袋,顶多就是会被世人骂一句骄奢淫逸罢了。 新兵再往美人身上一瞅,确实是个美人,美得不似凡人的那种,但可惜是个男的,嗯,不对,再一瞅,这不是首辅吗? 第115章 有的新兵没见过柳尘舒,便问身边的同伴:“圣上身边那个美人是谁,长得虽然有点像男子,但美得过分,是宫里哪位娘娘吗?” “他是内阁首辅柳尘舒。” “啊?他就是柳尘舒,我以为会是一副贼眉鼠眼的小人模样。” “坊间不是早就传了,回眸笑兮神鬼倾,我也是今日才见到真人,真人比传闻里还带劲,瞧圣上都被他迷成啥样了,一点泥都舍不得让他沾。” 雪化成了水,校场变成了泥泞的湿土地,一脚踩上去,鞋袜都得弄脏,容昇弯腰把柳尘舒抱到高处,这一幕被那些新兵看在眼里。 柳尘舒的目光在校场巡视了一圈,“北辽的兵将擅长骑射,与他们近战会很吃亏,只能远攻,弓箭手要越多越好,圣上也得多练练弓。” 容昇笑着问:“相父要教我吗?” “可以。”柳尘舒让风兮去找黄郎,将那把霸王弓拿来。 霸王弓通体用玄铁打造,重约上百斤,弓身上缠着一条黑色蛟龙,透着肃杀之气,常人连开弓都做不到,风兮和小吉子合力才把霸王弓给抬了来。 柳尘舒的身体还只恢复了一半,想要单手拿起上百斤重的霸王弓有些费劲,容昇便搭了把手,两人一同拿起霸王弓。 柳尘舒做了个开弓的动作,容昇把手臂绕到他身前,与他做同样的动作,合力将弓拉到极限。 柳尘舒没使什么劲,都是容昇在发力,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容昇比常人厉害得多。 容昇发力的同时,还不忘与柳尘舒贴得更近些,两具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,严丝合缝,亲密无间,若不是有衣物的阻隔,说他们是在媾|和都有人信。 “相父~”容昇低头咬着柳尘舒的耳朵尖:“你说什么时候射,我就什么时候射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…”小畜牲,胆子越来越大了,竟敢当众调戏他。 第69章 大破大立 百斤重的玄铁霸王弓,被容昇轻松拉成了满月状,箭搭在弦上迟迟都没有放,容昇故意咬着柳尘舒的耳朵问:“可以射了吗?” 柳尘舒的耳根子肉眼可见地红了,佯装镇定说:“箭在你手里,你想射就射。” 容昇手臂还在发力,常人可能早就撑不住了,但他天生有巨力,只是拉个弓而已,对他而言并不费劲,他继续保持着拉弓的姿势,调戏怀里的美人:“我不想射太快,想持久一点。” 风雪卷着他们二人的声音,传到了小吉子和风兮的耳朵里,一开始觉得挺正经的,没什么不对,可见到首辅脸上浮起一层浅薄的绯色,他们才听出些画外音来,两奴才霎时面红耳赤,忙转过身去,非礼勿听。 拉弓需要很大的力气,就算容昇天生有巨力,也不可能撑很久,料他最多能撑半柱香的时间。 柳尘舒调戏回去,说道:“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持久。” 那霸王弓据说是西楚霸王留下的,非天生巨力之人,连弓都拉不开,鲜少有人能用这把弓连射出十箭,因为光是拉一次弓就会耗费掉大半的力气,而容昇竟一直保持着拉弓的姿势,并且脸不红心不跳的。 这很快便引来士兵们的围观,有人拍手叫好,也有人大喊圣上威武。 慕强是天性,遇到比自己强的人,会忍不住心生敬意,士兵们看容昇的眼神多了分之前没有的崇拜。 容昇只是想要向柳尘舒炫耀一下自己的雄竞资本,结果惹来一群新兵蛋子围观,那就不得不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了,他先低声询问一句:“相父,我的持久度,你还满意吗?” “快射!”再撑下去,柳尘怕容昇伤了手筋。 “好。”容昇将霸王弓往上抬,对准天上,松开弓弦,利箭呼啸着穿过风雪,“咻”的一声,划破天幕,不知射到了何处去。 所有人都在抬头往上看,等着那只箭落下来,可等了许久,也没见到箭的影子,该不会是射到千里之外去了吧,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张,但确实很厉害。 “相父,我射得怎么样?”容昇总是把那个“射”字咬得很重,别人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,只有柳尘舒知道这句话有多不正经。 柳尘舒低声呵道:“闭嘴。” 容昇老实了,把手中的霸王弓丢给小吉子,他说想要柳尘舒教只是个幌子,根本用不着教,他对于弓箭这类武器使得炉火纯青,因为他以前经常在院子里琢磨自己那把袖箭,袖箭想要打出伤害,也是需要瞄准的,他天天练,所以准头非常好,几乎是百发百中。 小吉子被突然扔过来的霸王弓,砸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风兮把他扶起来,嘲笑他是个竹竿子,连把弓都拿不起。 小吉子不甘示弱地回怼:“你单手举起来试试。” 上百斤呢,可不是开玩笑的,谁要是单手能举起来,去参加武举,肯定能得个名次。 校场非常大,得骑马逛,容昇命小吉子牵来一匹黑色骏马,他先翻身上马,再朝柳尘舒伸手:“相父,来吧。” 柳尘舒把手搭了上去,容昇并没有拽他,而是弯下腰,双手托着他的腰,把他给举上了马,让他坐在前头,并把大氅的一角塞在他臀下充当软垫,随即两人同乘一骑,围着校场巡视。 柳尘舒看向那群正在刻苦训练的新兵,叹道:“敌军骁勇善战,我军全是新兵,这一仗难打。” 敌军为了打这一仗,早在先帝驾崩时,也就是十多年前就开始准备了,这十多年的时间里,敌军以“富国强兵”为方针,逐渐崛起,反观他们,这么多年一直在内斗,虽然柳尘舒与民休息的政策,让百姓过上了富足的日子,可隐患却没能除掉,这个隐患便是国贼。 第116章 北离表面上看似繁荣富足,实际上悄悄集齐了亡国的所有要素,内政混乱,国贼当道,外敌入侵,兵弱将寡。 兵弱于外,政乱于内,此亡国之本也。 就算容昇是位圣明的君主又如何,他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,如果不是柳尘舒给他硬撑了十多年,他早就是个亡国之君了,现在柳尘舒已经撑不住了,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。 容昇笃定道:“我不会成为亡国之君,北离我定能守住。” “嗯。”柳尘舒不想打击容昇,便没再多说。 这群新兵就算再怎么练,也赶超不了敌军,柳尘舒心中并未报太多希望,因为他知道敌军这一次是势在必得,用不了多久,敌军就会增派人马,可能是二十万也可能是五十万大军,而他们能拿什么来挡。 除非北离能在短时间内,发明出杀伤性极强的军器,否则根本不可能打赢这一场仗。 在校场逛了一圈,容昇以风大为由,强行把柳尘舒带上马车,摆驾回宫。 在经过杜府时,那冲天的臭味,差点把人熏晕过去,容昇掀开帘子看了眼,见杜府那扇朱漆大门前,粪便堆成了小山状,有个穿着短袄的挑粪工又挑了一桶粪过来,直接往杜府门前倒,把这里当成堆肥的地方了。 杜远山投敌的消息,传遍了京城,现在城内的百姓恨透了杜家人,本想把杜家人拖到街上打一顿泄愤的,结果府上一个人都没有,一家子早早就卷铺盖逃走了,百姓们只能换个泄愤的方式,把杜家当成堆肥的地方,让他们家臭一辈子。 柳尘舒嫌弃地捂住口鼻,问:“杜家人都逃走了?” 这么臭也不可能再住人,定然是逃走了。 容昇放下帘子,用宽袖在柳尘舒脸边扇了扇,不让那股臭气飘到他家相父的身边来:“都逃走了,就剩下一个杜远江,被我关进了天牢里。” 马车迅速驶过杜府,柳尘舒把头伸到窗外,呼了口清新的空气,“圣上从杜远江那里问出什么来了吗?” 容昇回道:“杜老将军是死于杜远江之手,他以弑父为投名状,获得了深层朝廷的信任,以此进入了他们的内部。” 柳尘舒挑眉:“哦——” 容昇发出冷笑,对杜远江很是不屑,“相父,你猜他那日跟我说了什么?” 柳尘舒看过去:“什么?” “他说老将军死后没几日,深层朝廷的人便来找他了,他说……他见到了你。”容昇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像是烧红的铁钩子,直勾勾地盯着柳尘舒,里面没有半点猜忌,只有露骨的爱意。 柳尘舒伸出食指,挑起容昇的下巴,“看来杜远江是在赌。” 容昇微微仰头:“赌什么?” 柳尘舒奖赏似的,给了容昇一个吻,吻完后唇并未离开,仍然贴在上面,不过没有贴得很紧,说话时,唇瓣会相互摩挲,痒痒的。 “赌你没有那么爱我。” 毫无疑问,杜远江赌输了,并且输得一败涂地。 倘若容昇对柳尘舒的爱很浅薄,那么杜远江那一席话,一定会在他心里留下猜忌的种子,他决计不会再让柳尘舒活下去。 可事实是容昇对柳尘舒一片痴心,他连一丁点怀疑的苗头都没有,根本就不把杜远江的话给放在心上。 杜远江没能嫁祸到柳尘舒身上,反而暴露了自己国贼的身份,容昇当然不会放过他,直接就把他打入了天牢。 容昇觉得自己做得很棒,便邀功似的说:“相父,再奖励一口。” 柳尘舒喜欢钓着容昇,于是故意不亲,只是垂眸盯着容昇的嘴唇看,转移话题道:“杜远江说的并非全是假话,他确实是以弑父为敲门砖,敲开了深层朝廷的大门,圣上还记得那个死状凄惨的裴公吗?” 容昇当然记得,那日在大街上遇到裴家的灵车,裴家那群胆大包天的玩意,竟然要他给他们的灵车让道,这事他怎么可能忘。 柳尘舒不知何时,跨坐在了容昇身上,他继续道:“裴公是死在了自家人手里,裴家人想用裴公的命,换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,其他几大世家也是如此,就算我不杀他们,他们的子孙也会杀了他们。” 用一人的命,换取子孙后代永世昌盛,这非常考验人性。 深层朝廷那群人为了让这场戏更有趣,分别给世家后辈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位送去了密函,密函上写着,只要杀了家主,就能加入他们,他们能庇佑整个家族长盛不衰。 几位元老也知道,只要自己死了,就能让子孙后代继续享受荣华,因此当柳尘舒把他们抓进玄武司审问时,他们一个个的都缄口不言,甚至有人一心求死,就为了后代能繁荣昌盛。 柳尘舒已没了钓着容昇的心思,他拉开距离,一脸认真地说道:“背后之人让我们看一出关于人性的戏,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我们,说明他很有把握,知道我们一定会败,圣上,大破才能大立,这是我们唯一能破局的方式。” 如何大破,又如何大立,柳尘舒没说,但容昇心里有了答案。 大破大立,晓喻新生。 第70章 岁大饥,人相食 大破大立的意思便是,上到天子,下到平民,都得经历一场巨大且残酷的浩劫,这场浩劫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 容昇无力地将脸埋在柳尘舒胸前,丧气道:“我若只是个平民该多好。” 第117章 柳尘舒抚上他的后脑勺:“圣上,谁都可以逃避,唯有你不行。” “我若真是平民的话,相父你还会让我抱你吗?”容昇刚问完,就又自问自答说:“怕是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吧。” 柳尘舒安抚道:“看你一眼还是愿意的。” 容昇长得十分出挑,气质不凡,放在人群里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,柳尘舒并不看重外貌,但他相信相面一说,容昇生得剑眉星目,身形高大挺拔,是块练武的好料子,而且容昇一看就是一条好狗,跟李瑜一样是个不错的下手,他可能会把容昇召进玄武司当一名武官。 柳尘舒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。 容昇不乐意了,“怎能拿我跟李瑜比。” 说容昇一看就是条好狗,这话确实有些不妥,毕竟他是堂堂天子,还是要些脸面的,柳尘舒便追加一句:“李瑜比不过你。” 容昇神气地扬起下巴,“他怎么可能比得过我,他只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而已,我可不一样,我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公狗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…”看来脸面这种东西对于容昇来说,根本不值一提。 聊着聊着就忘了正事,容昇把脸埋进柳尘舒的衣襟里,左右来回蹭了蹭,像是狗崽子在找奶喝,“相父,你这里好大,让我嘬嘬。” 马车正巧在这时候停了,柳尘舒一把将容昇推开,先一步走下马车,回到寝殿内。 容昇快步跟上,勾住柳尘舒柔韧的腰,往怀里拉:“生气了?” 柳尘舒才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,他只是在想杜远江的事情罢了,“我想当面审一审杜远江。” “好。”容昇派小吉子去大牢里提人,带到前殿审问。 杜远江在大牢里被审问过好几回了,酷刑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,也就短短几日而已,便瘦得脱了相,被带到前殿时,柳尘舒差点没认出他来。 杜远江连跪姿都保持不住,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凉的汉白玉地砖上,头骨砸在地面的声响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 杜远江被砸懵了,躺在地上好半天才有动静,他勉强抬起头来,往堂上看去,只见柳尘舒端坐在明堂上,容昇则侍立在他身侧,看来栽赃嫁祸的计划失败了。 柳尘舒那张妖冶的脸,像是从画上抠下来的,美得不似真人,不过与以前相比较,他此刻看上去要柔和很多,没有那么凌厉了,可仍能让人心生畏惧,不敢冒犯,“你的妻儿,应该跑不了多远,想要他们平安无事的话,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老实交代了。” 1 杜远江撇嘴,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。 殿门响起一串脚步声,随后一双黑色金丝靴出现在杜远江面前,这双靴子的主人蹲下身来,目光冷厉地瞪着杜远江:“相父在问你话呢,你哑巴吗?” 杜远江干脆闭上眼,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。 柳尘舒摇了摇头:“看来他的妻儿,都在那些人手里。” 知道问不出什么了,容昇直起身,命人把杜远江带下去。 冬日寒风料峭,边关远比京城要冷,军中许多将士的手背生了疮,李瑜也没能幸免,手背上冻得开裂,武器都有些握不住,但仍然坚持每日去城门上巡视。 十里之外,就是敌军驻扎的地方,能看到那边升起了篝火,一条条白烟看着很是惬意。 两军僵持了数日,李瑜一直坚守不出,敌军多次挑衅都无果,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,两军互不侵扰,隔着城门各自生活,比的就是谁的余粮多。 李瑜想着敌军千里奔袭而来,粮草辎重肯定跟不上,用不了多久,等粮食吃完了,自然就会退兵,可数日过去,敌军那边每日都照常升起篝火,并且每日两次,这说明敌军余粮很充足。 李瑜觉得古怪,便与两位军师说道:“敌军千里而来,不可能带许多粮食,可他们那边的将士竟每日都是吃两顿,而咱们这边的将士每日才一顿。” 展轻和张言也觉着奇怪,三人一商量,决定派个探子过去打探下情报。 探子趁着夜色出了城,悄无声息地潜伏进敌军营地,到天快亮时他回到了城内,把消息汇报给李瑜。 “将军,他们那边的兵将,每人都背着一个羊皮大囊,大囊里面装着肉干,一根肉干就够吃七日,可以干嚼也可以煮着吃,饱腹感强,吃了肉干就不吃别的了。” 肉干不仅耐储存,而且抗饿,吃那么一小根就能顶一天,可关键是他们十万人要消耗的肉干数量,属实有点大。 李瑜纳闷:“肉干?他们哪来那么多肉干?” 展轻凑近那名探子身边闻一闻,探子还穿着从敌军身上扒下来的衣物,那衣物上带着很重的腥气。 展轻一闻就闻出来了:“不似寻常畜牲肉。” 探子继续把自己看到的画面,一五一十地说出来:“他们军中冻死的、病死的、累死的士兵并未掩埋,而是切成细细的肉条,放在外面风干,做成肉干了。” 展轻和张言两个读书人,听到这话,险些吓晕过去,他们在书上读到“岁大饥,人相食”这句话时,光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会觉得可怕,现在让他们亲自碰到,怎能不惊恐。 李瑜倒是神色如常,只是皱了皱眉,担心军中的余粮不够,敌军可以同类相食,但他们不行。 李瑜蹙着眉说:“军师,立刻去写封奏书跟圣上禀明情况。” 第118章 折子很快便呈到了容昇的御案上,因为是急报,所以放在最上面。 容昇读完奏折,再拿给柳尘舒看一眼:“相父,你看看,敌军竟以人肉为干粮。” 柳尘舒接过奏折来看,只是略微吃惊了一下,随即便淡然道:“战乱时期,以人肉为食,这历来就有。” 容昇啪的一声,将奏书合上:“军中粮食告急,得再往边关运一批粮草。” 柳尘舒说:“李瑜手下有个叫梁班头的,可派他运送粮草辎重,再派些医术精湛的太医去,边关苦寒,常年待在京城的士兵受不了那边恶劣的天气,可别还没上战场,人就病倒一大片了。” 梁班头躲在守城司里喝酒,突然接到上头的命令,要他去运送粮草。 梁班头一个激灵,酒醒了,把酒葫芦藏回袖子里,带着几名手下,赶往京城最大的粮仓。 管粮仓的庾吏,守在粮仓外头,盯着小卒一袋袋地把粮食搬上押运车,偶尔颐指气使地骂两句:“麻溜点!没吃饭啊!一袋粮食都搬不起!” 正常一袋粮食不会太重,可不知为何今日这一袋粮食像是掺了石头一样沉甸甸的,小卒们虽然有疑惑,但不敢多问,麻溜地把粮食搬上车。 梁班头来时,粮食已经装好了。 庾吏朝他拱手,满脸谄媚,“大人,天寒地冻,路上小心啊,小的为您备了几坛好酒,装在后头呢,可在路上喝。” 一听到有酒,梁班头便喜上眉梢:“有心了,有心了。” 庾吏满脸假笑:“您慢走,一路顺风。” 梁班头大手一挥,带领上百名手下上路,一路上他都在喝酒,等到了边关,李瑜亲自出来迎,看到几十车粮食,他稍稍安心了些。 梁班头这会酒醒了,赶紧拜见自己的旧主子:“头儿,好久不见。” 李瑜闻到他一身酒气,皱着眉说:“要是让圣上知道你玩忽职守,还不得处死你。” 梁班头搔搔鼻头:“粮食不是安全运过来了吗,路上可是一点状况都没有。” 几个士兵正在卸货,卸到一半有个士兵大喊:“将军,您快过来看。” 李瑜立即过去,就见粮袋被打开,露出了里面的粮食,“怎么了……” 话说了一半,戛然而止,李瑜拔出长剑,怒而砍向那袋粮食,粮袋被砍破,里面的粮食散落一地,仔细一看,全是沙子,只有少量的粮食掺在里面。 “怎么回事!”李瑜愤怒地收起剑,看向梁班头怒问。 梁班头心头乍然一惊:“坏了,我就说那庾吏怎么那么奉承我,原来是他掺假了。” “你啊你!”李瑜指着梁班头的鼻子:“说让你少喝些酒,别耽误事,你就是不听。” 梁班头低头不反驳,过了会抬起头来:“头儿,庾吏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掺假,只要被发现了,他难逃一死,之所以掺假,定然是粮仓里没有那么多粮食了,才会想着蒙混过关,如果是这样的话,事情可就大了。” 粮仓里没有粮食,这可是天大的事,李瑜急忙喊道:“流星马!” “在。” “即刻回京禀明,快!” 庾吏在当天夜里畏罪自杀了,如李瑜猜想的一样,粮仓里早就没了粮食,至于粮食去哪了,无人知晓。 第71章 御驾亲征 京城里一共四个大粮仓,存的粮食够京城里上百万人口吃上好几年,是重要的储备粮,可如今四大粮仓里,有三个粮仓都空掉了,剩下一个大粮仓的钥匙在柳尘舒手中,才得以保住。 看管粮仓的小官小吏全部下狱,粮食问题就是社稷问题,此事不容小觑,必须要严查。 容昇为了这事,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安睡了,靠在柳尘舒大腿上才能勉强眯一会,可眯不了多久,就会惊醒过来,时不时问一句:“相父,查出什么了吗?” 粮仓到底是何时被搬空的,目前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,但想要将那么多粮食给运出京去,是不可能的,所以那些粮食必定还在京中,可能就藏在某一个地方。 柳尘舒也着急,不过他面上不显,“圣上再睡会吧。” 容昇枕着柳尘舒的腿,想再眯一会,可实在睡不着,心烦意乱得很,便再度睁开眼,哀求道:“让我嘬嘬。” 容昇好几日都没有合眼了,眼底多了一圈黛青色的乌青,显得眼窝更加深邃,像是凹陷进去般,透着一股挥不去的倦意,柳尘舒不知该怎么拒绝他,最后还是答应了。 一会后,柳尘舒抱着容昇的脑袋,面无表情地喝道:“狗崽子…轻点……” 容昇嘬着嘬着,莫名笑出了声。 柳尘舒脸色大变,一把将容昇推了出去,接着赶忙把散开的衣襟收拢起来,他刚才简直是疯了,才会答应容昇那么无礼的要求。 容昇收敛住笑意,重新把脸埋进柳尘舒胸前,闷声道:“相父,我要是失去你了,该怎么办啊。” 容昇突然发现这个世上就只有柳尘舒能让他真正地开心起来,他真希望时间能在此刻定格,别再往前推进,他不想面对外头那些糟心事,只想与相父待在温柔乡里。 柳尘舒把他的脑袋拨开,“乱想些什么?” 容昇又黏了上去:“再嘬嘬,这次不笑了。” “滚蛋!”柳尘舒现在脑子清醒了,不会再轻易答应。 容昇改换策略,卖起惨来,他悲戚地说道:“我从出生起,就没喝过几天奶,一个月大时,嬷嬷就开始喂我吃米糊糊了,我经常被米糊呛得呼吸不过来,嗓子眼里鼻孔里都堵满了,差点憋死,可不吃米糊又不行,因为没有奶喝。” 第119章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容昇努力眨巴眨巴眼,将眼角弄湿一些,让自己看起来更值得同情。 柳尘舒一脸不忍直视,撇过脸,不咸不淡地问了句:“圣上,你几岁?” 都十几岁的人了,还想喝奶。 见柳尘舒不上当了,容昇只好作罢,不再搞怪,阖上发酸发涩的眼皮,打算睡个安生觉。 柳尘舒盘坐在榻上,垂眸打量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容昇,心中徒然多了一份怜爱,容昇方才说的都是真的,他是吃米糊长大的,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开始吃米糊,那米糊又黏又稠,小婴儿喉管小,被堵住呼吸不过来是常有的事,容昇能活到现在,多亏了老天的庇佑。 在容昇熟睡后,柳尘舒写了一纸诏令,让禁军进行全城搜查,任何一处都不得遗漏。 禁军接到命令,当天夜里便开始挨家挨户地去搜,搜了一天一夜,地缝里都找过了,仍是没有找到丢失的粮食。 容昇面色黑沉,哪怕休息了一夜,看上去还是透着一股子倦意,那身明黄色的龙袍也未能将他的脸色衬得好看些,声音冷冽道:“确定每个地方都搜了吗?” 带领禁军进行全城搜查的黄郎回禀道:“都查了,一无所获。” “那么多粮食被运走,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,神仙都不一定做得到,继续去搜,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!”容昇就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。 远在边关的李瑜,亲自带领将士们,将粮食里的沙子都挑出来,更准确的来说,是把沙子里的粮食挑出来。 挑了整整一日才挑完,原本几十车粮食,就只剩几车,这些也就够将士们吃上几日的,省着点吃,也就够十日左右,京城那边一时半会也运不来粮食,吃完这些后,他们就只能挨饿了。 李瑜捡起不小心洒落在地上的粮食,怅然道:“不知主子那边的情况如何?” 梁班头很是自责,酒也不敢喝了,缩着肩膀回话:“头儿,要不我去邻州借点粮食吧。” 李瑜摇头:“借粮食哪有那么容易,况且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,人家可能都不会搭理你。” 就算李瑜亲自出马去借,都不一定借得到,梁班头这个梁上君子就更别提了。 敌军似乎知道他们粮草不足,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。 杜远山与广济王容且站在悬崖之上,一同看向远处那堵屹立在风中、被侵蚀得斑驳的城墙,凛冽寒风将他们身后那件血红的披风,吹得猎猎翻飞。 容且在北辽生活了多年,学着北辽的汉子蓄了络腮胡,容貌比之前要粗犷许多,他眼里满是渴望地看向远处那座繁华的城池:“我在北辽给人当牛做马,忍气吞声多年,为的就是一刻。” 容且刚逃到北辽的时候,被所有人欺辱,后来他娶了北辽王最疼爱的公主,才不再被人踩在脚下,可那位公主凶悍无比,压得他抬不起头,他只能低声下气地去讨好,就这么忍了数年,直至今时才成功得到北辽王的信任,愿意借他十万兵将,助他拿下北离。 只要他成功占领北离,他就有机会反打北辽,将自己这些年受到的屈辱都还回去,他要把那位凶悍的公主关进羊圈里面,让她也尝尝当畜牲是什么滋味。 杜远山单手抱着头盔,望向自己驻守多年的城池,神情肃然,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容且侧过头,看了他一眼:“你该不会后悔了吧,柳尘舒那奸贼杀了你父亲,你难不成还想继续效忠他?” 杜远山数月前收到了弟弟杜远江送来的信,称柳尘舒逼死了父亲,他一开始不信,便派了人去京城打探,打探到他父亲是在家宴上喝酒醉死的,他也不知道哪个消息是真的,不过他最终选择相信弟弟,因为他知道父亲酒量好,不可能醉死。 为了替父报仇,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,背叛了自己守卫多年的家国,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莽撞且可耻的。 “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。”他都投敌了,就算想要回去也回不去了。 容且拍拍他的肩膀:“跟了我,你以后就是开国功臣,可比跟着那奸贼好多了。“ 杜远山哼笑了一声,其实他心里并没有把柳尘舒当成奸臣看待过,镇守边关的这些年里,虽然日子过得清苦,但朝廷发下来的军饷一分都不会少,他手底下的将士们每月甚至还有余钱给家里寄回去,不像先帝那时候,总是拖欠军饷。 不过底下的将士们并不知道,是因为柳尘舒,他们才能每月按时拿到军饷,他们只知道柳尘舒是个恃权乱政、祸乱朝纲的奸贼,正因为这个刻板印象根深蒂固了,所以杜远山一句话便让他们毅然决然投了敌。 等投敌后,吃着同伴身上割下来的肉,他们才幡然醒悟过来,柳尘舒对于他们而言,并非是奸臣,而是一个体恤将士的优秀领导者,他们不该跟风去辱骂,现在后悔也没用了,他们已经被视为了叛军,只有跟着容且打江山才有出路。 杜远山拂开肩上的手,反驳了句:“柳尘舒不是奸贼。” 柳尘舒涨过好几次军饷,光厚待戍边将士一点,杜远山便对他恨不起来。 容且摸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:“你这人也真是怪了,竟然替杀父仇人说话。” 杜远山不愿跟容且聊下去,转身走下悬崖:“三日之后开战,现在没工夫闲话。” 容且就怕杜远山战前再度倒戈,跟上去,又试探了几句。 第120章 杜远山很坚定地说:“自己选择的路,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。” 三日之后,号角声呜呼响起,战鼓敲出紧迫的节奏,十万大军乌泱泱涌到了城门之下,厚重的城门被顶得摇摇欲坠,有了松动的迹象。 李瑜在城墙上指挥,命人往下投石,大石头砸下去,底下的敌军被碾成一摊肉泥,血肉迸溅,寒冷的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一股血腥气,每个人嘴里呼出来的气都带着腥味。 “快!顶上!”梁班头在下面指挥,让士兵把门顶住,千万不能让敌军入城。 敌军踩着云梯,爬上了城墙,李瑜生了冻疮的手,握紧长剑,砍向敌军,一脚将敌军踹下城墙,他嘴里哈出白气,面色狰狞道:“给我去死!” 敌军有十万人,加上叛军十几万,李瑜手里就只有三万,虽然是精锐部队,可多日没吃过一顿饱饭,哪里有力气打仗,再这样下去,城门迟早被破。 李瑜只得派流星马,回京求援。 边关情况危急,容昇不得不提前发兵,离京前一夜,他将金色甲胄和长枪摆在榻头上,从怀中掏出一根云纹簪,“相父,你能否戴上给我看看。” 第72章 沸反盈天 容昇送上亲手雕的云纹簪,这不知是第几支簪子了,反正他没事时就雕,比一开始的手艺要精进许多,完全不逊于专门做竹雕的艺工。 柳尘舒拿起这枚被自己拒收多次的云纹簪,在云纹上抚摩着,夸道:“雕得不错。” 容昇就怕柳尘舒再度把簪子退回来,一脸期待地盯着,在他的灼灼目光之下,柳尘舒向右边歪头,将云纹簪戴上了。 秀致朴素的竹簪子,插在乌黑的发丝里,虽质朴无华,但别有一番昭然出尘的韵味,配上那张绮丽若画的脸,完全看不出是竹子做的,倒像是玉质的华贵之物。 容昇满心满眼都是柳尘舒,看得目不转睛,眼眶干涩了都舍不得眨一下,痴黏地说道:“相父,你真好看。” 明早便要出征了,这种快要离别的时刻,柳尘舒心里也多了分不舍,肉麻黏糊的话他不想说,钳住容昇的下颌直接吻了上去,唇舌疯狂地摩蹭着,津液交融,不分你我。 “咚”容昇抱着柳尘舒重重倒在榻上,撞翻了小几上的油灯,豆大的火苗熄灭,澄亮的香油弄脏了小榻,但无人在意。 柳尘舒和容昇都吻得很凶,两人都像是野兽般,凶猛地撕咬着对方,只是唇齿间的简单接触,已经快要满足不了他们了,他们都想要得到更多。 不过柳尘舒还尚且一些理智,他把五指都插入容昇的发丝里,猛地一揪,将容昇拉开一些,大口喘着气说:“圣上,早些休息吧。” 再继续下去,只怕一发不可收拾。 容昇继续纠缠着:“相父,让我试一次。” “时间不够充裕。”柳尘舒并不怕疼,但他也不会自讨苦吃,能好好享受的话,他为何要找罪受,所以第一次,他必须要容昇好好伺候他,把他伺候舒服了,才能继续,但想要伺候好,光前戏就得好几个时辰,现在时间来不及,草草试一次不如不试。 容昇要憋死了,当然,柳尘舒也好不到哪去,毕竟两人都是男人,需求是一样。 容昇仔细一想,第一次确实是不能太草率,便打消了念头,撒娇似地在柳尘舒身上蹭了蹭说:“我离开后,你不要勾搭其他男人,等我回来。” 柳尘舒轻轻给了他一个小|逼兜:“我岂是那样的人。” 打完后,柳尘舒又低头吻了一下,告诫道:“在军中不要自负,多听身边人的意见。” “知晓了。”容昇像个乖乖听训的学生,柳尘舒说什么就是什么。 五更时分,容昇穿上那身金色甲胄,立在榻前,因为甲胄坚冷,所以他并未靠太近,站在榻边看了会后,悄悄拿走了柳尘舒的贴身之物,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寝宫。 容昇走后,柳尘舒才睁开眼,他其实一直未睡,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,直至完全听不见后,他翻身面对着墙,发出一声叹息,“圣上,打了败仗,可不要哭鼻子。” 容昇踩着雪,前往校场,那十万新兵里只有一半人有甲胄可穿,剩下一半人,仍穿着军中发放的制式棉服,放眼过去,有股说不出的寒酸,气势也跟着削弱了几分,这没办法,时间太过紧迫,根本来不及做那么多套盔甲。 容昇心里说不出的沉重,他知道这一仗胜率不大,想要赢,除非有奇迹发生。 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地前往边关驰援,队伍里的新兵对这一场战役完全不报什么希望,哪怕圣上御驾亲征也没能让士气好转起来。 一是甲胄没得穿,二是粮食没得吃。 粮仓被人搬空的消息,士兵们都有耳闻,没了粮食,他们哪里有力气打仗,再加上连最基本的护具都没得穿,到了战场上,就只有白白送死的份。 士气持续低迷了好几日,还没走到边关呢,军中就出现了逃兵,有士兵趁夜逃走了,他们不想白白去送死。 容昇没有派人去追,也没有怪罪的意思,反而对将士们说:“谁若是想家了,现在就能回去,朕不会责罚你们任何一人。” 与其在战场上当逃兵,不如现在就将那些无用之兵遣散回去,还能省一口粮食。 容昇此话一出,军中有不少士兵都放下了武器,跪在地上行完大礼后,就往回跑了。 等想回家的士兵陆陆续续走掉后,容昇看着剩下的士兵大声道:“朕将与你们一同奋战到底!誓死守卫家国!” 第121章 那些丧气的士兵都逃走之后,军中士气反而大涨了,因为剩下来的将士们都很坚定,他们知道当逃兵的后果,便是失去家国,家国都没有了,逃回去有什么用,不如拼一把。 剩下的士兵举起手,齐声高呼:“誓死守卫家国!” 柳尘舒在京中并没有闲着,他手里有最后一个粮仓的钥匙,他命人将这最后的储备粮仓给打开,把里面的粮食先给将士们运过去。 粮食短缺的消息,在京城造成了恐慌,米价直线飙升,百姓们对此苦不堪言,纷纷跑到官府来诉苦,要求朝廷开仓放粮。 可粮仓里面的粮食,还不够将士们吃的,哪里还有多余的粮给那些百姓。 躲在暗处的国贼唯恐天下不乱,故意将市面上的粮食垄断,导致市面上几乎看不到粮食,现在又是寒冬腊月,山郊野外一片荒芜,连野菜都找不到,许多百姓家里都已经揭不开锅了。 恐慌与日俱增,亡国之论,沸反盈天,天下已有大乱之相,这种场面无人能控制得住。 朝中大臣们也无心上朝了,整个京城彻底礼崩乐坏,短短几日的时间,城内盗贼横行,杀人放火的事变得常见,官府管不过来,也跟着罢工了。 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刻,哪里还顾得上旁的,有能力的世家豪强们,早就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收拾好了,准备要离开京都,离开这个富贵迷人眼的地方,因为他们都知道敌军肯定会打过来,再不跑就来不及了。 眼下这种情况,确实是不跑不行,幺叔来到寝殿劝说:“皇后娘娘,跟我们一起去避一避吧,京城没法待了。” 风兮和小吉子也来劝,圣上不在,大人一人待在宫里实在不安全,不如去找个地方避避战。 柳尘舒走到窗台边,望着像是要塌下来的灰色天幕,心里念着容昇,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。 风兮催命一样叨咕着:“大人,走吧。” 柳尘舒负手而立,坚定道:“圣上不在,我得替他守住京都,给他一个坚实的后盾,让他全无顾忌地去杀敌。” 圣上还在前线浴血奋战,他们哪有弃城而逃的道理,再说敌军还没兵临城下,何故要如此惊慌。 幺叔苦口婆心道:“朝中大臣都跑了不少个了,再说那些人现在也不肯听您的。” 肯听柳尘舒命令的,也就只有一个黄郎,可黄郎随着圣上一同出征了,整个京城里哪里还有人站在柳尘舒这边。 圣上临行前特意叮嘱幺叔,一旦敌军破城,便让他立刻带着柳尘舒南下寻个好地方避战,眼下敌军破城不过是时间问题,必须要抓紧走。 柳尘舒执着道:“被盗走的粮食肯定还在京都,只要把那些粮食找到,就还有一线生机,我不能让圣上带着十万将士白白去送死,只要我在,后勤就有保障,我若走了,后勤谁来顾。” 幺叔一时哑口无言。 柳尘舒又问:“幺叔,你是想要南下避战,还是要与我一同留下。” 既然柳尘舒那么坚定,那么幺叔也只能陪着了,“老奴自然是留下。” 柳尘舒道:“粮仓里还有些粮食,我命你秘密将粮草辎重运送至前线。” 京中百姓没粮可吃了,要是看到运送粮草的队伍,只怕会上来哄抢,所以柳尘舒命幺叔秘密运出去,先保证将士们有粮食吃再说,百姓这头是顾不上了。 当天夜里幺叔带着江湖上的兄弟,从密道里,把粮食给运了出去。 柳尘舒站在宫墙之上,望着边关的方向,思绪万千。 风兮怀中抱着一件厚重的狐裘,上前为大人披上,“大人寒风刺骨,回寝殿去吧。” “嗯。”柳尘舒欲要离开宫墙之际,余光瞥到了宫墙外那几座耸立的慈幼院,夜已深,可慈幼院里还亮得多盏油灯,里面没有孩童吵闹的声响,反而隐约能听到重重脚步声。 见大人望着慈幼院的方向,风兮也跟着望了过去,“多日前梁班头进宫找奴才讨御酒喝时,跟奴才提了一嘴,说那杜远江啊,还是个大善人呢,经常给慈幼院的孩童送棉衣啊木炭啊之类的,嘁,奴才觉得那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。” 柳尘舒瞳孔一震,二话没说便朝着慈幼院奔去。 风兮捡起掉落的狐裘,匆匆追上去:“大人,你要去何处?” 柳尘舒来到慈幼院门前,弯下腰在地上找寻着什么东西。 风兮气喘吁吁地跟上:“大人,您在找什么?” 柳尘舒从一道裂缝中,抠出一小粒粟米,他看着这小小一粒粟米,眼中冒起腾腾杀意。 第73章 水落石出 慈幼院的窗棂上贴着幼童剪的窗纸,都是些简单幼稚的图案,院中还摆了几个小木马以及跷跷板,拱孩童们日常玩乐,也不知是哪个顽劣的幼童,在木马上胡乱图画,给木马穿了身有新意的花衣裳。 这里面的一切都看上去很无害,之前来此搜查的禁军应该是怕吓到这里的幼童了,所以没有仔细搜查这里,若是仔细搜查的话,他们就会发现这里的地砖缝隙中,有遗落的粟米。 杜远江曾多次来慈幼院给幼童送棉服和木炭,柳尘舒想送的应该不是棉服和木炭,而是从粮仓里偷运出来的粮食,粮仓里不翼而飞的粮食,肯定就在此处。 柳尘舒披着一件白色狐裘,肩上沾着风雪,清凌凌地出现在了慈幼院里,他手中还提着一把出鞘的利剑,那剑上流转的寒芒森然可怖,能让这里的孩童做三天三夜的噩梦。 第122章 柳尘舒执剑而立,声音比寒霜还要冷上几分:“管事的嬷嬷在哪?” 阁楼中还亮着油灯,管事嬷嬷定然没睡。 风兮便冲着阁楼喊道:“大人召见,还不快出来。” 管事的嬷嬷迟迟都没有出来,倒是旁边那间厢房的窗棂后,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脑袋,原本已经睡下的孩童都被吵醒了,正好奇地趴在窗边往外张望,一眼便注意到了裹着狐裘的柳尘舒。 孩童还分不清美与丑,他们只知道院中那人很吸引眼球,叫他们怎么都挪不开眼,甚至都没发现那人手里拿着剑,全然被那张脸给吸引过去了。 风兮长了一张看上去就很面善的脸,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、平易近人,特别招老人小孩喜欢,他挤着笑脸走到窗台边,从袖子里摸出几颗用彩色油纸包起来的猪油糖,在那些孩童面前晃了晃:“想吃吗?” 慈幼院里只是管饭,勉强能填饱肚子,并没有别的吃食,甜食在这些孩童眼里是稀罕物,猪油糖更是叫他们馋得疯狂流口水,因为平日里吃的饭菜荤腥极少,所以他们特想吃猪油糖这种又甜又腻的吃食。 一个胆子大的小孩子把窗户打开,伸手去抓风兮手里的糖。 风兮往后一躲,将猪油糖又给塞回了袖子里:“等回答了大人的问题后,才能有糖吃。” 听到这话,那个胆子大的小男孩冒着被处罚的风险,打开了锁上的房门,光着脚走进雪地里,来到柳尘舒面前,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:“大人。” 这小男孩不仅衣着单薄,连鞋都没有穿,冻得直哆嗦,柳尘舒没有急着问事情,关切地问道:“你的鞋呢?” 小男孩冻得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,他颤抖着说:“被别人抢走了。” 有的孩童自己的鞋穿烂了,就会去抢其他孩童的鞋,归根究底是管事的嬷嬷们对他们不上心,衣服破了不给他们补,鞋子穿坏了也不给他们修,如此看来,这座慈幼院完全就只是个摆设,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罢了。 风兮忙上前把小男孩抱起来,用自己的衣摆将那双冻得发紫的小脚给裹住:“真是造孽啊。” 柳尘舒沉下脸问:“管事嬷嬷去哪了?” 小男孩不怕柳尘舒,因为他觉得管事嬷嬷比眼前这位大人凶多了,他嚼着风兮喂过来的猪油糖回答道:“在仓库里,嬷嬷每天晚上都在那守着。” 柳尘舒又问:“仓库在哪?” 风兮往小男孩手里塞了几颗猪油糖,小男孩便给他们指了个方向。 在小男孩的指引下,找到了仓库的入口,入口处被一块大石板给压住了。 小男孩胆子大,半夜饿醒时,就会冒险出来找吃的,有一次他不小心撞见嬷嬷带着几名陌生男子打开了石板,进入到了地库里面去,好久都没有出来,这一段记忆他印象深刻,机关在哪他也还记得。 柳尘舒找到小男孩所说的机关,用脚踩下去,那厚重的石板往旁边滑动,微弱的烛光从里面泄露出来,石板完全挪开后,一条往下延伸的阶梯出现在眼前。 柳尘舒让风兮抱着小男孩回去,他独自一人下去看看。 风兮有些担忧:“大人,等奴才回去叫些人来吧。” “来不及了。”都已经打草惊蛇了,回去叫人也没有意义。 柳尘舒不等风兮再说话,就已经顺着台阶走下去了,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时,眼前的画面把他惊呆了,这一整个地库一眼望不到头,堆满了粮食,这些粮食够北离上上下下所有人吃上好几年。 除了粮食之外,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,在烛火的映照下耀眼夺目,比国库里的金银还要多,可见那群吸血虫们吸了北离多少血。 柳尘舒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国贼会把东西藏在他眼皮子底下。 慈幼院,太皇太后,国贼,这三个东西串联在一起,真相一目了然,皇太后便是深层朝廷的统治者,她躲在暗处操控了北离几十年,从太宗皇帝时期开始,她便已经在暗中掌权并架空北离了。 是啊,为何他没有早点想到,皇太后就是那个贯穿始末的人,她是太宗皇帝的皇后,先帝的母后,容昇的祖母,三任君主均跟她有关系,也均是她的棋子。 她之所以那么讨厌容昇,连见都不愿意见,是因为容昇不能为她所用,在她眼里,容昇是一枚被她丢弃的棋子,为了不让这枚棋子被柳尘舒掌控,她痛下杀手,多次派人暗杀容昇,可惜都没有得手。 正在盘点粮食库存的嬷嬷,听到楼梯那有动静,警惕地说了句:“谁在哪?” 偌大的地库里,有几十名嬷嬷在进行盘点,她们注意到有外来者,立即开始戒备,别看她们都是女流之辈,身材也已经发福臃肿,实际上个个都武艺高强。 柳尘舒脱掉身上的狐裘,随意丢在一旁,面容冷峻道:“一起上吧。” 管事嬷嬷从粮食堆后面走出来,语气中没有半点敬意,戏谑说:“原来是首辅大人。” 柳尘舒抬起剑,修长的指尖在剑上缓缓抹过:“我这剑还没有杀过女人。” 管事嬷嬷促狭一笑:“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碰到女人的血了。” 柳尘舒听到头上那块石板缓缓滑拢,把入口给封住了。 柳尘舒不怕鱼死网破,有几个,他就杀几个,可就在他要动手之际,地库里徒然升起一阵薄雾,那些个嬷嬷已经提前用帕子把口鼻给捂住了。 第123章 柳尘舒不慎吸入了一口,接着手脚便麻木了,手中的剑哐当掉落在地上。 管事嬷嬷走到他面前,叹惋道:“可惜了这张美人皮。” 另一个嬷嬷走过来,拦下欲要动手的管事嬷嬷:“大姐,先别杀他,带回去看主子怎么处置。” “行。” 这些个嬷嬷力气都很大,两个人轻轻松松把柳尘舒给抬了上去。 柳尘舒昏迷了几个时辰后,再度醒过来,发现自己回到了寝宫内,他现在身体不能动,只有眼睛能转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檀香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气,与寺庙里的香火味如出一辙,柳尘舒意识到这并不是圣上的寝宫,而是皇太后的寝宫。 皇太后从蒲团上起身,手上缠着一串佛珠走到榻前,那张没什么老态的脸上,带着普度众生般的笑,像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,十分诡异地对着柳尘舒说:“醒了。” 柳尘舒的身体完全动不了,只能蹙眉:“皇太后真是深藏不漏,几十年来,竟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。” 杜老将军多年前收到过一封密旨,让他按兵不动,这间接导致敌军掠走了大量财物,而那封密旨便是皇太后亲笔写的。 杜老将军不信皇太后会是通敌的国贼,他也怕他说出去不会有人信,毕竟实在过于匪夷所思,所以他一直藏在心里,没有告诉任何人,一藏就是二十多年,直到柳尘舒把他抓紧玄武司审问,他才将这事又想了起来。 杜老将军觉得告诉柳尘舒真相没有意义,因为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,一切证据均已销毁,就算他说是皇太后,也拿不出任何证据,索性就什么都不说,最后守口如瓶到死。 而那位楚太公年老痴呆,被审问时,一口咬定是太宗皇帝通敌,其实他是想说皇太后的,但年纪大了,记忆混乱,分不清太宗皇帝和皇太后了,才会那么说。 至于其他几位世家元老,因惧怕皇太后会对他们后辈不利,所以一字都不敢提。 他们这些人,都是皇太后打算丢弃的废子,杀了便杀了,她根本不会在乎,因为新鲜的血液在不断注入,年老的那一批迟早都是要换掉的,所以几位元老的死都在她的计划内。 唯一在她计划之外的一件事,便是容昇和柳尘舒之间的爱恨纠葛,她怎么也想不到,容昇会爱上比自己大十几岁的柳尘舒,这两个本应该是仇敌的人,居然纠缠到了一起,爱得难舍难分,看得她这个老婆子都想棒打鸳鸯了。 第74章 该亡国了 皇太后一下一下地转着手里的佛珠,慈悲与狠毒同时在她脸上出现,呈现出怪异的矛盾感,“先帝驾崩时,哀家就该执掌天下了,可因为你,哀家足足又等了十几年。” 柳尘舒发现皇太后的颧骨很高,皮肉紧贴着骨头,因此看上去并不显老,这种突出的骨相在中原很少见,反倒像是北辽那边的人。 柳尘舒的手脚均没了知觉,此刻躺得十分板正,他笃定道:“你是北辽人。” 北辽的骨相美和中原人的皮相美,在皇太后那张脸上完美融合,不仔细去看,还真看不出她到底是哪的人,只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大美人,难怪太宗皇帝会专宠她一人,甚至不顾群臣反对,也要立她那个蠢笨的傻儿子为太子。 皇太后很有耐心地回答着柳尘舒:“哀家的确是北辽人,当年,北辽还只是个由多个小部族组成的小国,常被周围那些大国欺负,为了能得到更肥沃的土地,他们把哀家献给了当时国力强盛的北离,哀家就这么来到了北离,太宗皇帝一开始十分喜爱哀家,可到了后面便腻了,哀家只好耍了些手段………” 皇太后对太宗皇帝使用了北辽特有的邪术,太宗皇帝被迷得神魂颠倒,从此不理朝政,日日荒|淫,朝中大臣多次劝谏,可太宗皇帝直接把劝谏的大臣给斩了,这事让太宗皇帝失去了民心,哪怕后来他发布“罪己诏”反省自己的过错,史书上也没有给他好的评价。 邪术让太宗皇帝性情大变,甚至是脑子也变得愚钝了,这给了皇太后接触前朝的机会,皇太后从那时起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,建立了深层朝廷,一步步架空北离。 待到时机成熟之际,皇太后暗中联络北辽王,让北辽起兵攻打北离,那时朝中有一半的大臣都是深层朝廷的人,因此北辽二十万大军攻入北离时,几乎是畅通无阻。 直到敌军兵临城下之际,太宗皇帝才幡然醒悟过来,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,他早就没了多少实权,好在那时候北辽还是个弱国,二十万大军只是个虚数,实际上只有十万左右,加之千里奔袭而来,军中将士们疲惫不堪,又没有足够多的粮草,所以北辽很快便退兵了,并没有灭掉北离。 北辽退兵时,杜老将军前去追击,本来是可以将敌军一举拿下的,可皇太后一道密旨降下来,让杜老将军按兵不动。 杜老将军被身边的副将一教唆,便真的不再追击,错过了进攻的好时机,最后眼睁睁地看着敌军把北离扫荡了一遍。 敌军撤走后,太宗皇帝意识到朝廷里有内奸,便着手开始调查,他很快便查到了皇太后身上,也知晓了深层朝廷的存在,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抵抗,只得放弃调查。 可百姓们还在等一个交代,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羔羊出来承担一切,才能平息民愤,于是位卑人微的颜庆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,草草定了罪,最后全族上下都被愤怒的百姓残忍处死,血染红了半边天。 第124章 颜庆在那个时代里犹如一粒尘埃,微不足道,上面的人只是轻轻扫一下,便能让这粒尘埃落入万丈深渊里,对于上面的人来说,不过就是一粒尘埃落地而已,他们根本不会在乎,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,毫无负罪感。 但这些事情压在唯一幸存的柳尘舒身上如泰山般沉重,年幼的他被仇恨压弯了脊骨,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被众人称赞的神童了,他躬着身子苟活,踽踽独行,日复一日地被仇恨浇灌,复仇成了他唯一的目标。 柳尘舒这颗幸存下来的种子,在绝地里顽强生长,没有人知道他是谁,也没有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。 时间线的另一边,太宗皇帝不再调查国贼,并且把相关的卷宗都给销毁掉了,他以为这样做那群国贼就会放过他,谁知在不久后,他还是被害死了。 太宗皇帝死后,蠢笨的先帝继位,先帝不是痴傻儿,却着实笨,十分好拿捏,皇太后因此放松了警惕,继续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,同时在暗中帮助北辽兴国,十几年时间里让北辽从小国变成了强盛的大国。 皇太后的心思都在帮助北辽兴国上,让柳尘舒钻了空子,得以把贾萤安排到了先帝身边。 贾萤虽然也是个蠢货,但很懂得以色侍人,她利用先帝的宠爱,在后宫里稳住了地位,并很快生下了皇子容昇,但这个皇子并没有让她晋升到妃位,反而差点害了她。 因为容昇出生那一日天上出现异相,加之各地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天灾,所以天机院便断定容昇是煞星,先帝看都没看一眼,就将容昇丢弃到了宫外,贾萤为了荣华,全然不顾自己儿子是死是活,继续以色侍人,保住了地位。 此时的柳尘舒还未入仕,但已经为自己以后的仕途铺了路,铺的第一步路,就是劝贾萤进宫,在贾萤得宠后,他便血洗了清平乐坊,然后逃到了柳州,开始下一步计划。 柳尘舒刚逃到柳州,就被当地的氏族大公子给看上了,那个氏族便是柳州第一大姓——柳氏。 柳尘舒的柳,其实并非是本名颜柳的柳,而是柳州第一大氏族的柳。 那柳大公子对他痴迷至极,完全不输给苏润之,为了讨好他,给他建了一座金色宅院,金屋藏娇也不过如此了,柳尘舒利用那位大公子,给自己弄了个良民的身份,以便参加科举,从那时起他正式改名为柳尘舒,以柳家旁支的身份通过了乡试,踏上了仕途。 之后他中了一甲进士,入了翰林院,接着步步高升,皇太后这时还没觉得他是个威胁,便没有管他。 谁能想到柳尘舒最终竟成了辅政大臣,抢她一步掌控住了容昇。 皇太后为了不暴露身份,只得把登基计划往后推,一推便是十几年,等到北辽那边完全强盛起来,她才开始行动,欲要联合北辽一起推翻北离,她要建立一个真正属于她的王朝。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,还有广济王容且,容且比她还贪心,不仅要推翻北离,还想吞并北辽,国贼之间已经埋下了内斗的种子。 皇太后并未把广济王那条走狗放在眼里,这天下,她势在必得,同时也胜券在握。 皇太后笑盈盈地看着柳尘舒,一副正在筹备好戏的模样:“你的仇还没报完吧。” 柳尘舒眼中露出凛冽杀意:“杀了你,这个仇就算报完了。” 皇太后是主谋,是他真正的仇人。 皇太后摇着头说:“杀死你父母族人的,明明是那群百姓,他们明知道一个小官没有通敌的本事,可是为了泄愤,把你父母剁成了尸块,踩在脚下践踏,而现在他们还想把你也给剁成尸块,踩在脚下践踏,这么一群人,不如干脆让他们都成为战争的牺牲品,让容昇把他们全都给杀了。” 容昇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子民。 柳尘舒红了眼,瞪着眼前这个疯老婆子,怒道:“你才是始作俑者!” “难道是哀家让他们杀了你父母吗?哀家可没有出手,是那群百姓选择了你的族人,颜庆本是个普通人,好不容易才考了进士,当了个小小的县丞,在我们眼中,他是个小官,但在那些百姓眼中,他已经飞黄腾达了,最先对你父母族人动手的,就是你父亲治下的那些百姓,那群百姓嫉妒颜庆娶了好妻子,生了个好儿子……多么卑劣下贱的一群人啊。” 皇太后从骨子里看不起那群下贱的百姓,她继续嘲讽道:“这十几年你不是一直在减轻赋税吗,想尽办法让那群百姓过得富足,可他们从未对你感恩戴德过。” 柳尘舒陷入了沉默,但短暂的茫然过后,他很快清醒过来:“这一切都是你害的。” “是吗?”皇太后笑得阴冷。 柳尘舒的身体还是不能动,如果能动的话,他一定要让这个老女人再也开不了口。 皇太后似有些惋惜,叹道:“把他带下去,让他看看那群百姓能有多可恨。” 柳尘舒被皇太后身边的嬷嬷给丢在了大街上,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动,像具死尸一样躺在雪地里,望着白茫茫的天幕,他出了神。 街上很快有人注意到了他,并大喊道:“奸贼在此!” 一大波人涌了过来,将柳尘舒围了起来,一开始还有人忌惮不敢动手,后来发现柳尘舒动不了后,便大着胆子用石头狠狠砸了一下,嘴里说着:“奸贼!北离被你害得都要亡国了!你凭什么还活着!” 第125章 柳尘舒被石头砸得眼前一黑,缓过来后,谩骂声层层叠叠涌入他耳朵里,他看到周围人影幢幢,接着画面开始天旋地转,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,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到了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噩梦中。 容昇正在行军的路上,心口猛然绞痛,他抬手摸了下胸前的位置,从里面掏出柳尘舒的贴身之物,这贴身之物上不知何时沾染到了血点子,他慌张地拉住缰绳停下来,用口水去清理,小小的血点子被口水洇开成了一大片,擦不干净了。 第75章 誓死效忠 “圣上,怎么了?”黄郎见圣上停留在原地,手中拿着一块绸缎,似在睹物思人。 容昇摸着还在绞痛的心口,以及绸缎上的血点子,莫名有种想要回京城看看的冲动,被黄郎的话给打断后,他把相父的贴身之物收了起来,双腿夹住马腹,继续前行:“无事。” 黄郎看了眼前面的圣上,又看了眼身后的将士们,无声地叹了口气。 虽然黄郎叹气的动作很轻,但还是被容昇的余光给瞄到了。 容昇拽着缰绳的手紧了紧,朗声问:“黄将军何故未战先怯?” 黄郎在出发前被封为镇北将军,与李瑜那个平北将军一样,此封号之意为战胜北辽。 黄郎觉得自己对不住镇北将军这个封号,故而忏愧一叹,面对圣上的质问,他解释道:“臣并非未战先怯,只是有些担忧。” “担忧什么?”容昇的身形随着马儿的步伐小幅度晃悠,他的背影挺拔沉稳,这种沉稳的气度,能让后边跟着的将士们安下心来,所以就算他心里有忧虑,也不能表现出来。 “臣担心京城会乱。”眼下是内忧外患的时刻,黄郎就怕他们还没上战场,后方就先乱起来了,如果真乱了,可就彻底无力回天了。 容昇知道京城定然是会乱的,好在他提前叮嘱了幺叔,让幺叔把柳尘舒带去南方避战,只要他的相父没事,他便不着急,等把敌军击退后,再回京肃清国贼也不迟。 容昇往嘴里塞了一把炒米,一边狠狠地嚼,一边说道:“乱起来了才好,这样就能一眼看出谁是国贼了,不需要再继续跟他们玩捉迷藏。” 现在确实是清理国贼的好时候,只希望事情能如愿吧,黄郎的心稍稍放平稳了些,听到圣上把炒米咬得嘎嘣响,他忙取下挂在马鞍旁边的包袱:“圣上,臣这儿有肉饼子。” 军中粮食不够,容昇都是跟着将士们一起吃,肚子饿得受不了了,就往嘴里塞一把炒的糙米,补充点体力。 黄郎岁数大了,胃不好,吃不来糙米,伙夫便给他做了肉饼子,但圣上都吃糙米了,他又怎能□□米,因此那肉饼子他不敢吃,就放在马鞍上挂着,军中若是有谁饿晕过去了,他就把肉饼干给出去。 “黄将军你自己留着吃,朕年轻力壮,吃点糙米不打紧,你年纪大了,在京城吃惯了精米,吃不来那糙米,可别把人给吃坏了,朕就剩你这么一个能用的将领,你必须得给朕撑住。” 朝中那么多武官,真正能堪大用的没几个,就算有能堪大用的,容昇也不敢用,毕竟朝廷里国贼可不少,万一挑了个国贼来领兵,只怕会成为第二个杜远山。 能得到圣上全心全意的信任,黄郎心中很是感动,他一定会全力以赴,替北辽守住最后一道防线。 黄郎抹着眼泪说:“圣上的万金之躯,比臣重要。” “朕没有那么金贵。”容昇年幼时什么都吃过,不像那些一生下来就娇生惯养的人,稍微吃得差点就闹肚子,他肚子里什么都能消化,只要吃饱了就好。 黄郎有些话到了嘴边,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,最后又给咽了回去,圣上年幼时被养在宫外,那时肯定吃了不少苦,与首辅一样,是个命苦的。 容昇这几日都是与将士们同吃同住,将士们把这些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,圣上都尚且如此了,他们又怎敢有怨言,军队里无形中多了一股凝聚力,士兵们的眼神都比之前更加坚定了,这是一个好兆头。 黄郎亲眼目睹了将士们的变化,他突然明白圣上为何不肯吃他给的肉饼子了,收服人心这一方面,圣上要更胜一筹。 入夜,全军休整,因为军中没有足够多的营帐,所以许多将士都只能幕天席地,为了不被冻死,尽量抱团取暖,挨在一起睡觉。 容昇也没有进营帐睡,把营帐留给了伤兵们。 黄郎从营帐内走出来,见圣上坐在一棵枯树下,连被褥都没拿一床,就只是点了个小火堆,他走过去,心疼道:“圣上,营帐都搭好了,进去睡吧。” “军中有不少人腿脚冻坏了,让他们去营帐里睡吧。”容昇仗着自己年轻,身强力壮,什么都不怕,就算在大冬天幕天席地睡一宿,也不担心会冻死。 黄郎羡慕圣上身体好的同时又有些心疼:“圣上您的身体要紧。” 容昇很坚持,他之所以不去营帐里睡,除了想给伤员腾地方之外,另一个原因便是外面的寒风能把他的脑子吹得清醒点,不然他会头脑一热,直接扭头回京,去找他的相父。 想回京找相父的冲动,在容昇脑子里越发强烈,让寒风把这种念头吹散也好,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,等把敌军赶跑了,国贼清理完了,他才能安生地抱着相父。 容昇屈起一条腿,把手臂搭在上面,从胸前掏出那块绸缎放在手中又揉又搓,绸缎细腻的触感,让他想到了相父的肌肤,也是这样的触感,冰滑柔软,他总是怎么摸都不够。 第126章 黄郎往旁边的空地上一坐,看着那块绸缎问:“这是首辅送给您的信物?” 信物可以是帕子,但很少见到信物是一块完整的绸缎的,把这块上好的绸缎裁成帕子不是更好吗? 容昇坦荡道:“偷来的。” 黄郎:“……………”难怪看着不像是信物,从这个样式来看,好像是贴身衣物。 容昇把那块完整的绸缎展开,想把上面的血点子用雪洗掉。 黄郎看着那块展开的绸缎:“…………”还真是贴身衣物,一条做工精细的白色亵裤。 容昇用雪搓洗亵裤上的血点子,他不希望这条如云似雪的亵裤上有任何一点脏污,就像他不希望柳尘舒身上沾染到尘埃一样。 黄郎默默走掉了,什么都不想再说。 半夜时,将士们都已经熟睡,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,守夜的哨兵立即将此事汇报给了容昇:“圣上,流星马到。” 流星马是李瑜派过来的,他那边已经撑不住了,如果援军不能在一日之内赶到的话,只怕会全军覆没。 听了流星马的军报,容昇立即整队出发。 李瑜已经三天三夜都没有休息了,他熬红了双眼,手背皮开肉绽,皲裂成了龟背的样子,脓水一流出来就被冻成了冰,看起来触目惊心,可他仍然紧握着剑,紧得指甲嵌入肉里,实际是他的手指冻僵了,完全没有知觉,那剑柄像是长在他手上般,和他融为了一体,取不下来了。 这几日敌军一直在猛攻,有好几次都破了城门,但最后都被李瑜硬生生给打回去了。 虽然把敌军赶到了城外,但李瑜手下的兵将也折损了不少,原本有三万,现在只剩下一万不到,且军中粮食告急,将士们大多都是饿着肚子的,这城门怕是守不住了。 到了半夜,敌军又来了一次突袭,李瑜那个副将杨智,是个鲁莽的性子,这些天一直被李瑜压着,早就忍不下去了。 见敌军又来突袭,杨智竟愚蠢地命人直接打开城门,出去和敌军正面硬刚。 李瑜来不及阻止,杨智便已带着他手底下那一千人出了城。 杨智是个猛将,手中拿着一把带铜环的大刀,一刀下去,连砍下三个人头,如此生猛的武将配了个狗脑子,着实可惜。 李瑜站在城门上,命人敲金锣,让杨智赶紧收兵回城,可这时候的杨智已经杀红了眼,没有听到鸣金收兵的号令。 李瑜瞧着杨智陷入敌军围困之中,他不得不率兵出城。 城门打开,李瑜骑着一匹白马,冲进敌军的阵营里。 杨智中了一发冷箭,不慎从马背上掉了下来,杜远山手中的长枪眼看着就要扎穿他的喉咙,这时一只手伸过来,将他一把拽上了马背,救了他一命。 杨智恍然了片刻,颤抖着喊:“大将军………” “闭嘴!”李瑜接住杜远山的长枪,用力推了回去,嘶吼道:“叛贼,你妄为人!” 杜远山被他这么一吼,竟收起了长枪。 李瑜趁着这个机会,赶紧撤退,带着幸存的士兵退到城中去。 城门一关,李瑜将杨智踹下马,从士兵手中抢过军鞭,狠狠抽上去:“抗令可是死罪,你可知罪!” “属下知罪。”杨智没有躲闪,硬生生地扛着军鞭,这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了。 李瑜罚了杨智五百军鞭,杨智没有一句怨言,之前的不忿也早就烟消云散,只剩下一腔忠勇。 李瑜没有真打五百军鞭,真打这么多,杨智还怎么杀敌,只能留到以后再罚。 杜远山收兵回到营帐内,被容且狠狠责骂了一顿。 “关键时候你居然心软了,别忘了你现在是叛贼,城里那些人都是你的敌人!” 杜远山低下头不说话,默默挨训。 容且骂了一顿后,态度软了下来:“明日是最后一战了,只要攻破这座城池,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,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杀到京都去。” 第76章 万人枯骨 京都的城门上寒风凛冽,冷风如刀子似的在脸上刮,陷入无尽噩梦中的柳尘舒被冻醒了,他睁开眼,浑浑噩噩地看向前方,前方是一片被雪覆盖的荒原。 柳尘舒无悲无喜地望着茫茫旷野,恍了许久的神,才想起发生了什么,他被那群百姓殴打,又被百姓绑在马后拖着游街,一张张让人记不住的脸出现在他面前,有人谩骂,有人朝他吐唾沫……他好像还听到风兮在哭。 被拖行一圈后,百姓把柳尘舒吊在了城门之上,任他成为冻死骨。 可柳尘舒偏生是个命硬的,被打了个半死,又在城门上吊了一夜,他都未死透,并且还睁开了眼,只是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,空洞洞地望着远方。 “娘,那个人好惨,为什么要把他吊在城门上?”城门下有个小女孩路过,注意到了柳尘舒,她好奇地询问身边的娘亲。 妇人弯下腰跟小女孩说道:“那个人是奸贼,做了好多坏事呢,冻死他都算是便宜他了。” 小女孩不谙世事,不懂奸贼是什么意思,只知道贼的意思,便又问:“他偷了很多东西吗?” 妇人知道小女孩会问个没完没了,干脆把人拽走了:“总之他是个坏人,坏人就该得到惩罚。” 说完,妇人还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,觉得这里特别晦气。 那小女孩什么都不懂,她只觉得城门上的人可怜,后来在她娘一句又一句的唾骂下,她才了解到那是个坏人,于是她也有样学样吐了口唾沫,逗得她娘哈哈直笑,其实她们都不了解柳尘舒做了什么,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奸贼,便也跟着这么叫了。 第127章 柳尘舒把母女俩的话听得清清楚楚,忍不住勾唇冷笑了一下,似无奈又似嘲讽,一群无知又麻木的人罢了,柳尘舒对这样的一群人恨不起来,再让他重来一次,他依然会想办法改善民生,减轻赋税,让他们过得富足。 因为……他们的善恶好坏,与他无关。 绑着他的绳索已经勒进了肉里,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,身体早就失去了知觉,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心还在跳,随着时间的流逝,心跳越来越微弱。 柳尘舒心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,死对于他来说,就跟喝水一样理所当然,因此他很平静,平静地等死。 就在他静静等待着死亡降临的时候,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容昇的脸,那只总围着他身边打转的狗崽子,初见时还只到他膝盖处,一眨眼,便比他还要高两寸了。 他要是死了,狗崽子会哭很久吧。 冬日里,守城的护卫都有些懈怠,加之现在世道乱了,谁还认认真真干活,所以到了夜里,城门上格外寂寥,只能听到风雪的声音。 柳尘舒身上落满了雪,已经到了濒死的时候,就在他快要合上眼时,城门上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,那道身影清丽纤瘦,是个小女子。 那小女子小心翼翼地跑到城墙边,冲吊在城墙上的柳尘舒小声喊:“大人…大人…” 小女子不知道柳尘舒是活是死,见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应,心想大概是死了,忍不住开始啜泣。 啜泣声把柳尘舒从混沌的梦境里拉了回来,他还以为是狗崽子在哭,醒过来后发现是个不相干的小女子在哭。 那小女子见他动了,喜出望外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,那东西用绢布包得严严实实,她把绢布一层层揭开,露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白馒头,她撕下一小块,踮起脚尖,尽量伸长手臂,喂到柳尘舒嘴边:“大人,吃点东西吧。” 柳尘舒悬在城墙上,他仰头看向墙头上的小女子,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,不懂她为何要来给自己送吃的。 看着柳尘舒满身血污,眼里一片死寂,虽然还活着,但已经失了生气,像个被弄脏了的纸扎人,小女子止不住心酸落泪,哽咽着说:“大人,吃点吧。” 柳尘舒看着那小女子哭哭啼啼的样子,想到了容昇。 容昇要是见到他这幅样子,也会哭哭啼啼吧。 他要是死了,狗崽子该怎么办啊。 柳尘舒徒然有了强烈的求生欲,他想活下来,继续逗狗。 柳尘舒费力张开被冻僵的嘴唇,吃下那块白面馒头。 能吃得起白面馒头的百姓很少,那小女子穿着朴素,这白面馒头怕是她省了许久才省出来的。 柳尘舒嚼着馒头,鼻头有些酸涩,他从不落泪,可现在却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,他咽下嚼烂的馒头,声音干涩沙哑地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 “民女住在城西,父亲是个瘸子,母亲是个痴傻有疯病的……” 小女子抽泣着说了很多肺腑之言:“先帝还在位时,每年都要交许多杂税,民女那时还小,只记得父亲时常去借钱交税,他那条腿就是因为交不齐税银,才被官府的人给打断的,就在父亲被逼无奈只能卖掉民女换钱的时候,先帝驾崩了,先帝死后,日子突然就好过了,世道也一下变了,父亲因为是瘸腿,被免了税银,之前多交的税钱也退了回来,民女那时什么都不懂,以为是老天有眼了……” “等民女长大了,总听到身边有人说奸臣误国,民女才知道这十几年里都是大人您在治理天下。” 小女子处在底层,她不知道上头发生了什么事,连什么时候换了皇帝她都不知道,她只知道日子一天天变好了,听到别人说奸臣误国的时候,她还觉得很疑惑,日子不是变好了吗,为何要说奸臣误国呢。 小女子不懂政事,但这么多年她都很坚定,不管周围人怎么骂奸臣,她都不会跟着一起骂,她知道周围那些人也不懂政事,只是在跟风骂罢了。 她很清楚自己无知,也很清楚身边人的无知,因此她没有去劝说身边的人,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。 小女子说完自己的经历后,又哭着问:“大人,民女该怎么救您?” “回去吧。”柳尘舒也不知道该怎么救自己:“天命如此。” 小女子试着把柳尘舒拉上来,可她力气太小,试了几次都无果,却仍不肯放弃,直到城门下有人注意到她,并呵斥了一声:“谁人?” 柳尘舒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喊道:“走。” 小女子不甘心,可也没有办法,眼看着守卫就要上来了,她只得转身跑下城楼。 小女子离开时,最后回望了一眼,她看到柳尘舒孤零零地悬挂在城门上,如一枝快要凋零的凌霄花,让人为之心碎,她很想做些什么,可她什么都做不了。 边关狼烟四起,战争的号角再次来袭,天不亮,敌军就发起了总攻,城门最后还是被破开了,再也守不住了。 李瑜手底下仅剩的一万人,被杀得只剩下三千,三千人又如何能敌得过十万敌军。 军师展张二人,力劝李瑜带着剩下的将士撤退,撤到盲山,等待援兵。 李瑜的性子跟杨智差不了多少,他虽然要理智些,但也有倔犟的一面,直接跟两位军师说,就算是战死沙场,也绝不撤军,定要守住城门,不允许敌军踏进北离境内。 第128章 此时的李瑜已经受了重伤,站都站不起了,还要去杀敌。 展轻和张言只好去劝看起来鲁莽的杨智,本以为要废一番口舌,结果没想到杨智同意了。 杨智扛起受重伤的李瑜,带着剩下的三千将士,撤到盲山上躲一躲。 李瑜亲眼看着城门被破,看着敌军进入到城内大肆破坏,他红了眼,咆哮着说:“敌军要踏进城,也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!” 杨智一句话没说,扛着他,迅速撤退。 刚撤到盲山,他们就见到了援军,容昇连夜带兵过来驰援,可还是晚了一步,城池已经被敌军给占领了。 李瑜带着伤,摇摇晃晃地跪下请罪:“圣上,是末将无能。” 容昇看着李瑜身后那些残兵,一个个饿得连路都走不稳了,这样又如何能杀敌,李瑜能撑到现在,已是大功一件了。 容昇抬了抬手:“起来吧。” 敌军占领城池后,并未罢休,朝着盲山这边追了过来,势必要把他们赶尽杀绝。 听到敌军吹起了号角,容昇也命人扬起了旌旗,随着战鼓声起,两军在盲山展开大战。 容昇手中的长枪抡起一次又一次,鲜血重复溅到他脸上,糊了厚厚一层,已看不出他本来面目,他彻底杀红了眼,嘶吼着将长枪捅穿敌军的心口,再用力拔出来,尸体一具具地在脚下堆叠,成了小山状。 寒月盲山万骨枯,一杆长枪守家国。 容昇带了十万士兵前来驰援,中途跑了三万,仅剩下七万而已,这七万将士没吃过一顿饱饭,可在这一刻,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,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是在为谁而战。 这一仗,成功打得敌军丢盔卸甲,退回到了城门外。 容昇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,站在尸山上,手中拿着一面令旗,往前一挥,身后的将士们看见号令,英勇无畏地往前冲,这下轮到他们对敌军赶尽杀绝了。 胜利,似乎就在眼前。 第77章 起兵回京 容昇骑上马,带领着将士们往前冲,战场上杀声震天,伴随轰隆隆的冬雷,全军气势磅礴,无人可挡。 “杀啊!” 每一个将士都知道自己是在保家卫国,他们无比荣耀。 敌军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,溃散而逃。 杜远山坐在马背上,遥遥望向容昇,他这些年一直镇守边关,多年都未回京了,上一次回京,还是少帝登基大典那日,那时候少帝像个小鹌鹑似的缩在柳尘舒身边,看着没有什么气度,转眼十年过去,少帝已完全脱胎换骨,再也看不到当年的影子,现在这副模样,才配让人俯首称臣。 容昇右眼溅入一滴热血,将整个眼眶都染成了血色,他浑然不觉,抡起长枪继续杀敌,他想守住自己的疆土,也想守住这份将要送给相父的聘礼。 容昇一枪下去,捅穿敌军的甲胄,将身边最后一个敌人杀完,他从容悠闲地用袍边擦了擦手,随即从胸前掏出一块如云似雪的白色绸缎,他不想弄脏这块绸缎,还特意擦了手,结果鲜血早就浸入了衣物里,将这块绸缎给染红了。 容昇看到洁白的绸缎上多了一片刺眼的血迹,心口再度绞痛起来,这种绞痛已经持续一天了,他也不知是何缘故,大抵是太想柳尘舒了。 容昇在绸缎上吻了一下,随即收了起来,继续杀敌。 追了敌军十几里路后,容昇才收兵,若再追下去,唯恐中敌军的埋伏。 回到城内,军医正在给李瑜缝合伤口,没有敷麻膏,李瑜嘴里咬了块布,双手紧握成拳,疼得冷汗直冒。 容昇脱掉身上的甲胄,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命人去弄盆水来。 士兵以为圣上是要清洗血迹,便送来一大盆热水,谁知圣上不是用来清洗血迹,而是洗绸缎,那块绸缎极好,白得不掺任何杂质,只可惜被血给染红了。 李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条白色亵裤,他吐掉嘴里的麻布,一边龇牙咧嘴,一边问:“圣上,主子还好吗?” “无事。”容昇相信幺叔会保护好相父。 李瑜的心稳稳落下,感觉伤口都没那么疼了。 容昇似察觉到了什么,挑了下眉头,不悦道:“你是不是对朕的相父有非分之想?” 李瑜吓得脸色更加苍白,急忙说:“末将不敢。” 李瑜这人有点一根筋,就算他真有非分之想,他自己也察觉不到,他只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主子救回来的,这辈子他只会效忠主子一人,主人让他往东,他绝不往西。 容昇收起不悦,撩开袍子坐下,把那块绸缎放在心口处捂干。 梁班头端着一碗肉汤,笑呵呵地走进来,“圣上,这肉汤可好喝了,您尝尝。” 容昇朝碗里看了眼,那肉汤就是几块肉干泡在水里,他拿起那块泡得发白的肉干,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腥味,便问:“这是哪来的肉?” 梁班头如实回答:“从敌军那搜刮来的。” 李瑜忙制止道:“圣上别吃,这些是人肉。” 容昇把肉干放回到碗里:“煮些糙米粥来吧。” 军中将士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肉,都在抢着吃,现在粮食短缺,有得吃就不错了,就算知道这些是人肉干,将士们也照样会咽下去,一点肉汤都不会浪费。 如果京城没有粮草送来的话,他们甚至会考虑将敌军的尸体煮了吃,正好大冬天的,那些尸体摆在外面冻得梆硬,没那么容易腐坏。 第129章 打了场胜仗,军中士气大涨,那些没有甲胄穿的士兵,从敌军身上扒了甲胄下来穿,穿上敌军的甲胄,拿着敌军的兵器,在战场上很容易被当成敌军,士兵们就在额头上系一块红布,好让战友区分。 刚从京城出发时,所有士兵都不报希望,就连黄郎也在暗中叹气,他们不相信奇迹会降临,可奇迹还是来临了,他们打赢了胜仗,并且越战越勇,那股莫名而来的凝聚力让李瑜都觉得疑惑。 看到圣上满脸血迹、大口喝着难以下噎的糙米粥时,李瑜明白那股极强的凝聚力从何而来了。 虽然打了胜仗,但也不能懈怠,容昇把人都召集过来商议。 黄郎开口道:“敌方的援军应该也快到了,接下来还有许多场恶战要打,可粮草不够,我们只怕撑不了多久。” 粮食的问题,很让人头疼,容昇能想到的唯一办法,就是去找百姓们借,京城那边是肯定运不来粮食的,只能去邻州向百姓借粮了。 梁班头站出来说:“圣上,借粮一事,包在小的身上,就算是挨家挨户地去借,也要把粮食给借来。” 眼下也就只有这么个办法了,容昇正要派梁班头去借粮,这时一个小兵跑了进来:“报!” 容昇望过去:“何事?” 那小兵笑着说:“粮草辎重运过来了。” 黄郎和李瑜激动地站了起来,立即跟随着圣上的脚步出去看看。 容昇一开始也是欣喜的,但见到幺叔的那一刻,他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,从头到脚都泛起一阵凉意,心口处那种绞痛的感觉再次袭来。 幺叔带着自己那帮兄弟下跪拜见。 容昇并未把幺叔扶起来,而是冷声问道:“朕不是让你们保护相父的吗,你们怎全都来此了,相父呢?他在何处?有没有南下避战?” 幺叔不敢抬头,把头抵在地上,弱声说:“皇后娘娘他不愿南下,说想为圣上守住皇城。” “幺叔你怎么也犯糊涂了,你明知道京城里那些人对相父虎视眈眈!还任由他一人待在京城里!”容昇总算明白他为何一直心绞痛了,他的相父肯定是出事了。 见圣上勃然大怒,幺叔重重磕头:“请圣上恕罪。” 容昇现在只想赶紧回京去看看,他牵了匹马,翻身骑了上去。 黄郎和李瑜都没有上前阻止圣上回京,因为他们也很担忧主子的安危。 容昇拽着缰绳,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,却迟迟都没有落下,他这一走,军中那股凝聚力定然溃散,家国就有可能不保,可他若是不回去,相父就会有危险。 容昇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,他仰天长叹一口气,回头对黄郎和李瑜说:“三日之后,朕定会回来,你们一定要守住。” 就在容昇要扬鞭策马而去之时,他留在京城的线人骑着一匹快马追了来。 “圣上不好了!京中大乱,皇后娘娘被百姓沿街拖行至死,尸身就被吊在城门之上!” 容昇身上的力气在一刹那被抽干,手中的马鞭掉落在地,他的人也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。 容昇眼里蓄满了泪,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:“你再说一遍!” “皇后娘娘被百姓残忍杀害……尸身吊在城门已有两日……” “相父!!!”容昇不再犹豫,朝着京城狂奔而去,这一刻他觉得守家卫国没有任何意义,他拼死杀敌,保护自己的子民,可他的子民却杀死了他心爱之人。 得知主子已经死了,黄郎和李瑜也感觉天塌了,他们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曙光,结果曙光只是短暂的闪了一下,抓都还没来得及抓住,就彻底湮灭了。 黄郎看着远处那片黄沙问:“还守吗?” 李瑜一想到主子已死,便连剑都拿不动了:“不守了。” 京城都乱了,国贼和敌军里应外合,再守下去也没有意义。 “起兵!回京!” 李瑜和黄郎意见一致,两人带着剩下的几万将士,朝着京城进发。 容昇的心口被绞得越来越痛,像是被刀片硬生生切割成了碎块,疼得他没法正常呼吸,只能张大嘴巴来呼吸。 因为跑得太快,马儿跑断了腿,容昇不慎从上面滚落了下来,滚在混着冰渣子的泥地里。 容昇从泥地里爬起来,正巧有个商队路过,他直接抢了商队的马,继续往京城狂奔,他知道自己就算以最快的时间赶回去,也不能让柳尘舒起死回生,可他就是想快点见到柳尘舒,哪怕是尸体也好,他很怕那群百姓会把柳尘舒剁成肉泥,连具全尸都不给他留。 “柳尘舒……相父……”容昇的呜咽被裹进呼啸寒风里,悲恸至极。 柳尘舒已在城墙上吊了两天一夜,换成旁人,只怕早就冻死了,而他还留着最后一口气,他想再见容昇一面,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,总之见不到容昇,他舍不得咽气。 柳尘舒垂着头,失去意识之际,一只小肥啾飞到他面前:“啾啾啾……” 柳尘舒的意识回归,他抬起头,看向悬停在自己面前的小肥啾,勾唇笑了一下。 小肥啾似乎很担心他,一直在啾啾啾地叫。 柳尘舒没法回应它,因为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。 小肥啾很着急,围着柳尘舒打转,那啾啾的叫声里,甚至能听出几分凄厉和悲伤。 “相父!”容昇的咆哮声隔着老远穿透而来。 第130章 柳尘舒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过去,并未看到人,只听到一声声相父,叫得比小肥啾还要凄厉。 他的狗崽子回来了。 第78章 浴血而归 荒芜的原野上,出现一道醒目的身影,只见容昇身穿被血染红的甲胄,手持一杆长枪,飞速驰骋而来。 “相父!” 容昇凄厉的嘶吼一句句传到柳尘舒耳朵里,刺得他耳膜生疼,使得他强行打起精神,抬头看向旷野,见容昇真的来了,他吊着的那口气,总算能安心咽下去了。 容昇远在十几里外,就看到了悬吊在城门之上的柳尘舒,一身红衣似火红枫叶,昔日里看只觉得张扬耀眼,而现在那身红衣被血污浸染,沾满了污垢。 容昇看到这一幕,呼吸再度停滞,心脏也忘了跳动,悬挂在城门上的人,身上落满了雪,头颅低垂,墨色长发遮盖住了整张脸,看上去没有一点活人气息。 容昇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,他希望发丝后面的那张脸,不是他的相父。 可等容昇骑马来到城门下时,那一丝希望终究还是破灭了,他看到那被霜雪覆盖的墨发上,插着一支歪斜掉的云纹簪,那是他出征前送给柳尘舒的,上面的云纹他雕了无数遍,这辈子都不会忘。 歪斜掉的云纹簪,被狂风一吹,不堪重负,落了下来,正巧就落在了容昇的脚边。 容昇蹲下身把簪子捡起来,身体因恸哭而颤抖。 他为什么只雕云纹这一个样式,因为只有天上的云才配得上纤尘不染的柳尘舒。 容昇握紧手中的云纹簪,眼底暴戾之气骤起,他的相父那么爱洁净,却被弄了满身污垢,他要所有人偿命。 “那奸贼总算是死透了。”一名膀大腰圆、满身酒气的男子来到城门下,朝着城墙上的柳尘舒看去,跟身旁的同伴说:“身体都僵了吧,还怎么使。” 这名膀大腰圆的男子与同伴去酒肆里喝了一顿,喝到半醉时,打了个赌,谁要是输了,就去城门上把奸贼的尸体偷回去,好好快活一顿。 “用热水泡一泡,不就软乎了,嗳,快点的,冷死了,赶紧偷回去,咱俩一起快活快活………” 在同伴的催促下,男子转头准备爬上城墙,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,他觉得后脑勺一热,像是被人泼了热水,他抬手摸了下后脑,上面多了些湿热黏稠的液体,他一脸疑惑地转过身去,看到同伴笔直地立在那里,脖子上的人头不见了,只留下血淋淋的切口。 男子往下一看,发现同伴的头颅就落在自己脚下,他来不及惊悚喊叫,一道寒光袭来,他也成了无头尸。 容昇拿着一杆沾满血的长枪,冲上城楼,有个守卫冲出来拦了他一下,也被他劈掉了脑袋,其他守卫看清楚他的脸后,纷纷跪下来求饶:“圣上饶命!圣上饶命!” 这些守卫现在是在给国贼办事,容昇没有饶了他们的理由。 容昇残暴地屠杀了所有他见到的人,因为这些人都是加害者,害死了他的相父。 容昇杀掉拦路的人,快步走到城墙上,把柳尘舒的尸身拉上来。 当摸到尸身还没有完全僵硬之时,容昇不知是哭还是笑,表情显得怪异而癫狂,配上那一脸的血,极其骇人。 容昇不顾自己满身血污,也不顾柳尘舒满身脏污,低头吻了上去,柳尘舒冰凉干裂的唇瓣,让他的心也随之冰凉干裂开,他的吻并不汹涌,非常轻柔,因为他怕把柳尘舒弄碎了。 撬开唇齿后,容昇感受到了一丝温度,他的相父还是热的。 容昇惊喜万分,把手放在柳尘舒的脉搏上,发现还有微弱的跳动, “相父。”容昇喜极而泣,扯过身后的披风,把他的相父包裹起来,蜷进自己怀里,欣喜若狂地亲吻,亲了一遍又一遍,亲完后,捧起柳尘舒的手哈气。 容昇不敢有太大的动作,小心翼翼地给柳尘舒取暖,觉得自己身上的甲胄太碍事,便干脆脱了下来,里衣也解开,把柳尘舒包进自己的衣物下,再用腰带将他们二人勒在一起,再也不分开了。 容昇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,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。 直到身后之人故意咳嗽一声,容昇才带着阴翳,不悦地扭头看去。 王知唤穿得人模狗样,负手而立,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根本不把容昇这个皇帝放在眼里,“圣上既然回京了,就随臣去拜见皇太后吧。” 容昇是个聪明的,一下就明白皇太后便是头号国贼,他并不意外,因为他老早就看皇太后不顺眼了,心里也早有了怀疑,所以他才会命幺叔在宫中贴身保护相父。 容昇没有搭理王知唤那个狗贼,低着头,痴黏地看着怀中的人,把发丝拨开后,看到柳尘舒脸上有许多伤口,他眼里的柔情被暴戾取代。 容昇乍然而起,手中的长枪没有任何征兆,直直地插入王知唤的腹中。 王知唤一点闪躲的机会都没有,他诧异地看着插入自己腹中的长枪,又抬头看向满脸戾气的容昇,带着不甘往后一倒,重重砸在地上。 王知唤身后跟着的那群禁军见状,纷纷往后退了一步。 容昇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,谁来挡他,都只有一个死字。 容昇一手抱着柳尘舒,一手拿着长枪,径直往前走,那些个禁军自觉让开一条道,没一人赶拦。 容昇停下脚步,背对着那几十个禁军问:“你们是想给国贼卖命,还是想替朕卖命?” 第131章 这些禁军并不知道上层发生了什么事,他们只是盲目地听从上司的指令罢了,上司叛变了,他们自然也就跟着叛变了,然后莫名其妙就成了为国贼卖命。 禁军里有个小头领,还算有些主见,他上前一步说道:“小人愿追随圣上斩杀国贼。” 只要有人带头,其他人就会跟着响应,容昇带着这几十名禁军走下城楼,走到一半时,发现城楼下不知何时聚集了五千禁军,为首的人,正是孙渊。 看到孙渊之时,容昇脸上出现了意外的神情,他怀疑过身边很多人,也知道皇太后就是深层朝廷的领头人,可他万万没想到孙渊竟也是国贼。 当初孙渊递给他一张写着“潜龙勿用”的字条时,是多么的赤胆忠心,这么多年来,孙渊一直在暗中帮着容昇拉拢朝廷大臣,没有露出任何马脚,俨然一副忠义之臣的模样,容昇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。 仔细想来,孙渊曾多次自作主张想要杀死柳尘舒,想必就是皇太后在背后指使他的。 皇太后在暗中统治了北离几十年,京城里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名门,都跟皇太后有勾结,孙渊祖上几代为官,会跟皇太后勾结到一起,也不算太出乎意料。 朝廷中没有成为国贼的,大概只有底层寒门出生的大臣了,因为皇太后骨子里瞧不起从底层爬上来的人,所以她也不稀罕去拉拢那些寒门出生的大臣,而柳尘舒提拔上去的人,恰恰都是底层寒门出生,比如黄郎和李瑜等。 朝廷中哪些人是国贼,已经一目了然了。 孙渊站在城楼下,仰着头说:“圣上,束手就擒吧。” 容昇看了眼怀中人:“相父,你全族的仇,我来替你报。” 容昇把自己的头盔,戴在柳尘舒头上,然后抱着人,义无反顾地走下城楼。 看着圣上抱着奸臣走过来,一身血污,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,那五千禁军无人敢举起手中的武器,一是被容昇的气势所震慑,二是因为容昇才是正统的皇帝,是他们的君主。 大多数底层的人都是茫然的,他们终身活着迷雾里,看不透这个世界运转的逻辑,接触到的知识有限,便让他们看起来很无知,他们之所以把柳尘舒当真误国的奸臣,就是因为他们不懂上层的运作。 然而他们只是无知,并非没有良知。 圣上在外杀敌,拼死守卫家国,刚浴血而归,他们怎能对圣上动手。 “上!”孙渊一声令下,却无人听令,他扭头看了眼,见禁军都纷纷放下了武器。 孙渊回过身,对着那些放下武器的禁军大喊:“没看到圣上已经被奸臣蛊惑了吗,敌军快要杀到京城来了,现在只有皇太后才能拯救北离,你们在犹豫什么,还不赶紧把圣上和奸臣一起拿下。” 就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之时,皇太后的凤辇驶来,她并未露面,众人只听到里面传出一道浑厚霸气的声音:“容昇是太后贾萤与侍卫媾|和的野种,并非先帝所生。” 此话一出,众人哗然,容昇的身份确实有很多疑点,他一出生就被丢到宫外,传言是因为他出生时带有不祥之兆,才会被丢到宫外去的,现在来看,是另有隐情。 “呵!”容昇只是发出一声冷笑,并不辩驳。 皇太后眼里只有权势,为了权势,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认了,正好,容昇也不想再认她这个祖母,彻底斩断关系才好。 容昇冷笑完,坦坦荡荡承认:“我的确是个野种。” 皇太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:“把他给哀家拿下!” 第79章 建国改元 皇太后的命令一下,那些放下武器的禁军,又将武器拿了起来,起先他们还不敢对圣上动手,但圣上亲口承认自己并非皇室血统,而是太后与侍卫媾|和的野种,那他们便没有什么顾忌了。 五千禁军将容昇包围住,一把把刀剑逼近。 容昇被围困在其中,几乎没有反抗的可能,更何况他怀里还抱着柳尘舒,只能单手跟人斗。 眼看着只能束手就擒,这时城外传来重重马蹄声,黄郎和李瑜带着几万兵马赶到。 李瑜冲在最前头,朝着这边就杀了过来,面目狰狞地咆哮着:“国贼,受死吧!” 孙渊见形势不好,忙叫人护送皇太后回宫去。 容昇岂能放过国贼,他踩着禁军的肩膀,腾空而起,朝皇太后的凤辇投掷出手中的长枪,长枪扎穿了车壁,可惜没有扎到皇太后。 孙渊骑在马背上,惊慌大喊:“圣上造反了!护驾!快护驾” 圣上造反了,这话何其荒谬。 孙渊一时忘了改口,意识到不对后,又说:“容昇冒名顶替皇子的身份,罪该万死,谁能将此人拿下,赏黄金百两!” 禁军听到赏黄金百两,一个个的都红了眼,向容昇涌了过去。 容昇捡回长枪,本想再度对皇太后下手,但禁军全往他这边过来了,他只得暂时放下杀了老妖婆的心思,转头与这些禁军厮杀起来。 在容昇快要顶不住时,李瑜冲了过来,将红了眼的禁军逼退。 容昇顺势跨上了马背,先带着柳尘舒去安全些的地方。 守城禁军统共有三万,而容昇手底下的兵将也只有几万,这几万兵将从边关长途跋涉而来,一路上都未停歇,又饥又疲,真和禁军打起来讨不到好,更何况敌军就在其后,他们被夹在中间,很容易全军覆没。 第132章 容昇不得不做出决定,挥手高呼:“撤退!” 将士们缓缓撤到城外,城内的禁军不再追赶,往城外撤了几十里后,全军才停下来。 李瑜丢下手中的剑,在容昇面前跪下,俯地恸哭:“主子!” 柳尘舒靠在容昇怀中,浑身都是伤,没有一丝活气,看到这一幕,黄郎也跟着跪了下来,抽泣说:“终究还是来晚了。” “相父还活着,幺叔!”容昇来不及解释那么多,急忙把幺叔给叫过来。 幺叔身边那些能人异士全都围了上来,有人在把脉,有人在卜卦,还有人在行祝由术,乱七八糟地弄了一通。 那卜卦的方士摸着山羊胡子说:“皇后娘娘命中有此一劫,此劫过后,必是鸿福齐天,圣上不必担忧。” 而后柳尘舒被喂了一碗符水,又喝了两小碗白粥,肉眼可见的有了活气,脉搏也有力了。 李瑜和黄郎喜极而泣,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泪,其他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气。 “咳……”柳尘舒发出一声微弱的咳嗽,醒了过来,一睁眼就看到容昇那张被溅满了血的脸,活像是刚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。 柳尘舒费尽力气,轻轻叫了声:“容昇。” 容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,哭得一点威严都没有,哽咽着说:“我回来晚了。” 柳尘舒抬手擦掉容昇脸上的泪:“乖,不哭。” 容昇破涕而笑,把柳尘舒往怀里摁了摁,撒娇似地喊道:“相父。” 他真想把柳尘舒栓裤腰带上,走哪都带着。 柳尘舒回应着:“狗崽子。” 容昇笑了笑:“不叫我小畜牲了。” 柳尘舒跟着一笑:“小畜牲。” 一听到小畜牲这三个字,容昇的兽|欲就被激发出来了,直接堵住柳尘舒的嘴,又舔又咬的,怎么都尝不够。 周围人见此情况,赶紧各自找点事情做,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。 柳尘舒嫌自己太脏,便把容昇推了出去:“我脏。” “不脏。”两人都挺脏的,也很狼狈,但容昇一点都不嫌弃,又在柳尘舒脸上亲了亲,接着把揣在怀里的云纹簪,重新给柳尘舒戴上,他痴迷道:“好看,你怎样都好看。” 见容昇不嫌弃,柳尘舒便也不在乎那么多了,勾住容昇的后颈,吻了上去,柔软滚烫的唇舌互相勾黏,难舍难分,这么刺激的画面,看得幺叔等人匆忙回避。 亲了一会,柳尘舒就没了力气,虚弱地靠在容昇怀中。 容昇把脸埋在柳尘舒身前,瓮声瓮气说:“相父,你还活着,真好。” 柳尘舒抚着容昇的后脑勺说:“圣上,舍弃京城,南下吧。” 京城已经待不下去了,国贼和敌军里应外合,神仙也难守,他们只能南下才有生路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只要命保住了,就还有机会。 容昇不甘心就这么把北边的疆土拱手让给敌军和国贼,他挣扎煎熬了一会问:“聘礼少了,你还嫁给我吗?” 柳尘舒回答得很干脆:“嫁,怎样都嫁。” 容昇心中的阴霾被这一句话给扫净,抱着柳尘舒傻笑了好一会。 柳尘舒突然想起什么,“风兮和小吉子他们还在京城里。” “我让幺叔去找。”容昇把正在假装忙活的幺叔叫过来,让他去城里把风兮和小吉子带出来,然后一起南下。 幺叔身边那些能人动作很迅速,不消半个时辰,便把小吉子和风兮给带出来了。 小吉子和风兮都被关在地牢里,小吉子倒还好,没什么事,风兮则满身都是被殴打的痕迹,在那群百姓伤害主子的时候,他试图上去阻拦,可人太多了,他没能拦住,还被打了个半死,后面他准备出城去边关找圣上,结果被抓进了牢里。 见到主子还活着,风兮狠狠哭了一通,边哭边跟圣上告状:“那群百姓真该死…他们把大人绑在马后…呜呜…拖行……奴才去拦,也被打了…” 柳尘舒轻声打断:“别说了。” 风兮没有那么博爱,他只希望那群百姓能得到惩处:“那群百姓就是该死,大人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,可是他们却那样对你,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。” 容昇一言不发,不知在酝酿着什么。 柳尘舒回过头去,在容昇脸上啾了一口:“尽早走吧,敌军很快就要追过来了。” “相父,你恨他们吗?”只要柳尘舒说一个恨字,容昇会毫不犹豫地回到城内,给那群百姓一个惨痛的教训。 “一群被蒙蔽了的百姓罢了,没什么可恨的。”柳尘舒最恨的只有皇太后,那才是他真正的仇人。 容昇也知道拿百姓撒气没用,这一切都是国贼引起的,只有把那群国贼都给杀了,才能彻底解气。 敌军马上就要来了,容昇不再耽搁时间,带领几万兵将南下,前往柳州。 三日后,敌军大举入侵北离,北离有一半的疆域沦陷,被敌军占领,京城也没能幸免,城门的百姓听说敌军来了,乱成了一团,有的想趁乱逃跑,有的想直接投降,还有的希望圣上能带兵来救他们……… 等敌军真的兵临城下了,百姓自发拿起武器,准备拼死一搏,可皇太后却下令打开城门,敌军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城,进城后,敌军开始大肆抢掠,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全都抢走,粮食更是一口不留。 第133章 等到了这个时候,百姓们才醒悟过来,原来皇太后才是那个可恨的奸贼。 皇太后坐在宫里,等着广济王容且前来拜见。 容且走进大殿里,看到皇太后坐在龙椅上,底下有一群大臣拥护,他只觉得可笑,一个老妖婆而已,竟妄想执掌天下。 容且虽然心中不屑,可暂时还不能撕破脸子,毕竟北离还有一半的疆土没有到手,等得到整个北离,他再把老妖婆给杀了。 容且毕恭毕敬地跪下:“容且拜见女皇陛下。” 与孙渊为首的一众大臣,也跟着跪下:“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 皇太后张开手:“众卿平身。” 容且暗自冷笑了一下,站起身来说:“容昇带着几万残兵南下,在柳州建都,改国号为南离,只怕很快就会卷土重来,臣的提议是尽早发兵讨伐。” 容且的狼子野心,昭然若揭,皇太后怎会看不出来,容昇若是消灭了,容且的刀子就得转向她了。 皇太后现在不急着攻打南离,她现在首要做的一件事,便是修建皇陵,她要建一座史无前例的大地宫,拱后人瞻仰。 远在柳州的容昇,得到了线人传回的情报,称皇太后正打算修建地宫,为了修建地宫,强行把百姓都抓去服徭役了。 容昇把这事跟柳尘舒说了一嘴:“那妖婆子真是疯了。” 柳尘舒说:“皇太后年事已高,想早点修建地宫也正常。” “不聊她了,相父,舔舔。”容昇狗熊似的蹭了蹭。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,柳尘舒的身子好转了很多,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纤尘不染的美人儿。 容昇每天都眼馋的很,可又怕相父还没痊愈好,所以平时都只是亲亲抱抱舔舔,不敢干别的。 柳尘舒快要被这只狗崽子给磨死了,每次都舔得他心痒难耐,却又不肯给他个痛快,这样下去,他也要疯了,见容昇又要来,他直接拒绝:“不行。” 第80章 风平浪静 临近岁旦,街上爆竹声此起彼伏,风兮和小吉子也在院子里摆弄爆竹,把单个的爆竹串起来,一起放才有看头。 “嘭!”小吉子不小心点了个爆竹,炸开的声响,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 屋内的柳尘舒听到动静,耸了下眉头,想推开窗看一眼,结果被容昇压在了榻上:“相父,就舔一下。” 柳尘舒用手肘在容昇胸腔处一顶,趁容昇痛呼之际,直接反压回去,再把小几上的兵书盖在容昇脸上,“圣上多看看书,别总想着那等子事。” 容昇将脸上的兵书拿开,搂上柳尘舒的腰:“你不想要吗?” 柳尘舒哑然,他当然想要,可容昇这个怂蛋不敢真上,白长那么大一个了。 柳尘舒骑在容昇腰腹上,反问:“就只是想舔一下吗?” 容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:“嗯嗯。” “没出息。”柳尘舒说着就要从容昇身上下来。 容昇赶忙将他拽住,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眨巴眨巴,无声哀求着,这个样子特别像只狗崽子。 柳尘舒最终败下阵来,把袍子撩开,盖在容昇脸上。 容昇眼前被黑暗笼罩,什么都看不清,但他轻车熟路,一下就找到了刺青的位置。 刺青是几朵盛开到至极的花,和柳尘舒一样妖冶张扬,并带着馥郁的香气,此时刺青的花蕊处像是沾到了露珠变得湿漉漉的,让人怜惜。 容昇只要一想到这个刺青是别人留下的,就有点想要抓狂:“相父,下次我给你重新刺一个。” 柳尘舒打开窗,看向院子里正在摆弄爆竹的风兮和小吉子,很轻地回应了一句:“嗯~” 风兮见大人就在窗边看着,他立马举起手中的爆竹展示,“大人你看,等天黑就能放了,绝对是全城爆得最响最久的。” 柳尘舒只是轻轻点头,并未开口,就在他想把窗户关上之时,幺叔从街上买了个新奇玩意回来,一只穿着红色舞狮装的小狗崽子,特别小的一团,乖乖地蜷在幺叔怀里。 幺叔把小狗崽子放下,那小狗崽扭着小屁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,舞狮装套在狗崽子身上很合身,真像只小小的狮子,看得风兮和小吉子连连发出哇声。 柳尘舒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,容昇似乎知道他在看别的狗崽子,突然用力嘬了一下。 柳尘舒轻咬着唇:“嗯~” 幺叔往这边看了过来,笑着说:“皇后娘娘,小的给您买了个解闷的小东西。” 柳尘舒稳住气息,用正常的语调回道:“多谢,我很喜欢。” 怕被人看出异样,柳尘舒很快便把窗户关上了,关上后,他长呼了一口气,听着院子里的欢声笑语,平白多了一股羞耻感,接着身体痉挛似的抖了几下。 柳尘舒掀起袍子,跨到一旁,斜躺下缓一缓。 容昇追过去,想要钻到袍子下去。 柳尘舒踩着他的心口,将他抵开:“把狗崽子抱进来,让我瞧瞧。” “你看我不就够了。”容昇学了两声狗叫。 柳尘舒被逗笑了,抓着容昇的衣襟,把人拉过来,见容昇鼻尖上有一抹水痕,他用指尖蹭掉那些水,再抹到容昇唇瓣上。 容昇张嘴含着他的指尖嘬了嘬:“真甜。” 柳尘舒哼哼笑着,将指尖抽出来,吻上容昇的唇,他在容昇嘴里尝到了他自己的味道,很寡淡,没什么甜味,容昇每次都说甜,也不知是怎么品出来的。 第134章 柳尘舒抬起腿,盘住容昇的腰说:“我的身体已无大碍。” 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。 容昇当然听得懂,他自然也想,可幺叔叮嘱了,得把根基养好才行,否则就没法恢复到以前那般,为了相父着想,他只能装作没听懂,委婉拒绝:“还没好全呢,再养些时日。” 柳尘舒有点弄不明白了,容昇明明一副猴急的样子,恨不得把他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,可真让容昇上的时候,却又推三阻四,到现在他们二人都还是清清白白的。 说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,但他服毒后昏迷了数日,这段日子里也没见容昇真要了他,说想要他,都只是嘴上说说,从未行动过,该不会………是觉得恶心吧。 真要是觉得恶心,那容昇还天天舔个什么劲,可能不是恶心,而是不想,不想真的要了他。 柳尘舒狐疑道:“你有什么隐疾吗?” 容昇哭笑不得:“相父别多想。” 柳尘舒明白了,容昇的确是不想真要他,想一想,他都三十有余了,已经年老色衰,自然比不得那些年轻的。 柳尘舒轻声叹了口气,摸了下容昇的头:“我没多想。” 柳尘舒嘴上说没多想,其实心里想了很多,在意识到自己已然年老色衰后,他不再像平时那般对容昇笑了,怕笑出一脸褶子,举止也有所收敛。 柳尘舒收回盘在容昇腰上的腿:“我要去沐浴。” 容昇发觉相父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,正要问一问,这时门外传开一阵狗叫,打断了他。 “嗷呜嗷呜。”幺叔带回来的小狗崽子跑到门口,用爪子挠起了门,似乎很想要进来。 风兮忙把狗崽子抱走,并教训说:“不可以打扰主子们休息。” 柳尘舒开口道:“进来吧。” 风兮把狗崽子抱了进来,那小狗跑到榻边,人立起来,冲着柳尘舒嗷呜嗷呜叫,非常讨喜。 柳尘舒推开压在身上的大狗崽子,抱起榻边的小狗崽子,摸了摸它的头:“随我去沐浴吧。” 容昇吃醋了,从柳尘舒怀里拎走小狗崽子,丟给风兮:“相父,我随你去沐浴。” 柳尘舒倒也没有拒绝,与容昇一同去了浴房。 浴房内摆了一面水镜,这水镜比铜镜要清晰,照得人纤毫毕现,柳尘舒刻意凑近照了照,并未在脸上找到褶子,但因为心里认定自己已经老了,所以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老态的。 柳尘舒把手放在腰间,边解腰带,边叹道:“圣上出去吧。” 容昇上前伺候他脱衣:“相父不想与我洗鸳鸯浴吗。” 柳尘舒突然回过身,在容昇那儿蹭了一下:“你想要我的话,就可以留下。” 容昇二话没说,就直接出去了,转头到隔壁那间浴房洗冷水。 柳尘舒眸子一暗,叫风兮把水掺凉些,再泡进去,缓解一下心中的燥|热与烦闷。 一两次还好,但容昇总那么拒绝他,柳尘舒心里也有了些情绪,泡完冷水出来后,他穿了件单衣,回到院子练剑,他以前沐浴完都会练剑,自从身体变得虚弱后,才停掉了这一习惯。 好久都没有练剑了,柳尘舒一开始有些生疏,后面越来越流畅,也越来越凌厉,甚至能看到数十道白色的剑影,风兮和小吉子怕被剑气所伤,只得躲远些。 “大人怎么练得这么凶?”小吉子缩在风兮后面不敢露头。 风兮很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,知道主子是心情不好,每当主子心情不好时,就会不停练剑,练到没力了才会停下。 风兮不敢上前打断,拉着小吉子往角落里躲。 容昇泡完冷水澡出来,就见柳尘舒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在练剑,寒风将露在外面的肌肤吹得发红,看到这一幕,他狠狠皱眉,径直朝着柳尘舒走过去,完全不怕被剑气伤到。 容昇莽撞地跑过来,柳尘舒怕伤了他,赶忙收起剑,背在身后。 容昇脱掉外袍,把柳尘舒裹住,再往怀里一揽,态度十分强硬道:“你若是病了,以后都别想踏出房门。” 柳尘舒用剑柄把容昇抵开:“房门,我想踏就踏。” “为何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。”容昇一边生着气,一边把人打横抱起,带回屋里去。 柳尘舒心里也有一股气瘀堵着,声音略冷道:“放我下来。” 容昇没听,走进房里,一脚将房门踹上了,趴在榻上睡觉的小狗崽子被吓得躲了起来。 柳尘舒知道自己那股气是没来由的,他不应该对着容昇发火。 柳尘舒揉了揉眉心:“是我不好,你先出去,让我一个人静会。” 容昇把手炉塞给他,又在他嘴上咬了两口:“你在生我的气?” “没有。”柳尘舒把头撇开,不想和容昇咬嘴巴。 柳尘舒这个躲避的动作,让容昇骤然变脸,声音跟着沉了几分:“嫌我了?” 柳尘舒仔细一想,自己之所以生气,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欲求不满,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因欲求不满而性情大变。 柳尘舒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也很低劣,他不想让容昇看到这样的自己,“出去。” 容昇把他抱得更紧了:“相父,别嫌我。” 柳尘舒回过脸,直勾勾盯着容昇问:“你要我吗?” 容昇没有丝毫犹豫:“要。” 柳尘舒说:“那现在就要了我。” 第135章 容昇迟疑了,没有立刻回答,过了会才说:“还不行,你的身子还需要再养一养。” “这是借口吗?”柳尘舒揪着容昇的衣领,“你现在不要,就再也没有机会了,你要,还是不要。” 第81章 起义造反 容昇憋得额角青筋都暴凸起来了,呼吸也变得粗重几分,圈在柳尘舒腰上的那双手不断收紧,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面,他怎么会不想要呢,从他拿着柳尘舒的帕子自|渎起,他就想要得到柳尘舒的全部了。 光是想象柳尘舒眼尾发红,噙着一星泪光向自己求饶的画面,他便已经不能自已了。 柳尘舒坐在容昇腿上,故意又轻又缓地蹭着,并抬起一条手臂勾住容昇的脖颈,把脸凑上去,微微上挑的眼眸像是钩子般盯着容昇,低声呢喃道:“要,还是不要。” 容昇的呼吸已经彻底紊乱了,眼神变得痴黏又深邃,相父都主动勾引他了,他要是不答应就不是男人。 容昇乱了心智,差点就想要发疯似的占有,就在他准备不计后果的时候,余光瞟到了柳尘舒手腕上那道浅浅的勒痕,这是吊在城门上时留下的,因为勒得太深,所以这么久了痕迹还没完全消下去,估计还得再过半个月才能消。 容昇看到那道勒痕,心口一痛,欲望瞬间就被理智给打败了,他的相父伤得太重了,全靠那些方士练的丹药,才能快速恢复过来,要是不好好养,肯定会留下病根,到那时吃再多丹药也不顶用。 容昇眼中的欲望并未消失,只是多了一分隐忍:“相父,王方士他们说了,得等你好了,才能行房事,你要是难受的话,我用嘴帮你。” “容昇,你真没出息。”柳尘舒生着气,一把推开容昇:“不想要的话,就给我滚出去。” 容昇死皮赖脸地扑上去,把柳尘舒压回榻上,耐心哄着:“再忍一忍好不好,十天之后我一定好好疼你,疼得你下不来床。” 柳尘舒霎时羞红了脸:“………” 他确实是有点欲求不满,但容昇那么一说,说得他好像很饥渴难耐似的。 此时,窗外吹来一阵寒风,把柳尘舒心中的烦闷给吹散了些,脑子也清醒多了,他知道自己并非真的欲求不满,而是想看看容昇有没有嫌弃他年老色衰。 容昇见柳尘舒不再言语了,便趁机亲了几口,又多说了几句:“等身子养好了,你想要用什么姿势都行,倒挂,观音座莲……” “别说了。”柳尘舒抬手捂住容昇那张肆无忌惮的嘴,“是我多虑了。” 容昇追问:“多虑什么?” 柳尘舒把脸扭到一边,有些不好意思开口。 “你觉得我不想要你吗?”容昇终于意识到柳尘舒反常的地方在哪了,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:“确实是多虑了,我怎么可能不想要你,我每天舔那么多遍,就是在为以后做准备………” 柳尘舒抬手盖住自己通红的脸:“闭嘴,不要再说了。” 容昇坏笑着:“再舔舔。” 舔软舔松了,以后才方便行事。 “嗷呜嗷呜~”躲在角落里的小狗崽子突然发出叫声,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又羞涩的气氛。 柳尘舒松了口气,伸手把小狗崽子牵过来,放在腿上轻轻安抚。 容昇从后面抱住他,还在不停发笑:“相父,我好高兴。” 他以为只有他会担心,没想到相父也会担心。 柳尘舒知道容昇为什么而高兴,所以他没有多问,只是说了句:“十天之后好好表现,表现不好,你就没有机会了。” 容昇憨憨笑着说: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。” 柳尘舒也勾唇笑了一下,随即往后靠,依在容昇怀中:“如今刚建都不久,朝廷中缺人,一要广纳贤才,二要招兵买马,岁旦过后,圣上就得忙起来了。” 容昇把下巴靠在柳尘舒的肩头,“幺叔向我举荐了几位谋士,待岁旦后,我亲自登门拜访,请他们出山。” 君王身边必须要有能臣辅佐,才能干一番大事业,可真正有本事的能臣难寻,容昇身边虽然已有展轻和张言这两位谋臣,但还是不够用,好在幺叔人脉广,知道哪里有隐居的高人,只要将那几位高人请出山,事情就成功一半了。 容昇歪头蹭着说:“相父,太白山脉后面有个江元国,你可曾听过。” 柳尘舒点头:“略有耳闻。” 太白山脉是一道天然屏障,将这片大陆分成两部分,两边多年来互不清扰,从未发生过战争,也从未有过来往。 容昇又说:“我们可以向他们求援。” “我们与他们没有外交,如何求援?”柳尘舒觉得这个法子不可行,忙让容昇打消掉这个念头。 容昇不再提求援的事情,拿起小几上那本兵书来看,这本兵书乃前朝名将所著,已成孤本,上面把军中所有事务都写得很详细,值得研读。 容昇抱着柳尘舒,专心看起兵书,之前那种欲|火焚|身的感觉已经没了,不一会儿,屋内就只剩下翻书的声音。 天完全黑透之后,风兮和小吉子拿着爆竹过来敲门。 容昇给柳尘舒披了件白色狐裘,随即手牵着手走到前院去,看风兮他们放爆竹。 幺叔他们也都过来了,一大堆人以容昇和柳尘舒为首,站在门外看爆竹。 “噼里啪啦……”爆竹发出耀眼的火光,声音响彻云霄。 第136章 容昇把手绕到柳尘舒耳边,轻轻盖住,“相父,我想看你在我身下哭。” “嗯?”爆竹声太喧嚣,柳尘舒只看到容昇的嘴唇在一开一合,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。 容昇低下头,贴在他耳边说:“我心,悦你。” 冷不丁听到一句情话,柳尘舒先是愣了会,接着主动吻了上去,直到爆竹声停下才分开。 南离还没遭受到战争的侵扰,这边的百姓们其乐融融地过着岁旦,而北离那边的百姓则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,岁旦那日他们还在忙着修建地宫。 刘十三是家里唯一的壮丁,在前不久,他被强行抓来服徭役,每日从早干到晚,一天就只能吃一顿,且那一顿饭清汤寡水的,粥里连一米粒都见不着。 刘十三干了十天,实在受不了了,于是他趁夜跑出了营地,可不到半个时辰,他就被抓住了,士兵把他打了一顿,又丢回到了营地里。 刘十三饿得一点劲都没有,死了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,与他同村的费老二摸黑过来:“十三,醒醒。” 刘十三趴在地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:“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,家中妻儿老母还等着我回去呢。” 刘十三一哭,营地里其他壮丁也跟着抽搭起来,他们是家里的顶梁柱,全家老小都指望他们,可现在他们没法回去,听人说地宫要修十几年,等十几年后他们再回家,妻儿老母都成白骨了,一想到这,他们无人不怨恨皇太后那个老妖婆。 “柳首辅执政的时候,咱好歹能吃饱穿暖,可如今……唉!”刘十三说完重重叹气。 此话一出,其他人纷纷附和说:“是啊,柳首辅在的时候,就没饿过肚子,家里粮食没了,可以去找官府借,没有利钱,来年如数还上便好,唉,如果柳首辅还在就好了……” 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便问:“柳首辅去哪了?” 另一人抹着眼泪回答:“被吊死在城墙上了。” 那人不明所以:“为何会被吊死在城墙上?” 大伙都沉默了,因为他们中还有不少人是帮凶,在柳尘舒被吊起来的时候,他们还在下面呐喊叫好过,现在想来,他们只觉得羞愧难当。 “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”刘十三攥紧拳头,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:“我们得反抗,是皇太后那个妖婆子害了柳首辅,我们要帮首辅报仇!” “十三,你发什么癫。”费老二赶忙堵住刘十三的嘴,不准他再胡言乱语。 刘十三挣脱掉费老二的手,看向其他人:“不反抗,就会成为地宫里的陪葬品,你们甘愿被奴役到死吗?” 刘十三并非莽夫,他读过几年书,说出来的话,很有煽动性,好些人都被他给说动了。 是啊,横竖都是死,不如博一把。 一场起义,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展开了。 北离和南离之间的差距,也在悄无声息地拉开,北离那边水生火热,乱象丛生,南离这边则是欣欣向荣。 容昇延续了柳尘舒雷厉风行的手段,将柳州的官吏狠狠整顿了一番,把权利集中到了手中,让冗杂的体系变得清明,政治清明后,各方面都快速发展起来。 柳州在短时间内,成了南部最繁华的地方,完全不比京都差。 百姓们都很认可容昇的治理,至于从京城传来的那些流言蜚语,百姓们一点都不在乎,因为他们要的只是一位圣明的君主,而不是所谓的正统皇帝,所以他们并不在乎圣上是不是先帝所生。 “相父,三日之后我必回,你乖乖等我,不要乱跑。”容昇要去请高人出山,助自己完成收复大业,临行前,他抱着柳尘舒反复叮嘱,生怕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。 “放心去吧。”柳尘舒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,他有能力自保,没人杀得了他。 第82章 君子如珩 容昇上前半步,凑到柳尘舒耳边,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:“等我回来疼你。” 柳尘舒听后耳根子微微发烫,但脸上丝毫不显,淡定地帮容昇穿上披风:“路上小心。” 容昇握住他的手,低头吻了一下:“我走了。” 幺叔他们就在旁边看着,容昇不好做其他的事,只是简单亲了两口,便上了马,带着李瑜前往阴华山。 阴华山的山路险峻,蜿蜒泥泞,旁边就是万丈悬崖,陡峭的崖壁上还有未消融的冰雪,能在此处常年居住的人,绝非常人。 “驾!”“驾!” 险峻的山道上,两匹白马疾驰而过,骑马的两人便是容昇和李瑜。 容昇想快些见到幺叔所说的高人,也想快些回去疼他的相父,所以这一路上都没怎么歇过,在当天夜里就抵达了华阴山脚下,但上山的路上耽搁了许久,因为山路实在难行,有些道路极其狭窄,马儿都不敢过去,两人只能下马步行,牵着马走过去。 “圣上,这高人还真是不一般。”越往山上走,李瑜就越忍不住感叹,并由衷佩服。 容昇呼出一口热乎的白气:“能被幺叔举荐的人,自然不同寻常。” 李瑜在马头上摸了摸,安抚马儿的情绪,嘴里说道:“不知他有什么本事?” 容昇也挺好奇的:“见到就知道了。” 来到山顶的位置,他们看到一间被雾水打湿的茅屋,旁边还有个围着篱笆的小菜园子,李瑜上前敲门:“有人吗?” 第137章 敲了两下,那扇竹门突然自己打开了,看上去有些诡异,李瑜警惕地握住剑柄:“圣上,臣先进去探路。” “不得无礼。”容昇把李瑜拽到身后,随即朝着门内恭恭敬敬问道:“先生可否在家?” 屋内传出一老翁的声音:“请进。” 容昇踏进院子里,走到堂屋,看到一老头儿正在用雪水煮茶,那茶算不上什么好茶,和雪水一起煮,却别有一番清雅滋味。 容昇和李瑜都不是爱喝茶的,但此刻均被茶香给吸引住了。 老先生伸手抚袖,邀他们入座:“坐吧。” 矮几旁放着两个草编的坐垫,似乎是特意为他们二人留的,看来老先生早就算到他们会来,容昇和李瑜对视了一眼,心中的敬意又多了几分。 容昇撩开袍摆,刚坐下,便听到老先生说:“圣上红光满面,最近是有喜事要发生。” 容昇穿了一件不显山也不露水的常服,十分低调,看着像是位寻常的富家公子,可老先生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。 容昇笑着回道:“老先生神机妙算。” 他马上就能跟相父洞房了,确实是喜事一件。 “圣上不必来求老夫,自会有贵人来相助,只需回去等着便可。”老先生为他们二人倒上热茶,茶水与杯壁齐平,满满一杯,乃送客之意。 容昇和李瑜把茶喝完,便下山了,没有过多纠缠,因为老先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,他们只需回去等着便可,自会有贵人前来相助。 柳尘舒许多年都没有回过柳州了,很想出去逛一逛,之前因在养伤,被容昇管着,所以没有机会出去,现在伤养得差不多了,容昇也不在,柳尘舒便带着风兮和小吉子出了府。 柳尘舒骑在马背上,小吉子和风兮帮他牵马,三人慢慢悠悠地在集市上逛。 小吉子看到路边有卖胭脂的,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人,“大人,芙芷姑娘不是来柳州了吗,可这么多天了,也没见到她。” 风兮回答他说:“芙芷姑娘兴许是去了别的地游玩。” 柳尘舒微微蹙眉,那丫头也不知去了哪,明明说好在柳州等他的。 柳尘舒翻身下马,来到卖胭脂的小摊前,准备买了一盒唇脂送给芙芷。 风兮和小吉子凑上来,帮着一起挑选,三人正挑选的时候,身后的马突然惊到了,在集市上狂奔起来,踹伤了不少行人。 柳尘舒立即追上去,踩着路边茶铺的柱子,一个助力,飞身骑上马背,想将失控的马控制住。 可不管柳尘舒怎么控制缰绳,马儿都还是疯狂往前跑。 不远处一位穿着淡粉色圆领袍的男子,站卖字画的小摊前,认真欣赏着字画,没注意到马儿已经朝他横冲直撞过来了。 柳尘舒知道来不及了,便飞身下马,拽着那名穿圆领袍的男子往旁边躲,马儿把卖字画的小摊给冲毁了,接着一头扎进河水里,才消停下来。 柳尘舒长出一口气,回头看向手里拽着的男子:“让你受惊了。” 男子捋平被拽得皱巴巴的衣领,温润一笑:“无碍。” 柳尘舒多看了他两眼:“你的口音听着,不像是柳州人。” 那男子没有急着回答他,而是弯腰帮摊主把散落的字画捡起来,柳尘舒见状走上前,拿出一块银锭赔给摊主,又对那名男子说:“可否赏脸,随我去府上喝杯茶,压压惊。” 男子手中拿着一把价值不菲的玉骨扇,作了个揖:“在下还要等人,有缘再约。” 柳尘舒觉得这人很是可疑,因为不管是穿着还是口音,都不像是本国人。 “这个脸,你不赏也得赏。”柳尘舒强行把这名男子给带回了府上。 幺叔看到皇后娘娘虏了个漂亮的男子回来,心道不好,圣上才走了一日,皇后娘娘便带其他男人回来了,这要是让圣上知道了,还不得抓狂。 幺叔把风兮抓来问:“那男子是何人?” 风兮也懵得很,他当时追上大人的时候,大人就已经拽着那名男子不撒手了,思索片刻后,他猜测说:“那人该不会就是柳大公子吧。” 风兮并没有见过那位柳大公子,他只是听说过,当年大人在柳州的时候,被柳家大公子给看上了,那位大公子用尽各种手段来讨好大人,但大人都不为所动,中了举人后,大人就离开了柳州,与那位大公子彻底没了来往。 风兮把自己知道的事,告诉幺叔。 幺叔心里为圣上捏了把汗:“那柳大公子生得可真不错,又对皇后娘娘用情至深,只怕皇后娘娘会把持不住。” 风兮摇头:“大人不是那样的人。” 正说着,屋内传来大人的声音:“风兮,上茶。” 风兮端着茶走进去,只见那男子从容不迫地坐在榻上,手中捏着一把玉骨扇,捏着玉骨扇的手比玉还好看,气质温润如玉,端方雅正,与传闻中的那个柳大公子大相近庭,眼前这人横看竖看都像是个正人君子,决计干不出强迫大人的事情来。 风兮想自己应该是猜错了人,正巧听到那男子自报家门道:“在下姓房,名青玄,字子珩,若是不嫌,唤在下子珩便可。” 柳尘舒在房青玄身上打量着:“君子如珩,是个好名字,与你很相配。” 房青玄继续说道:“在下是江元国人,随心上人周游列国,才来到此处,并无恶意,若有冒犯大人的地方,还请见谅。” 第138章 房青玄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有礼数,叫人无法对他恶言相向。 柳尘舒听到他是江元人,挑了下眉头,端起风兮刚倒的茶,把嘴唇覆在杯壁上,随口问道:“你心上人呢?怎把你一人丢在街上?” 房青玄露出少许忧色:“他去帮在下买甜糕了,叫在下原地等候,不曾想被大人给抓来了,他此刻怕是要急疯了。” 柳尘舒看出房青玄有些着急,便说:“她是何模样,我派人帮你找。” 房青玄描述道:“他高八尺有余……” 柳尘舒被茶水呛到了,猛然咳了几下,接着强壮淡定说:“她竟如此魁梧。” 瞧房青玄那身板,抱得动那么魁梧的女子吗? 房青玄笑着说:“他吃得多,长得快。” 这话让柳尘舒想起了容昇,便跟着笑了一下:“与我家那位一样,吃得多,长得快,身高也是八尺有余,黏人得紧,常压得人喘不来气。” 两人听完对方的描述后,都觉得对方口味清奇,最后相继闭上了嘴,不再聊这件事,毕竟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,虽然不能理解,但必须要尊重。 随后柳尘舒也自报了家门,并将南离现在的处境,一并告诉了房青玄。 房青玄刚到南离,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,听柳尘舒说了后才知道,这里刚不久前才发生了战争,导致国家分裂成了南北两个部分,北离被国贼和敌军侵占,而天子被迫来到南边建都,改国号为南离。 房青玄替正在遭受苦难的黎民百姓叹了口气:“国家分崩离析,受苦的永远都是底层百姓。” 小吉子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:“大人,街上有名男子,拿着重剑到处挟持人,官府的人前去捉拿,也被弄伤了。” 房青玄听后,赶紧站起身来:“在下要告辞了。” 柳尘舒知道房青玄不简单,留下来肯定有大用,岂能轻易把人放走。 柳尘舒起身走过去,抬起一只手放在房青玄肩头,往下摁,迫使他重新坐下:“别着急,那男子跟你有关系吧,我派人把他带过来。” 第83章 驷马难追 压在肩上的那只手修长且骨节分明,因过分白皙,所以能看到手背上有几条黛青色的血脉,另外虎口处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,这是经常练剑才会留下的。 房青玄看了眼肩上的手,又抬头看了眼柳尘舒,知晓自己打不过对方,只得安生坐下,端起刚才那杯热茶,抿上一口,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些:“那就劳烦大人了。” 柳尘舒转头吩咐风兮,去把街上闹事的男子请到府上,吩咐完后,他并未落座,就站在房青玄身侧,以睥睨的姿态看过去,“看你穿着,非富即贵,定也是个人物吧。” 房青玄丝毫不怯场,微微仰着头,与柳尘舒对望,嘴角边始终带着如兰般的笑:“在下只是一介书生罢了。” 对视一会后,房青玄赶紧收回视线,他觉得眼前这位绯衣男子生得十分邪性,说是邪性也不对,准确来说是妖冶,盯着看久了,容易被对方的美色蛊惑。 柳尘舒不喜直接接触人,他拿走房青玄手中的玉骨扇,再用这把玉骨扇挑起房青玄秀致的下巴:“一介书生能用得起此等价值不菲的扇子吗?” 房青玄被迫抬头看着柳尘舒,面不改色道:“大人这样做,就有些无礼了。” “你落在了我手里,就别想轻易走掉,老实交代,你是何身份?”柳尘舒的目光再度把房青玄浑身扫了一遍。 房青玄似无奈叹道:“当真只是一介书生。” 柳尘舒看他表情不似作伪,便把玉骨扇还给了他,“街上那名闹事的男子,是你什么人?” 房青玄白皙胜雪的脸上出现淡淡红晕,羞赧道:“心上人。” 柳尘舒顿了一下:“我还以为你的心上人是女子。” “哪有身高八尺的女子。”房青玄似想起什么:“你家那位,也是男子吗?” 柳尘舒端起茶杯:“自然。” 两人相似一笑,像是多年未见的知己般,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自己的心上人。 门外的幺叔急死了,生怕皇后娘娘的心被那名男子勾走,当听到门内言笑晏晏时,更加着急了。 聊着聊着,柳尘舒再度提起南离的困境:“北离背靠着北辽,狼狈为奸,而我南离,无人可依,兵力还不足十万,想要夺回被占领的疆土,难如登天,若是江元能伸出援手,将来,我定会将北辽双手奉上。” 柳尘舒能说出这话,说明他已经猜到房青玄的身份了,知道房青玄有能力帮他。 房青玄并未直接表态,而是云里雾里地说道:“天子收复失地,乃名正言顺,此为得天意,顺民心。” 文臣说话就爱打哑谜,文绉绉的,不过房青玄这几句话倒是很浅显易懂,大概意思便是容昇想要夺回北离这件事,在名义道德上占据有利地位。 换一个意思便是,只要他们所做的事情,是名正言顺的,江元国就会伸出援手。 柳尘舒从未遇到过如此正义之人,像是一道明煌煌的光照了过来,他由衷赞叹道:“子珩,真君子也。” 房青玄谦逊道:“三尺微命,不足挂齿。” 柳尘舒亲自为他斟茶:“你可愿意来我南离常住。” “天下之大,在下还想多去走走。”江元国那边已天下太平,房青玄功成身退,只想远离朝廷,多体察民情,不想拘泥于一隅。 第139章 另一边,风兮来到街上,见一名男子手持重剑,疯了般到处问人,吓得路上的行人见他就躲。 风兮走到那名穿着华服的男子面前,恭敬地行了个礼:“这位公子,我家大人有请,请随小的去府上一趟吧。” 元长渊眉头狠狠一皱,一把揪住风兮的衣领:“子珩是不是被你们给带走了。” 风兮害怕他手里那把沉甸甸的重剑,忙不迭地点头:“是……是……” 元长渊将他甩出去:“带路!” 风兮带着元长渊来到府上,径直朝内院走去。 柳尘舒和房青玄正在屋内喝茶,屋内还有一只穿着舞狮装的小狗崽子,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,模样非常滑稽讨喜,两人都忍不住上手去摸一摸,狗崽子特别配合,随他们怎么摸都行。 两人在屋内相处得很融洽,气氛也很和乐,可就在这时,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逼近,接着房门被用力踹开。 柳尘舒愣了会,瞧见有人提着重剑朝自己砍来,他及时做出反应,拔出自己的佩剑,挡住这一击,然后反击回去,两人从屋子里一路打到院子里。 房青玄跟了出去,大声制止:“少璟,住手!” 元长渊像是没有听到般,继续和柳尘舒过招。 兵器相撞发出的铿锵声,很快就引起了幺叔的注意,但还不等幺叔上前去帮忙,容昇便出现了。 容昇快马加鞭赶回来,本想与自家相父好好缠绵一番的,结果一回来就看到有人在欺负他的相父,真是胆大包天。 容昇二话没说,提起自己的长枪,加入这场打斗。 元长渊逐渐落了下风,房青玄见形势不好,只得唤道:“皇上。” 听到“皇上”二字,柳尘舒立即停下手,并把打上头的容昇给拉住。 房青玄噔噔噔跑下台阶,一路小跑至元长渊身侧,小声说道:“皇上,此二人乃南离之主,切莫冲动。” 元长渊把他揽进怀里,上下检查一番:“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。” 房青玄摇头:“我无事。” “相父,你有没有受伤?”容昇也对着柳尘舒上下检查了一番,见没有受伤,他松了口气,把自家相父圈进怀中,瞪向那两个不速之客:“你们是何人,胆敢对我家相父动手。” 房青玄挣脱元长渊的手臂,走过来向容昇见礼道:“都是误会。” 柳尘舒也挣脱出来:“我们进屋喝茶吧,让他们二人好好聊聊。” 房青玄点头:“好。” 重要的事情,当然得交给一国之主去谈。 柳尘舒与房青玄就这么回屋了,把房门一关,不想再理院子里那两条大狗崽子,还是屋里那只小狗崽子更得他们的喜爱。 容昇和元长渊没法冷静下来商量国家大事,两人一起上去拍门。 “相父,你怎能跟别的男子共处一室。” “子珩,你答应过我,要遵守夫道的。” 容昇和元长渊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霸气,手中的武器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了,散发着骇人的寒光,本应该威风凛凛才对,可此刻他们却像是被主人丢弃的狗崽,趴在门上苦苦哀求,这反差看得风兮和幺叔都沉默了。 最后门被他们两人给强行破开了,进屋后,他们就跟土匪似的,一人抱走一个,两人都有点护食的样子,警惕地看着对方。 这种情况之下没法谈论正事,柳尘舒便吩咐道:“风兮,先带两位客人下去休息。” “是。”风兮带着两位客人去另一间院子。 元长渊问风兮:“院子隔音如何?” 房青玄赧然:“别闹。” 风兮:“……”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,容昇忙把脸埋在柳尘舒身上嗅了嗅,看有没有沾染到其他人的味道,虽然没闻到什么味,但他还是不高兴:“相父,那两是什么人?” 柳尘舒道:“江元国的皇帝与皇后。” “他们身份如此尊贵,怎会孤身来此?”容昇有些怀疑。 柳尘舒说:“来这游玩的。” 容昇感觉这个理由太过于敷衍了,但转念想到老先生说的话,便信了,还真有贵人自己找上门来,老先生果然神机妙算。 容昇把自己去阴华山的经历,说给柳尘舒听:“那老先生说自会有贵人前来相助,没想到这么快便出现了。” 柳尘舒倒了杯紫苏饮,缓缓啜饮,“那个叫子珩的,的确是个正人君子,值得深交,若能得他助力,不仅能收复北离,还能吞并北辽。” “相父对他评价很高啊,是不是对他有意。”容昇张嘴,在柳尘舒脖颈上深深嘬了一口,留下一个大红印子,表达自己的不满。 柳尘舒感觉到有点疼,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:“风尘仆仆的,先去沐浴。” 容昇顶着那张灰扑扑的脸,做出委屈的表情:“你嫌弃我了。” 柳尘舒回头亲了他一口:“快去。” “一起洗。”说完,容昇便打横将柳尘舒抱了起来,朝着浴房走去。 两个欲求不满的人洗鸳鸯浴,最后的结果就是双双喉咙痛,被戳的,柳尘舒要更疼些,嗓子都哑了,容昇抱着他哄了一夜。 待在别人屋檐下,总归不那么安全,因为怕被挟持,所以次日一早,房青玄和元长渊就来辞行了,答应等回到本国后,就会发兵前来驰援。 容昇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,“相父,他们回去后,会不会翻脸不认人。” 第140章 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,我信子珩。”柳尘舒坚信江元国的援兵一定会来。 容昇酸了吧唧道:“他是不是很合你心意。” 柳尘舒屈起食指,在容昇额头上敲了一记:“别乱吃醋。” 容昇收起那股醋劲,压低声音问:“喉咙不疼了吧。” 柳尘舒反问:“你呢?” 容昇咧嘴一笑:“我没事,还能再吃一回。” 第84章 缠绵缱绻 柳尘舒抬起腿,把容昇勾到面前,意有所指道:“你怎么什么都吃。” 容昇面对柳尘舒时,眸子里没有半点城府和算计,眼神又痴又黏,像是一坛厚重浓稠的蜜浆,搅一搅,能拉出很长的丝,这些甜蜜的丝在无形中把柳尘舒团团包裹住,让他想跑也跑不掉,只能被迫浸泡在蜜坛子里。 容昇这人其实挺可怕的,他从未给过柳尘舒其他选择,哪怕是死,都无法摆脱他的桎梏,好在柳尘舒也对他有情意,愿意泡进蜜坛子中,否则将会上演一场鱼死网破的斗争,最终导致两败俱伤。 容昇把问题抛了回去:“相父不喜欢吗?” 柳尘舒笑骂道:“狡猾。”真是太狡猾了。 容昇很好地拿捏了柳尘舒的习性,知道他的相父不喜欢被强迫,也不喜欢伴侣过于强硬,喜欢当上位者被人伺候,所以他便在榻上摆出臣服的低姿态,竭尽所能地去讨好,他就是用这一招,成功把柳尘舒给吃得死死的。 容昇眼里闪过一丝得逞:“只要相父喜欢就好。” 柳尘舒能看出容昇在讨好自己,虽然很受用,但总觉得有些不真实,好似所有一切,都是收敛本性后的逢场作戏。 柳尘舒想看看容昇的本性是什么样的,便道:“我给你一次放纵的机会,做你想做的事情,不用顾忌我的感受。” 容昇的眼神立刻变得黑沉起来,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,这个眼神让他嘴角的笑容都变得骇人起来了,像是一头进入猎杀状态的猛兽。 “当真吗?”容昇抬手抚上柳尘舒的后腰,看似是在上下抚摸,其实是在检查筋骨有没有完全痊愈,能不能承受得住他无休止的放纵。 柳尘舒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,并且还挑衅地抚上容昇的俊脸,眼神像是烧红的铁钩子,直直勾过去:“我想看你最真实的样子。” 容昇的手往下一伸,托起柳尘舒的臀,抱着人往屋里冲。 小吉子和风兮都被圣上这个架势给吓到了。 “嘭!”门被用力关上,站在树梢的小肥啾被这动静惊得失足掉了下来,还好被路过的风兮被接住了。 过了会,房门打开了,容昇将那只穿着舞狮装的小狗崽子给丟了出来,小吉子匆忙接住,还没来得及说话,关门就又关上了。 容昇重新回到榻边,不等他俯身,幔帐内便伸出一只手,将他拽了下去,唇瓣重重磕在一起,又疼又享受。 吻得正火热之际,容昇突然往后退了一些,分离时津液拉出一根细长的银丝,连接着两人的唇舌,他急促地问道:“相父,你有哪不适吗?” 柳尘舒再度把他拽下来,边吻边说:“别废话。” 风兮和小吉子听到房内有奇怪的动静,他们不敢逗留,一人抓着小肥啾,一人抱着小狗崽子,离开了此处。 南离刚建都不久,朝廷的规章制度还没完善,大小事务都是交给展轻和张言这两位文臣来处理,等他们二人处理完了,再交给容昇做最后的审批。 展轻和张言像往常一样,抱着一摞奏折来找圣上定夺,却被风兮和小吉子拦在了外头。 因为来不及建造宫殿,所以圣上就住在衙门里,办公的地方在卧房旁,这样方便处理急事,以往展轻和张言都是把重要文书送到卧房旁,这次却不让他们进了。 他们二人被拦下,倒也不急眼,耐心听风兮解释。 风兮支支吾吾说:“圣上和主子都在忙……额……二位大人若有要事禀报,可先去找幺叔和黄将军他们商议。” 圣上把门关上前,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,风兮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这种情况,只能自作主张让两位大人去找幺叔他们商量。 展轻和张言面面相觑,随后领悟过来,露出隐晦的笑:“如此的话,那我们明日再来罢。” 只要敌军没有打过来,事情就不会太急,拖一天也没事。 日月轮转,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了,香炉里香早就燃尽,屋内的檀香也已散尽,被一股混合着甜香的麝香味取代,那金色幔帐像是黄昏时刻的湖面,微微浮动,闪着粼粼波光,都过去这么久了,竟还未停歇。 “小畜牲……” “欸。” 简短的对话过后,一只白如羊脂玉的手伸到床帐外,这只手的指尖修长,泛着水润的粉色,腕骨处微微凸起的弧度十分好看,还不等看够瘾,另一只大手就伸了出来,强行与这只手十指相扣。 容昇左手扣住柳尘舒的手,右手抬起来凑到柳尘舒面前问:“相父,这是什么?” 容昇的右手像是刚被水洗过一样,湿哒哒的,挂着一片水珠,还不等柳尘舒回答,他便在指尖上舔了一下,并咂摸起来,似在细细品味。 柳尘舒处在将醒未醒的状态里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一脸茫然地看着容昇。 容昇低下头,贴在柳尘舒耳朵边,用极轻的声音笑着说:“相父,你失jin了。” 第141章 柳尘舒的脸色霎时爆红。 容昇又是一笑,连着亲了柳尘舒好几口:“好甜。” 柳尘舒的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,他把头撇到一边,躲着他的吻:“快去漱口。” 这小畜牲,真是什么都吃。 容昇将湿掉的褥子卷起来,丢到旁边,把自己那件毛皮大氅拿来垫。 展轻和张言等了一日,想来与圣上商量征集粮食一事。 敌军那边肯定是会有动静的,南北两边打起来是迟早的事,所以他们得提前做准备,在各州征兵的同时,把粮食也一并征了,但由于百姓已经交过一次税粮了,都不愿意再交第二次,所以征粮并不顺利,需要重新制定对策才行。 风兮让展轻和张言在外门稍等片刻,他进去禀报。 过了不到一会,风兮就出来了,告诉他们:“两位大人请回吧,圣上……还在忙。” 圣上在努力造皇嗣,他们不好说什么,只得先去找黄郎和幺叔商量。 “小畜牲,你给我适可而止。” “相父不是让我好好放纵一回吗?”这就是容昇的本性,一头不知节制的野兽。 小畜牲撕掉一层伪装后,变成了大畜牲,这让柳尘舒有点后悔,撩拨得太早了。 一场混乱过后,容昇抱着半昏迷的柳尘舒,轻声说:“相父,赐个字给我吧。” 表字要在及冠后才能取,及冠得等到二十岁,而容昇如今才十八,所以他没有表字。 柳尘舒阖上眼,弱声弱气说:“你是帝王,用不着取表字,给你取个小字吧。” 表字和小字是不同的,表字是根据一个人的德行来取的,而小字是乳名和小名,只有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唤,柳尘舒的尘舒,便是小字,是他爹娘给他取的乳名。 容昇一脸期待:“好啊。” 柳尘舒掀开一只眼,揶揄说:“饕餮。” 容昇笑了笑:“饕餮不是龙二根的名字吗?” “我看你长得就像龙二根。”柳尘舒是在故意拿他撒气。 容昇不痛不痒地回道:“看来相父很喜欢龙二根,巴不得我脸上也长一根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…”居然被反将一军。 “取一个好不好。”容昇用自己长得像龙二根的脸,在柳尘舒脸上蹭啊蹭:“取个只让你一人叫的小字。” 这话倒是让柳尘舒来了点兴致,认真思索后说:“单一个“潜”字如何。” 潜龙勿用的潜,同时也是,和光同尘,与时舒卷,戢鳞潜翼,思属风云的潜,均为待时而动之意。 还不等容昇应好,柳尘舒便顺嘴叫了起来:“容小潜。” “怎么不叫容大潜,难不成是嫌我小吗?”容昇故意顶了他两下,闹着问:“我小吗?” 柳尘舒实在没力气闹了,用仅剩的那点力气,给容昇吃了个脑瓜崩:“别再胡闹了。” 容昇一下就老实了,把褥子拉上来些,将他的相父包裹成茧子,再往怀里一虏,彻底餍足了。 等柳尘舒熟睡后,容昇睁开眼,悄悄起身,去把搁置了两三日的政务给处理掉。 眼下最着急的事情就是征粮,百姓不肯交粮,总不能强制征收,展轻和张言商量出的对策便是给百姓一个承诺,承诺等战争结束后,会把粮食如数归还。 容昇否决掉了他们的提议,现在承诺了,以后如果办不到的话,就是失信,这会让百姓觉得朝廷没有信用,从而失去民心。 容昇考虑后,决定从富绅豪强身上下手,“百姓手里没有多少粮食,强制征收会加重他们的负担,只能从富绅那里收,那些个富绅若是不肯交粮,就把他们全抓到衙门来,死活不肯交的,便直接没收田产。” 如果是盛世的话,富绅和豪强是动不得的,可现在是乱世,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,先把仗打赢了再说。 忙到翌日天亮,容昇才回到卧房内,他的相父还在睡,看来真的被欺负狠了。 容昇把方士练的丹药拿来,含在嘴里,再嘴对嘴给柳尘舒喂过去。 第85章 人尽皆知 容昇撬开柳尘舒的唇齿,把丹药抵送过去。 丹药很快化开,苦味也跟着弥漫开来,柳尘舒被这股呛鼻的苦味给弄醒了,下意识地用舌头把丹药给抵出去,可抵到牙关时,被另一条湿滑的舌头给挡住了。 柳尘舒皱了下眉头,一个没注意,丹药就顺着喉管滑进了肚里,那条探入他口腔的舌头随之退了出去。 容昇往嘴里放了一颗饴糖,再度低下头,贴着柳尘舒紧闭的唇瓣说:“相父,张嘴。” 柳尘舒还没完全清醒,一脸茫然地照着容昇说的做,把嘴唇张开些,过了会,一块被唾液裹着的饴糖就被送入到了他的口中,饴糖的甜腻一下就盖过了嘴里的苦味。 容昇勾着那块饴糖在柳尘舒口中搅来搅去,直到完全化开,他才停下。 被容昇弄了一通后,柳尘舒彻底清醒过来了,他抬手想将压在身上的容昇给推开,结果不小心牵扯到了下面,剧烈的疼痛感,让他直皱眉头。 柳尘舒轻轻吸了口凉气,用沙哑的嗓音骂道:“混蛋。” “还很疼吗?我去找幺叔弄点见效快的药。”容昇起身就要走。 柳尘舒忙伸手将他拉住:“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干了好事?” 容昇挠了挠鼻头,有些心虚道:“他们早就知道了。” 第142章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容昇追加了一句:“今个已经是第四天了。” 也就是说,他们在房间待了三天三夜,整整三日都没有踏出过房门,想必是个人都能猜到他们在房里干了什么,想掩饰都掩饰不了。 柳尘舒认命了,撒开容昇的手:“快去快回。” 虽然他们的关系早就人尽皆知,没什么好掩饰的,但被容昇弄得下不来床这件事,还是让他感觉到很羞耻。 容昇去了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,回来时,手里多了好几个装着药膏的玉瓶,每一个玉瓶的颜色都不一样,功效也是不一样的。 容昇坐到榻边:“相父,我给你上药。” 柳尘舒趴在床上,把脸埋在手臂里,闷声说:“先用温水擦擦。” “好。”容昇把帕子打湿,再将两片浑圆分开,发现沟壑之中淌了不少透明甜液,把刺青都给弄湿了,使得刺青的颜色鲜亮如新,仿佛是昨日才刺上的。 容昇轻柔地擦拭掉刺青上的甜液,咽了咽口水问:“疼吗?” 柳尘舒被羞耻感淹没了,没听清容昇的话:“什么?” “刺青的时候疼吗?”容昇边擦边问。 “疼。”刺的时候并没有敷麻膏,加之那地方本就敏感,所以疼痛是成倍的,柳尘舒当时差点疼晕过去。 容昇本打算亲手给柳尘舒刺一个别的图样,将以前的这个刺青给盖住的,但听到柳尘舒说疼时,他便打消了那个念头。 容昇过了会,又问:“这儿还疼吗?” 柳尘舒没好气道:“废话!” 擦拭干净后,容昇拿起药膏开始涂抹,每一步都十分小心,生怕再弄疼他的相父。 容昇的小心呵护,让柳尘舒心中的怨气消散了些,“快点涂,别磨蹭。” 容昇道:“王方士他们说里面也得涂。” 他们说………难怪容昇一口气拿回来好几瓶药膏,原来是那几个方士每人给了一瓶,小畜牲肯定是故意的,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被弄得下不了榻了。 柳尘舒指着门,怒道:“给我滚出去。” “不闹,马上涂好了。”容昇俯下身,咬着柳尘舒的耳朵,用低沉的声音哄道:“乖。” 柳尘舒反手削了他一下:“出去。” 容昇死皮赖脸,就是不出去,压在他后背上撒娇:“相父,我错了。” 柳尘舒没辙了,把脸往手臂里一埋,由着容昇慢吞吞上药。 容昇帮他上完药,又喂他吃了碗粥,补一补元气。 在容昇细心妥当的照顾之下,柳尘舒的气渐渐消了,后面也不那么疼了,之后他像只被顺了毛的狐狸似的,惬意地窝在容昇的臂弯里,看起兵书来。 容昇贴心地把手垫在柳尘舒臀下,这样能避免压到痛处。 见他如此贴心,柳尘舒回头吻了他一下:“北离这几日有没有动静?” 容昇勾起嘴角:“暂时还没得到消息。” “那边怎会没有动静呢?”柳尘舒觉得很奇怪,按道理北离那边应该会向他们发兵才对,毕竟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机,可北离却迟迟都没有发兵攻打过来,属实有些怪。 容昇解释道:“容且和皇太后不是一条心,他们互相牵绊着,忙着搞内斗呢。” 容且藏不住自己的野心,被皇太后看出来了,两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的,背地里暗自较劲,互相牵绊着,所以才没有向南离发兵。 柳尘舒点点头:“如此的话,倒是好事一桩。” 的确是好事一桩,北离顾不上攻打他们,这给了他们休养的机会,等征到足够多的兵和粮了,他们便能反打回去了,就算北辽那边派兵支援北离,他们也不怕。 此时,被国贼控制下的北离,变成了炼狱,百姓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,因为皇太后根本没把北离的百姓当人来看,她觉得北离的百姓都是贱种,只配服侍北辽人,所以她把男子都抓去修地宫,女子则留给北辽的士兵们肆意发泄,至于那些老弱妇孺,要么活活饿死,要么沦为乞丐。 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这让北离的百姓全部醒悟了过来,可惜他们醒悟得有些晚了,如果当初他们不把柳尘舒吊在城墙上,容昇也就不会从边关回来,容昇不回来的话,便能把敌军给赶走,等把敌军赶走后,就会回来清除国贼,他们也就不会被国贼奴役了。 都怪他们太愚笨,分不清好坏,要是早点明白过来,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。 “娘,他们把爹抓走了。”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,抱着一名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妇人,坐在村头哭泣,这名女子便是那日给柳尘舒送白馒头的女子,名叫轻英。 轻英知道她娘不会回答她,可还是继续说道:“爹是个瘸腿,干不了活,可他们还是把他抓去修地宫了,娘,我该怎么办,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?” 疯子娘什么都不懂,看到女儿流起了眼泪,她也跟着伤心起来,手舞足蹈地安抚女儿:“英…英…” 疯子娘不会说别的话,只知道叫自己女儿的名字,她一遍一遍地叫着,换到以前,女儿会破涕而笑,可现在女儿却哭得更伤心了,这让她更加手足无措。 轻英含着泪,帮疯子娘理了理头发:“娘,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儿。” 北辽的士兵到处玷污女子,轻英也险些被玷污,她拼死逃出来,却发现爹被抓去修地宫了,只剩下她和疯子娘,她们母女俩没了依靠,根本活不下去,与其被那群贼人玷污至死,不如找个地干干净净埋了。 第143章 轻英带着疯子娘上了后山,准备跳进山崖,一死了之。 就在轻英动手要将疯子娘先推下去的时候,几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出现在山间小道上。 她们太奇怪了,让轻英忍不住多看了她们两眼,暂时忘了轻生的念头。 其中一名女子扭头来,发现了站在山崖上的轻英,她摘掉宽大的帽兜,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,高声道:“小姑娘,你这是要做什么,快下来。” 轻英听话地带着自己的疯子娘走下去。 “我叫芙芷,你叫什么?” “轻英。” “多水灵的小姑娘,干嘛想不开,要不要跟我们走。”芙芷抬手将轻英凌乱的鬓发撩到耳后,一举一动都在表达自己的善意。 轻英心中还是有些顾虑:“你们是…什么人?” 芙芷回道:“自梳女。” 轻英看她们装扮得奇奇怪怪的,又问:“你们要去做什么?” 芙芷莞尔一笑:“拯救苍生啊。” “………”轻英感觉她比自己的疯子娘还疯。 芙芷见她被吓到了,便换了个口气说:“我来京城是为了报仇,我有一义兄,被皇太后那个妖婆子害死了,据说死后尸身被吊在城门上整整三日,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,便带着姐妹来寻仇了。” 轻英的眼睛一下亮了:“你说的是首辅吗?” 芙芷挑眉:“嗯,你知道?” “大人他没死,吊在城门上时还活着,他还吃了我送的馒头,后来大人被圣上给救走了,我亲眼瞧见的。”轻英当时就躲在不远处,目睹了一切,看到大人被圣上带走时,她很庆幸,觉得老天总算有眼了。 芙芷突然激动起来:“那个畜牲把柳哥带走了!” 轻英被她吓了一跳,眨巴着眼弱弱道:“那是圣上,不是畜牲。” 芙芷自顾自地说着:“柳哥落在那畜牲手里,肯定会被jian尸,我柳哥真可怜,死后还得被人玷污。” 轻英小声反驳道:“大人还活着。” 芙芷完全听不进去,继续骂骂咧咧,小白花的形象全没了:“柳哥真是遇人不淑,那些狗男人个个都想玷污他占有他,狗男人怎么不去死,都给我死!” 轻英抱着自己的疯子娘,瑟瑟发抖。 第86章 帝王之师 入夜后,京城内一片死寂,昔日繁华的凌云街已变得破败不堪,到处都是□□掠过的痕迹,看着像是荒废了许久的鬼城,配上寒鸦的叫声,更加毛骨悚然。 画面转到达官显贵居住的西街,这边灯火通明,与凌云街的破败截然不同,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,实际上两边只隔了一片民房而已。 柳尘舒曾经居住的府邸被广济王容且给霸占了,容且已经在这座府上连续设了一个月的宴席,宴席上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,吃不完就直接丟在脚下,宴会的正中央还有个大酒池子,一具泡胀的尸体浮在上面,无人在意,想必史书上的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了。 “喝!都给我喝!”容且率先舀起一杯泡尸酒,一口干了。 北离那些个大臣为了奉承容且,只得硬着头皮舀一杯喝。 容且喝完,把酒樽重重摔在地上,“诸位个个都是钟鸣鼎食之家,祖上几代为官,出生显赫,却要被一个北辽来的老女人支配,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!” 容且虽然娶了北辽公主,但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北离人,皇太后看不起北离人,他则看不起北辽人。 忍了一个月的容且,终于是爆发了,他指着那群喝泡尸酒的大臣们,带着半分醉意说:“北辽不过就是个小部族,有何可畏惧的,今日你们若是跟本王一起反了皇太后,等本王占领了北辽,你们全部都是开国功臣。” 大臣们面面相觑,没人敢接话,他们许多人都是皇太后扶持起来的,在暗中效忠皇太后多年,怎么能说叛变就叛变。 容且知道这些个大臣当了几十年的国贼,腰杆早就抬不起来了,与其跟他们废话,倒不如直接动手把他们全杀了。 容且给旁边的杜远山使了个眼色。 杜远山不动声色地抬起手,命属下把这里包围起来。 大臣们见禁军拿着武器围了过来,纷纷跪地求饶:“王爷饶命!王爷饶命啊!” 其他大臣都跪了,只有孙渊没有跪下,他笔直地站在那,这引起了容且的注意,容且抢过手下的剑,对准孙渊的喉咙,讽刺道:“皇太后真是养了一批好狗!” 孙渊丝毫不慌,他神色自若地将指着自己的剑给拨到一边,随后转过身去,面向那群跪在地上的大臣。 随后高声说道:“皇太后一介女流,不懂治理天下,看看如今的北离已成了什么样子,上上下下礼崩乐坏,全无秩序,再这样下去,用不了多久北离就将不复存在,请问诸位,等到那时,你们的高官厚禄还保得住吗?皇太后许诺的荣华你们还有命去享吗?” 孙渊的话比容且的话更打动人,好些个大臣都动摇了。 孙渊继续说道:“北辽人看不起咱北离人,他们把北离的百姓当畜牲对待,把我们当成走狗看待,等他们真的占领了北离,最先死的便是我们这些人。”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,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,他们都是北离人,为北辽效力只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,可如今却告诉他们,不但得不到利益,还会被杀害,那么谁还肯继续卖命。 第144章 容且放下手中的剑,走到孙渊身边:“你倒是开窍得早。” 孙渊躬身作了个揖:“王爷,臣有一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 容且觉得孙渊是个贤才,贤才说的话当然要听一听:“尽管说。” 孙渊压低声音说道:“您要反了皇太后,首先得从您手中那十万北辽军下手。” 容且听后用力皱眉,那十万大军可是他的保障,他怎能对自己底下的将士们下手。 知道容且会生气,孙渊赶紧说下去:“您并非北辽人,那些北辽士兵只是暂时听您的,而皇太后可是实打实的北辽人,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帮北辽兴国,在北辽人心中很有威望,您带领北辽的士兵去反皇太后,只怕没几个士兵会听您的,最后都会倒戈,所以得先下手为强,反正您手里还有杜将军的几万北离军,不愁没兵可用。” 这话让容且犹如拨云见日,茅塞顿开:“孙大人说得在理,在理。” 容且本身就对北辽人有意见,所以他对北辽军下手一点都不手软,命人准备了几千坛子毒酒,分发下去,给北辽的士兵们喝。 北辽士兵们一看到有酒,全都涌过去,每人接了一碗喝。 毒酒喝下去后,不会立即发作,得等到次日早上才会集体发作,孙渊建议容且趁着皇太后还没发现异常,赶紧进宫将皇太后杀了。 容且听了孙渊的话,带着几个亲卫,进了宫。 而孙渊则在夜色的掩护之下,骑着一匹马出了城,独自朝南离奔去。 孙渊出城的时候,容且也已经来到了皇太后的寝宫外,因为他没有带多少人过来,只带了几个亲卫而已,所以皇太后没什么防备,直接让他进去了。 皇太后正跪在蒲团上,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。 容且走进去并未跪拜,他望着皇太后的背影,讥讽道:“北辽那边不信佛吧。” 敲木鱼的声响戛然而止,在声音停顿下来后,躲在暗处的嬷嬷们全部现身,把容且扣押在地上。 容且都来不及拔剑,就被扣押了,看来是早有防备,可他明明没有露出异常,皇太后是怎么察觉到的。 皇太后并未回头,重新拿起木槌,“孙渊说你要进宫行刺哀家,哀家还不信你有那么大胆子,没曾想你还真有那个胆子。” 敲木鱼的声音再度响起,但被容且的咆哮声给盖了下去:“孙渊那个叛徒!” 皇太后停顿了一下,露出讥笑,随后继续敲木鱼。 等到次日一早,皇太后就笑不出来了,因为她和容且一样,被孙渊那家伙给耍了。 十万北辽军全都中毒身亡,他们喝下那碗毒酒后,睡了一觉,就再也没醒过来,全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覆灭了。 皇太后看着堆成山的尸体,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,她强忍着泪水,吩咐嬷嬷带着自己的信物,向北辽王求援。 那十万北辽军,原本是她兄长派来给她建国用的,只是名义上归容且调遣罢了,实际上是听她的号令,她怎么也想不到容且会对自己手底下的将士们下手,更让她想不到的便是孙渊竟然是奸细。 孙渊这些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,所有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,她让孙渊把柳尘舒杀了,孙渊也是毫不犹豫地照做,看上去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,实际却早就判主了。 孙渊为官清廉,品行端正,曾为了社稷,几度罢官,他不贪图名利,又怎会为了荣华而当国贼呢,一切都只是在演戏罢了。 无人知晓孙渊还有另外一重身份——帝师,帝王之师。 容昇在柳尘舒的控制之下,从未接触过政事,也从未学习过帝王之术,想要知道如何治国平天下,背地里一定要有人教才行,孙渊就是那个教他治国之道的人。 孙渊教给容昇的第一个道理,便是潜龙勿用。 容昇铭记于心,藏锋敛锐了十几年,连最亲近的相父柳尘舒也不知道他有几分真本事,幺叔他们就更不了解了。 所有的一切都在孙渊和容昇的计划内,唯一在计划外的便是柳尘舒。 孙渊没料到柳尘舒的身世,更没料到圣上会爱上柳尘舒。 孙渊想过杀了柳尘舒,他也真动了手,但这让圣上生了很大的气,甚至都不愿意再叫他一声老师了。 柳尘舒被吊在城门上,冻了三日都不死,并不是他真的命硬,而是孙渊暗中派人,趁柳尘舒昏迷的时刻喂了药,才得以把命给保住。 孙渊这样做,是不想让圣上伤心,还有就是他知道柳尘舒并非坏人,不应该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。 孙渊一路快马加鞭,来到了南离,他风尘仆仆地走进柳州城内,瞧见这里一片繁荣,他松了口气。 小吉子小跑进屋内禀报:“圣上,有个戴斗笠的男子在府门外求见,自称是什么老师,说圣上您一定会见他的。” 容昇正低头调戏柳尘舒:“相父,嘬嘬。” 柳尘舒很不耐烦:“闭嘴。” “嘬一下。”容昇继续打商量,再次被拒绝后,他才抬头看向小吉子:“你说什么?” 小吉子复述了一遍,容昇听清后忙道:“快把人请进来。” 柳尘舒疑惑:“谁?” 容昇厚着脸皮说:“嘬一嘬,就告诉你。” 柳尘舒被缠得没办法了,就让容昇嘬了几下:“说吧,是谁?” 容昇如实答道:“孙渊,我的老师。” 第145章 柳尘舒挑眉,一把将容昇推倒在了榻上,接着骑上去质问:“老师?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老师?” 容昇并不是有意要瞒着柳尘舒,只是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,才一直没有老实交代。 容昇抱着生气的柳尘舒,回答道:“数年前你带我去宫外春蒐,就在春蒐结束之后,他给我丟了一张纸条,写着潜龙勿用,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,这些年他在背地里教了我很多,我尊他为帝师。” 第87章 全军覆没 容昇和孙渊早早就在背地里搭上线了,可柳尘舒这些年却毫无察觉。 柳尘舒不知是该夸容昇藏得好,还是该气容昇瞒了他那么多,总之他现在不太想理人。 “容昇,你真是好样的。”柳尘舒脸上虽然带着笑,但这个笑看上去阴测测的,说完后,他起身准备离开,不想再看到容昇那一张脸。 柳尘舒刚抬起臀,就被容昇掐着腰身扣了回去。 柳尘舒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,冷着脸呵道:“放开!” 容昇明明知道皇太后有问题,知道她就是国贼,却不肯透露给他,让他继续处在一团迷雾里,如果早些让他知道皇太后就是国贼的话,他会毫不犹豫冲进宫里,把这个真正的敌人给杀了,好为自己的父母族人报仇。 柳尘舒怒不可遏,再度呵道:“我让你放手!” 容昇明知道他要复仇,也知道他真正的仇人是谁,却什么都不告诉他,还由着仇人在他面前晃。 柳尘舒对容昇太失望了,他的一颗心犹如坠入到了谷底,裂成了好几瓣。 容昇害怕自己一放手,柳尘舒就再也不回头,他惶恐不安地爬起来,把柳尘舒锁进自己怀里,“相父,别生气。” 柳尘舒想对容昇动手,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,可他下不去手,他没法像以前一样去掐容昇的脖子,他只能把头撇开,再低声警告:“再不放手,别怪我打疼你。” “打吧打吧。”容昇把脸埋进柳尘舒的脖颈里:“你想怎么打都行。” 柳尘舒忘了,容昇可是个受虐狂,打得越疼他越爽。 换做以前,只要容昇服软,柳尘舒的态度就一定会软下来,但这次却不一样了。 柳尘舒不再废话,用手肘撞向容昇的麻筋。 容昇的整条手臂一下麻了,可他仍然没放开手,死死地搂着柳尘舒:“相父,我不是有意要瞒你,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代,我怕说了你会生气。” 那时候柳尘舒对他的感情不深,容昇要是把事情坦白出来了,柳尘舒肯定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他,或者把他赶走,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。 容昇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,才一直拖着没有说,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,放低姿态哀求道:“别生气了,你想怎么打我都行,打到你怒气消了为止。” 柳尘舒气得牙痒,想动手却又舍不得打,最后憋红了眼,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皇太后就是国贼!” 孙渊早就潜伏到深层朝廷内,暗中为皇太后效命了,也就是说,容昇很早就知道皇太后便是国贼了。 柳尘舒记得深层朝廷这个概念,就是容昇先提出来的。 柳尘舒问过容昇,是怎么知道深层朝廷存在的,容昇说是猜的,可一个没接触过政事的傀儡皇帝,连前朝的事情都不知道,又怎会知道朝廷之下还有个深层朝廷,就算是瞎猜也猜不到那上面来,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,柳尘舒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察觉到,竟轻易被容昇给蒙混过去。 见柳尘舒红了眼,容昇心疼地吻过去,在发红的眼皮上啄了啄:“整个北离都被皇太后架空了,而且皇太后背后靠着北辽,就算我告诉你皇太后就是国贼头子,我们也拿她没办法,相父,我知道你恨她,你放心,这个仇我会帮你报的。” 柳尘舒脸上的冰雪逐渐消融,但仍然还是很冷,他无力地叹道:“放手。” “相父,原谅我好不好,不要生我的气。”容昇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一件至宝,都还没有捂热呢,至宝就要飞走了,他怎么能允许:“求你。” 柳尘舒闭上眼,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现在不想见到你,要么你出去,要么我出去,你选一个。” 容昇不说话,朝着他的唇吻了过去。 柳尘舒往旁边躲开,并抬手掐住容昇的脸,强行把对方的头给掰向一边:“在我没消气之前,不许踏进这间屋子,出去!” 一会后,容昇被赶到了院子里,他想上去敲门,但想到老师还在等着自己,只好先去前院,等会再回来死缠烂打。 孙渊在前院等了将近半个时辰,才见到圣上过来,他取下头上的斗笠,上前跪拜:“微臣拜见圣上。” “您受苦了。”容昇弯下腰将人扶起:“一切顺利?” “欸!”孙渊用力点头,红着眼说:“北辽十万将士,全军覆没,圣上,现在正是出兵的好时机,重回京都指日可待。” 北辽那边的援兵不会那么快到,皇太后手底下就剩下几万禁军可以用,容昇只需派兵三万便能把京都夺回来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 容昇激动地吩咐小吉子:“快去把两位将军请过来。” 黄郎和李瑜很快便过来了,他们得知北辽全军覆没后,并没有感到惊喜,而是带着猜疑,怀疑孙渊带回来的是假消息,乃诱敌之策,但听到圣上尊称孙渊为老师后,他们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圣上的计划内。 第146章 柳尘舒对容昇说过,要大破大立,破而后立,才能彻底把隐患根除掉,容昇把这个话记在了心里,私下与孙渊谋划了一番。 计划着,要是打不过敌军十万大军的话,就假装战败往南下撤军,孙渊则继续潜伏在皇太后身边,并获得其信任,接着挑起皇太后与广济王之间的矛盾,让敌人内斗,斗个你死我活,他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。 所有事情都是计划好了的,至于柳尘舒被吊在城门上一事,本来是可以避免的,因为容昇早就吩咐过幺叔,让幺叔把柳尘舒带到南下去避战,可是幺叔没有照他的吩咐做,才酿成了惨剧。 除了柳尘舒的事情之外,其他事都还在按照计划进行,容昇带兵南下在柳州建国时,孙渊则在暗中挑起皇太后和广济王的矛盾,让皇太后看到广济王的野心,也让广济王看到皇太后的狡诈。 孙渊没有辜负容昇的期望,不但让敌人内部矛盾激化,还让敌军十万人全部覆灭,这一壮举值得青史留名。 容昇与黄郎他们商量好作战计划后,回到后院里,想把敌军覆灭的消息告诉柳尘舒。 看着紧闭的房门,容昇试探性地上去敲了敲,“相父,有个好消息,你想不想听?” 屋内没有动静,好似没人般。 容昇心里咯噔了一下,敲门的力道加重:“相父,你在里面吗,相父……” 还是无人回应,容昇慌了神,顾不上那么多了,直接推门而入,发现屋内空荡荡的,他的相父不见了。 容昇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遍,依然没找到,随后把小吉子叫进来吩咐道:“让知府派兵封锁城门,不要让任何人离开柳州。” “圣…圣上,大人是不是不见了。”小吉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,知道大人肯定是走了,他先前一直留在圣上身边伺候,没有留意后院,要是他回后院伺候就好了,那样就能把大人留住了。 容昇捏紧拳头:“快去!” “去哪?”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从门外响起。 容昇猛地回头,只见柳尘舒墨发披散,湿哒哒的垂在身后,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袍堪堪遮住春光,从发梢上滴落的水珠把衣物弄湿,让本就单薄的衣物,变得如蝉翼般透明,胸前那两点粉嫩都能看得很清楚。 容昇咽了咽口水,目不转睛地盯着柳尘舒,脚则悄悄抬起,一脚将小吉子踹了出去,接着把房门关上,再去抱他的相父。 “相父,你去沐浴了,我以为你走了。”容昇还心有余悸,忍不住把手臂勒得更紧些:“还生我的气吗?” “哼!”柳尘舒冷哼一声,尽管还在生气,但也没把容昇推出去。 “我错了,你想怎么罚我都行。”只要相父不离开他,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。 柳尘舒捏起容昇的下颌:“罚你,就是在奖励你,你觉得我会奖励你吗?” 容昇低下头,在柳尘舒的虎口处舔了一下:“相父,你想怎么奖励我。” 柳尘舒一把将他甩开:“滚蛋。” 容昇就是个狗皮膏药,黏上了就别想甩开,他死皮赖脸地趴在柳尘舒身上,黏糊糊蹭着:“对了,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。” 柳尘舒并不想听,可容昇飞快说出来了:“十万敌军全军覆没,我已命黄郎和李瑜整装出发,不出三日必定夺回京都,杀死皇太后那个老妖婆子,替你全族报仇。” “十万敌军全军覆没?”柳尘舒觉得不可置信。 容昇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。 柳尘舒听后,没那么生气了。 容昇见状,立即噘着嘴凑过去,讨要奖励:“亲一个。” 柳尘舒没搭理,容昇只好自己主动索取奖励,上去就是一大口。 “再嘬嘬。”容昇自顾自地嘬了起来,弥补自己小时候没吃到奶的遗憾。 柳尘舒低声轻喝:“滚蛋。” “再舔舔。” “出去……嗯……” “相父,你流了好多,好香好甜……” “小畜牲,住口。” 第88章 请君入瓮 黄郎和李瑜已经率军离开了柳州,这一战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,他们势必要在三日内夺回京都,把国贼一网打尽,一个不留。 与此同时,另一批人也在谋划,该怎么将国贼全部消灭掉,这一批人,便是以刘十三为首的起义军,他们的队伍正在悄悄壮大,原本是打算等一段时间再动手的,却没想到北辽十万大军一夜间全军覆没,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,自然不能错过。 皇太后知道南离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攻打过来,因此她已命人在最短的时间去搬救兵了。 大战即将来临,所有人都是忐忑不安的,除了容昇。 不管世道乱成什么样子,屋内都是温馨缱绻的,香炉中不断飘出袅袅白烟,帷幔下美人难耐谩骂。 “小畜牲……” 柳尘舒原本还在生气的,但顶不住容昇死皮赖脸,又嘬又舔,接着他们就顺理成章进行到了最后一步。 瞧着容昇那怎么都不餍足的架势,肯定又想弄他三天三夜了,柳尘舒趁着还有力气,赶忙把容昇给踹开。 容昇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,忽然就被踹了出去,一点准备都没有,差点滚到床底下。 爬起来后,容昇又贴了上去,一双看起来城府很深的眸子,此刻委屈巴巴的耷拉下来,不满足地喊着:“相父,还不够。” 第147章 柳尘舒抬脚,踩了上去,感觉像是踩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一样,硌着他的脚心微微发疼,他挑了下眉说:“仇,我要亲自去报,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,立刻给我准备一匹快马,我要杀到京都去,亲手要了皇太后的老命。” 皇太后必须死在他手里,才能消除他这么多年来的执念和仇恨。 这复仇这件事上,容昇不敢阻拦柳尘舒,但立刻就走,他的饕餮该怎么办。 容昇宽大的手掌一把握住柳尘舒纤细的脚踝:“再踩踩。”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 见相父不动,容昇就又催促了一句:“踩踩。” 柳尘舒一脸无奈地看着容昇,稍微用点力,踩了上去,容昇发出一声闷哼,就算被柳尘舒踩在脚下,他也能很兴奋。 过了一会后,容昇命小吉子去打了盆热水进来,接着他扎起袖角,蹲在榻前,捧着柳尘舒的双脚:“相父,我给你洗干净。” 柳尘舒坐在榻上,低头看着蹲在脚边的容昇,突然想起一件事:“孙渊指使上将军刺杀我,你为何没有阻拦他们?” “他们没有同我商量,我若是知道,又怎会让他们伤你。”说起这个事情,容昇也很心疼,他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画面。 那时柳尘舒当着所有人的面,笑着把腹中的匕首一点点拔出来,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,也是从那时候开始,容昇一发不可收拾了,藏在心底的情愫疯长,他不再想着江山社稷,就想好好疼柳尘舒。 容昇用手舀起一些热水,浇在柳尘舒的脚背上,脚上残留的乳白色浊|物很快便被冲洗干净:“相父要是还计较那件事的话,也捅我一刀吧,都怪我无能,没能早点知道他们的行动。” 现在再去追究以前那些事,没有什么意义,只要容昇对他是真心的,这便够了。 柳尘舒抬脚在容昇下颌蹭了蹭:“原谅你了,快去备马,我们即刻出发。” 容昇笑着在他脚尖上亲了几口:“好。” 柳尘舒拿上自己的佩剑,穿上劲装,与容昇一同追赶上黄郎他们。 黄郎他们行进得很快,已经走出柳州,柳尘舒和容昇在当天夜里才赶上大部队。 柳尘舒被容昇拘在后院里面养了一个月的伤,期间就出过一次门,其余时候都待在院子里,见不到人,所以黄郎和李瑜都有许久没见过自家主子了,再次见到,发现主子面色红润,像块被天天拿在手里盘的美玉,养眼极了,看来主子被圣上伺候得很好,黄郎和李瑜都由衷地感到高兴。 比起第一次出征的颓败,这一次全军上下都信心十足,士气高涨,将士们休息时都在有说有笑的,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十足把握的仗,他们一定会赢。 柳尘舒在容昇的陪同下,在军营逛了一圈,每一个看到他的将士,都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,喊上一句皇后娘娘。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…”幺叔和几个方士喊他皇后娘娘也就罢了,怎么其他人也跟风喊起来了。 可能是听习惯了,柳尘舒并不是特别介意这个称呼,只是加快了脚步,赶紧离开。 容昇跟在他身后闷笑。 回到中军帐内,容昇命人把晚膳端进来,先填饱肚子再说。 “相父,刚烤好的肉,趁热吃。”容昇把肉切成小块,喂到柳尘舒嘴边。 柳尘舒张嘴,吃下那块肉,边嚼边道:“京中有新消息传回来吗?” 容昇趁机在他嘴上亲了一口:“探子还没回来。” 刚说完,黄郎和李瑜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:“圣上,探子传回新消息,就在今日京中出现一批起义的百姓,那群百姓组织了一场小规模的动乱,与城内禁军打了一仗,最后被镇压了。” 容昇问:“起义的百姓有多少?” 黄郎答:“只有几百人,都是被抓去修地宫的劳工。” 容昇思索着:“皇太后抓了上万人去修地宫,起义的却只有几百人,还不到零头,我猜起义的百姓远不止这几百人,只是这几百人先出头,以此号召更多人加入。” 李瑜出口道:“那我们要跟起义军里应外合吗?” 现在的形势,就算不里应外合,他们也能把京都夺回来,不过容昇有了其他考量,他想玩一出敌军玩剩下的把戏——请君入瓮,再瓮中捉鳖。 见圣上在沉思默想,黄郎和李瑜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。 柳尘舒倒是猜到容昇想做什么了:“皇太后派了人向北辽求援,北辽的援军不久后就会来,等他们来时,我们再与起义军里应外合,将敌军一网打尽。” “相父与我心有灵犀,亲一个。”容昇捧起柳尘舒的脸,直接亲了上去。 柳尘舒抬手在容昇脑门上敲了一记:“两位将军还在,圣上收敛点。” 黄郎和李瑜,此刻正一个看天,一个看地,很不自在,他们多希望自己会遁地。 容昇缠着柳尘舒亲了好一会,才正色道:“北辽不擅长山地作战,也不熟悉北离的地形,对我们有利,一旦他们逃回到大漠去,我军便会处于弱势,想要追击他们就会变得困难,所以把他们引到北离再动手,对我们更有利。” “另外,北辽已经折损十万兵马,他们再折损十几二十万,必定元气大伤,等江元国的援军到了,我们便能一举灭了北辽。” 黄郎疑惑:“江元国?他们答应会派兵驰援吗?” 第148章 江元国会不会履行承诺派兵过来,还是个未知数,容昇也不敢保证会有援兵,所以他又收回了刚才的话:“就算没有援军,我们也一样能打赢北辽。” 柳尘舒不反驳容昇的话,道:“先派人去和起义军的领头人联络上。” 刘十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劳工,他与其他劳工唯一的不同之处,就在于他上私塾读过几年书,跟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劳工比起来,他懂得一些道理,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煽动人。 每天夜里,刘十三都会趁守卫交接班的时候,去游说其他劳工,告诉他们要是不反抗就会被奴役到死,反抗了,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。 一开始只有几十个人愿意跟刘十三一起造反,后面慢慢发展到了上百人、上千人,队伍逐渐壮大,成了一股势力。 刘十三不是冲动的莽夫,他懂得用计谋,这次他组织上百人发起动乱,就是想号召更多人加入他们,尽管他们被暂时镇压了,但他们这次起义,给其他劳工带来了不小的震撼,他们用行动告诉其他人,他们并非天生的贱种,他们是可以反抗的。 陆陆续续有不少劳工都开了窍,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人不是畜牲,他们来到这个世上,是为了有意义的活着,而不是活着被人奴役,没有人有资格奴役他们。 劳工们暗自拧成了一股绳,对刘十三马首是瞻,目前队伍人数已经有五千人了,跟几万禁军打,他们也不会发怵,毕竟他们是为了活命才反抗,而禁军连自己该效忠谁都弄不清楚,根本不足为惧。 容昇派出的探子摸黑进入到劳工休息的地方,向人打听到刘十三便是起义军的领头人。 探子找了一番,才在角落里找到正在闭目养神的刘十三。 刘十三经过这些天的历练,身上多了些沉稳内敛的气度,还有种觉醒后的非同一般,一看便知是个人物。 探子走过去,塞了张纸条给刘十三,然后什么话都没说,就直接走了。 刘十三把纸条展开来看,竟是圣上亲笔写给他的,让他待时而动。 刘十三激动到红了眼,他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里,又反复看了几次后,塞进嘴里吃了下去,以防被别人看到。 第89章 待时而动 刘十三为了向圣上表忠心,特意派了一个腿脚快的,逃出去给圣上报信。 南离几万大军就驻扎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处小树林中,这里很是隐蔽,只要不使用篝火,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。 也因为不能用篝火的关系,所以军中的将士们没有热乎的饭食吃,大伙把糙米碾成粉,然后直接抓起糙米粉塞进嘴里,或者掺水弄成团子吃。 底下的将士们吃什么,容昇他们也跟着吃什么,一点都不娇贵。 唯一娇贵点的人,就是柳尘舒了,他不久前受了重伤,在鬼门关徘徊了一圈,虽说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,但毕竟还没彻底好全,真跟将士们一块吃生的糙米粉,身体肯定受不了。 柳尘舒自己倒没觉得自己多金贵,他什么苦都吃过,这点还不算什么,可容昇不准他吃。 “相父,我给你煮了点肉粥,你喝这个。”容昇一把夺过柳尘舒手里的糙米,将还冒着热气的肉粥递过去。 柳尘舒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肉粥:“哪来的?” 容昇搂上他的腰说:“我让黄郎他们在营帐内生了个火,烟飘不出去,放心。” 开个小灶,煮碗粥喝还是没问题的,多的就煮不了,因为会有热气,容易暴露。 柳尘舒端着全军唯一一碗热食,总觉得难以下咽,便道:“下次不许再这样了,我跟你们一样随便吃点就行,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。” “这不是讲究,你身体才好没多久,元气还没彻底恢复,哪能吃得那么差,相父,安心吃吧,将士们都说让你多吃点。”容昇并不是胡诌,将士们确实说了那些话,因为他们觉得皇后娘娘像个易碎的瓷器,需要好好保护起来,哪能跟他们一起吃苦。 柳尘舒也是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会变成弱不禁风的形象,以前他可是叫人闻风丧胆的存在,光是提起他的名字就会瑟瑟发抖,而现在…… 柳尘舒长叹了一口气。 容昇见他叹息,问道:“怎么了?” “无事。”形象改变也是件好事,至少不会再有人辱骂他了,柳尘舒舀了一勺肉粥,刚入嘴便尝到了米香,肉糜的大小很合适,没有切成沫子,而是小颗粒的,嚼一嚼再咽下去,唇齿留香,在军中这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。 “圣上也尝一口吧。”柳尘舒亲自舀了一勺喂过去。 “我吃过了。”将士们吃什么,容昇就吃什么,从来都不搞特殊,因为他身体倍棒,什么都能吃,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,并不追求口感或口味。 柳尘舒张嘴吃下,再扣住容昇的后脑勺,直接嘴对嘴喂了过去。 容昇意犹未尽地把舌头探入柳尘舒的口腔,在柔软的内壁上刮搔,将残留的肉粥也给卷过来,边亲边含糊地说道:“真香。” 亲得正入迷之时,营帐被掀开,两道身影出现在外头,看到里面的场景,他们吓得赶紧放下帘子:“咳…圣上,臣等告退。” 柳尘舒用手指抵着容昇的额头,把人推开,再清了清嗓子,朗声道:“进来吧。” 黄郎和李瑜带着一名身穿破旧短打的百姓走了进来,三人看上去都不是很自在,那名百姓不自在的原因是从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,所以有些拘谨。 第149章 “圣上,这是起义军那边派来的,他们的领头人名叫刘十三,是蛮子村里一名普通的百姓,上过几年私塾,家中有妻儿老小十几口人,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。” 刘十三虽出生平凡,但他能带领几千人起义,就不能小觑了他。 容昇夸道:“是个人才。” 柳尘舒摸了下被亲肿的唇瓣,附和道:“此人可以大用。” 虽然可以大用,但也得警惕,前朝就有百姓起义,最后翻身当皇帝的例子,刘十三擅于煽动人,必须要防着点。 这些话自然不能当着那名百姓的面说,等黄郎他们把那人带下去后,柳尘舒才把话挑明了说给容昇听:“刘十三是个天生的领导者,以后可让他入朝为官,但不能让他手握重兵。” “相父不必担忧。”容昇逮着他又亲了两口:“我有分寸。” 柳尘舒低声警告:“在军中给我收敛点。” 容昇时时刻刻都像头处在发情期的狼狗,一找到机会就往柳尘舒身边黏,两人亲热的画面,都不知道被外人撞见多少次了。 “朕与自己的皇后亲热,天经地义,有什么好收敛的。”容昇作势要再度亲上去,被柳尘舒一掌糊住了嘴。 容昇是个不安分的主儿,被糊住嘴了,他便去舔柳尘舒的掌心。 柳尘舒抬起另一只手,给他个脑瓜崩,他就老实了。 那名穿短打的小百姓很快便回到了营内,把圣上说的话转告给刘十三。 得知圣上十分欣赏自己,刘十三心里更加激荡:“圣上当真那么说吗?” “千真万确,另外圣上身边还有个美人,看着好像是首辅。”小百姓没有见过首辅,他只是猜测,觉得传闻中那个一笑能使鬼神倾的柳尘舒,应该就是长那样。 刘十三听后,比刚才还要激动,音量都拔高了:“首辅还活着,太好了。” 刘十三间接受过柳尘舒的恩惠,这个事情要说起来,话就有些长了,简短来说,就是刘十三家中有十几口人,全指望他一人养家,先帝在位的时候,他累死累活,挣的钱还不够交税的,那时刘十三动了卖儿鬻女的想法,想以此减轻负担。 可毕竟是自己生养的亲骨肉,哪能说卖就卖,刘十三咬着牙坚持,宁愿自己再多打几份短工,也要赡养父母,抚养孩子,在他身体要累垮之前,先帝驾崩了,换成首辅执政。 柳尘舒执政时期,贪官无处遁形,天下清明,没了贪官的层层压榨,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起来了,刘十三也顺利将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。 许多百姓日子好起来后,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,忘记了十几年前过的苦日子,不但没有念着首辅的好,还骂首辅是扰乱朝堂的奸贼,刘十三觉得那些百姓多少有点不知好歹,好在老天有眼,没有让首辅真的吊死在城门上。 刘十三抹了抹眼泪:“活着就好,活着就好。” 起义军按照圣上的旨意,先潜伏着,等把敌军诱骗进北离后,再来个里应外合,将敌军一举歼灭。 皇太后现在没心思再敲木鱼了,在大殿中来回踱步,身边的嬷嬷劝道:“陛下您许久都没合眼了,先去休息吧。” 皇太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,她攥紧手中的念珠说:“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了,哀家不甘心呐!” 她预谋了几十年,马上就要成功了,结果凭空冒出个柳尘舒,打乱了她的计划,更让她始料未及的是,柳尘舒居然跟容昇勾搭在了一起,这对本该成为仇人的人,却成了一对鸳鸯,合起伙来对付她。 皇太后最后悔的事情,便是没有把柳尘舒给弄死,竟让他捡回一条命。 嬷嬷上前搀扶着皇太后,安抚道:“陛下放心,北辽援军会来的。” 北辽援军一定会来,因为北辽觊觎北离已久,这块已经到嘴的肥肉,他们是不会轻易吐出来的,所以援军肯定会过来。 “援军,呵,这么多年过去,兄长与哀家早就暗生了嫌隙,他明面上是在帮哀家建国,实际上他想独吞北离。”皇太后说完,抬头望向苍穹,显得有些茫然,她这些年做了那么多,到底是为了什么呢。 为了复兴北辽,让北辽成为第一强国吗? 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执掌天下的野心? 这二者她都做到了,可做到以后却发现,这些都没有什么意思,成功复兴后的北辽,暗地里把她视为异己,执掌的天下,变得乌烟瘴气,实在无趣。 皇太后叹道:“哀家从未成功过。” 嬷嬷一言不发,默默扶着皇太后去榻上休息。 “容昇……长得像哀家吗?”皇太后知道自己没资格再提亲情,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。 嬷嬷思索片刻后,如实答道:“像。” 容昇和皇太后年轻时很像,都是比较凌厉的五官,不过现在两人并不是很像。 “哀家不喜欢先帝,因他实在愚钝,容昇比先帝聪颖百倍,哀家也不喜欢,可他们终究还是流着哀家的血……”皇太后被野心蒙蔽,失去了理智,她要是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儿要比兄长更亲,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。 皇太后闭着眼之前,轻声呢喃道:“是哀家对不起他们。” 嬷嬷没听清楚皇太后的话,她把耳朵凑过去:“您说什么?” 皇太后不再言语,因为她没有资格说那些话。 第150章 夜幕降临,军营内没有篝火,到处漆黑一片,将士们都已经睡下了,而营帐内的两人还在缠绵。 柳尘舒喘着气,双手抵住容昇的胸膛,咬着牙骂道:“疯狗!” 容昇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,他用力顶撞:“相父,李瑜身边那个小副将是不是很英俊,你今日看了他好几眼。” 第90章 胜券在握 “疯狗……嗯……”柳尘舒气若游丝地骂着。 容昇则自顾自地做着,完全不受影响。 待到朗月行过中天之后,营帐内的动静才渐渐平息下来。 一会后,容昇走出营帐,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,前襟微微敞开,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餍足后的慵懒,以及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情|欲。 容昇亲自去烧了盆热水,再端回营帐内,帮他的相父净身。 柳尘舒正处在半梦半醒中,感觉到容昇在碰他,他以为这只疯狗又要继续,直接抬脚狠狠踹了过去,可还没踹到,就被宽厚粗糙的掌心给握住了脚踝。 容昇在他脚尖处咬了一口,留下牙印,“相父,我帮你洗洗。” 柳尘舒的眼皮实在撑不住了,很快沉睡过去。 翌日清醒时,发现身上并不是很清爽,还是黏黏腻腻的,并且多了一大片新的吻痕,容昇肯定是趁他睡着后,又把他全身都给舔了一遍,真是只狗崽子,那么爱舔。 容昇并没有在营帐内,他一早就起身,去外头练枪了,没有人教他怎么使枪,但因为他天赋极高,所以自成了一派,长枪在他手中十分灵活,招式既有观赏性又有杀伤力,风兮和小吉子都蹲在旁边看。 容昇捡了两根长的棍子给他两,让他们跟着学学,有点武力值自保,在关键时候就不会拖后腿。 风兮是有些基础的,上手很快,小吉子则同手同脚,棍子耍起来,经常打到自己的脑袋。 等柳尘舒走出营帐的时候,小吉子已经满头都是包了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容昇体罚了他。 “相父,你起来了。”容昇一看到柳尘舒,便赶紧中止了招式,把长枪一收,背在身后,朝相父走去。 容昇来到柳尘舒身侧,低下头小声问:“不疼吧。” 柳尘舒双手环抱在胸前,笑着冷哼了一声:“哼!” 容昇百般讨好道:“外头冷,进去吧,等会我给你烤只野鸡吃。” 柳尘舒被容昇揽着走进了营帐内,里面一片混乱,是他们昨天留下的杰作,小吉子和风兮跟进去伺候的时候,看到这样的画面,都忍不住红了脸。 得亏柳尘舒习武,身体还算健壮,耐力好,能受得住容昇的肆无忌惮,不然他可就没法亲自带兵,杀进宫里取皇太后的老命了。 容昇让风兮好好照看着自家主子,他去外头烤野鸡。 为了不被人发现炊烟,容昇亲手挖了个地洞,把火放在底下烧就没有炊烟了,但因为空气不足,火容易熄灭,得时刻吹。 看着容昇烤野鸡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,柳尘舒的气也消了。 柳尘舒在潜移默化中,逐渐接受了容昇强烈的占有欲,这件事连自己都还没发觉。 同一时刻,北辽二十万大军正在朝着北离行进,大概三天后就会踏入北离境内。 杜远山站在城门之上,眺望着远郊,远郊风平浪静,看不出有丝毫的异常,但杜远山却敏锐地察觉到那儿有状况,因为那里的鸟像是受惊了般,在空中乱飞,可能是其他地方的鸟飞过来,打扰到了本来就住在那的鸟。 容昇他们驻扎的地方,距离京城还是比较远的,肉眼不可能目测到,但杜远山根据飞过来的鸟群,判断出了他们大概的位置。 杜远山很相信自己的判断,他知道那边定然有情况,可他却并未派人去搜查,只是盯着那个方向出了神。 手下周睿见他一直在城墙上眺望远处,便走过来一同看了看,他没看出什么异常,好奇问道:“将军,您在看什么?” 杜远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侧过身问他:“找到茹儿他们的下落了吗?” 茹儿是杜远山的结发妻子,同时也是青梅竹马,他们二人成亲还不到一年,他就被派去镇守边关了,那时茹儿正好怀胎八月,马上就要生产了,可他不得不离开,这一分别就是十多年,他至今都没好好看过自己的孩子。 周睿摇头,带着歉意说:“属下无能,没有找到线索,也不知被皇太后藏哪了。” “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,皇太后定然会让他们见我一面,可这么久了,皇太后都不肯让我见他们,我猜……他们已经……”后面的话,明显有点哽咽,杜远山强行压了下去,如果不是皇太后手里握着他家人的性命,他又怎么站在这,替国贼守城。 “嫂嫂他们…会没事的……”周睿知道自己的安慰很无力,可他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。 周睿低头哀痛了一会后,突然抬头:“将军,二爷还在大牢里关着呢,去问问他,兴许知道。” 提起自己那个弟弟,杜远山脸色一冷:“别提那个混账东西!” 周睿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收回了想说的话:“是。” 京城内现在就只剩下几万禁军,这几万禁军不像北辽兵那么野蛮,不会到处去抢掠,这让城中的百姓暂时松了口气,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街上,收拾自己的家园,把被砸掉的招牌捡起来挂上,再把街上扫一扫。 第151章 当看到有禁军路过之时,那些正在扫街的百姓,会立刻躲回到屋子里去,这一幕叫人痛心,他们明明都是北离人,也是一家人,可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 等禁军走后,那些百姓才敢出来继续收拾,虽然不能恢复从前的繁荣,但至少看起来没那么脏乱差了。 凌云街那边陆陆续续有几家酒肆重新开张了,犯酒瘾的人,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没有酒喝,所以这群人一听酒肆开张了,就都涌了过去,与街上的寂寥相比,酒肆里面还算热闹。 从前酒肆里总有人在辱骂柳尘舒,说书先生为了迎合大家,也会在台上讲柳尘舒这一世惨死后,下一世投胎成畜牲的故事,每次讲这个故事底下的听众都会站起来喝彩。 可现在的酒肆里,已经没人辱骂柳尘舒了。 那些总把柳尘舒描写成坏人的书生,从前过得有多风光,现在就有多灰溜溜,就是他们这些人,用笔杆子将柳尘舒刻画成了十恶不赦的奸臣,百姓才会被误导,觉得柳尘舒是天底下最大的奸臣,所以才会那么恨柳尘舒,以至于酿成了大错。 好些个专门写关于柳尘舒的文章的书生,都被百姓给打死了,百姓们还在那几个书生的家中,发现了宫里才有的物件,因此知晓这些书生都是被皇太后收买了的,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早有预谋。 醒悟过来的百姓,对皇太后深恶痛绝,对给皇太后卖命的禁军,也是如此。 禁军里面有不少士兵都是有家的,他们的家人就住在京城内,从前谁家的儿子要是当上了禁卫军,说媒的人能把门槛都给踏破,现在谁家的儿子当禁军给国贼卖命,那一家人会被乡亲们用唾沫星子给淹死。 会有一些父母偷偷跑去找儿子,让儿子不要给国贼卖命,他们都是北离人,怎么能自相残杀呢。 有些士兵被说动了,当场丢盔卸甲,跟父母一起回家了,哪怕会被抓回去打死,他们也不怕,死就死吧,总比活着给国贼卖命强。 杜远山并没有把那些逃走的士兵抓回来,这算是一种默许,在他的默许之下,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了,准确来说,他们不是逃跑,而是弃暗投明了。 杜远山很羡慕那些士兵们,可以义无反顾地跑回去跟家人团聚,如果他家人还在的话,他也会如此,但家人都不在了,他需要替家人报仇。 另一头的起义军正在悄悄做着准备,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,还有一个小的队伍也在准备,这一小队人,就是从南下来的自梳女,芙芷是她们的领头人。 潜入京城后,芙芷带着姐妹们混入到了慈幼院里,那里面的嬷嬷都得替皇太后办事,没空去照顾孩子,可又不能真的不管这群孩子,只得找人来看管,芙芷她们这么进入到了里面。 慈幼院里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,跟芙芷熟了之后,随口夸说了一句:“姐姐跟我之前见到过的一个大人一样好看。” 小男孩说一样好看,芙芷没想到是自家柳哥,毕竟柳哥比她好看多了,后来感觉不对,便问:“那个大人叫什么名字?” 小男孩回忆了一下:“不知道,他身边的仆从说他是首辅大人。” “柳哥来过这里!”芙芷继续打探,随后从小男孩嘴里得知了地下仓库的入口。 芙芷便带着姐妹去了地下仓库,她们都被里面的场景给震惊到了,数不清的粮食和数不清的财宝,一眼望不到头,整个北离将近一半的财富都在这里。 芙芷命姐妹们不要激动,先拿些粮食出去,让孩子们吃顿饱饭,之后再想办法怎么把粮食偷运走。 皇太后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陷进了囹圄里。 不知道整座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,她只是引诱敌人的诱饵罢了,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,从容昇南下建都开始,她就没法掌控任何事情了。 第91章 尘埃落定 城中的百姓安定了没几天,就得到北辽大军入境的消息,知道这是又要开始打仗了,许多百姓都跑到街上,跪求上天饶过他们这些苦命人,还有些百姓则拖家带口的准备往南边逃。 在百姓看来,天下要乱起来了,在容昇看来,天下总算要安宁了。 “相父,我给你的聘礼,一分都不会少。”容昇揽着柳尘舒的腰,站在高处,一起望向京城,旷野的风吹得他们的袍摆猎猎翻飞,发丝也在狂舞,两人都没有开战前该有的紧张,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。 容昇现在比柳尘舒要高出许多,他像头正在蓄力的狼狗,蹲守在柳尘舒身旁,谁要是敢上前伤害他家相父,他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那人咬碎。 柳尘舒侧过头看着容昇,用食指挑起对方的下颌:“想要娶我,聘礼还不够,不只是北离的疆土,北辽的疆土我也要,能办到吗?” 容昇凑过去,在柳尘舒唇上啄了一下:“只要你想要,什么都给你。” “好。”柳尘舒把额头抵过去,扶着容昇的后脑勺送上一吻。 北辽大军已经踏入了边境,正浩浩荡荡地往京城来,二十万大军气势磅礴,和二十多年前入侵北离时一模一样。 唯一不同的便是,这一次他们是昂首挺胸走进北离的,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土般,全军上下都很傲慢,北离人在他们眼中就是一群懦夫罢了,根本不足为惧。 二十万北辽大军,一边杀伤抢掠,一边朝京城行进,在两日后,抵达了京城。 第152章 二十万大军乌泱泱一片,来到城门之下,率军的人是北辽最强壮凶猛的勇士——乌图巴。 乌图巴坐在马背上,扛着一把极其锋利的战斧,朝站在城墙上的杜远山喊道:“还不快打开城门!” 城门一打开,城内的百姓就休想活命,这些凶残的北辽人会把所有百姓都给杀光。 杜远山回道:“容我先去禀报皇太后,再来放行。” “不用禀报,快些打开城门。”乌图巴不耐烦了,拽着缰绳,在原地转了一圈。 杜远山就是不开城门,与乌图巴僵持着,故意拖延时间。 每当乌图巴不耐烦的时候,杜远山就会说:“已派人去禀报了,大帅再等等吧。” 乌图巴觉得应该给皇太后一个面子,便没有真的发怒,只是怒目瞪着杜远山,决定等进城后,就把杜远山杀了祭天。 杜远山站在城墙上,朝远郊看过去,见那边的鸟儿因为受到惊吓,所以在空中乱飞,似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往这边挺进。 杜远山知道时机到了,抬手命人放箭,城墙上很快便架起上百台弩机,空中降下一阵箭雨,把没来得及防备的北辽军给扎成了刺猬。 杜远山镇守边关十余年,不只是职责所在,更是一种天命,他的天命便是要保家卫国,他当初之所以叛变,只是因为他看清楚了天下的局势,知道国贼与敌军里应外合,继续死守下去,会弄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。 为了不让底下的将士们白白受死,他假意投敌,保留自己的实力,想等到时机来的时候再倒戈,杀敌人一个出其不意。 杜远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计划,所有人都被他给骗过去了,连他手底下那群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也被骗了。 底下的将士们对杜远山忠心耿耿,投敌的时候虽然内心挣扎过,但因为一心想要追随将军,就只好跟着一块投敌了。 投敌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,他们好多人都想要当逃兵,可出于对将军的信任和敬仰,强撑着留下了,他们有时候也会很迷茫,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敌方阵营的人,还有……他们到底该效忠谁。 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后,他们决定相信将军,毕竟将军和他们出生入死那么多年,不会真把他们卖了。 当听到将军让他们朝敌军放箭的时候,他们别提多亢奋了,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,将军还是从前那个将军,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精神领袖。 北辽大军完全没有防备,一阵箭雨下去,倒下不少人。 乌图巴知道自己中计了,大手一挥,带着大军撤退,可他此刻已经撤不掉了,他们被南离军给包围住了。 几万南离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杀气与仇恨。 “杀啊!” 战鼓声响彻旷野,杀喊声震撼天地。 容昇和柳尘舒冲在最前面,他们一人拿着长枪,一人拿着长剑,朝着乌图巴奔去。 乌图巴见形势不好,想要逃,可逃了不到几里地,便被刘十三率领的起义军挡住了去路,起义军都是泥腿子,没有甲胄和武器,跟敌军硬刚肯定是打不过的,所以他们在路上设了一个大陷阱。 几十个巨型圆木,从山坡上滚下来,带着摧城拔寨的气势,敌军根本来不及躲,全都被碾成了肉泥,除此之外,路上还有无数个大型的陷马坑,坑里面摆着倒刺,掉进去就会被扎得血肉模糊,绝无生还的可能。 敌军在圆木阵里,一口气就折损了好几万人,这给了容昇他们很大的帮助。 容昇很快就骑马追了上去,把乌图巴堵在了山谷尽头。 乌图巴知道自己没有地方可以跑了,索性拼一把,抡起战斧,冲向容昇:“受死吧!” 容昇轻蔑一笑,拽着缰绳,手执长枪,冲了上去。 柳尘舒紧随其后,也赶了过来,看到容昇和乌图巴打得有来有回的,他并未上去插手,而是在远处观赏起来,想看看狗崽子长进了没有。 乌图巴很擅长打斗,可他年纪大了,二十多年前他率军入侵北离的时候,确实是没有什么对手,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,他已没了当年的实力,现在他被容昇这个后辈压得死死的。 容昇的长枪每次都击中了乌图巴的要害,但却并没有要乌图巴的命。 一开始乌图巴觉得是自己幸运,才没有被刺中要害,后来发现容昇是故意在玩他。 乌图巴被惹怒了,直接开口问:“你在等什么!要杀便杀!” 容昇觉得没意思了,把长枪一收:“相父,交给你了。” 仇,当然得柳尘舒亲手来报。 柳尘舒只用了一招便轻松解决掉了乌图巴。 乌图巴的人头滚落在地上,被容昇捡起来,拎在手里,两人回到城墙下,把乌图巴的人头往敌军那边一丢,正在厮杀的敌军看到大帅已经阵亡,纷纷丢下武器投降。 敌军二十万人,死了将近七万,还有三万投降了,剩下十万则往北边逃了。 黄郎和李瑜已经带兵去追赶了,绝不会让敌军活着离开北离。 杜远山看到圣上在城门外,他立刻命人把城门打开,再亲自下去迎接。 来到城门口,杜远山郑重地摘掉自己的头盔,再脱掉身上的甲胄,然后双膝跪地,把头抵在地上,行了个大礼:“罪臣杜远山叩见圣上。” 杜远山的计划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让他根本没法替自己澄清,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被人认为是懦夫、是墙头草,也知道自己会被按上叛国的罪名处死,可他并不在乎,他完全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,就跪在那,等待圣上的旨意。 第153章 容昇居高临下望过去:“起来吧。” 杜远山一脸震惊地抬头:“圣上……不降罪于臣吗?” 容昇回道:“你在边关守了十多年,要叛变早叛变了,怎会毫无征兆就叛变,这其中自然有你的道理。” 当时那种情况来看,叛变才是最好的出路,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底下将士们的性命,而且到关键时候还能倒戈,反过来给敌军致命一击,这个计谋虽然冒险,但很有可取之处。 杜远山霎时热泪盈眶:“决定叛变之前,臣收到了一封信,是杜远江送来的,信上提到国贼已经占领京城,北离名存实亡,臣那时觉得死守下去没有意义,要想救国家于危难得用其他办法,便想了这么一个险招………” 杜远山跪在地上抹了抹眼泪,又道:“臣为了劝说底下的将士们,抹黑过皇后娘娘,臣该死!” 柳尘舒就站在容昇旁边,他现在没空搭理杜远山,翻身上马,准备去取皇太后的老命。 容昇赶紧追了过去,走之前吩咐杜远山:“朕之后再跟你算总账,现在把甲胄穿上,拿起武器,协助黄将军他们一同杀敌。” 杜远山立即严肃起来:“是!” 杀敌最重要,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。 皇太后跪在佛前,敲着木鱼,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。 一只穿着锦靴的脚迈过门槛,缓缓走了进来,此时屋外刮起一阵风,把香油灯吹得明明灭灭。 皇太后睁开眼,抬头看了眼佛的双眼:“你觉得哀家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?” 柳尘舒一剑直接刺穿了皇太后的后心,冷血又无情道:“没有任何意义。” 容昇没有进去,他站在殿外,仰头看着逐渐放晴的天幕,勾了下嘴角。 第92章 真相大白 柳尘舒提着还在滴血的剑,从屋内走出来,与容昇一同看向远处的天幕。 数道金色的光束穿破厚重的云层,洒向大地,犹如胜利的曙光,叫人心生希望。 躲在家中的百姓也陆陆续续走到大街上,抬头看向天边,他们已经许久都没有抬头看天了,当看到天突然放晴,刺眼的金光普照大地,以及听到有人说敌军被赶跑时,都有些恍惚,就像是进入到了梦里般。 “真的太平了吗?”有一个声音问。 “太平了,圣上和首辅回来了!”另一个声音答。 被国贼统治的这段时间,百姓过得太苦了,听到圣上和首辅回来了,他们激动到当街落泪,接着纷纷跪在地上,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。 一道金色光束恰好落在柳尘舒身上,如同圣光,照得他宛如神祇降世。 容昇看呆了,目光痴黏地望过去,把人往自己怀中一揽:“相父,你真好看。” 柳尘舒甩了甩剑上的血水,挑起容昇的下颌问:“你只会这一句吗?” 容昇笑了下,凑上去说:“嫁给我吧。” 柳尘舒莞尔道:“凑齐聘礼再考虑。” 黄郎和李瑜还有杜远山他们三人,带兵去追击敌军了,敌军剩下十万人正在往北边逃,想要逃回到北辽去。 但由于北离地形复杂,不像北辽都是大草原,所以敌军跑着跑着便迷了路,在山里饶不出去了。 黄郎他们三人分别带了一万人去包抄,把敌人围困在山中,虚张声势了一番,制造出千军万马的假象,迷惑得敌人失去了胆气,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了。 没了士气,不堪一击,厮杀了一天一夜之后,敌军十万人所剩无几,而黄郎他们这边虽然伤亡也很惨重,但还有一半的兵马,毕竟是以少胜多,伤亡重是在所难免的。 看到满山的尸身,黄郎率先摘掉了自己的头盔,李瑜和杜远山也相继摘下头盔,向死去的将士们致敬。 北辽二十万兵马,全军覆没。 捷报传回京城,满城欢呼,普天同庆。 在给皇太后修地宫的劳工们,得了圣上的敕令,免除了徭役,他们各自回到家中,与家人团聚。 另外京城内的世家全被清除,国贼一个不留,朝廷里面的官员有三分之二都被斩杀了,剩下三分之一大多都是起先跟着孙渊的大臣,还有一些是被柳尘舒提拔上去的大臣。 孙渊和黄郎再次见面,二人相视一笑,从前多有误会,今日冰释前嫌。 孙渊惭愧一叹:“往日,真是对不住了。” 孙渊是站在圣上的角落在看天下,以圣上的角度来看,不仅被奸臣掌控,还有国贼在暗中虎视眈眈,所以孙渊才会想要先除掉奸贼,再去解决国贼。 于是对柳尘舒忠心耿耿的黄郎,就成了孙渊要下手的目标。 但那次与黄郎在酒肆里谈过之后,孙渊便意识到敌人就只有国贼而已,上头的两位主子早就是一条心了。 黄郎没有说话,只是抬手在孙渊肩头上重重拍了几下。 庆功宴上,柳尘舒和容昇坐在上席,几位有功在身的将军分别坐在左右,大伙都在推杯换盏,喝得十分尽心,丝毫不拘束。 容昇也喝了不少酒,喝醉后,就变得格外黏人,缠着要柳尘舒跟他一起喝交杯酒。 柳尘舒没办法了,当众与他喝起交杯酒,引得底下那些臣子连连起哄,让他们入洞房。 容昇是一点也不害臊,当即就把柳尘舒拦腰抱起:“相父,我们洞房去。” 柳尘舒羞得一手盖住脸,一手去捂容昇的嘴。 第154章 容昇笑着把柳尘舒抱回到寝宫里,借着酒劲,调戏说:“相父,给我生个孩子吧。” “想要孩子?”柳尘舒挑了下眉头:“跟别人生去。” “我错了,给我生个蛋就行。”说完,容昇从袖中摸出一个光滑的鸡蛋,这是从宴席上拿来的。 柳尘舒看着容昇手中那个蛋:“…………” 看来小畜生是真的喝醉了,什么奇怪的举动都干得出来。 容昇把脸在柳尘舒的脖颈处蹭了蹭:“生给我看看好不好,我想看。” “混蛋!”柳尘舒怒骂一声,抬脚去踹容昇。 容昇轻松就卸掉了他脚上的力,把他的脚抱在怀里又亲又啃。 最后在容昇一遍遍的哀求之下,柳尘舒还是答应了。 “相父,用力,马上生出来了。” “你给我闭嘴!”柳尘舒觉得自己现在也醉得厉害,不然他怎么会答应这么无礼的要求。 “终于生出来的,以后我的皇位就要让它来继承。”容昇小心翼翼地托着那枚蛋,眼里满是激动与兴奋。 柳尘舒:“………”疯了疯了。 这一夜也不知是怎么度过的,等第二天醒过来时,柳尘舒看到枕边还放着那枚蛋,他一下就羞红了脸,有些不忍直视,干脆转过身去,一转身看到容昇那张俊脸,更加不忍直视。 柳尘舒转来转去的,把容昇弄醒了。 容昇眼睛还没睁开,就下意识地先收紧手臂,把柳尘舒往怀里搂一搂,嘴里咕哝说:“相父,再给我生一个。” 柳尘舒一巴掌糊了上去:“带着你的皇子滚出去!” 容昇一下子就醒过来了,摸着被打疼的脸,一脸无辜:“哪来的皇子?” 柳尘舒指向枕头边的蛋。 容昇看着那枚蛋,昨晚上的记忆瞬间都涌进了脑子里,他居然要相父给他生个蛋,真是太过分了。 容昇拿起那枚可恶的蛋准备丢出去,可想到这是相父给他生的,又有些舍不得,把蛋重新放到枕头上:“相父,咱们把它孵出来吧,毕竟是你生的。” 柳尘舒拿起蛋,朝着容昇的脑门砸了过去:“滚出去!” 蛋壳裂开后,露出一片洁白,容昇发现是熟的,直接剥开吃了。 柳尘舒红了脸:“………” 容昇吃完还要来调戏一句:“你生的蛋,真好吃。” 柳尘舒没有生气,反而笑了一下。 容昇觉得瘆人,赶忙认错服软:“是我不对,下次不敢了。” 柳尘舒勾起嘴角,皮笑肉不笑说:“你生一个给我看看,我就原谅你。” 容昇老实了,麻利地滚了出去,并吩咐小吉子膳食里不能让相父见到蛋,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皇宫。 国贼已除,天下太平,京城里渐渐恢复到了往日的繁华,酒肆和茶肆中人满为患,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,这一次,讲的是首辅与圣上之间的爱恨情仇,因为不能议论当朝皇帝,所以用的是化名。 容昇站在酒肆外栏边听了一会,随后满意离去,转头来到东街买了碗紫苏饮,拎在手中,继续闲逛。 看到有小摊子在卖云纹簪子,他走过去,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,嘀咕了句:“没我雕得好。” 小贩看他穿着华贵,因此不敢反驳,只得讪笑着说:“这是独门手艺,您买回去比一比,定然不差的,据说当今首辅戴的便是这个样式,所以最近卖得特别好,好些小姑娘小公子过来买。” “不必了,我雕得更好看。”容昇放下云纹簪,拿了个别的小物件,从袖中掏出一块银锭丢给小贩。 小贩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,乐开了花:“您慢走。” 容昇又经过一个茶馆,听到里面的说书人在说颜氏被满门抄斩的案子,这个案子在以前是禁忌,无人敢说,所以慢慢的就被淡忘了,当柳尘舒是罪臣之子的身份爆出来后,那桩案子才被重新记起,虽然记起了,但无人在乎真相。 直到真正的国贼露面之后,百姓们才知道颜庆只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罢了。 时隔了二十多年,真相终于大白,颜庆清白了,柳尘舒也不再是罪臣之子了。 容昇听完故事,拎着紫苏饮回到宫中。 柳尘舒正坐在榻上看书,听到脚步声,他抬头瞄了一眼:“去哪了?” “去给你买紫苏饮了。”容昇走过去,在柳尘舒身边坐下,试探性地伸手去抱,见相父没有躲开,他便大着胆子把人抱起放到大腿上:“有点凉了,热了再喝。” 柳尘舒没有接受他的好意,责备道:“北辽现在元气大伤,正是出兵的好时候,圣上竟还有闲情雅致在街上瞎逛?” 容昇说:“北辽是元气大伤了,但我们也得休养不是。” 柳尘舒放下书,端起那碗紫苏饮,舀了一勺,“皇太后把粮食藏在慈幼院里,我已命黄郎他们去运了。” “等会我们去看看。” “嗯。” 慈幼院里的小孩们趴在门边,亲眼看着禁军把粮食和金银财宝一车车地运出去,看得他们眼睛都直了。 “首辅来了。” 也不知是哪个小孩喊了一声,好奇心重的小孩都转头看了过去,见到首辅的那一刻,他们的眼睛更直了,觉得首辅比那堆财宝还要好看。 芙芷带着姐妹们护着这群孩子,别被走来走去的禁军给撞到了,见自家柳哥来了,她甜甜喊道:“柳哥。” 第155章 看到芙芷,柳尘舒有些意外:“你怎会在此?” “这里的孩子无人照顾,我就来这了,这些是跟我一起来的姐妹。” 柳尘舒点头:“嗯,你们想留下的话,那以后就留在这吧。” 这些自梳女不愿嫁人,娘家也不要她们,她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,留在慈幼院既有个安身的地方,又能照顾那帮可怜的孩子,一举两得。 第93章 进攻北辽 数日后,二十万大军全部覆没的消息传回北辽,北辽王气血攻心,当场暴毙,整个王室因北辽王的驾崩而陷入了混乱,内政也出现了严重的动荡。 容昇得知北辽王驾崩后,与大臣们商议了番,决定三日后发兵攻打北辽。 柳尘舒在朝廷上并未发言,沉默地站在百官之前。 下了朝之后,回到寝宫内,容昇黏了上来,揽着他的腰,一边帮他褪掉身上的朝服,一边问:“相父,你在想什么?” 柳尘舒思忖道:“江元国答应会出兵支援,可这么久了,一点消息都没有,难道我真的看错了人?” 容昇将脱下的朝服丢给小吉子,“那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,肯定不是什么国君王后,就是江湖骗子罢了。” 容昇说的也有道理,那两人没有出示过任何身份凭证,仅凭两人的穿着和气质,就去断定他们的身份,的确有失偏颇。 “是我看走了眼。”柳尘舒把思绪拉回来,低头一看,发现自己身上就只剩下一件白色里衣了,容昇趁机把手伸到他衣摆下胡作非为。 柳尘舒一把握住那只作乱的手,甩了出去,取下架子上的外袍披在身上,接着走到榻边倒了杯紫苏饮,抿了一小口。 容昇跟过去,握住柳尘舒拿着茶杯的手,将杯中剩下的紫苏饮一饮而尽:“就算没有江元国支援,我们也一样能战胜北辽。” 北辽共折损了三十万大军,元气大伤,加之北辽王突然驾崩,内政又出现动荡,现在的北辽就是一盘散沙罢了,不堪一击。 柳尘舒冷静分析道:“圣上可不要轻敌,轻敌是军中大忌,北辽虽然被伤了根本,但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有天然优势,真打起来了,我军讨不到多少好。” 容昇在榻上坐下,把人拽到腿上:“相父教训得是。” 柳尘舒叹了口气:“若能得到江元助力,这一战必然十拿九稳。” 刚说完,小吉子便匆匆跑进来禀报说:“圣上,江元国使者求见。” 柳尘舒立即从容昇腿上下来,大步流星地前往资政殿。 江元国使者已在资政殿等候,看到柳尘舒从门帘后出来之时,他眼中闪过很明显的惊艳之色,心道北离的君王竟然如此貌美,和自家文后娘娘一样,不可貌相。 容昇就跟在柳尘舒身后,见那使者盯着相父看了许久,他很不爽地皱起眉头,瞪了过去。 使者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,似有人在瞪他,他顺着视线找了过去,看到了还穿着朝服的容昇,反应过来这人才是北离国君,他赶忙跪下行礼。 穿着龙袍的国君还没开口,那名生得妖冶的男子便率先说道:“起来吧。” 使者站起身,说了下来意,接着将一封信呈上去:“这是文后娘娘亲笔写的信,请君主过目。” 柳尘舒将信拆开来看,信上语言简练,大致意思便是江元十万大军已出发,三日后便会抵达北离,助北离一臂之力,但有一个条件,这个条件便是两国必须和亲。 柳尘舒看完信,松了口气的同时,又敛起了眉头:“和亲?据我所知,江元国的君主和王后都是男子,并无子嗣吧,这如何和亲?” 使者道:“我江元有太子殿下,可以与贵国和亲。” 柳尘舒耸眉:“多大?” 使者回道:“年仅四岁。” 一直未开口的容昇来了兴致,咬着柳尘舒的耳朵小声说:“相父,看来我们还得努力努力,争取生个小公主出来,跟江元和亲。” 容昇不提这事也就罢了,一提柳尘舒便想到了前一次酒醉后的荒唐之举,他抬手给了容昇一记头皮,把那名使者给吓了一跳。 和亲背后的意义很多,柳尘舒一眼看穿了其中的深意,勾唇笑道:“子珩这是想为小太子铺路呢,真是深谋远虑,行吧,回去告诉子珩,和亲一事我们会慎重考虑。” 江元的十万援兵在三日后踏入北离,与即将出征的北离大军会师。 遥想当初容昇御驾亲征之时,军中还有一半的将士们连最基本的甲胄和武器都没有,而现在军中的将士们都穿着最坚硬的甲胄,拿着最锋利的武器,士气高昂,再也没有人中途逃掉了。 北离二十万大军加之江元的十万大军,共计三十万人,气势汹汹地前往北辽。 北辽的朝廷已经彻底瘫痪,贵族们该跑的都已经跑了,就只剩下一位勇士还愿意反抗,这位勇士便是乌图巴的儿子狼腾,狼腾带领剩下的几万兵马前去迎战,这位有着铁血意志的勇士没有那么好对付,哪怕他手中只有三万人,但这里毕竟是他擅长的作战场地。 狼腾带着手下,提前两日在大漠中埋下大量陷阱,陷阱设好后,他亲自带领一千人去引诱,交战时,假装胆怯逃跑,把北离军引到陷阱附近。 经验不足的北离军中了狼腾的奸计,好几千人都陷到了沙坑里面,没一会,就被完完全全掩埋了,沙地下面就像是藏了一张巨嘴般,靠近的人都会被吞下去,着实可怕。 第156章 李瑜看到此等场景,赶紧带兵撤退,不再冒进。 狼腾尝到了甜头,后面几天他都在用这一招。 被郎腾三番五次地挑衅,李瑜追也不是,不追也不是,总之很窝火。 光是有沙坑也就罢了,大漠里的天气也十分极端,昼夜温差非常大,白天日头在头顶晒着,能把人烤得脱下一层皮,晚上却冷得浑身都像是结冰了一样,北离军中许多将士们都因水土不服,出现了身体上的状况,轻则上吐下泻,重者晕倒在地。 除了温差之外,时不时还会有沙尘暴,迷得眼睛根本睁不开,这也就无法判断敌军的具体位置。 李瑜不得不放弃深入大漠的想法,暂时撤兵,回到边境去。 三十万大军被敌军几万人耍得团团转的事情,很快便传回到了京中,容昇得知此时后,决定再度御驾亲征,亲自去会一会那个让李瑜头疼的敌军将领狼腾。 柳尘舒陪同着容昇一起去,朝中之事暂时交由孙渊处理。 来到边境,柳尘舒和容昇都没顾上休息,先去听了李瑜的汇报。 在商议一番后,决定用分分合合的战术去对抗敌人,也就是分成若干个小队,从不同方向挺进大漠,去包抄北辽都城,这样的作战方式更灵活,同时也能分散敌人和牵制敌人,而不是一味的被敌人牵着鼻子走。 见北离军撤回到了边境,狼腾那边很是得意,觉得三十万大军也不过如此,可很快狼腾就得意不起来了,北离军分成若干个小队,从四面八方朝着都城进发。 狼腾没法再继续设陷阱了,只能赶紧撤回到都城,去守住城门。 那座建立在沙漠中的都城,雄伟壮观,里面生活了近十万人,主街上熙熙攘攘,这里的女人们戴着头巾,脑袋上顶着土罐子走来走去,偶尔有蛇和蝎子从角落缝隙里爬出来,被人吓到后,又会钻回去。 因为每到黄昏之时,这里都会掀起沙尘暴,所以还没天黑,街上就没什么人了,等到了夜里,整座都城只有皇宫那边有光亮,那些贵族们正待在皇宫里,进行最后的狂欢。 他们在奢靡至极的宴会上,商量着抛弃百姓,跑到其他地方去建都,反正他们原本就是游牧族,没有固定的居所,是占领了这座都城之后,他们才暂时定居下来的,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歇脚的地方,想走了就可以走,至于那些定居在这里的百姓,则不关他们的事。 北辽融合了多个部族,部族之间的矛盾非常大,以前是靠北辽王来维持表面上的平衡,现在北辽王驾崩了,那种表面上的平衡也就没了,导致许多人都没有了家国这个概念,都只想为自己的部族牟利。 等狼腾回到都城之时,发现皇宫里面早就没了人,那些贵族不仅人没了,还把珍贵的粮食也给带走了。 狼腾气愤地将皇宫中的雕像推倒,发泄似的大声嘶吼:“啊!!!!” 狼腾发泄过后,把仅剩的粮食发给手下们吃,然后守在城门上,等待北离军的到来。 柳尘舒和容昇带领一万人率先找到这座藏在大漠里的都城。 狼腾对北辽王室彻底失望,他之所以还要守城,只是想要保护城中的百姓而已,虽然城中这些百姓与他并非是同一个部族,但他的部族曾统治了这里,他便要对这里的百姓负责。 看到北离军已经来到城下,狼腾弯弓搭箭,朝着柳尘舒射过去。 柳尘舒抬头望了他一眼,抬手挥剑,将飞来的箭砍成了两截。 狼腾虽然恨着柳尘舒这个杀父仇人,但也着实是欣赏对方这漂亮的一剑。 狼腾盯着柳尘舒舔了一下干燥起皮的唇瓣。 容昇黑着脸来到柳尘舒身侧,当着狼腾的面,把相父的脑袋勾过来,结结实实亲了上去。 亲完后,容昇带着挑衅看向狼腾,两个男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擦出了火药味。 第94章 正文完 面对挑衅,狼腾也不甘示弱,再度拉弓射箭,朝着容昇的脑袋射过去。 容昇抱着柳尘舒的腰,在马背上转了一圈,躲过那支箭的同时,把挂在马鞍边的霸王弓拿起来,又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。 容昇一边环抱着柳尘舒,一边拉弓搭箭,只能听到“咻”的一声,铁箭便飞上了城墙,往狼腾的面门而去。 容昇一套躲避加拉弓的动作,行云流水,叫狼腾一时没反应过来,差点就被箭给射中了。 狼腾仓皇狼狈地往后撤了几步,再定睛看向容昇,只见容昇正面带胜利者的微笑,亲吻着怀中的美人。 狼腾咽不下这口气,命人打开城门,要出去跟容昇单挑。 容昇也正有单挑之意,两人很快便短兵相见,在漫天的黄沙之中你来我往,隐约能看到兵器相撞时蹭出的火花。 柳尘舒抬头看了眼天,知道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,他们必须攻破这座都城,进入到城中躲避风沙,不然都会被淹没在黄沙下。 狼腾跟他父亲年轻时一样,很有血性,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比他父亲要更难对付。 好在容昇手中拿的长枪有距离优势,且他要比狼腾更加灵活,所以并未落下风,一来一回打得十分胶着。 剩下的北离军正陆陆续续地朝这边赶过来,李瑜见圣上与那个莽夫打得不分胜负,便有些着急,想要上去搭一把手,毕竟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,得尽快攻城。 就在李瑜拔剑要过去想助时,柳尘舒伸手拦住了他:“你过去,胜之不武,狼腾不会服气。” 第157章 狼腾是个有血性的人,只有把他打服了,他才会心甘情愿投降。 李瑜往后退了一步:“是。” 狼腾呲着牙,露出自己尖锐的獠牙,面目狰狞地看着容昇说:“那个美人是我的杀父仇人,只要你把他给我玩玩,我就告诉你北辽王室那群人跑哪去了。” 容昇原本平静无波的眼中,霎时出现一股浓重的暴戾之气,手上的动作也徒然变得更加凌厉,枪尖狠狠地扎进狼腾的手臂里,再一推,将手臂贯穿。 狼腾疼得龇牙咧嘴,面目更显狰狞:“啊!” 容昇将枪尖拔出,冷声道:“你也配!” 弥漫的黄沙越来越厚重,有了遮天蔽日之象,不能再拖下去了,容昇说完,便再度进攻。 狼腾因手臂被扎穿,疼得行动力稍稍迟缓,在打斗中逐渐落了下风,最后被容昇一脚踹到了城墙上。 狼腾滚落在地,吐了一大口鲜血。 容昇走到他面前,抬起长枪,将正在滴血的枪尖对准他的眉心:“北辽王室都已经跑了,你还守在这做什么?” 狼腾躺在地上,捂着心口说:“城中还有百姓。” 容昇回道:“朕不会伤害百姓。” 狼腾咧嘴笑了下:“好。” 在闭上眼之前,狼腾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,小的时候他生得比较瘦弱,加之怜悯心强,总爱抱着小羊羔,所以父亲对他很严苛,经常用最难听的话骂他,可不管怎么骂他,他都不改进,于是父亲便找来十只小羊羔,让他把那些小羊羔都杀了。 狼腾不愿意宰杀小羊羔,可还是被逼着动了手,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露出自己的怜悯之心,可天生就有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,所以哪怕城中的百姓跟他不是一个部族,他也想要保护他们。 容昇没有杀了狼腾,只是将狼腾拖了起来,以此威胁守城的士兵把城门打开。 等城门打开后,北离军全都涌了进去,城中的百姓惶恐不安,缩在家中不敢出来,本以为北离军会破门而出,结果北离军只是待在他们的羊棚里躲避风沙,并未打扰到他们。 百姓们见北离军似乎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,胆子便大了一些,有些百姓看士兵没地方躲,会主动邀请士兵进入到家中避一避,还会好心地煮上一碗羊奶。 礼尚往来,北离军也把自己的干粮拿出来,给这里的百姓尝尝。 狼腾看到北离军竟然能跟百姓们和平共处,倒是安心了。 容昇绑住狼腾,跟随在相父身后,跑到皇宫中躲避风沙。 皇宫中像是被洗劫了一般,一片狼藉,容昇把狼腾丢在一边,收拾出睡觉的地方,再倒了些水,把帕子弄湿,给他的相父擦擦脸上的沙子。 瞧着相父被弄得脏兮兮的,容昇很是心疼:“相父,让你受苦了。”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答应让相父跟过来,瞧着这些日在大漠里,白天被太阳烤,晚上受冻,还得遭受沙尘暴,这些都太危险了。 柳尘舒脱掉外袍,抖掉上面的沙子:“我没那么矜贵。” 容昇不听,又倒了些水,想帮相父弄干净。 柳尘舒拦下容昇倒水的动作,“这水是拿来喝的,瞧你嘴都干了。” 说罢,柳尘舒躲过容昇手中的水袋,仰头喝了一口,含在嘴里,然后吻上容昇因缺水而起皮的唇瓣,再将水一点点渡过去。 容昇没有推拒,将相父喂过来的水咽下去,喝完后,笑着说了句好甜。 狼腾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,看着他们你侬我侬,恨不得马上死透。 外头的风沙越来越大,把这座都城都给笼罩住了,如果北离军今日没有攻城而入的话,全军都会被黄沙掩埋,好在老天庇佑,让他们躲过了这一劫。 夜里非常冷,容昇找了块干净的毯子,把相父裹得严严实实的,又当着狼腾的面亲热了一会。 狼腾眼不见为净,闭着眼假装自己晕死过去了。 在皇宫里捱了一夜,等沙尘暴完全停下来之时,外面已经有很明亮的天光了。 城中的百姓感受到了北离军的友善,于是逐渐放下畏惧与戒备心,等沙尘暴一停,百姓就主动带着北离军去了地下暗河的入口取水。 带上足够多的水后,北离军继续去追击。 如今北辽已不再是一个国了,而是分散的部族,这些部族凝聚不起来,也就不成气候,打起来并不费劲,但因为这些部族到处迁徙,所以找起来要废些时间。 北离军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扫荡行动,才将北辽各个部族给打服,北辽从此彻底消失,永远成为了历史。 容昇站在刚冒出嫩芽的草原上,仰头看向坐在马背上的柳尘舒,诚恳道:“相父,我的聘礼凑齐了,这回能娶你了吗?” 柳尘舒勾起嘴角,拽着缰绳,弯下腰,给了容昇一个结结实实的吻。 容昇反客为主,扣住柳尘舒的后脑勺,不断加深这一个吻。 因为吻得太投入了,所以没有站稳,两人齐齐摔倒在了草地上。 容昇第一时间收紧手臂,把柳尘舒护住,他们在草地上打滚的同时,吻也没有停下。 眼看着就要一发不可收拾,柳尘舒紧急中钳住了容昇的手,并把脸撇到一边,大口喘着气说:“脏,回去洗洗再……” 容昇的嘴唇追过去要继续吻他,边吻边说:“不脏。” 一会后,天幕之下传来柳尘舒的轻声呵斥:“小畜牲,你别太放肆!” 第158章 “相父,你收了我的聘礼,就是我的人了,我想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。” 李瑜半天都没有找到圣上和主子,正要派人去找,就看到圣上抱着自家主子回来了,主子身上裹着圣上的袍子,脸上带着潮红,眼尾处还有湿意,还没凑近,就让人嗅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。 李瑜立即红着脸回避,不敢多看。 容昇抱着柳尘舒回到营帐内,先好好休息一日,明日再启程回京。 回京时,容昇并未骑马,而是与柳尘舒一同待在马车里。 李瑜跟在圣驾旁边,看到车轱辘会时不时上下动一动,他的耳根子悄然红透了。 “相父,还不够。”容昇真就是个饕餮,不管吃多少都觉得不够饱。 柳尘舒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,不然他肯定要把容昇收拾一顿。 一路不停歇地回到京城内,柳尘舒好不容易休息了会,又被容昇给折腾醒了。 这回他一睁眼,便看到了满堂的红色,寝宫被布置成了婚房,而他的衣物也被换成了婚服,婚服与他往日穿的袍子样式差不多,只是上面多了一只用金丝线绣的凤凰,还有些其他的吉祥纹样。 这件婚服做工精细绝美,不是临时准备的,起码得提前一两年做,也就是说,在两年前,容昇就已经打算要娶他了。 而两年前,他与容昇表面上还很不对付,别人都觉得他们会斗个你死我活,没人能想到,他们两年后会成婚。 容昇痴黏地看着他,傻笑说:“相父,你真好看。” 柳尘舒抬起酸痛的手臂,勾住容昇的脖子,把人拉近些:“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非分之想的?嗯?” 容昇如实回答道:“一直都有。” 柳尘舒用指腹在他唇上轻轻擦拭:“让你如愿以偿了,满意吗?” 容昇憨憨笑着:“满意。” 柳尘舒勾了勾嘴角,把容昇反压在身下:“赶紧洞房吧。” 幔帐之下,美人楚腰轻摇,君王如痴如醉。